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玲雨繞到二號樓的側面,趕上了二號樓犯人等候放風,一號樓犯人還沒有進去的時候。
徐行良早就候在大廳,見王玲雨來了,趕忙迎到側面的鐵門,說道:「王大夫,稍等一下,犯人放進廣場就好了。」
王玲雨說道:「我明白。沒關係。」
王玲雨打量著二號樓的犯人,卻猛地感覺又有目光穿過人縫向她投來。
她的目光穿過二號樓的犯人,投到正在緩緩走進一號樓的犯人身上,她似乎又看到了剛才盯著她的那個男人——A。王玲雨的目光並不是很銳利,她並沒有看到一號樓的犯人誰在看她。
王玲雨觀望的表情引起了徐行良的注意,徐行良也望了過去,他只是瞟了一眼,雙眼就異常的銳利起來,他如同A一樣,迅速的掃視了一下一號樓的所有犯人。徐行良轉過頭,眼神恢復了常態,說道:「王大夫,沒看到你要找的人吧?」
王玲雨收回目光,說道:「什麼意思?我找什麼?」
徐行良笑著說道:「剛才好像看到你在找人。」
王玲雨沒好氣的說道:「是,我找人,你很關心我找誰?」
徐行良笑道:「沒有,沒有。王大夫關心病人嘛。」
二號樓的犯人已經放進了小廣場,徐行良連忙吩咐看守把門打開。
王玲雨走了進來,說道:「我自己去就好了。」
徐行良執意作陪,王玲雨也沒有管他,任憑徐行良跟在自己身邊。
徐行良邊走,仍然邊向一號樓張望著,他的表情變得很快。一陰一陽的,很是詭異。
二號樓的女犯人張蘭從進入小廣場就一直看著王玲雨,直到看著王玲雨走入二號樓大廳看不見了,才扭過投來。
胡婉注意到了張蘭,拉了一下張蘭的衣袖,問道:「你認識這個女醫生?」
張蘭慢慢的說道:「不認識。」就走開了。
胡婉皺了皺眉,轉過頭看了看,早就不見王玲雨的身影。
王玲雨在二號樓中呆了半個小時,就出來了。徐行良送行,王玲雨執意不讓,還是自己走了獨自走了回去。
張蘭見王玲雨出來,繼續打量著。王玲雨直到從三號樓背面繞出來,才無意的觀察了一下二號樓的犯人,但她沒有看到張蘭在打量她。
胡婉忍不住,低聲問道:「張蘭,你肯定認識她。」
張蘭哼了一聲,說道:「我只是喜歡看漂亮的女人而已,就好像我喜歡漂亮的男人。你不喜歡漂亮的男人嗎?」
胡婉臉上一紅,說道:「瞎說什麼呢?」
張蘭慢慢的用手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說道:「我不認識她。我只是覺得她長得有點眼熟罷了。這樣回答可以吧,胡婉小姐?」
胡婉說道:「不要叫我小姐。」
張蘭悠悠的說道:「可我從來不是你的同志,我是為你們共產黨幹活,但絕對不是同志。明白嗎?我可沒有你們那麼偉大的理想,共產主義,哼哼,笑話而已。」
胡婉也不再說話。
張蘭見胡婉不再說話,笑了笑,說道:「胡婉小姐,老實告訴你吧,我是為了一個男人,才為共產黨工作的。很低級吧,但是我喜歡這樣,夠刺激。」
胡婉有點不屑的說道:「不用你告訴我。」
張蘭還是哼了聲,抬起頭望了望遠方,長長的喘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她也回憶到了很多以前的事情,這讓她身體也微微的顫抖了起來,如同在哭泣,卻沒有眼淚和表情。
三號樓的犯人放風的時候,天氣又轉陰了。本來上午還是陽關普照,轉眼之間就陰雲密佈了。
黑牙正獨自一個人坐在暴牙張對面,兩個人就這樣對視著。黑牙那邊的人,遠遠的望著,很多人捶胸頓足,在為黑牙擔心。
暴牙張這邊的人一個個神情緊張,看著穩穩坐在對面的黑牙。
黑牙好像沒事人一樣,歪著嘴看著暴牙張。
暴牙張也是如同看著多年的老友一樣,無所謂的看著黑牙。
黑牙往地上吐了口痰,說道:「我說暴牙張,我來了,你也不說話,啥意思?」
暴牙張的大暴牙磨了磨嘴唇,才哈哈一笑,說道:「黑牙老兄,我是想和你說,儘管你宰了我一個兄弟,這事就這麼算了。咱們還是好好相處。」
黑牙說道:「哦?算了?好啊,老張你有氣度,兄弟我佩服得很!還有什麼要說?」
暴牙張身後的一個人怒火中燒,臉上一沉,走上一步似乎就要開罵。
暴牙張注意到了,手一壓,低聲吼道:「放肆!」
黑牙哈哈一樂,說道:「知道你的部下們心裡不甘心,老張你也別為難,咱們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告辭了。」
暴牙張磨著自己的大板牙,說道:「不送啊。」
黑牙得意洋洋的走開去,暴牙張身後的人才趴上來說道:「張旅長!這黑牙小兒也太囂張了吧。你真忍這口氣?」
暴牙張低聲罵道:「你懂個屁!看到沒,任大強看著呢!老子現在讓他一下,讓他囂張,我們不用動手,讓任大強收拾他。」
那人哦了一聲,遠遠瞪了眼黑牙,退開了。
任大強和周八站在鐵籠外,早就看到了這一幕。
周八說道:「暴牙張還真聽話啊,好像是和解了。」
任大強說道:「和解他奶奶的熊,他是故意裝孫子,等我來收拾黑牙。」
周八說道:「至少他們短時間不惹事了。可以清閒一段時間。」
任大強說道:「不惹事?除非他們都死了,這幫孫子,你讓他們安靜下來,還不如殺了他們,一身的騷勁都沒地發作。我也就是常常給他們弄些小局面,讓他們自己折騰去。」
周八點了點頭,說道:「還是任長官想的周到。」
任大強罵道:「拍你的熊臭馬屁!」
周八恬著臉笑了笑,知道任大強就這德性。
黑牙回到自己的隊伍裡,簡單說了句,一群人也是嘀嘀咕咕,說暴牙張沒安好心。
黑牙懶得搭理,伸個懶腰打了個哈欠,斜眼卻瞟到了鄭小眼。
鄭小眼還在那裡琢磨早上的事情,留意到黑牙正看著他,連忙跳起來,躲到一邊。
黑牙本不想搭理鄭小眼,心頭轉了轉,覺得不對勁,還是扭過頭去,嚷了句:「鄭小眼,來來,說兩句話。」
鄭小眼一肚子不樂意,但還是走了過去,點頭哈腰的說道:「黑哥!什麼事?」
黑牙沖鄭小眼乾笑了一下,說道:「鄭小眼啊,昨天對不住你啊。」
鄭小眼連連擺手,說道:「沒有沒有,是我不聽話。」
黑牙駑了駑嘴,慢悠悠的說道:「我知道你心裡怨恨我。」
鄭小眼幾乎要跪下了,纏聲說道:「黑哥,黑哥,你別嚇我。我膽子小。我身上有一根毛想怨恨黑哥,我就把頭砍下來。」
黑牙坐直了身子,看著鄭小眼說道:「你有心事,你咋不說?嗯?不方便說?最近你都挺反常的。昨天剛欺負了你,今天你表情不一樣啊?是早上碰到什麼事情了吧。」
鄭小眼心中一驚,想道:「這孫子!我糊塗啊。」鄭小眼說道:「真的沒有什麼?」
黑牙問道:「沒有?」
鄭小眼說道:「真沒有什麼?」
黑牙哦了一聲,擺了擺手,示意鄭小眼滾到一邊去。
鄭小眼如同得救了一般,連忙躲到一邊去了。
黑牙斜著眼瞄了一眼,哼了聲,嘴裡嘀咕著:「我信你還不如信我的臭大便。」
三號樓即將結束放風的時候,一陣狂風從天而降,轉眼雨點就夾雜著大風四處肆虐起來。
下午的放風又被取消了。
傍晚時分,天黑得厲害,一個閃電接著一個閃電,天上悶雷滾滾。
劉明義一天都沒有吃到東西,也沒有喝到水,琢磨著大概是晚飯的點了。於是蹲在床角不起來。他數著外面的閃電和雷聲的間隙。
過了一會,牢房門打開了,黑魚帶著另外一個看守進來了。
卡嚓天上一道閃電,照得這個小牢房一片白光,黑魚也嚇了一跳,這都讓劉明義看在眼裡。
黑魚身邊的看守將吃的放在地上,嚷道:「吃飯了!」
劉明義從床角邊顫顫巍巍的鑽出來,說道:「長官,我好害怕啊。」
黑魚本想立即就走,聽劉明義這麼說,自己又逞能,說道:「怕你的鬼啊,嚇死你算了!你說的鬼呢?叫出來給我看看?敢嚇唬我?嗯?」
劉明義滿臉驚恐的說道:「真的,真的有鬼啊,我不騙你的啊。求求你讓我出去吧。」
黑魚罵道:「少他媽的裝神弄鬼啊。」
劉明義哭喪著臉,臉上浮現出越來越驚恐的表情,慢慢伸出手來。
這表情讓黑魚看到了,黑魚顫聲說道:「幹嘛?找死?」
劉明義慢慢的說道:「經常來,經常來,從牆裡面出來,血淋淋的。」天空中雷聲滾滾,即將平息下來。
黑魚四下看了看,罵道:「放你的狗屎屁!」他說話的聲音也有點發抖了。
劉明義突然說道:「就在你身後!」
黑魚一轉頭,天上卡嚓一道閃電及時地扯出,照得牢房一片慘白。
黑魚不轉頭還好,這一轉頭,就看到牢門邊上的牆上,真的映出一個人的灰影來。
黑魚和身邊的看守同時哇哇大叫起來,一跳三尺高,竟然如同兔子一樣從牢房中躥了出去,連牢門都沒有鎖。
劉明義站起來,他並沒有從牢門中跑出去。天空中雷聲大做,震得房子嗡嗡直響。
黑魚他們儘管躥出去沒有鎖牢門,但是已經有其他的看守跑了過來,趕忙把牢門鎖上。
劉明義趁著雷聲消弱的時候,跑到牢門邊,哀聲喊道:「長官啊,我八字不好,這陣子正是我見鬼的時候啊。」
閃電再次從天而降,卡啦一聲,照得牢房一片慘白。
劉明義伸出手去,用手在牆上那塊人形的陰影處摸了幾摸,那陰影便模糊了。
劉明義再摸了幾摸,範圍更大了些,那牆上的陰影已經根本不是人形了,只是一塊顏色略深的灰跡而已。
黑魚正在走廊另一頭暴跳如雷,但是他也聽到了劉明義在牢門口嚷的那句自己八字不好,正是見鬼的時候那句話。
黑魚明顯是丟了臉,只好現在大發雷霆以壯聲勢,罵道:「你個龜兒子的,跑什麼跑?什麼鬼啊?哪有鬼?」
那看守縮著脖子,委屈的說道:「黑哥,我看你要跑的。所以……」
黑魚罵道:「放屁放屁!我怎麼要跑?」
那看守說道:「黑哥,那劉明義說的沒錯,現在是鬧鬼的時候。我奶奶說過,這二月裡……」
黑魚罵道:「放你奶奶的屁!你當我沒聽人說過二月裡的事情?」
黑魚越說其實心裡越發毛,倒霉自己碰到這麼個劉明義,其他二號樓的犯人,哪怕是女犯人,都沒有象劉明義這樣張嘴閉嘴都是鬼的。
黑魚正這麼想著,又是一道閃電卡啦作響,就聽到二樓的有女子尖叫起來。黑魚身子一震,探出半個身子,沖二樓罵道:「叫什麼叫!」
二樓的看守應道:「是劉佳莉!沒什麼。」
黑魚氣的嘴都歪到一邊去了,轉頭對看守說道:「把劉明義帶回去,關回原來的牢房。鬼天鬼地的,襂人的很,又把劉佳莉弄出毛病了。關回去關回去!」
那看守說道:「可是徐頭……」
黑魚罵道:「徐頭那裡我來說,媽的,劉明義關哪裡,我說了就算。反正過幾天就送他歸西了!關哪都一樣!找個人陪他,省得他裝神弄鬼的。」
那看守應了聲,又問道:「那明天放風算劉明義一個了?」
黑魚罵道:「算他一個。算算算!廢話這麼多!」
那看守顫巍巍的跑了。
黑魚走到大廳,天空中又扯出一道閃電。黑魚哎呦咳呦跳了一下,連忙四下看了看,也沒有別人。他咳嗽一聲,趕忙向辦公室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