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秋莎知道,靠山屯的知青點住了十幾個男女知青,整日嘻嘻哈哈,出工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晚上不是唱些亂七八糟的歌就是幹些偷雞摸狗的營生,弄得滿村子雞犬不寧。柳秋莎就沉下臉,沖兒子說:柳東,你咋不學好呢。
柳東就脖子一梗說:我孤獨,我壓抑。
柳秋莎第一次聽柳東嘴裡說出這些新名詞,她感到震驚。如果自己不回靠山屯,還生活在軍隊大院裡,也許柳東不當兵也該就業了,可現在兒子閒在家裡,她覺得是自己和邱雲飛連累了孩子。那天,她懷著挺沉重的心情離開了兒子的房間。
從那以後,柳東一到晚上就去知青點。那十幾個知識青年都是從城裡來的,沒事就吹口琴,也拉手風琴,這些東西都是他們從城裡帶來的。
柳東非常喜歡這種小資情調,說白了,這裡有城市青年的氛圍。柳東雖然身在靠山屯,但他一直是把自己當成城市青年。
在柳東夜不歸宿的日子裡,柳秋莎怎麼也睡不踏實。她一遍遍地坐起來聽外面的動靜,邱雲飛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認真地在本子上寫著什麼。柳秋莎就說:柳東到現在還沒回來,你也不出去看看?
邱雲飛頭也不抬地說:有什麼好看的,他又不是個孩子,像他那麼大,我都去延安了。柳秋莎一聽這話就有了氣,她披著衣服在屋子裡轉來轉去,然後用手指著邱雲飛說:我知道你從小就不喜歡柳東,他都這麼大了,你也不為他操點心。邱雲飛放下筆,乾脆看著柳秋莎。
柳秋莎說:總不能讓他這輩子就這樣吧。
邱雲飛說:大學不讓考,又不能就業,你說讓他怎麼辦?
邱雲飛這麼說,柳秋莎就沒詞了,她對柳東眼前的處境束手無策。她望著邱雲飛突然就有了火氣,然後大聲道:寫,你就知道寫,你要是不寫,孩子會有今天。
說完,伸手把燈關上了,黑暗便降臨了,邱雲飛坐在黑暗中,久久地,他才歎口氣,沙沙啦啦地把紙筆收了起來。這是他的短處,柳秋莎一說到他的短處,他便無話可說了。的確是他影響了一家人的生活和前途,他還能說些什麼呢?
在靠山屯的日子裡,柳秋莎開始為兒子柳東的前途命運擔心了。柳北和柳南她並沒有操多大心,那時,她甚至對兩個丫頭也沒什麼希望,無所謂希望。也就無所謂失望。現在兩個丫頭都在戰友的庇護下有了著落,她的心踏實了許多。但對柳東的期望與想法卻不那麼簡單,因為兒子是個男人,是男人就該幹大事情。可柳東白天一副昏睡不醒的樣子,到了晚上卻精神十足,衣服搭在肩膀上,走起路來還一搖一晃的,他學著知青的樣子向知青點走去。柳秋莎望著兒子遠去的背影,一臉愁苦地看著邱雲飛。可邱雲飛還站在院子裡,背著手沖西去的晚霞癡迷地想著什麼心事。
她就說:柳東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邱雲飛就轉過身子,毫無主張地說:那你說咋弄?
柳秋莎說這句話時,並沒有讓邱雲飛為自己排憂解難的意思。這麼多年家裡的大事小事例來都是柳秋莎做主,邱雲飛只是執行就是了。此時,柳秋莎又能指望什麼呢?想到這,柳秋莎轉身去了大隊孫支書家。
孫支書見到柳秋莎進屋,趕忙站了起來。自柳秋莎離開靠山屯,就成了這裡的一個奇跡,後來又聽說柳秋莎去了蘇聯,延安,後來在軍區當了大「官」,一時間屯裡人都把柳秋莎當成了在外面做事的大人物。柳秋莎親自登門,孫支書顯得很侷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