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節

  李易一問張賢有什麼本事,豁牙金大概一說,李易心中就厭惡得很,這不是要偷別人戲法的門子,砸別人的飯碗嗎?
  李易就算心裡討厭,嘴上卻滿不在乎的答應下來,他在天橋一帶討生活,把豁牙金這種渾人得罪了,落不到任何好處。
  李易便問:「金爺,天橋、火車站這麼多小偷,你怎麼非要找上我啊?」
  豁牙金也實話實說:「你是單劈,一個人做事,我可不願人多嘴雜。加上你李易,身手不錯,我信得過。」
  李易心裡罵了這個豁牙金千萬遍烏龜王八蛋,臉上卻擺出副大大咧咧的樣子,與豁牙金擊掌為盟,把這事答應了下來。
  李易自然有他自己的打算。
  張賢所住的小客棧,離自己擺攤表演的地方,也就大約半里的路程。張賢選擇這家小客棧,並不是因為距離的遠近,而是因為這裡有特別的房間可以住。
  張賢進店的時候,只問有沒有地下室的房間,店老闆見張賢風塵僕僕,衣衫破舊的打扮,本以為張賢嫌樓上的貴,住不起,誰知張賢說自己會付同樣的價錢,如果房間合自己心意,可以加倍再付。
  店老闆見上門的生意,不做也是可惜,想著地下室裡還真有一間可以住人的空房。店老闆帶著張賢一看,這房間裡除了床以外,還堆滿了各式廢棄的傢俱,沒有窗戶,一扇死沉死沉的木門,還算能夠從門縫中透氣。
  若是換了常人,店老闆倒貼錢都不願意住在這裡,張賢卻十分滿意,當即就付了十天的房錢,說只算五天。
  店老闆儘管奇怪,但見了現錢,還是雙倍的,有錢就是爹,懶得管這麼多。店老闆吩咐夥計清掃房間,鋪好床鋪,所需物品佈置停當,讓張賢就此住下。
  張賢鎖緊房門,把自己的大皮箱放在桌子上面。他並沒有急著休息,而是走到門邊,細細從門縫中打量外面,隨後從大皮箱中取出一張軟布,撕成幾條,用摁釘將布條擋住門縫,看了看蓋實了,才從門邊退回。
  張賢挑亮了火燭,背對著門,把大皮箱打開,嘩啦一拉,從大皮箱中拉出好幾層的支架,每層上面又分成數個隔斷,均用帆布隔開。
  皮箱裡擺放的東西,琳琅滿目,不計其數,有瓶瓶罐罐,有衣裳鞋帽,有綵球鐵環,有絹花手絹,有筆墨紙硯,有布偶鐵盒,這些還不算什麼,更多是各式奇怪的工具,或鉤或鉗,或刀或剪,或簧或環,形狀離奇的金屬硬片遍佈皮箱各處,皮箱蓋底下的數條皮帶上,也都別滿了東西。
  張賢一樣樣地清點著,從箱底摸出一個如同手鐲一樣的東西,只是比手鐲大了數倍,看著似乎是木頭和金屬製成的。張賢用手一扳,「手鐲」斷開兩半,露出數根細線。張賢把這個手鐲的一半擺在面前,翻過來別在一個細鐵絲編成的支架上,右手取了一個細長的鐵鉤,在手鐲內側輕輕調校。
  張賢的左手一翻,一枚閃亮的銀幣變成,接著手又一勾,銀幣夾在手背的縫隙之中,竟翻滾起來,從一個手指縫,翻到另一個手指縫,手背瞬間翻完,銀幣又轉到手心中。只見張賢左手平放不動,只有五個手指不斷彈動,那枚銀幣如同一個陀螺,在張賢的左手上一圈一圈環繞,從手背轉到手心,再從手心轉到手背。
  張賢看也不看,只是盯著眼皮下的手鐲,右手輕輕用鐵鉤撥動著,如同機械鐘表微微移動,卡啦輕響,左手上那枚銀幣似乎隨著張賢右手的動作,時快時慢地不斷在左手上滾動。
  第二天中午,張賢提著大皮箱走出了房間。儘管還是穿著昨天那一身衣服,但張賢的頭髮卻已經修剪過,不再蓬亂不堪,而且滿臉的鬍鬚也剃得只剩下青碴。若不是張賢衣服不變,仍舊提著那只顯眼的大皮箱,客棧老闆差點都認不出來了。
  昨天張賢還是個落魄的藝人,今天看著倒如同一個翩翩公子。
  張賢精神不錯,在客棧大堂點了碗湯麵吃了,又找店老闆買了幾個雞蛋,便走出客棧,向著昨天演出的胡同口走去。
  張賢走到胡同口,就看到已經有二三十人神態焦急地等候著他。
  眾人見張賢來了,打量了一番,才算認出是張賢,都是喜不自勝,紛紛上前,把張賢圍在中間,七嘴八舌問張賢今天要表演什麼。
  張賢環視一圈,見豁牙金、蹦二狗等人守候在一邊,並沒有圍過來,豁牙金身邊有一個精幹的年輕人,正聽著豁牙金念叨著什麼。豁牙金身邊的年輕人,正是李易。
  張賢並未多看,任由大家圍著,滿臉笑意地走到昨天表演的地頭,照著昨天的樣子,擺好了大皮箱,披上了紅布。
  張賢對大家鞠躬抱拳,說道:「謝謝各位捧場!今天給大家帶來一個戲法,乃是本人所創,稱之為「木偶計」。」
  眾人哄然喝彩,圍得更緊。
  豁牙金帶著李易和一眾流氓,推開眾人也擠了過來,大家知道這些人不是善類,只好都面帶不滿地給他們讓開。
  張賢點頭一笑,雙手在胸前一合,翻翻滾滾一番,叫了一聲,呔!竟在手中扯出一個細鐵條做成的籠子,約有兩指寬窄,正正方方的。
  這麼大的一個鐵籠子空手而出,引得圍觀眾人一陣低呼。
  張賢把鐵籠子放在大皮箱上,抱拳說道:「我有一個木偶,是個活物,能跑會跳,若不用鐵籠子把它罩住,恐怕它就能跑掉!」
  張賢一彎腰,用手在大皮箱上一按,手一抬起,頓時見到一個穿著長袍,一指多高的木製小人從張賢手掌中掉出,正好坐在皮箱上。這木偶小人低頭坐著,有眼有鼻有口,五官齊整,頭上戴著一個瓜皮小帽,模樣倒是可愛,可是一動都不能動,哪裡像是活的。
  有人喊道:「這木偶不動啊!」
  張賢說道:「不急!他的魂魄在我口中,待我把它用鐵籠子罩住了,向它吹一口氣,它便活了。」
  張賢說著,把鐵籠子提起,將木偶罩住。
  張賢說道:「大家可要看仔細了!」說著蹲下身子,對著籠子裡的木偶吹了一口氣。
  眾人目不轉睛地盯著,突然有人驚叫道:「動了!動了!」
  木偶果然動了!那木偶腦袋甩了甩,抬起頭來,左右轉了一轉,身子又是一抖,雙臂撐著地面,站立了起來。
  眾人都是一片驚叫之聲。
  木偶站直了身子,身子轉了轉,走了兩步,雙手抱拳,向著圍觀的眾人鞠了一躬,竟有如兒童的說話聲發出:「各位有禮了!我叫做張小偶。今天給大家耍一個戲法,表演得好了,請大家賞我幾個酒錢。」

《大魔術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