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麼寫《菩薩蠻》

    我一直想在一部小說中盡情地描摹我所目睹過的一種平民生活,我一直為那種生活中人所展示的質量唏噓感歎,我一直覺得有一類人將苦難和不幸看作他們的命運,就是這些人且愛且恨地生活在這個嘈雜的世界上,他們唾棄旁人,也被旁人唾棄,我一直想表現這一種孤獨,是平民的孤獨,不是哲學家或者其它人的孤獨。
    因此我寫了《菩薩蠻》。
    這是一個發生在南方一個平民家中的故事,是一個傳統的一家人的故事,只是所有的敘述通過亡父華金斗的幽靈來完成。
    故事發生時間:六十年代——八十年代。
    敘述人華金斗是個怨天尤人牢騷滿腹的幽靈,這個人已經死去,做一個飄蕩的幽靈,不用吃飯,省了口糧,不用穿衣,省了布線,這一點他很滿意,但他既然已經死去,就管不了家裡人的閒事,這使他在天上仍然怒火滿腔。死人不願安息,注定是一個痛苦而孤獨的幽靈。
    大姑是活著的,如此她就要照顧哥嫂遺留下來的五個子女。大姑對孩子們的愛是一鍋粘稠的粥,看不見清晰的內容,但正是這種粥型之愛餵飽了孩子們,使他們長大成人,大姑在漫長的歲月中頑強地責備整個世界,呵護華家的孩子,因為太忙太累她來不及思考,所以她並不知道她的孤獨,在我看來,大姑這樣的女性,不懂孤獨便是她的孤獨。
    說到華家的孩子們,除了二女兒新梅,幾乎個個讓華金斗很鐵不成鋼,可是新梅卻讓一個渾小子騙大了肚子,紅顏早逝,剩下的三女一男、他們從小就跟父親的亡靈對著幹,雖然結結巴巴地長大成了人,但又算什麼玩意兒?尤其是華家的唯一的兒子,他竟然不能為華家傳繼血脈,整天跟男人在一起鬼混。用港台流行的說法,他是一個可惡的「基佬」。
    我寫了一個痛哭的幽靈,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遭此磨難,後來他就不想管人間的什麼閒事了,他想接去了地獄,把更大的孤獨留給別人,留給我,留給我們大家。

《紙上的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