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遍了《台灣早期民藝》這本書裡的每一張圖片,這種據說用來磨糯米漿的大碗,裡面並沒有介紹。
這隻大碗的裡面,劃著細細的紋路,碗口滾了一圈深色,怎麼看它也看不厭。
台灣的民俗品,在陶器方面,總比現在燒出來的要拙樸得多。就算拿藝術水準來說,比起歐洲來,也不失色。奇怪的倒是現在,為什麼出不了那麼拙的作品來呢?
這隻大碗,也是在嘉義的那家民俗古董店裡得來的。當大家都去忙他們的甕時,我悄悄買下了這一隻。朋友們對我太好,都不上來搶,甚而讓來讓去的,叫人好不羞愧。民俗店的老闆娘,最欺負我,因為我不知殺價,而且臉上流露出很想要的樣子。
她一直強調,這只碗,可以用在「花道」上,是個插花的好容器。她講的,總是功能、功能又功能,到底是個實際的傢伙。可是我不會拿它去插花的,這麼美的內容,沒有任何鮮花可以搶去它的風采,也不應該把它如此淪落。只看它,那平常的往桌上一放,整個室內的氣氛就改成樸樸素素的了。
那一天,在嘉義的店裡,得了一隻上幾張圖片中介紹的「鼓椅」,得了一隻這幅照片中的大碗,買了一隻小小的罈子,就收心了。
臨走時,那個被我們吵得昏頭轉向的老闆娘很可愛的說,要跟我合照一張照片,代價是——送一隻小甕,我欣然答應,就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望著照相機。那時候,我們站在大門口,門口堆了一地的罈子——我們買的。
就在照相時,一隊清潔街道的伯伯叔叔們圍上來看,一面看一面說:「這些泡菜罈子要它來做什麼?還花錢買呢。我前兩天,一口氣把這種破爛丟掉十幾個。」
聽見他們這麼說,我笑著笑著,對著相機,笑出了心底的喜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