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恭天山下

    李聖金看著A居然仰著頭真心實意的笑了起來,心中歎道:「真是厲害的藥物,估計這個張海峰腦海中,已經飛出了這裡了。」李聖金繼續喊著A的名字,但A此時什麼都聽不見。
    A在夢幻中繼續存在著。A被王萬誠帶去了一戶人家,顯然那戶人家和王萬誠是相當的熟悉。A此時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站在旁邊看王萬誠和那戶人家裡的夫妻說話。那個女人和男人便是A記憶中的母親和父親。只見那個女人笑面如花的走過來,拉起來A的手,問道:「你幾歲了?」A怯生生的說道:「我不知道,好像10歲了,別人都說我10歲了。」這女人眼睛便有點紅了起來,說道:「傻孩子,你哪有10歲啊。你喜歡阿姨嗎?」A看著這個女人,覺得特別特別的親切,不禁說道:「喜歡的。」這女人接著說道:「我當你媽媽好嗎?」A眼睛閃亮著,說道:「好啊,好啊,我一定會很乖很乖的。」這女人笑著說道:「那叫我一聲媽媽吧。」A眼睛紅了起來,撲到這個女人的懷中,喊著媽媽。這女人身邊的男人和王萬誠,都微笑了起來。
    輪船慢慢的移動起來,A抓著欄杆伸出手來,衝著站台上的王萬誠揮著手,身後,他的爸爸媽媽也向王萬誠揮手告別著。A對王萬誠喊道:「王叔叔!我永遠都會記得你!你一定要來看我啊!」王萬誠也高興的揮著手,對A笑著喊道:「小峰!到了重山市,一定要聽你爸爸媽媽的話啊!」那個時候,A6歲,但所有的事情,他當時就已經能夠記得異常的清楚。
    王玲雨看著A的眼角趟出了淚來,卻還是笑盈盈的如同做夢一般,心中也是一陣酸楚。這個堅強的男人,內心中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呢?
    重山市A的家中,王萬誠壓低著帽簷走了進來。A的母親看了看門外兩邊,趕忙把門關上。王萬誠進門以後,十幾歲的A也從旁邊房間中跑了出來,一把抱住了王萬誠。王萬誠抱著A輕輕拍了拍A的腦袋,笑盈盈的說道:「一年不見,長高了一個頭啊!都是小伙子了!」A的母親給王萬誠倒上水,說道:「這孩子,痞著呢!在外面老老實實,回家就折騰。」A說道:「媽,你不是告訴我,在外面要處於中游,不要冒尖嘛。本來我每次考試都能得優,只好故意做錯變成良。」母親對王萬誠說道:「你看,你看。油滑的很呢。」王萬誠抓著A的肩膀,仔細打量著A,說道:「不錯,不錯!從小就有頂尖特工的潛質!」A驚訝的問道:「特工?什麼是特工?」母親本想阻止,王萬誠卻毫不在意,看著A的眼睛,慢慢的說道:「你是真的想知道什麼是特工嗎?」A說道:「想的!我要做象王叔叔一樣的頂尖特工!」王萬誠說道:「好小子,知道你一點就透!來,今天晚上王叔叔和你一起睡,好好和你講講!」
    清明時節,天空中微微飄著細雨。A已經二十五歲了,已經成長為一個挺拔的青年。A跪在一個剛修建不久的墓前,那墓碑上寫著A父親母親的名字A燒了幾摞紙錢,便跪著發呆,好像在等什麼。一把傘從旁邊伸出,給A擋上了細雨,A抬起頭來,低低叫了聲:「王叔叔。」王萬誠面色嚴肅的說道:「小峰,不要多想了。你的養父母都已經走了。」A看著墓碑說道:「我一直把他們真的當成我的親生父母。」王萬誠說道:「你就當他們去執行了一個新的任務吧。小峰,你要振作起來。」A低聲說道:「王叔叔,我知道,你一直把我當成你的孩子。但我有時候,真的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說特工就必須要這樣,我不理解。」王萬誠沉默不語,說道:「那你後悔了嗎?」A搖了搖頭,說道:「我不後悔。」王萬誠繼續說道:「小峰,我有新的任務給你。」A緩緩站了起來,說道:「邊走邊說吧。」兩人慢慢走去。王萬誠說道:「你離開重山市,到武昌來,盯著我從德國回來的那個兒子,他做的事情非常的危險。現在國民政府也跟進了,我隨時都可能有性命之憂,因為我要破壞我兒子的計劃。」A說道:「您的兒子?他做的什麼事情?」王萬斌說道:「一種會造成大腦功能紊亂的毒藥,如果用於戰爭,將會是輕易之間殺死千萬人的恐怖武器。」A說道:「您不是和您的兒子一起為此工作嗎?」王萬誠說道:「平時是在一起,但我兒子已經發覺我在假裝幫他,一些行動已經不再讓我知道了,德國納粹也在暗中支持我兒子的工作,我很擔心國民政府偷雞不成。」A點了點頭,說道:「好的,我知道了。我明日就動身。」王萬誠說道:「到了武漢,用老辦法和我聯繫。你是我的王牌,一定要謹慎。」A說道:「放心,我會很小心的。」王萬誠繼續說道:「還有一件事情,無論我出現什麼情況,你都不要暴露身份,立即回到重山市潛伏下來,然後和福貴商行的王老闆聯繫,加入共產黨,我已經有密函交給他了。那個王老闆,你可以完全的信任他。」A有點吃驚,說道:「為什麼要加入共產黨?」王萬誠笑了笑,說道:「因為,共產黨是最後的希望。」
    A的腦海中又是一片光影閃爍,很快便又陷入了一片迷霧中。A漸漸聽到有人的聲音從迷霧中喊著他的名字:「張海峰,你能聽到嗎?」A四下看了看,並沒有人,他喊道:「是誰?」那聲音還是繼續問道:「張海峰,你能聽到嗎?」A更加仔細的聽了聽,這個聲音開始有了方向,A向前走去,迷霧漸漸散開,只見王萬誠端坐在一張椅子上,正笑盈盈的看著他,A連忙說道:「能聽到!」
    李聖金見時間差不多了,於是湊到A的耳邊不斷的呼喊他。只見A臉上所有的表情都已經舒緩下來,平靜的如同睡著了一般,李聖金又呼喊了幾句,A的嘴巴微微顫了顫,說道:「能聽到。」
    李聖金興奮的喘了口氣,繼續問道:「你能回答我幾個問題嗎?」
    A說道:「能。請您問吧。我一直想見你。」
    李聖金心裡琢磨:這事可太好了,看樣子真的如青盲所說,知無不盡啊,不過張海峰說的一直想見你,又是誰呢?不著急不著急,先按青盲說的,先問他那個恭天山的問題。
    李聖金問道:「十年前,恭天山下所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A沉默了一下,但還是慢慢的說道:「我不知道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A在沉默的那一瞬間,腦海中又浮現出了新的場景。
    大雨之夜,A架著一個瘦弱的男人,拚命在林間奔跑著,身後不遠處傳來眾多吆喝的聲音,手電筒的光芒也是四下照射著。A對這一帶的地形比較熟悉,拖著這個男人鑽來鑽去,眼看著就逐漸把後面追趕他們的人甩掉了。
    A帶著這個男人再跑了一段距離,終於停了下來,鑽進了一個廢棄的草棚中。那個男人非常的虛弱,氣若游絲,掙扎著說道:「你不該救我!我們都被利用了!快去救王萬誠!快!我已經活不了了!」
    A儘管也是只喘粗氣,但還是奮力將這個男人扶了起來,問道:「堅持一下!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你們所有人都被追殺?」
    那個男人如同迴光返照一般的說道:「交易,交易失敗了。他們要毀滅所有的證據,參與這個項目的人誰都不能活。我們被騙了,德國人、日本人的陰謀!戰爭!戰爭!哈哈,哈哈,這是為什麼啊!」眼看著這個男人的瞳孔正在逐漸的放大。
    A拍打著這個男人的臉頰,說道:「再堅持一下,我馬上就帶你去看醫生!」
    這個男人說道:「沒用的!沒用的!」正說著,這個草棚裡猛地又鑽進一個人來,A一個機靈,一把就掐住這個人的脖子,將他按倒在地。但A馬上就鬆開了手,這個人就是他按照王萬誠的吩咐一直跟蹤的人,王萬誠的兒子王國維。看得出,王國維也是被追殺的人之一,此時也狼狽不堪。
    王國維從A的手中掙脫開來,只看看了A兩眼,便發現A的身邊還有一個男人,竟沒有搭理A,逕直撲向那個半死的男人,扯著這個男人的衣服罵道:「劉大夫,你以為一死就了之嗎?那個新配方呢?你弄到哪裡去了?」
    這個叫劉大夫的男人不知道哪裡生出一股子力量,一把將王國維推開,眼睛瞪得滾圓,指著王國維罵道:「王國維,你父親要救我們,你偏不相信,非要和納粹合作!現在,我們都要死了!你連你父親也要害死了!你還在說那個藥方!你已經瘋了!」
    王國維又撲上來,揪著劉大夫的衣服嚷道:「我是瘋了,我一直就是一個瘋子,我不管誰死,可那是我的研究成果!是我的!我要用它改變世界!改變世界!你明白嗎?你根本不理解我!」
    劉大夫突然歎了口氣,說道:「既能救人也能害人,你不該和想害人的那些人合作!」
    王國維還是瞪著眼睛,說道:「只有最有一步了,最關鍵的一步,你只要告訴我,你只要告訴我,宮田山下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就可以!求求你!沒有人會知道的這是關鍵所在的!相信我!求求你告訴我!我發誓,不會再讓其他人知道!」
    劉大夫看著王國維,突然指了指A,說道:「我已經告訴他了,你去問他!我是死也不會告訴你的!不要再糾纏我,讓我死,讓我死……」王國維轉頭向A看了過來,A突然被劉大夫戴上一頂知情的帽子,還沒有來的及解釋,王國維就已經撲了上來,抓著A的衣袖,眼神懇切的看著A,說道:「求求你,告訴我,宮田山下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A將王國維拔在一邊,說道:「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快走吧,追兵就要過來這邊了。」王國維還是捨命撲上去抓著A,繼續問那個問題,A看了眼劉大夫,劉大夫已經歪倒在一邊,睜著眼睛,身體都僵硬了,顯然已經死了。
    A說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死了!」
    王國維說道:「不!你騙我!你一定知道!」
    A無奈的說道:「王國維,我現在要去救你的父親!你清醒點!跟我一起走!」
    王國維嚷道:「你只要告訴我是真的還是假的,我就走!」
    A看了看外面,追兵的吶喊聲已經傳過雨幕,越來越接近這裡了,A看了看趴在地上已經瘋顛狀態的王國維,心裡罵了句:王叔叔居然有你這樣的兒子!不能再和你糾纏了!
    A說道:「我現在死也不會告訴你!你如果能活著,日後再說!告辭了!請你活著!」
    王國維喊道:「你叫什麼名字!你是共產黨嗎?」
    A愣了一下,腦海中又回想起王萬誠曾經告訴他的,讓他日後加入共產黨的話語來。但A並沒有回答,只是說道:「保重!」
    A說完,便把王國維推開,奔入雨中,向王萬誠住所方向跑去。
    身後,王國維吼叫著:「共產黨!我和你們沒完!」。
    A咬了咬牙,沒入了雨幕中。

《青盲之越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