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克豪的反特組通過電波已經跟蹤李靜很久了,直到最終鎖定在她居住的小樓後,才派人秘密盯梢。也就在此時,他們不僅發現了尚品的行蹤,同時也發現了李靜。
公安局反特組的人,幾乎同時對兩個人下手了。一部分人去車站抓捕尚品,一部分人控制了李靜。當公安局的人闖進她的房子時,她似乎並沒有感到吃驚,就那麼坐在那裡。發報機還在開著,她似乎等待這一刻,已經等了許久。她甚至在心裡說:你們終於來了。她知道,此時的自己算是真的解脫了。
她緩緩地站了起來,伸出胳膊,讓冰冷的手銬把自己手銬住了。
李靜,你被捕了。
看著屋子裡的公安,她竟糾正道:對不起,我是林靜,李靜是我的化名。
說完,就有兩行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
抓捕尚品的小組也出奇的順利。他當時正趴在一個煤堆後面,仔細地數著過往的列車,並不停地往本子上記錄著。
幾支雪亮的手電,同時照在他的身上。他驚怔在那兒,他不敢相信自己這麼快就露餡了。他先是舉起了自己的雙手,然後慢慢地把一隻手插到胸前的口袋裡。就在他還沒有來得及有進一步的動作時,他懷裡的槍就被繳了。
尚品徹底地傻眼了。
審訊尚品的工作是劉克豪親自完成的。
當尚品被押進來的時候,似乎還沒有完全適應這裡的光線。他瞇著眼睛,半天才看清屋裡的一切,確切地說是他認出了劉克豪。他下意識地要從座位上站起來時,被人按住了。他喃喃道:喬、喬天朝——
劉克豪笑了一下:尚品,久違了。
尚品的頭一點點地垂了下去。
良久,他又抬起頭,翻著眼睛望著劉克豪:喬天朝,算你厲害,竟把軍統局的人都給耍了。
劉克豪正色道:錯了,我叫劉克豪。你們沒有識破我,不是你們笨,也不是我聰明,這完全是天意,比如,就像你今天的落網。
尚品擺出一副魚死網破的樣子: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劉克豪站了起來,走到尚品身邊,把一張報紙遞到他面前,指著上面的文章說:尚品,你看好了,朝鮮戰場上,我們的志願軍已經取得了第一階段的勝利,美國和它的盟軍已經後撤了一百公里,想讓美國人幫你們反攻大陸,收復失地。我告訴你,那只是一個夢。
尚品只用眼睛瞥了一下報紙,便不再說話了。忽然,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接下來,就是長時間的沉默。
劉克豪點了一支煙,讓手裡的煙慢慢地燃著。他知道這是一場心理的較量,因為他太瞭解尚品這些幹過軍統的人了,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最後一刻,決不認輸。
劉克豪終於開口說話了:尚品,國民黨的部隊你最瞭解,幾百萬人的隊伍都跑得沒影了,就憑你們幾個潛伏下來的特務,能挽回局面嗎?
尚品閉著眼睛,毫無底氣地說:你在軍統待過,你知道軍統的規矩——不成功,便成仁。別說費話了,把我拉出去斃了吧。
說,馬天成在哪裡?劉克豪陡然提高了聲音。
尚品這回完全睜開了眼睛,有些得意地說:你們找不到他的,我也找不到,他可是隻老狐狸。你剛到東北站時,我們倆就懷疑過你,要不是徐寅初那個老糊塗護著你,我們一定會設法抓住你的把柄,否則,你怎麼會有今天?
劉克豪又一次站了起來,讓人點了一支煙,遞給尚品,他搬了個椅子坐在尚品對面,心平靜氣地說:看來尚主任是有些不服啊!你真的不知道馬天成在哪裡?咱們可是老朋友,你不要騙我啊。
尚品也笑了:我不騙你。你騙了我們那麼多年,要說騙子,你才是真正的騙子。從帽兒山回到瀋陽後,我們就分開了,一直是單線聯繫,從不見面。你在軍統也算是幹過,我們還沒傻到把兩個人拴在一起的程度。就算我相信他,他也未必相信我,他比我想活命,早把自己深藏起來了。你們想找到他,估計還得費一番力氣。
劉克豪知道,尚品並沒有騙他,樹倒猢猻散,想活命,唯有將自己深入地隱匿起來。
他又問:那你們是怎麼聯繫的?
尚品閉上眼睛,慢悠悠地說下去:大東食雜店的老潘頭,不過你找到他,也沒用。每次我都是僱人把一件東西送到那裡寄存,然後他再僱人去取,我們不會碰頭的。老潘頭也不知道那是情報。
審訊完尚品,劉克豪便帶人找到了尚品說的那家大東食雜店。那裡果然有個老潘頭,看樣子已經七老八十的年紀,老眼昏花。老人無兒無女,就靠這食雜店維持生計。問什麼都是一問三不知,只知道有人在這裡寄存過東西,然後又有人過來取走。別的什麼也不知道了。
看來抓捕馬天成的線索又斷了。不過劉克豪並沒有失望,尚品被抓後,至少馬天成的上線斷了,他不再會有什麼大作為了,既得不到上級的指示,也無法將情報傳遞出去,除非台灣專門派人來和他單線聯繫。看來這種可能性也不大,捕獲了軍統留在瀋陽的電台,就等於割掉了瀋陽地面上的喉舌。從最近破獲的幾起特務案件上來看,這些特務組織間都沒有橫向聯繫,只是靠著單線聯繫。儘管打掉一股,尚不會涉及另外的一夥,但這一股的活動範圍和勢力也就此徹底失去了生命。
國民黨的殘餘勢力,決不會為了一個情報網絡遭到破壞,而在不知內情的情況下輕易地自投羅網。看來,馬天成已經是甕中之鱉,抓獲他,只是早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