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動化灌溉試點有許多工作得加緊去做,特別是灌溉系統的設計工作。因山區地形複雜,又是多個水窖串聯供水,如果設計不好,不但體現不出現代化灌溉,還可能出現故障不能正常使用。總體由水利工程方面的一個教授來設計。教授原本就是研究旱區灌溉的,請他來設計,也是給他提供一個實地研究實驗的場所,所以教授基本沒要什麼報酬,局裡只給了一點補助。對教授的工作,局裡的王工程師卻有意見。他告訴楊得玉,教授只有理論知識,最多也只有點實驗室經驗,沒實際搞過工程,所以教授不懂利用地形和使用機械設備。這讓楊得玉有點不安。這一點他也考慮過,如果請專業工程設計部門來搞,最少得花二三十萬設計費,這樣一筆費用,無異於挖他心頭的一塊肉去。後來多方打聽,才找到教授。楊得玉決定和教授談談。
水利局給教授提供了專車,白天教授到工地,晚上回縣城住宿。楊得玉有空總要過來看看教授,和教授說說話。今天楊得玉拐彎抹角說了他的擔心,教授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說,我手裡有許多世界各地的灌溉設計資料,如果我不負責任,我修修改改很快就可以搞出一個,但我是搞研究的,我認為那些都不符合咱們的特殊情況。我既然花精力去搞,就要搞出一個符合實際的最佳的系統,這個系統不僅施工時要省材料省費用,而且灌溉使用時還要省電省水。面對這樣的要求,我就不能不反覆核算,反覆實驗。
想不到教授如此負責。楊得玉深刻地感受到了教授的嚴謹。從教授那裡出來,楊得玉就想,王工程師為什麼要說教授沒有實踐經驗,如果是嫉妒或個人原因,他決不會遷就他,除了批評作檢查,還得責令他好好向人家學習,學不到真本領,就別再當工程師。
楊得玉決定到工地去看看。車到半路,古三和打來了電話。古三和說,楊局,你在哪兒,強子才出事了,你趕快來一趟。
楊得玉腦子裡本能地冒出車禍一類的大事,急忙問出什麼事了,現在怎麼樣。古三和說,今天組織部叫他去談話,部長剛說準備給他換換崗位,讓他當招商局長,也不再兼縣長助理,他一下臉就白了,連問幾個為什麼,便暈了過去。好不容易把他弄醒過來,他又有氣無力地哭,還口口聲聲說他冤枉,他要見滕書記,說他沒有對不起滕書記的地方,這麼整他迫害他沒有道理。現在他就趴在部長的辦公桌上,誰也勸不走他,他的情緒也極不穩定,我害怕他神經出問題,再說哭鬧下去,整個縣委的人都知道了。你來咱們一起勸勸,給他寬寬心,把他弄回去。
他接替強子才當縣長助理的事還沒正式上常委會,也許古三和還不知道這件事,所以才叫他去勸說。楊得玉曾想過強子才可能一下接受不了,轉不過彎來,但如此嚴重,如此反應強烈,他卻沒有想到。他不由得從心裡看不起強子才。什麼xx巴男人,丟官又不是丟命,丟命又能怎麼樣,割頭不過碗大的疤,何至於如此。但他還是決定立即去看看。
組織部在縣委四樓,樓道裡雖沒聚集什麼人偷聽,但每個辦公室的門都開著,楊得玉感覺每個辦公室裡的人都注意著組織部長辦公室傳出的動靜。進門,屋裡只有古三和,組織部長不知躲到了哪裡。強子才的表情和情緒確實有點反常,好像並沒看到他的到來,仍然激動了訴說他的冤屈。楊得玉掏出一塊衛生紙,給強子才擦去眼淚鼻涕,說,不用說了,大家都知道,部長只是和你商量,又沒最後決定。
沒想到強子才一下有了強烈的反應,說怎麼沒定,部長說已經這麼定了。他們憑什麼這麼決定!我二十六歲當團縣委副書記,二十八歲當書記,三十二歲當鄉黨委書記,是全縣最年輕的黨委書記。以後是城關鎮黨委書記,交通局局長,計劃局局長。你算算,我二十八歲當正局級,到現在整整十六年,哪個縣有十六年的老局長?我手下的幾個副職,早已經當了副縣長,而我不升也罷了,我又沒犯錯誤,憑什麼還要降職。
強子才難受得說不下去,雙手緊緊地抓住胸口,臉都變成了紫色。看來他只是心裡疼,情緒有點反常,神經還沒出什麼問題。楊得玉給他捶捶背,說,你怎麼就不往好處想,全縣幾十萬人,有幾個有你這麼順當,又有幾個當了局長。讓你當招商局長,又不是免職,你何必這樣往死胡同裡鑽。
強子才說,事情沒輪到誰頭上誰不知道痛。我前天還去找滕書記,我還給他帶了禮,錢他不收,煙酒他收了。他不和我多說話,我當時還說,看在這麼多年辛苦的份上,你看不上我就把我推出去,年底公推副縣長時,把我推到市裡,市裡把我交流到別的縣當副縣長。眼看熬到了,可他突然腳底使絆,斷了我的活路。
強子才的腦子確實受了刺激,出了問題。楊得玉看看表,還不到下班時間,這時帶強子才走,鬧得動靜更大。只好將門關死,然後坐了,也不敢勸說。強子才卻又哭了起來,哭得很傷心。楊得玉古三和相對無言。一直等到下班後,兩人才硬將強子才攙起來。楊得玉打電話讓自己的司機把車開到縣委辦公樓下,然後和古三和一起將強子才送回家。
強子才結婚前已經是團委副書記,所以妻子很漂亮很能幹,現在是縣農行的副行長。妻子以為強子才中了風,嚇得愣在門口不知如何是好,等兩人讓強子才躺到床上,妻子才失聲問怎麼了,為什麼不送到醫院。楊得玉輕鬆了說,沒事,他心情不好喝了點酒,也受了點打擊,你好好安慰安慰他就沒事了。
妻子上前細看,感覺不像中風。追問受了什麼打擊,楊得玉只好實說。
強子才的妻子聽了臉色蒼白,愣在那裡半天沒一點反應。
古三和楊得玉也不便走,只好陪了坐著。強子才又突然用被子蒙了頭放聲大哭,哭聲讓別人也感到悲傷心痛。古三和對強子才的妻子說,讓他哭吧,哭哭他就好受一些。
強子才的妻子也哭了。古三和楊得玉用目光交流一下,便告辭出來。
楊得玉心情複雜地回到家,見妻子劉芳回來了。劉芳本來就黑,這一陣可能每天在田里亂跑,更是黑成了燒焦的麵餅。黑是預料到的,可又那麼髒,衣服上到處星星點點,不知是草汁還是豬屎。哪裡還像個教師,分明就是腦子有毛病的瘋子。楊得玉一陣厭惡,諷刺說,你是誰,你是不是走錯門了,你應該到豬圈裡去,去和母豬比一比,說不定還能分出個漂亮美醜是人是豬。
劉芳說,我知道你官當大了,也看不上我了。我給你打電話說我要回來,就是想讓你派車接接我,你就是不接,我只好坐拉大蔥的便車,渾身沾的都是爛蔥。
楊得玉想派車接她,又沒派。妻子拿出從鄉里帶來的吃食,有煮玉米煮青豆煮南瓜等等。他對這些不感興趣,但不吃點也太辜負人家的一片心意了。隨手拿起一個煮玉米,掰一半,然後問,村裡的水窖挖完了沒有,村民們反映怎麼樣。
劉芳說基本挖完了,只等磚和水泥了。然後說,村主任找過我幾回,說你管這事,要我和你說說,多給村裡點磚和水泥。我的幾個哥也和我念叨,也想多砌幾個水窖,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們家,說也是白說,就說你一身廉潔,從不以權謀私,他們也就不好說什麼了。
妻子的哥嫂侄子們都很敬重他,也很怕他,不知為什麼,他就是和他們親熱不起來,甚至從心裡討厭他們。他感覺自己不是那種嫌貧愛富的人,相反,對窮人,他常常會發自內心地憐憫和同情。比如對喬敏一家,不僅深切地同情,而且禁不住想幫他們點什麼,想為他們做點什麼,直到現在,這種一心幫助他們的想法還時時纏繞在他心中。為什麼,答案很明確,那就是有對喬敏發自肺腑的愛。難道對自己的妻子已經沒有一點愛了嗎?楊得玉不敢往下想,更感到慚愧內疚。楊得玉從心裡歎一聲,又想,人的感情是不以人的意志的,感情如此,良心又有什麼辦法。沒有了感情,僅憑良心在一起過日子,也難。楊得玉說,我也想給你哥他們多搞幾個窖,但這樣一搞,大家誰都看得清清楚楚,鄉里村裡有意見不說,如果有人告狀,我為幾個破窖背個黑鍋,你說值得不值得,我還不如多給他們幾個現錢,讓他們自己去買自己去做。
兒子已經洗完澡,妻子讓兒子睡下後,卻不去衛生間脫衣服,而是當著楊得玉的面脫,而且眼裡流露出那種羞澀的慾望。楊得玉明白她的意思。她想要他,往往就是這種眼神。楊得玉看眼窗外,天還沒黑盡。妻回娘家已經一個多月,肯定有點迫不及待,匆匆洗洗便會要求上床。看著妻鬆弛雍腫的身子,楊得玉從心裡本能地排斥,同時也感到力不從心。這些天晚上,喬敏每天都要到他這裡來,本來是來給他做晚飯的,但纏纏綿綿就上了床。這時,他才感到自己確實有點年齡了,力不足不說,已經感到腰疼頭暈沒有精神了。他當然知道必須得克制,雖然念念不忘節約,但畢竟有點像新婚,畢竟人家是年輕姑娘,再節約也不能讓人家燒干鍋,再說有了衝動也無法懸崖勒馬。再加上一個妻子,無論如何也不行。唯一的辦法就是躲避,再說喬敏也該來了,她還不知道劉芳回來,這些天她在這個屋裡已經充當了主人角色,一下讓她再偷偷摸摸裝家教裝客人,對她的自尊心肯定是極大的傷害。他決定給喬敏打個電話,讓她不要來,然後再到辦公室躲躲。
到衛生間門口聽聽,妻子正在嘩嘩地洗。大聲對妻子說有事要到辦公室,然後穿好衣服出了門。
到樓下,掏出手機撥通喬敏的手機。喬敏說她已經到門口了。抬頭看,她果然就在前面。
想陪她在街上一起走走,又怕別人看到。只好告訴她劉芳回來了。
喬敏臉色一下陰沉下來,然後一言不發,轉身默默地往回走。
看著她的背影,楊得玉心裡一陣內疚。他能夠理解她有多麼傷心。楊得玉急忙追上她,說,咱們到我辦公室坐坐吧,我心裡有許多話說。
喬敏仍然什麼也不說,默默地跟了他走。
水利局辦公樓有不少房間亮著燈,楊得玉只好讓喬敏跟在後面,他先悄悄上樓。進了屋,想想卻不能開燈,開燈後肯定有人來找。倆人摸黑坐了,楊得玉感到一陣不安:讓一個姑娘這樣偷偷摸摸,確實有點對不起人家。楊得玉動情了說,小敏,你委屈,我心裡更加難受。但現在我還不能提出離婚。今天縣裡已經正式免去了強子才的縣長助理,可能馬上就會任命我當縣長助理。一般來說,縣長助理就是副縣長的候選人,年底就要換屆選舉,如果我能被推選為副縣長,就得交流到外縣去,如果那時再離婚,就在這裡引不起麻煩,在新到任的地方也沒人知道,一切風平浪靜,誰都不會議論什麼。
這是她第一次從他口裡聽到離婚兩個字,她有點驚喜,也有點懷疑這話的真實程度。她仰了臉望著他,雖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但她相信這是真的。她感覺他在等待她的表態。她輕輕伏在他懷裡,小聲說,你也不要太急,不要惹出事來受處分。
楊得玉說,離婚也不犯法,處分不會,只是名譽要受影響,所以還得等等看看再說。
兩人緊緊擁了,一時無語。
那天他將十萬塊錢給她時,她有點不知所措,第二天她說想好了,她要買套房子,就算她和他的家。他理解她的意思,這等於在給他施加壓力。因他沒有一點思想準備,他當時有點不知所措,過後細想,覺得也好。按目前情況,他在縣裡的地位相當穩固,在書記縣長面前都很得寵,可以說是縣裡最紅的局長,即使鬧出點緋聞,也不是什麼問題。他不但同意她買房,還要她買套好一點的新樓房。現在他再細考慮,覺得買就買吧,買套房也好,也方便一些。開發商開發的花園小區還有房子,不知她去看過了沒有。他問她,她說,我今天去看了,只剩了幾套一百二十平米的大房子,房價也漲了,每平米漲到了九百多,如果要三四樓,一平米將近一千,有點貴。
一百二十平米也才十二萬,楊得玉態度堅決地說買,要她明天就去辦手續。她眨了眼再次仰望著他,說,還得裝修,下來得十四五萬,有那麼多錢嗎?
楊得玉親親她的嘴,輕聲說,有,沒有這麼點錢還叫什麼局長,以後你可不要小看你的局長,他很有本事。
她激動了將他摟緊,在他耳邊說,你可別貪……犯錯誤,你不會犯錯誤吧。
他知道她說不出貪污這個詞,但會不會犯錯誤,他難以回答。但他相信自己的聰明,相信一切都做得天衣無縫。楊得玉說,我也怕犯錯誤,所以我一直特別小心,這次買房,你千萬不能讓人知道和我有關,如果出了事,你也要一口咬定這房是你自己買的。
喬敏在他懷裡重重地點點頭。
水窖灌溉試點區的水管埋設和採購,他包給了喬敏的父親。但這也是楊得玉最擔心的。現在他有點後悔自己一時頭腦發熱。她父親經過商,又急於掙錢,他就怕他偷工減料,據說買來的水管質量就不太好。如果出了質量問題,他這個局長難逃責任。如果讓人知道了他和喬敏的關係,工程質量沒問題人家也想找問題。他決定讓喬敏好好和父親說說,給父親講清利害,也督促一下父親,讓父親不要貪心,錢慢慢來掙。楊得玉把這些擔心對喬敏說了,她立即說這些事她早想過了,她已經想好了擔任義務監工,保證監督父親按要求保質保量完成任務。
要說的話都說完了,兩人心裡都一陣輕鬆,便摸索了親熱。很快,都有點抑制不住。他覺得這種事在辦公室干實在不好,便咬牙強忍了不主動。喬敏卻癱軟了呻吟了要他。此時袖手旁觀還算什麼男人。全身心地去親熱,很快感覺到還行。事後,他真的感到渾身都被抽空,連筋骨也被抽去,連提起褲子的勁都沒了。只好癱了一樣靠在沙發上休息。她收拾乾淨,幫他繫好褲子,撒了嬌說,我是不是要求得太多,讓你太疲勞了。
楊得玉說,主要是工作太忙太累了,如果我有時間鍛煉身體,再多一倍也沒問題。
喬敏說,我知道你累,可一到關鍵時刻,我就控制不住自己。
楊得玉閉了眼躺在沙發上休息,又不由得去想強子才今天的哭鬧。強子才一鬧,現在肯定滿城皆知。不知滕柯文怎麼看,會不會改變既定主意,會不會因此另做安排。縣長助理畢竟還沒上會,並且組織部門連話都沒和他談。楊得玉心裡不能不擔心。他止不住想去滕柯文那裡看看,打探一點消息。打開手機想給滕柯文打個電話,問問可不可以到他那裡坐坐,手機卻突然響了。是強子才老婆帶了哭音的聲音。她說,楊局長,你的手機一直打不通,你快來一趟吧,他現在倒是不哭不鬧了,但比哭鬧還怕人,一會兒唸唸叨叨,一會兒一言不發,兩眼血紅,樣子怕人。我真怕他精神出點問題,你來給他寬寬心,勸勸他吧。
楊得玉不能說不去,但滕書記那裡必須要去。楊得玉說,我現在正有點急事,我一會兒就趕過去。
把喬敏送回家後,楊得玉給滕柯文打電話。滕柯文同意他去後,楊得玉急忙往滕柯文家走。
進門坐定,滕柯文說,陳縣長打來電話,說水庫的事還比較麻煩,她讓秘書長找了水利廳長,廳長說今年撥給水利廳的錢已經下撥完了,最多只能給咱們擠出一千五百萬,但水庫灌溉工程明年能給多少,能不能給,他們都不敢保證。我擔心的是這一千多萬能不能保證水庫工程開工,因為開工首先就得買材料,最少防淤庫要鋪設的沖沙管得先買回鋪好。另外開工後民工的工錢也不能拖得太多,最近上面對這事很重視。這些你都得做一個詳細的計算,看先期最少需要多少,然後縣裡開個大會研究一下,如果實在無法開工,也不能勉強。
給這點錢也是預料中的,大概的賬楊得玉已經算過。楊得玉說了一些具體數字,然後說,開工確實是勉強,但不開工,明年就不好要錢,開了工,明年再下大力氣早跑,肯定能跑回一部分錢,只要再有幾千萬,我們就能把水庫做成。有了水庫不能灌溉,我們又有了要錢的理由。現在的事都是這樣,也由不得我們,只能慢慢來。至於付不了工錢民工鬧事,這沒辦法,退一步說,萬一鬧大了,省裡知道了,錢的問題也就解決了。
楊得玉的想法正合滕柯文的心意,他也是這麼想的,而且心情比楊得玉更急迫,恨不能明年就建好灌溉。但作為當家人,這麼大的事,他不能不慎重考慮,把困難考慮得充分一點。楊得玉滿懷信心,滕柯文的信心也更充足了。他想,應該盡快開個會定下來,做好前期準備工作,待錢撥下來,就立即開工。兩人又商量了一些細節,滕柯文說,聽說你的兒子也在一中上初二,學習怎麼樣,聽話不聽話。
兒子的學習算不上太好,應該算中上;兒子的性格也可以,也算聽話。楊得玉以為滕書記是隨便問問,以示關心,便籠統了說還可以。滕柯文說,我的兒子讓我頭疼死了,最近我把他也轉到了一中,老師說如果再有個好學生做伴一起學習就好了,我聽說你的兒子也正好初二,不知兩個小傢伙能不能結個學習的夥伴。
楊得玉立即明白了滕柯文的意思,他高興了說,事情也巧了,我給兒子請了個家教,是一中的老師,學問特別好,人也聰明,也有耐心,你兒子來,正好一塊教。再說我的老婆也特別喜歡娃娃,心思整天就在她那幫侄男侄女身上,把一幫娃娃寵得整天念叨她這個姑媽,你兒子來,就讓他住在我家,和我兒子一起吃住,一起上學,保證照顧得和自己家裡一樣。
滕柯文說,吃住就不用了,我已經和學校說好了,學校已經做了安排。現在兩個小傢伙不在一個班,我明天和學校說說,把兩個人弄到一個班,讓他們一起學習一起玩就行了。
楊得玉答應他來負責辦這件事。滕柯文知道楊得玉會處理得很好。兒子的事總算圓滿徹底解決了。滕柯文不想再說兒子的事,就將話題扯到強子才身上。強子才在組織部哭鬧時,滕柯文不在縣委,但滕柯文已經把一切都瞭解得清清楚楚。對強子才的所作所為,滕柯文一副鄙視,說他過去認為強子才能力不足,現在覺得水平智力性格都有問題。說讓他當招商局長,是看到他能拉關係能跑門路,說不定能在招商方面有所作為,現在看來,他能不能勝任這個招商局長,還得重新考慮。
一把手這樣評價強子才,強子才算是徹底完了。如果連招商局長也不讓當,那強子才就肯定要出事。楊得玉覺得應該替強子才說幾句話,讓他保住招商局長這個位子。斟酌再三,楊得玉說,強子才這個人,就是考慮問題單純一點,其實心腸倒不壞,幹工作也認真。但他一向自視很高,以前又一直升得很快很順,曾是縣裡最年輕的局長,所以現在一下轉不過彎來。但過幾天就想通了,想通了肯定會努力工作,估計干招商局長還是差不多。
滕柯文說,你們關係不錯,你就勸勸他,讓他不要背包袱,好好幹。其實我倒認為這個招商局長並不比計劃局長差,招商局長容易幹出成績,也長年可以外出跑跑長點見識,可他連這一點都想不通,還和組織部長哭鬧,真是太沒水平。
楊得玉感覺出滕柯文不會連招商局長也不讓強子才當,即使確實想報復不讓當,也要先任命然後找個理由免掉。楊得玉想問問他當縣長助理的事,又張不開嘴,只好擦邊說,滕書記,強子才的正式任命會不會馬上下來。
滕柯文說,還有一批人的任免,我們準備一起下達。
有一批人,肯定包括縣長助理。既然滕柯文已經和陳縣長商量過讓他當助理,肯定就不會有什麼變化。一朝天子一朝臣,換一任領導,動一茬幹部,這已經是必然的事情。滕柯文再將話題扯到水利工程上,然後又說全縣今後的發展。見時間已經不早,才告辭出來。
來到強子才家,強子才仍躺在床上。見是楊得玉,強子才一下坐起,說,你肯定知道內情,你給我說句實話,為什麼他要這樣對我,縣長助理不讓當也罷了,我當了六七年計劃局長,哪一項工作沒有搞好,問題究竟出在哪裡,為什麼不給我一個明確的說法。
這樣的話問得真是愚蠢,楊得玉覺得強子才真是傻了。轉念想,當事者迷,這事確實把強子才擊垮了,擊傻了。也真可憐。楊得玉決定讓他清醒清醒。他反問說,那麼你來回答一下我,哪個人當不了計劃局長,為什麼非要你來當。
強子才張口結舌,半天,說,我知道你的意思,就是說他滕柯文讓誰當誰就能當。誰給了他這麼大的權利,西府縣又不是他家的,他這是明目張膽的打擊報復!不行,我得找個說理的地方,我就不信沒個地方可以說理。
強子才沒完沒了地罵滕柯文專橫獨裁,口口聲聲說要向市裡反映。強子才這小子真是昏了頭,如果真告狀,那就死定了,別說當局長,怕是在縣城當閒差吃閒飯都難了。必須得給他敲個警鐘。楊得玉說,你別以為你一肚子委屈一肚子理由,你憑什麼說人家迫害你?幹部能上能下是最起碼的常識,正確對待上下,也是一個領導幹部必備的品質,你這樣鬧,不說丟人現眼,已經是無理取鬧了,作為朋友,我警告你,別說你到市裡告,若再鬧,你就做好徹底免職,到鄉下當一個普通幹部的準備吧。
強子才仍然血紅了眼說,我知道你是春風得意說話輕鬆,正確對待上下,說起來輕鬆,如果現在不讓你當水利局長,你是什麼樣子,恐怕鬧得比我還凶。
長期當一把手,強子才真的被權力寵壞了。聽不進忠言也罷。楊得玉不高興了說,你不聽我的忠告我也不說了,反正到時吃虧的不是我。
強子才卻突然說,你說實話,是不是要由你來接替我的縣長助理。
楊得玉心裡一驚,但不回答只能說明心裡有鬼。楊得玉說,我也聽人這麼說過,但組織部門沒找我談話,你說我怎麼回答。
強子才說,別繞彎子了,我知道你聰明,也早知道你是最有威脅的競爭對手,今天你終於如願了。
楊得玉不想示弱,說,這個世界不只是你我兩個人,即使沒有楊得玉,也會有張得玉王得玉,你說要我怎麼辦?我能告訴你的是,我一沒跑了要官,二沒找任何人搶你的位子,三沒得到任何消息說我要當縣長助理。
強子才低頭沉默一陣,顯然想開了許多,也平靜了許多。強子才歎口氣,說,我知道,高書記一走,我就知道縣長助理這個位子非你莫屬。不說了,越說只能越難受。咱們還是好朋友,來,你來陪我喝幾杯。我還有兩瓶茅台酒,這是最後兩瓶了。不瞞你說,當計劃局長,每年還有幾百萬從我手裡計劃,還有人送點煙酒,以後當招商局長,就只有我求人我送禮的份了。
楊得玉說,你想錯了,招商局長整天和老闆打交道,會沒你的錢花?只怕是你沒那個膽子要。
強子才說,老弟,你別把我當傻瓜,咱這裡窮得屁都沒有,哪個傻瓜才會來這裡投資白扔錢,再說,現在有錢就是老大,招商就是求人家,你還想從人家那裡得好處?如果真有好處,當初讓他滕柯文到市裡當招商局長,他為什麼不去。
楊得玉不想再談這一類的話。強子才已經拿出了茅台酒,楊得玉也不好推辭不喝。強子才此時肯定就想喝醉,來個一醉方休。也好,強子才酒量不算大,但喝醉了沒什麼壞毛病,除了吐就是昏睡。楊得玉和強子才對坐了,也不弄下酒菜,一杯一杯碰了喝。一瓶沒喝完,強子才就醉了。哭鬧了亂罵幾句,便徹底倒了。
從強子才家出來,楊得玉感到一身輕鬆。滕書記讓他的兒子和他的兒子做伴,這說明對他的親近和信任,論私人感情,無疑又進了一步,縣長助理鐵定是他的了。他想,回去好好給兒子和妻子交待交待,也和喬敏說說,讓他們都用點心。如果把滕柯文的浪子轉變過來,滕柯文還不知道該怎麼高興哪。楊得玉興奮了想,真是老天安排,一下將兒子妻子情人都用上了,並且巧合得比戲劇還巧合,如果說這不是命運和天意,還真沒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