第十二章

1.高敏有了心上人
    秋英發現高大山又不上班了。她說:「老高你咋啦?」高大山說:「我病了!」秋英說:「你病了?啥病?不會吧?」高大山說:「他們今兒又批判單純軍事觀點,想叫我自己批我自己,我不去!」
    秋英說:「你那一頭撞到南牆上的脾氣就不能改改?你看看人家陳參謀長,啥時候都能跟上形勢,都能陞官,誰像你,當了八年還是個守備區司令!」
    不料高大山大怒:「守備區咋啦?守備區司令站在保衛祖國的第一線!像他陳剛那樣坐在辦公室我還看不上呢!你把我當成誰了你?你老拿我和他比!」
    「好好好,我不跟你吵!你不就想找人吵架嗎?外頭沒地方吵了,你就在家和我橫挑鼻子豎挑眼!」秋英剛要出去,電話鈴響了。是胡大維打來的,他說:「是秋主任嗎?我是胡秘書。剛才守備區黨委辦公室又通知了,讓高司令一定參加今天上午的黨委會!」
    高大山立即示意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後背,秋英一眼就看懂了高大山的意思。她說:「啊,胡秘書,老高他今兒又病了,還是背上那塊彈片……這不,我正給他拔罐子呢!」
    可是,她一放下電話,就往外走去了。
    秋英哪裡知道,她的高敏已經跟那住院的王鐵山悄悄地好上了。最早的起因,是因為一場醫院和通信連進行的球賽。通信連隊越戰越勇,連連進球,急得林晚悄悄吩咐高敏:
    「高敏,快去搬兵!」
    高敏說:「搬兵?到哪兒搬兵?」
    林晚說:「去內科五病室,叫王鐵山趕快來!」
    高敏說:「他不是咱們醫院的人啊!」
    院長說:「他眼下在咱們這兒住院,就是咱的人,快去!」
    高敏跑到五病室時,王鐵山正一個人在洗衣服。高敏跑得氣喘吁吁的,喊著:「王連長!快快!快別洗了,我們醫院跟通信連賽球,馬上要輸了,院長叫你去幫一幫!」
    王鐵山指盆裡的衣服說:「你沒看到我正洗衣服嗎?」
    高敏說:「回頭我給你洗!快走!晚了就趕不上趟了!」
    王鐵山看她一眼說:「那好,你先走,我換一下衣服,馬上就去!」
    看著王鐵山那只還沒有痊癒的傷腿,高敏突然擔心地問道:「你的腿行嗎?」
    「沒問題,輕傷不下火線。」王鐵山說。
    「你可別逞能。」
    王鐵山說:「沒事,大不了我多住幾天院。」
    那王鐵山還可真是投籃的高手,一上場便連連得分,如入無人之境,醫院的女兵拉拉隊們,高興得把巴掌都拍疼了。但沒有人注意到,王鐵山進場之後,看得最用心的卻是高敏,她感覺那場上的王鐵山真帥。
    打完球回到病房一看,放在床下的那一盆衣服果真就不見了。王鐵山喊了一聲:「哎,我的衣服哪去了?誰見我的衣服了?」剛一喊罷,王鐵山忽然想到什麼,就不再多嘴了。
    當天黃昏,他和高敏,兩人就出現在了醫院的林間甬道上。
    王鐵山說:「謝謝你幫我洗衣服。」
    高敏說:「我是看你帶病幫我們醫院贏了球,而且答應過你才給你洗的!要不是因為這事兒,你做夢去吧!」
    王鐵山說:「那是,那是。有了這一次,我會一宿睡不著覺的。」
    高敏說:「自作多情。」王鐵山的臉一下就紅了,他說:「就算是吧。」
    夜裡,高敏就急著從同事的嘴裡瞭解到更多的王鐵山了。
    高敏說:「咱們醫院球隊,要是沒有王鐵山助陣,今天這場球鐵輸。」
    同房的護士就說:「王鐵山可不是一般的人,他的事你沒聽說過嗎?」
    「什麼事呀?」
    「他就是氣死野豬那個鐵排長呀。」
    「這事我還真沒聽說。」
    「那是幾年前的事了。他們連隊在野豬嶺巡邏,碰上了一頭野豬,野豬可能是餓極了,朝巡邏戰士衝過來,別的戰士都嚇跑了,就他沒跑。等野豬衝過來時,他爬上了一棵樹,野豬就咬樹,卡嚓幾口就把碗口粗的樹咬斷了,野豬本以為王鐵山會從樹上摔下來,沒想到,王鐵山從這顆樹又跳到另外一棵樹上,野豬一連咬斷了五六棵樹,也沒吃到王鐵山,最後連累帶氣,野豬死了。他們把野豬抬回連隊,一連會了兩天餐。後來王鐵山提干了,尚參謀長喜歡他,把他調到了司令部當參謀,還給你爸當了幾天秘書,這事你不知道?」
    高敏說:「這事我知道,是聽我爸說過,後來他不想當秘書了,就又回到他的七道嶺去了。」
    第二天,高敏便專門為王鐵山鉤了一個衣領。看見的同事覺得奇怪,問道:「喲,這麼漂亮的衣領,給誰鉤的呀?」
    高敏心裡樂滋滋地說:「愛給誰鉤給誰鉤,你管不著!」
    同事說:「不會是給心上人鉤的吧?」
    高敏說:「你鐵路警察,管不著這段。」
    同事說:「這麼小就談戀愛,小心叫男人騙了!」
    高敏說:「騙就騙,我願意!」
    同事說:「都是這樣,受了騙才知道哭呢!」
    高敏說:「哭就哭,我願意!」
    王鐵山拿到衣領的時候問了一句:「這也是謝我的?」
    高敏沒有給他回答,而是問道:「好看嗎?這是最時新的花樣!」
    王鐵山說:「好看。只要你送給我的,什麼花樣都好看!」
    高敏說:「這話說對了,要是說不好,我就送給別人去。」
    王鐵山說:「送給誰?」
    高敏說:「反正不送給你。」
    幾天後,王鐵山就把高敏約到靶場打靶去了。靶場的主任趙良棟,是王鐵山的老鄉。
    高敏對王鐵山說:「比比怎麼樣?十發一組,先打臥姿,然後跪姿、立姿。」
    趙良棟悄悄走近高敏,說:「高護士小瞧鐵山了。他是軍射擊隊下來的,你比不過他!」
    「還沒比哪,你怎麼就滅我的志氣,長他的威風?」
    「行,我接受挑戰。良棟,你讓他們報靶!」
    話音沒落,高敏的槍聲就響了。
    十發過後,兩人竟然都是98環!
    王鐵山感到驚訝了,他望了望高敏,說:「真沒想到,我還遇上對手了,再來!」
    「再來就再來!」
    兩人就又開始比起賽來。那一天,兩人玩得很開心。從靶場出來,兩人把吉普車丟在山坡下,就又爬到坡上看風景去了。
    高敏說:「說說你當年咋氣死那頭野豬的,好嗎?」
    王鐵山說:「讓他們說神了,其實也沒啥。小時候我就跟我爸上山打野豬,野豬的習性我知道。動物再猛,也沒人聰明。哎,我倒想聽聽,你的槍咋打得這麼好。」
    「跟你氣野豬一樣,因為從小我就打槍。」
    「從小就打槍,你是從哪長大的?」
    「就咱這守備區。」
    王鐵山一下就愣了:「你,你,高司令是你爸?」
    「你猜對了。」
    「你是高司令的女兒。」
    「咋地了,我變成老虎了,看把你嚇的。」
    「真沒看出來。」
    「是不是早知道就不帶我來打靶了。」
    「沒,沒那意思,我聽說陳建國和你們家關係不一般。」
    「我爸和他爸是戰友,你還聽說啥了。」
    王鐵山的表情頓時就不自然起來,他說:「沒,沒,還聽說高司令和陳參謀長是親家。」
    高敏頓然大笑說:「哪跟哪呀,那是我媽和建國媽在我們小時候開的玩笑,結什麼娃娃親,從小到大我對建國一點感覺也沒有。……哎,剛才你緊張什麼?」
    「我沒緊張。」
    「有時我真想出生在普通人家。」高敏說。
    王鐵山說:「高敏,可別這麼說,像我出生在農村有什麼好,和陳建國比起來,總比人家矮半個頭。」
    高敏說:「陳建國咋了,他爸是參謀長,他又不是,這是兩碼事。」
    王鐵山說:「說是那麼說,有些事你是體會不到的。」
    2.高敏不理建國
    天剛黎明,高大山就在大操場上跑起步來了,跑了一會,他突然感覺不對,怎麼沒看到一支出操的隊伍呢?他停下來,向操場旁的一個連隊營區走去。
    連長指導員一看見司令員走來,趕忙出來迎接:「報告司令員,警衛一連正在政治學習,請指示!」
    「政治學習?政治學習就不出操了?」
    連長說:「報告司令員,營裡通知我們從今早起不出操了,每天早起讀報半小時!」
    高大山對連長說:「這個命令取消了!聽我的命令,馬上出操!」然後對指導員說:「你去打電話給尚參謀長,傳達我的命令,所有部隊,馬上到操場給我出操!」
    操場上,一個個連隊跑步趕到,口令聲頓然此起彼伏。
    高大山親自下令道:「統一聽口令!立正,以中央基準兵為準,向左向右看齊!」
    值班參謀跑來說:「司令員,是不是讓我來帶操?」
    高大山說:「不,今兒我帶操!」
    「全體聽我口令,立正!向右轉,跑步——走!」
    隊伍於是跑起步來。高大山跟著隊伍,一邊喊著口令,一邊喊著口號。
    隊伍發出雷鳴般的口號聲,操場上頓時熱鬧起來。
    從操場上回來,高大山心裡樂滋滋的,秋英卻譏諷說:「怎麼,又當了一回連長了吧?」
    高大山一聽覺得味道不對,說:「當連長咋地啦?你啥意思?別人叫我高連長,你也叫我高連長?」
    「你不就是個連長嘛。」秋英說,「誰見過一個堂堂的守備區司令員親自帶操的,你自個兒痛快了,也不知道人家背後怎麼笑話你!」
    高大山說:「我不跟你理論。連長也罷,司令也罷,這部隊不像個部隊,我就不能不管!」
    秋英說:「那我們家裡的事你管不管?」
    高大山說:「啥事兒?」
    秋英說:「咱那親家要來了!」
    高大山說:「親家?啥親家?誰的親家?」
    秋英生氣地說:「你是不是這個家的人?孩子的事兒你還管不管?只管把他們生下來扔給我,小時候看都懶得看一眼,現在他們大了,婚姻大事你也不管?」
    高大山不明白了,說:「你說誰大了?哪個要結婚了?」
    秋英說:「不是結婚。我說的是高敏和建國!他們都大了,又都提了干,他們的事兒也該跟咱那親家咬個牙印兒啦。哎,前兩天我又跟咱那親家婆子通了個電話,俺倆在電話裡說好了,這兩天桔梗就到東遼來,瞅個星期天把倆孩子叫到一起,當著大人的面幫他們捅破這層窗戶紙,以後他們接觸起來就方便了是不是?」
    高大山的臉忽然黑了下來:「這事你跟敏說過嗎?」
    秋英沒好氣地說:「她一個孩子懂得啥?你想想,你和陳參謀長是老戰友,我和桔梗是結拜的乾姊妹,高敏和建國從小一起長大,知根知底。前幾天我讓建國到家裡來吃餃子,看他那意思對高敏也不討厭。閨女大了總要出嫁,我看就是月下老人來拴線,也找不到比這倆孩子更合適的了!老高,你眼看著就老了,過幾年也風風火火不起來了,就等著抱外孫子吧!」
    高大山卻不樂意:「誰老了?什麼老了?你看我老了嗎?我哪兒老了!我老了?要是上頭這會兒下命令,讓我高大山帶部隊上戰場,我保證能像當年打錦州、過長江那會兒一個樣,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像當年抗美援朝時一個樣……」
    秋英打斷他的話:「你看看你,把話岔到哪去了!我是說高敏跟建國的婚事!」
    高大山不想管這些事,說:「這些事你覺得合適就看著辦吧,我也聽不明白。好了,我上班去了!」
    秋英一把拉住他:「你別走!你也算是個爹?這兒女婚姻大事,你想當甩手掌櫃子?我正經話還沒說呢,你是高敏的爹,陳剛是建國的爹,你們都快成親家了,兩個人還不得在電話裡通個氣兒,嘮嗑嘮嗑?」
    高大山說:「你是讓我給陳剛打電話,嘮嗑嘮嗑?」
    中午,秋英就把建國喊到屋裡來了。
    建國一進門就左顧右盼的,沒有看到高敏,問道:「阿姨,今兒到底啥事兒?」
    「沒事阿姨就不能讓你來了?」秋英說,「我剛才還跟高敏打了個電話,她說過會兒就回來,也就快到家了……哎對了,你媽給你打過電話沒有?過兩天她要來。她說離開東遼好幾年了,特想見見你和高敏……好啦,你先坐,我再打個電話,高敏也該回來了!」
    建國坐下沒有多久,高敏果然回來了。
    「媽,家裡出啥事了?」
    「這孩子,家裡好好的,能出啥事!今兒不是星期天嘛,你看建國來了,你們一塊兒到樓上嘮嗑去,你們可是從小在一塊長大的。建國,等會兒下來吃阿姨包的酸菜餡餃子啊!」
    她對高敏使了一個眼色,自己往廚房走了。
    高敏看了一眼建國,心裡明白怎麼回事了,她給建國點點頭:「建國,好久不見。」
    建國也點點頭,說:「是啊,你也不常回來。還好吧?」
    「我挺好的,」但她靈機一動,馬上對建國說,「啊,那你坐著吧,我醫院裡還有點事,得回去!」
    建國臉上現出一絲失望,他說:「高敏,你連跟我一起吃頓飯都不願意嗎?」
    高敏說:「不是,醫院真有事。一個護士孩子病了,我要去頂她的班。」
    高權這時從樓上下來,高敏乘機說道:「權,我要回醫院值班,媽等會兒問你就跟她說一聲,我走了!」
    高敏一走,高權就笑起建國來了。
    他說:「建國哥,看來你還缺少吸引力呀。」
    建國在他的頭上拍了一下,說:「你懂得個屁。有句話你知道不知道,叫不同道而不同謀。」
    高權說:「哎你沒有事,幫我解兩道數學題怎麼樣?我有好煙給你抽!」
    建國說:「你能有啥好煙,我不信!」
    建國便跟著高權上樓去了。
    秋英煮好了餃子出來時,發現高敏不在,氣得不知如何是好。建國一走,只好找高權幫忙。不想屋裡的高權果然正在偷偷吸煙,看見母親進來,便藏到了身後。他說:「媽,你待我最好了,可別告我爸。他知道了,非打我一頓不行!」
    秋英說:「就你這無法無天的樣兒,還怕個人?你是男孩子,想抽就抽一點,哪個男人不抽煙,值得嚇成這樣!」
    這讓高權感到意外,他說:「媽,你同意我抽煙了?」
    秋英說:「我啥時候同意了?我說你是個男孩子,想抽了就抽一點,我沒說讓你抽!」
    高權說:「那你把我爸的好煙拿點兒給我抽!」
    秋英說:「美死你!哎,你姐今兒在醫院值班,沒吃上餃子,你上醫院給她送一點去!」
    高權說:「我不去。你叫高嶺去。」
    秋英說:「我使不動你了是不是?你就不怕我把你學吸煙的事兒告訴你爸?」
    高權一聽慌了,怏怏地說:「我去行了吧!媽,你是真讓我去送餃子,還是去偵察我姐?」
    「叫你去你就去。你姐要是不在護士值班室,你就別吭聲,到她宿舍去看她幹啥呢!」
    高權說:「媽,你的意思我大大地明白。可你得給點報酬。」
    說著已經伸出了兩個指頭,秋英知道他那說的是給他煙,她對他有點無可奈何,說了一聲「沒出息。等著!」就下樓去了,回來的時候,拿了一盒煙,想抽出兩根給高權,不想高權一把全部奪了過去。
    「別叫你爸瞅著了,小心你的皮!」看著高權跑去的背影,秋英在門前提醒了一句。
    高敏和王鐵山正在屋裡聊天,看見高權進來,讓他把餃子放在桌上,然後告訴他:「高權,這是七道嶺三團的王連長。」高權看了一眼王鐵山,說:「知道了,媽讓我給你送餃子,任務完成了,沒啥事我走了。」高敏追到門口吩咐了一句:「回家你別跟媽說,好嗎?」
    高權點點頭。
    但一回到家裡,高權就把姐姐的事統統地告訴了母親。
    他說:「媽,我姐沒去值班。我姐跟一個男的在屋說話呢。」
    秋英一時不願相信地說:「胡說!啥男的?建國不是在咱家嗎?」
    說完她卻自己醒悟了,緊張起來說:「你你你啥都看見了?他們……他們……哎呀我的天哪!」
    她一屁股坐到沙發上,但呼的又站了起來,說:「不行!高權,快跟媽去把她找回來!這個男的是誰,這麼大膽!高權,你認不認識他?」
    高權說:「認識。但我不能告訴你!」
    秋英說:「我是你媽!你不告訴我你告訴誰?快說!」
    高權說:「那你得再給一盒煙!」
    秋英氣糊塗了,跑步上樓,拿一盒煙回來胡亂塞給高權。
    「快說,那個人是誰?」
    高權說:「七道嶺三團的王連長!」
    「好,好。我要把你姐拉回來!」
    她怒氣沖沖地就往門外走,走沒多遠,就轉身往高大山的辦公室走去。
    3.秋英囚禁高敏
    秋英把屁股往高大山的辦公室裡一坐,嗚嗚地就哭了起來。
    高大山說:「你怎麼到這兒來了?不是說過不讓你到這裡來嗎?你這是咋啦?」
    秋英說:「你的閨女大了,我管不了她了,該你這個爹管了!」
    高大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說:「高敏她咋啦?出事了?」
    秋英氣不打一處來:「出大事了!她不哼不哈地就跟王鐵山好上了!你要是再不管,咱就跟陳參謀長做不成親家了!」
    高大山倒不緊張,他說:「噢,你說這事呀,她不是跟建國談得挺好的嗎?咋又冒出個王鐵山?」
    秋英生氣地站起,凶凶地說:「你甭問了,趕快叫胡秘書去找那個叫王鐵山的,讓他離高敏遠一點!咱們高敏可是有對象的人了,要是他再死皮賴臉纏著高敏,我就對他不客氣!」
    高大山生氣地說:「你胡說些啥!怎麼就讓胡秘書去找王鐵山!高敏要是在跟建國談對象,這裡頭有人家啥事!高敏要是沒有跟建國談對象,她喜歡誰就讓她跟誰談去!都啥時候了,你還要干涉兒女的婚事!」
    秋英咬牙說:「高大山,我這裡想方設法讓高敏和建國好起來,不是為了孩子?你和陳剛一個是軍區參謀長,一個是守備區司令,再說我這麼做也是為了你,你這個小小守備區的司令干了八年,還提不上去,要是跟陳參謀長家做了親家,節骨眼上拉你一把,你不就上去了?我們娘幾個也能跟著到大城市裡住一住!我這麼操心費力,腰都累折了,還不都是為了這個家嘛,我這是幹啥呀!好,你不管我也不管了,叫他們鬧去!」
    高大山說:「秋英同志,你今兒還是把老底說出來了!原先我還只當你只是要給高敏找個對象,沒想到你把心思用到別的上頭去了!好,我今兒就把我的態度告訴你,第一,孩子的事由她自己做主,她愛誰就是誰,我決不想干涉;第二,我高大山哪怕當一輩子守備區司令,也不願意靠兒女親家裙帶關係這一套往上爬!我跟你都過了半輩子了,我高大山是啥人你還是不知道哇你!你給我走!馬上走!」
    秋英一跳站起來,抬腿就往外走,回頭說:「高大山我也告訴你一句話,我和桔梗大姐啥話都說了,連親家都叫了,你要是也想讓高敏嫁那個小連長,就趁早歇了這個心思,除非我死了。」
    秋英一走,高大山背上的彈片突然就又疼起來了。
    回到家裡,秋英馬上撥了兩個電話,一個給胡秘書,一個給醫院的林晚。她告訴林晚,說是老高近來身體不大好,想讓高敏請假回來照顧一段時間。林晚信以為真,派人用車子馬上將高敏送回到了家裡。
    高敏也以為家裡真的出事了。她背著急救藥箱剛一進家,就慌張地喊道:「媽,我爸在哪裡?他怎麼啦?」
    秋英二話沒說,只叫了一聲:「你,跟我上樓!」
    高敏一上樓,秋英就將她推進自己的房間,回身把門緊緊地鎖上。
    高敏說:「媽,你這是咋啦?」她拚命地搖門,但秋英沒有理她。
    秋英說:「你甭叫我媽!你媽死了!你都跟我說,你背著你媽在醫院裡做的好事兒!」
    高敏晃門說:「媽,你讓我出去!我做啥見不得人的事兒了?」
    秋英說:「讓你出來也容易!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高敏說:「啥事兒?」
    秋英說:「說你跟那個姓王的連長的事不是真的,說你以後不再和他來往,我就讓你出來!」
    高敏說:「媽,原來你是為了這個!我是對王鐵山有好感,你就是不問,等時機成熟了,我也要回來跟你和我爸說呢!我已經大了,跟誰談對象是我自己的權利,你不能這樣毫不考慮我的感情,對我的選擇橫加干涉!」
    秋英搬了一張凳子坐在門前。
    「你的權利!你是不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不能干涉,我今兒還非干涉不可了!建國有哪一點不好?他哪一點讓你瞧不上了,非要跟那個小連長好?」
    高敏說:「媽,你不能這樣對待我的感情!我不喜歡建國,從小你就知道。」
    門外的秋英氣得哆嗦起來,說:「啥叫喜歡不喜歡,等一個床上睡了,一個鍋裡吃了,不喜歡也喜歡了,我和你爸不就是這麼過來的。」
    「媽,你得讓我出去!」高敏拚命地搖著門,但門就是打不開。
    秋英說:「出來也容易,只要你答應跟那個小連長斷絕來往,跟建國結婚,我就放你出去!要不然你甭打算再走出這個門,除非你媽我死了!」
    高敏說:「媽,你要是這麼逼我,我也對你說句話,就是不讓我和王鐵山來往,我也不會和建國好,從小到大,我對他根本沒感覺。」
    秋英哇的一聲,就坐到了地下,大聲地哭了起來。「好!好!你甭以為你媽我不敢死,我就死給你個樣兒看看!」說著,她拉來一張蓆子,直挺挺地躺在上面,牙關緊咬,雙眼緊閉,一副就要死去的樣子。
    高嶺一看咋回事呢?哭著就跑了過來,大聲地喊叫著:「媽!媽!你咋啦?」
    高敏一聽,也以為真的出事了,忙吩咐高嶺:「高嶺,別哭,媽怎麼啦?快打電話把爸叫回來,快去!」
    就在高敏被母親關進房裡的同時,胡大維也遵照秋英的吩咐,把王鐵山帶到了城外。
    胡大維說:「王連長,我真是眼濁,沒想到你挺能幹的,司令員家的丫頭都叫你追上了!」
    王鐵山一下就明白什麼了,他說:「胡秘書,你這話啥意思?是不是高司令什麼都知道了,他不同意我和高敏來往是不是?」
    胡大維說:「豈止是不同意,高司令簡直就是勃然大怒。還有他們家老秋,高敏她媽,大發雷霆,就差把你吃了!」
    王鐵山的臉色陡然沉了下去,他說:「胡秘書,你的意思我明白,是不是高司令不希望我和高敏好?」
    胡秘書拍了拍王鐵山的肩膀,說:「算你聰明。」
    王鐵山說:「可我和高敏的事和他有什麼關係呢?」
    胡秘書說:「關係大了,高敏難道不是他的女兒嗎?有些話,我想高敏是會和你說的。不過我告訴你,高家為高敏的事出了大亂,秋主任都絕食了。就是高敏和你結婚,以後你能為高敏帶來什麼呢?」
    王鐵山說:「我們有愛情。」
    胡秘書說:「啥叫愛情?一時衝動!告訴你高敏早就和陳建國定了終身了,人家都是幹部家庭的子弟,一個是軍區的參謀長的少爺,一個是守備區的司令的千金,你說人家那不是幸福?」
    王鐵山一時面如死灰。
    胡秘書說:「你要是心裡還有高敏,你就不能害她,讓她慢慢冷靜下來,嫁給陳建國。在這件事情上,你不要太自私,除非你不愛高敏,成心想害她。」
    王鐵山突然心裡一橫,說:「我當然愛她。別說了,胡秘書,我明白了。明天我就回七道嶺。」
    「好,我喜歡乾脆的男人。這樣我的任務也就算是完成了,我得謝謝你。」
    4.絕食
    高大山一進門也被嚇壞了,他看看躺在地下的秋英,又看看被鎖在屋裡的高敏,不由大發雷霆起來:「這是咋地啦?第三次世界大戰打起來了嗎?高權,高嶺,快把你媽抬回到屋裡去!秋英,你也鬧得太不像話了!」
    三人跟著就七手八腳地把秋英抬往臥室的床上。秋英極力地掙扎著,喊叫著:
    「我不活了!我沒臉活了!我這媽沒法當!連我養的閨女都不給我臉,我還活著幹啥!我……」
    「你這是真的假的,啊?」高大山有點不敢相信。
    秋英突然睜大眼睛:「高大山,今兒你要是不替我管教管教你閨女,我就死個樣兒給你看看!」
    高大山說:「秋英同志,你要是真想死,我就給你準備傢伙!你是想投井還是上吊?要是想崩了自個兒我給你拿槍去!別只管拿這套嚇唬我和孩子!有問題解決問題,鬧就解決問題了?」
    高大山轉身來到高敏的房門前,一腳就踢在了門上。
    「高敏,開門,是爸爸!」
    高敏說:「爸,鑰匙在我媽那兒!」
    高大山只好回到秋英的床邊,對秋英說:「鑰匙!」
    秋英把頭一扭,死死地攥緊手裡的鑰匙,就是不放。
    高大山只好坐下,對秋英說:「我說你真是的,不是自找麻煩嘛!你跟我結婚,父母包辦了嗎?沒有!咱不也成一家子了?你不是也覺得過得挺好?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上寫著呢,兒女婚姻大事任何人都不能包辦!閨女長大了,找誰做女婿是她自個兒的事,她自個兒處理不了父母再插手也不遲!當初我們為啥革命,有一條就是反對封建包辦婚姻!」
    秋英扭過臉去,不理他。
    高大山說:「革命革命,一革到自己家裡,就不革了,我看你是個假革命!」
    秋英還不給他吭聲。
    高大山說:「我說你給不給我鑰匙?你不給是不是?行,我也批評她幾句!」回頭朝高敏的方向大聲地喊道:「高敏,你也這麼大了,你媽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容易嗎?你以為談對象是你自己的事?你的事就是你媽的事,你至少得先請示匯報!沒徵得父母同意你就自由行動,你就是無組織無紀律!」喊完回過頭來,對秋英說:「好了,把鑰匙給我吧,她現在是軍人,你關她的禁閉算什麼政策!」
    秋英攥緊著鑰匙,還是不撒手。
    高大山的聲音於是大起來了。他說:「秋英同志,你還叫我管不叫我管了?你要是這樣,我還真不管了!」說完轉身往外走了。後邊的秋英,忽然就把鑰匙朝他扔來。
    「高大山,給你鑰匙!你今兒個要是不把她給我調教過來,我真不活了!我絕食!」
    她猛地向後一仰,倒在床上,拉起被子把臉死死地蓋住。
    高大山說:「真的要絕食呀?不會吧?說說玩的吧?咱有仨孩子呢,就是一個不好,還有倆好的。天都黑了,他們還都沒吃飯呢。」他揭開被子一看,看見她依然是滿臉的淚水,不由心動起來,說:「喲,看樣子是真的!」
    他拾起鑰匙,走到了高敏的房門前,他剛要把房門打開,心突然又軟了。
    他說:「高敏,都是因為你,咱們家的事鬧大了,你媽她絕了食!」
    高敏不聽這些,她只是不停地搖著門。大聲地呼喊著:「爸,你快開門!」
    高大山又想了想,最後還是沒開。
    他說:「高敏,你現在後悔了是吧?你不請示不匯報,在外頭瞎搞對象,這說明個啥?說明你眼裡沒有這個家,沒有你媽和我!你這麼幹,別說你媽關你的禁閉,我也要關你的禁閉!」
    高敏依舊大聲地呼喊著:「爸爸,你太讓我失望了!你怎麼也站在我媽那邊去了!」
    高大山說:「你以為跟誰談對象是你自個兒的事?你以為婚姻法上寫著,反對包辦婚姻,你想咋地就咋地了?那法律上還寫著一條呢,父母對子女有監護權!」
    高敏說:「爸,我現在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婚姻自由是我的權利!在這事上是我媽不對!你這會兒到底站在哪一邊呀你!」
    高大山說:「我站在哪一邊?你以為我站在哪一邊?我當然站在你媽這一邊!你是長大了,可你是你媽打小養大的!你是你自己,可你還是這個家的人,就是因為你,家裡現在不過日子了,不是和平年代,成了戰爭年代了!你媽剛才說了,你要是不跟那個王連長斷絕來往,她就絕食到死,再也不吃飯了!」
    高敏說:「爸,她這是嚇唬我,也是嚇唬你,你叫她嚇唬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高大山說:「不許這麼說你媽!你媽啥時候嚇唬過我了,我高大山啥時候被人嚇唬住過!哎,我說丫頭,你咋就不能讓一步呢,一個王連長就那麼好,讓你眼睜睜地看著你媽餓死?」
    高敏已經坐在了地上,一臉的淚水。她說:「爸,要是為別的事,我一准聽你和我媽的,可這件事,不管你們怎麼逼我,我都不會改主意。你們趁早死了這條心!」
    高大山頓時大怒了,他說:「還反了你哩!要是在戰場上,你這樣不聽指揮,我就……我就斃了你!」
    高敏朝他吼道:「你就是斃了我,我也不改主意!」
    高大山一時拿她沒有辦法。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嗯,好!都說我高大山性子擰,你媽性子其實比我還擰,你的性子又比你媽還擰!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既然我的話你也不聽,你就先在屋裡呆著吧,你媽絕食你也陪著!」
    他拎著鑰匙就下樓去了。
    5.生活不是夢
    晚上,高大山給林晚打了一個電話,讓林晚到他家裡來一趟。林晚給他們做了一桌飯菜,然後對秋英說:「秋主任,別使性子了,身體可是自己的,嘗嘗我的手藝,以前我總是吃你做的菜,這回,也嘗嘗我做的菜。」
    秋英卻不動,她說:「林院長,你別勸了,我吃不下。」
    高大山說:「林院長,要是高敏是你的孩子,這事你咋處理?」
    林晚一時不知說什麼好,轉頭勸秋英說:「秋主任,孩子大了,有自己的追求和想法,我看能不能多替孩子想想?」
    秋英說:「我早就想過了,要不然我也不會讓她嫁給建國。」
    高大山踱步。
    林晚還想勸幾句秋英,秋英卻先說了,她說:「林院長你就別說了,高敏要真是不嫁給建國,我就死給她看。你們有你們的想法。可高敏是我生我養的,我有權這麼做。」
    說完起身上樓了。
    送林晚回去的路上,高大山再一次地問道:「為了孩子的事,讓你受累了。」
    林晚說:「說這些幹什麼,我又沒幫上什麼忙。」
    高大山立住說:「林晚,跟我說句真心話,你要是我這時該做什麼?」
    林晚也立住腳說:「我很喜歡高敏這孩子,在她身上我能看到你年輕時身上那股什麼也不怕的勁,就憑她身上的這股勁,她應該得到她想得到的。」
    高大山說:「謝謝你,林院長,我明白了。」
    送走林晚回來,高大山悄悄地走到高敏的門前,然後告訴裡邊的高敏,說:「高敏,爸要嚴肅地跟你談一次話!」高敏聽到爸爸的聲音,馬上往門口走來。她說:「爸,你說吧,我聽著呢!」
    高大山說:「你跟那個王鐵山來往多久了?」
    高敏說:「半年。」
    高大山說:「你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喜歡他?」
    高敏說:「我喜歡他。」
    高大山說:「你有沒有想過,世上還有比他更好的男人,更適合你,只是你還小,沒有碰上。要是再等等,說不定你就碰上了!」
    高敏熱烈地說:「爸,我想過了,我覺得王鐵山就是最好、最優秀、最適合我的人。錯過了他,我一輩子再不會遇上這麼可心、這麼喜歡,讓我願意跟他過一輩子的人了!」
    高大山說:「嗯……他在你心裡是個啥情況我知道了,我還要知道你在他心裡是不是和他在你心裡一樣!」
    高敏說:「爸,王鐵山對我比我對他還好。我們發過誓,今生今世,他非我不娶,我非他不嫁!不管你和我媽在我們結合的路上設下多少障礙,我和鐵山都不會屈服!」
    高大山說:「你媽咋啦?她反對你和王鐵山來往,想把你和建國撮合到一塊兒,也是為你好!她是你親媽,又不是你後媽!咋說起你媽來就跟個仇敵似的!你想過沒有,要是因為你,她真的絕食而死,這個家還要不要?爸爸怎麼辦?你這一輩子咋過日子?你已經是個大人了,要懂得為這個家負責任!」
    高敏哭著說:「爸,你也聽我說一句。我是我媽的閨女,也知道我媽帶大我們不容易,可是爸,我媽是個人,我也是個人,你心疼我媽,咋就不心疼我哩!當年我媽為了找你,追求她的幸福,千里迢迢,忍饑挨餓,風霜雨雪都沒擋住她,怎麼這會兒我要和王鐵山戀愛,追求我自己的幸福,你們就理解不了了呢!爸,為了這個家,你和我媽要我做別的事,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懼,但這件事我無論如何都不能答應。答應了我就不是我了,也不像你和她的閨女了!爸,在這個家裡你是最心疼我的,你要是真疼我,就讓我遂了心願,不要和媽媽一起毀了我的幸福!」
    「那好!高敏,爸爸明白了,你和王鐵山戀愛不是一時衝動,至少你自己是真的!既然是真的,爸爸就不能反對了。但是不反對不是說要讓家裡這種局面延續下去,不,這種局面要結束。高敏,爸爸給你出個主意,等會兒我偷偷把你放出去,你立即就去找王鐵山,對他說你們倆的事我同意……」
    高敏禁不住大叫一聲:「爸……」馬上就被高大山阻住了,說:「別這麼大聲。我的話還沒說完呢。你就告訴他,你們要是真心相愛,就馬上結婚!」
    「馬上結婚?」
    「對。馬上結婚!你們一結婚,你媽就沒辦法再鬧絕食了!她就是真想把自己餓死,也達不到目的了。兵法上這叫釜底抽薪,又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記住,爸這樣做不是為了你和王連長,為你們我犯不著,我這樣做只是為你媽好!」
    高敏一下感動了,她一下撲進爸爸的懷裡。
    「爸,你真好!你從來都這麼好!」
    高大山說:「輕點,別讓你媽聽到了!」
    高敏點點頭,就踮著腳尖下樓去了,就要出門時,高大山追了上來,說:「高敏,爸爸還有一句話呢!」
    高敏站住了,說:「爸,你還有話?」
    高大山說:「你有沒有想過,等一會兒你見了王鐵山,讓他知道了家裡的事,他要是突然害怕了,不願和你結婚了,你打算咋辦?」
    高敏說:「爸,這不可能!」
    高大山說:「啥叫不可能,你也是個軍人,應當知道戰場如人生,人生如戰場。戰場上的事瞬息萬變,你現在是你自己的指揮員,必須事先想到所有可能,臨事才能冷靜處理一切!」
    高敏忽然就鎮靜起來,她說:「爸,真要是那樣,就不是我媽錯了而是我錯了,我就回到家裡來,跪在我媽面前。」
    高大山朝她揮揮手,就讓她走了。
    一看見王鐵山,高敏飛快地跑過去撲進他的懷裡,淚水又嘩地流了下來。
    王鐵山卻顯得異常的冷靜,他說:「高敏,為了我,你受委屈了!」
    高敏說:「不,是為你,也是為我自己,我願意!」
    王鐵山忽然不說話了。高敏說:「鐵山,我們結婚吧!我們明天就結婚!我爸親口對我說的,只要我們真心相愛,他就批准我們結婚!」
    「高司令真是這麼說的?」
    「對!你沒想到?」
    「秋主任呢?她也同意了?」
    「沒有。我媽為這個,都絕食了!」
    王鐵山忽然渾身一震。
    「真的?」
    「真的!」
    王鐵山慢慢推開了高敏,臉上現出冰冷果決的神色。
    王鐵山說:「高敏,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啥事?是不是想讓我跟你私奔?你只要說一句這樣的話,天涯海角,我都跟你走!」
    王鐵山像是沒有聽見,他說:「高敏,明天,我就要走了!」
    高敏幾乎嚇了一跳。
    「走?到哪去?」
    「去七道嶺,我是從那來的,現在我還回那去。」
    「為啥?你為啥這樣?是不是我媽另外讓人給你施加了壓力?」
    王鐵山說:「高敏,經過仔細考慮,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我們倆並不合適……不,你不要誤會。我不是說你是高幹子弟,我是個農村娃,門不當戶不對,也不是說你婚後不會跟我一起走。我是覺得……覺得這樣做對你不公平,這不是你這麼好的姑娘應當有的命。高敏,我已經決定了,咱們分開,明天我就走,會有比我更好、更勇敢的人愛你、給你幸福的!」
    高敏像望著一個陌生人似的望著他,突然一撲,撲到王鐵山身上,拚命地搖晃著。
    「你……你……王鐵山,你怎麼啦?你怎麼能這麼說話!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你是不是有了別人!你和我可是對天、對地、對草原發過誓的!你愛我,天下的女孩子你只愛我一個!今生今世除了我,你誰也不娶!怎麼就半天工夫,你的心就變了!」高敏又大叫道:「我不相信!你快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快告訴我你是在跟我開玩笑!」
    王鐵山越來越決絕地說:「高敏,有些事我一時也說不清楚,也許以後你就明白了,生活不是夢,再見了。你比我還有更重要的東西。因為我喜歡你才做這樣的決定。我知道你會覺得我這是膽怯,是背叛,會覺得我這個人卑鄙,可就是這樣我也認了。高敏,就當你當初看錯我了,好不好!」
    高敏的臉變得白蠟一樣,她怔怔地看著王鐵山,抬手給他一記耳光,轉身就跑,跑了幾步又轉了回來,伸手將他脖子裡那條襯領狠狠撕下,恨恨地摔到地上。

《軍歌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