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雲飛正在哭著,就看見了眼前的一雙腳,他認出來了,那是柳秋莎的腳。他抬起頭,紅腫著眼睛沖柳秋莎說:秋莎——他又要哭。
柳秋莎冷冷地看著他說:你給我站起來。
他沒見過柳秋莎這麼跟他說過話,他身不由己地站了起來。
她說:哭啥,還是個大老爺們兒,不就是這麼大點個屁事麼?胡一百咋地了,打過仗,立過功咋地了,我就沒打過仗?
他無助地說:他是領導。
她說:領導咋地了,婚姻自由,領導也不能搶人,我說,我要跟你結婚,結定了。
邱教員這時冷靜下來,他擦了擦眼淚說:秋莎,趁現在咱們還沒結婚,你是不是再好好考慮,考慮。
柳秋莎說:早考慮了,我今天是來告訴你,三天後咱們就結婚。
柳秋莎說完轉身就走。
邱教員在後邊呻吟似地說:那,那報告呢。
柳秋莎頭也不回地說:韓主任批就批,不批就不批。
在這三天時間裡,柳秋莎真的做起了結婚的準備,其實也沒什麼準備的。她把自己的被子和邱教員的被子拆洗了,晾在外面,春天的太陽很好,她守著那些晾曬的被子,沖每個路過的人微笑幸福地說:我要結婚了,和邱雲飛。
沒有人相信她的話,只是打著哈哈說:好哇,到時候我們來。
接下來,她找到了王英。王英結婚時剪了很多雙「喜」字,她把那些剩下的紅紙拿過來了,躲在窯洞裡也剪開了雙喜字,然後她把那些雙喜字在自己的窯洞裡貼得到處都是。
王英來了,看到柳秋莎這種發燒發熱的樣子,急得直搓手,然後數落著柳秋莎說:你傻呀,你真傻,放著胡團長那麼好的首長你不喜歡,你偏偏喜歡邱雲飛,他有什麼好的。
柳秋莎不說話,專心地剪著她的雙「喜」字。
王英以過來人的身份又說:什麼感情呀,好感呀,還不是騙人的,等你和胡團長住在一起了,就什麼都有了。
王英知道在這種時候說什麼也沒用了,便說:領導還沒批你們的結婚報告呢,你們要是這樣結婚,是要違反紀律的。
柳秋莎說:違反就違反,大不了我回東北,到老林子裡接著打游擊。王英還能說什麼呢,她只能哀歎著走了。
柳秋莎緊鑼密鼓地準備結婚的事,邱雲飛是知道的。三天時間,過一天少一天,他心亂如麻,活了25歲了,還沒有遇到過這麼重大的事情,他要好好想一想,於是他就在延河邊上走了一趟,又走了一趟。他無數次地幻想過未來的婚姻;而眼前的婚姻,他是一次也沒有想過的,難道他就要這樣和柳秋莎結婚?他想不出因為所以,越想越沒了主張,後來乾脆就不想了,他甚至以為柳秋莎是說著玩呢。
三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白天的時候,柳秋莎和以前一樣,上課學習,下課紡線,到了晚上,柳秋莎一頭闖進了邱雲飛的窯洞,不由分說抱起邱雲飛的被子就走。這一舉動還是嚇了邱雲飛一跳,他結結巴巴地說:你,你這是幹什麼?
柳秋莎輕描淡寫地說:結婚呢,我說過,三天後結婚。
柳秋莎頭也不回地抱著邱雲飛的被子向自己的窯洞走去。
邱雲飛僵在那裡,大腦頓時空白一片,他立了一會兒,又立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身不由己地向柳秋莎的窯洞走去,後來他就立在了窯洞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