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獅城勾兌

    人浮於事
    方銳得到消息,南海酒業的總經理許添財近期要到新加坡考察。呂國華建議趁此機會搞一次公關,方銳覺得可行,立即著手準備。
    許添財當了20幾年的職業軍人,企業管理很軍事化,平日裡他就是個企業軍團的司令。南海酒業管理層基本上都是轉業軍人,由於上級別的軍人太多,除許總本人外,竟有13個副總。他們平常無所事事,主要工作就是喝酒打牌,即搞公關。
    方銳和呂國華與考察團同機出行,一行近30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前往機場,場面甚為壯觀。
    飛機降落在新加坡樟宜機場時已經是晚間八點,大隊人馬聚攏,被集中安排過海關。宋韻將護照收集起來統一填寫入境卡。許添財卻一口回絕,他堅持要自己填寫。行伍出身的許添財學歷不高,但這次他覺得作為一家上市公司老總,要盡量擺擺譜,至少要表現一個中國企業家應有的學識和風度。為此,他在出發前惡補了一個星期英語,以便關鍵時刻顯示自己的學識與修養。
    許添財拿著英文入境卡,很自如地填寫了姓名、出生日期和國籍,但他的筆停留在SEX(性別)那一欄。許添財展開豐富的聯想,很輕易地就把SEX在此的意思理解成了性生活。聯想固然輕鬆快捷,但也給他帶來茫然:為什麼海關竟然要瞭解這些情況?都說新加坡這樣的法制社會尊重個人隱私,為什麼還要瞭解入境者性能力的強弱?這不是侵犯隱私嗎?許添財帶著滿腦子疑問,在SEX這一欄寫下:aweekthreetimes(一個星期三次)。
    既然海關要瞭解每個人的性能力,我填三次應該反映出我處於中上水平。如果填得太少,豈不讓新加坡小瞧了我們中國人,我怎麼能丟這種人?如果填得太多,人家是否會懷疑我有性暴力傾向而拒絕我入境?冥思苦想之後,許總莊嚴地寫下了「一個星期三次」。
    庸人當道,人浮於事!
    中天投資何嘗不是這樣?那裡行事作風著實讓人難以忍受,幾乎感受不到一絲溫暖。官大一級能壓死人,每天看到的都是上級罵下級,罵得狗血淋頭。辦公室裡整日瀰漫著硝煙的味道,很多人目中無人、自大還喜歡亂嚼舌頭。那裡不乏搬弄是非的小人、關係戶的親屬、爭芳鬥艷的靚女、多管閒事的大姐,得罪誰都不好。
    方銳跟這些人一直都不對付,平時貌合神離。只是這些人多少都有些路子,礙於人情,也不能太生硬。為了公司內部的和諧,方銳曾經主動請他們吃飯,跟著喝酒玩牌,那些人也就這境界。方式俗不可耐,效果幾乎沒有。事後,該怎樣還怎樣。有的人彷彿脖子扭了筋,點頭勉強得很;有的人瞪眼遠眺自己的背影,嘴裡喃喃不止。方銳並不在乎,可是總感覺不痛快,都是自己的下屬,低頭不見抬頭見。在街上走,多了一個顧忌,老遠望見,迅速避開。
    方銳漸漸失去耐心。算了,就這樣吧!真得拿出「我行我素」的魄力來,否則,心會累的。
    收之桑榆
    大家在下榻的泛亞酒店吃完夜宵,各自回到房間。呂國華給每個副總發了一萬美金的零花錢,給許添財塞了兩萬美金。手裡有了美金,個個底氣十足,考察很自然變成了旅遊。次日清晨,大家分頭行動,各玩各的。方銳和呂國華邀許添財跑到新加坡著名的聖陶沙島拍照留影。
    當天風輕日朗,空氣幽幽蔓延著慵懶的氣息,仿若都市裡所有的疲乏在這裡都截然止步。這裡似乎永久充盈著夏日獨有的香氣,甜膩,馥郁。三人坐電纜車遊覽,從空中俯瞰聖陶沙全島,不由驚羨於眼前繁茂的綠意,綠得優雅恬靜。
    到了中午,三人都已筋疲力盡,疲憊不堪,回到賓館一直睡到下午快吃晚飯時才起床。吃完晚飯,似乎都不再有心思往外跑了。方銳獨自一人來到呂國華和許添財居住的房間。進門後看到呂國華正在泡茶,許添財躺在床上看電視。
    方銳笑說:「許總,要不,咱們養足精神,晚上再出去搞點新意思?」
    許添財擺了擺手說:「不行了,不行了。我這把老骨頭,再折騰不得了,再折騰恐怕就要散架了。」
    方銳恭維著說:「許總,您過去可是個大將軍啊!廉頗八十尚不言老,您也太過謙了。莫非錢花完了?呵呵!這個好說,我們可以再贊助點?」
    許添財搖了搖頭說:「不用了,不用了,真的是心滿意足了,這次真是十二分的感謝!」
    呂國華見氣氛正好,在一旁說:「阿銳,剛才我已經跟許總把那事說了個大概,要不你跟許總細談?」
    方銳直入正題:「許總,既然國華已經跟您談過,您覺得我們之間的合作……」
    許添財很爽快:「國華說了,你們想在我們這只股票上再下點工夫,讓我在財務處理和利潤分配上跟你們銜接一下。我看,這種財務調節也不是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應該沒有問題。國華現在是南海酒業最大的股東,也是我的老闆。都沒必要那麼客氣,有事儘管開口。」
    「除此以外,我們還會直接跟您交易,我準備把花一億元建的通海大廈五千萬賣給您,給南海酒業的賬面上添點彩。」
    許添財瞪大眼睛說:「你就不怕吃虧?」
    「絕對不會。南海酒業利潤增加,意味每股收益增加,二級市場每股收益增加一毛,股價就會上漲一塊。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高!真高!」
    事情進展順利,方銳總算鬆了口氣:「中天投資、金頂實業、南海酒業現在已經站到一條線上,三家應該同心同德,肝膽相照。」
    許添財笑了笑:「這種原則問題,大家心裡清楚,無須特意交代。只是我那高庫存的問題,不知道老弟有什麼好的解決辦法?」
    呂國華正色說:「許總,這可不是我們的專長啊!」
    方銳趕忙接過話茬:「國華,我們不應該這樣想!我們應該更多站到許總的立場上考慮問題。」
    許添財並沒有領情:「當前南海酒業已經出現危機,運轉非常困難。」
    方銳甚為驚詫:「危機?南海酒業並未出現虧損,最近剛出的一季報業績亮眼,怎會這麼快就變臉?」
    呂國華悵然說:「阿銳,你有所不知啊!當一家公司長期入不敷出時,運轉就會變得相當困難,這跟公司業績沒有關係。目前南海酒業產量遠遠大於銷量,庫存高企,銷售產生的現金流入根本趕不上生產和投資所需的現金流出。這做生意,現金周轉比業績更重要。」
    沉吟片刻,方銳單刀直入:「眼下問題的關鍵是消滅庫存……」
    慾海沉淪
    呂國華公司裡有事,先回國了。新加坡也就這麼大,方銳陪著許添財沒幾天工夫就玩遍了。考察臨近結束,許添財邀方銳再去一個敏感「景點」,要玩點刺激的。
    新加坡的老區芽籠街一帶是個紅燈區,是政府指定的合法賣淫場所。這是一片酒店和民宅相間的區域,大約有十幾條街道縱橫交錯,大大小小酒店遍佈其中。
    通常這等生意要在晚上10點以後才會興旺。那個時候,街道處處燈紅酒綠,誇張奪目、五顏六色的霓虹燈招牌與白皙耀眼的路燈交相輝映,妖艷,詭秘,慾海沉淪。酒店門口和馬路拐角的路口有打扮入時的年輕女人站著,許添財過去跟她們閒聊,方銳呆在一旁觀望,發現其中很多來自中國大陸。酒店的大堂裡都有透明玻璃,後面坐著始終微笑著的年輕女人,牲口似的等人挑選。這裡妓女和客戶都很多,中國人、馬來人、泰國人、越南人和印度人都有,大家互相觀望、交談,秩序井然。
    過了一會兒,許添財攬著一個叫rose的中國姑娘過來,他說中國女人好說話些,方銳故意調侃:「許總這也支持國貨,愛國!」
    「不知道你什麼胃口,這裡姑娘不少,等會兒你自己挑。」
    當時那rose只穿緋紅色抹胸,深色貼肉短褲,她畫了點淡妝,嘴唇飽滿,口紅垂垂欲滴。rose始終在笑,方銳心裡卻很替她難過,這是個淪陷到了地獄邊緣的人啊!
    方銳和許添財跟著rose進了一家越南人開的店,進去後才發現,裡面非常的妖,簡直群魔亂舞。三人在一個角落裡找到位置,一個印度服務員端過來幾打啤酒,兩瓶紅酒,三人相互交換眼神,戲開演了。酒精喝得多了,氣氛也融洽了不少。許添財和rose開始貼緊了坐,唱歌時手上還多了點小動作,高xdx潮部分,兩人手舞足蹈,摟摟抱抱。一個還算標緻的越南姑娘湊到方銳的旁邊,由於語言不通,對方更期待用身體說話。方銳很不知趣,依然不厭其煩地打手勢,逗得大家咯咯直笑。
    夜越來越深了,來的人也多了,男人不少,女人更多。各種膚色的女人排列在門口,搔首弄姿。望著大廳裡在天花板上昏暗的旋轉綵燈映照下的詭秘的男男女女,方銳仔細留心這裡每個情節。他馬上被舞池裡幾對男女的出格的「舞姿」驚呆了。天啊!怎麼會這樣?
    燈光只有那麼一點,只能感覺到黑影在隨著舞曲搖動。一曲完畢,燈光亮起,方銳看到一個男人依然撩起舞伴裙子,將大腿擠在她的內褲上來回摩擦,就連毫無音樂素養的方銳都看出來那腿的動作根本純粹就是占女人的便宜。而另一個男人的舉動更讓他震驚:他的嘴巴竟然含住女人從脫落的帶裙裡裸露的乳頭,臉貼在她的胸部使勁揉壓著。這些女人好像對這些男人的出格舉動毫不在意,任憑他們肆意妄為。有的甚至主動用身體招引男人的輕薄。呸!這哪裡還是在跳舞?
    方銳過去從未見過這般景象,他原以為摟緊了跳貼面舞就算最過分的了。方銳的目光轉向附近的沙發,發現在昏暗的沙發上坐著的男女的動作比之舞池裡的人還要更加不堪入目。
    未等方銳仔細看清楚周圍男女的情形,越南姑娘的肉體已經主動貼在他的肩膀上,體香和上酒味,使人神魂顛倒。這對他來說還是從未有過的,驚愕確實不少,不過十分短暫。方銳開始慢慢適應,大膽伸開手臂,將那個送上來的誘人的肉體摟住。在越南姑娘將他的手往她頸下移動時趁勢開始往她的雪白的胸部上摸起來,當方銳摸入她乳罩裡時,臉不覺紅起來,竟有些不忍往下摸。Hooker(妓女),Broker(拉皮條的),淪陷,多可怕的淪陷!方銳不禁抽搐幾下,輕輕將她推開,逢場作戲,應該點到為止。
    灰色地帶
    把酒言歡,觥籌交錯,不免有人得意忘形。
    「南海酒業剛上市的時候就是一堆狗屎,這些年來要不是靠我死撐著,裡裡外外周旋,早完蛋了。」
    方銳感到好奇:「狗屎?周旋?呵呵!我喜歡聽您的故事。」
    「你知道我是幹什麼的嗎?」
    「這還不明顯嗎?為什麼這樣問?」
    「哈哈哈哈!你看到的都是表面現象。」
    「怎麼?」方銳狐疑不定。
    「其實,我是海州最大的夜總會老闆,有海州最大的連鎖桑拿和夜總會網點。」
    「哈哈!您真會開玩笑!」
    「怎麼,你不相信?我告訴你,我到新加坡來考察,考察什麼?就是考察怎麼跟國際接軌啊!」
    說這話時,許添財左右晃蕩著,彷彿身體要飄起來,或是另一個自己脫離身子在說話。
    「我真被您搞糊塗了。就算您說的是真的,怎麼可能?現在世界上好像只有澳洲有一家夜總會集團是上市公司,這種生意亞洲國家裡也只有在新加坡才能合法經營。不要說在中國大陸,就是在香港也是非法的。怎麼可能上市發行股票?」
    「你清楚的,上市公司只是個殼。直接經營是不可以,也沒必要,不過可以投資。我們國家的事,不能直著來的,否則,你賺不到錢的。」
    這個時候,搖滾響起,幾個樣貌好似阿里巴巴的中東人圍著一個上身僅剩下白色胸罩的妖嬈女人跳起了鋼管舞。那女人可能受到藥物的助力,狂舞不止。深色緊身牛仔褲包裹著下身玲瓏曲線,搖來晃去的射燈下長髮拋來甩去,力道驚人,特別像舊式的紡織機械,馬達一響,無休無止。
    許添財就著這氛圍,興致盎然:「正因為男人都經不住女人的誘惑,所以女人才有回報,高額回報。而把女人當成資產經營在全球都是回報高、風險小的生意。這也是一門古老的生意。只要男人們的慾望穩定不斷,前赴後繼,回報一定很穩!中國不少桑拿和夜總會都有小姐提供服務,所以夜總會才會有高額盈利。」
    「可是,政府怎會坐視不管?」
    「哈哈!你的腦筋就是太直,不會拐彎。儘管色情服務明文規定是非法的,但這是個灰色地帶。有些地方為了吸引遊客,改善投資環境,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香港也是一樣。」
    「呵呵!原來是這樣啊!」
    「有人小看我們這些轉業軍人,笑我們是些大老粗。他們哪裡知道,這恰恰是我們的核心競爭力。國內不少軍人服役多年,軍銜很高,退役以後,很多都被安排在公安局、檢察院和法院系統。你明白嗎?既然我們管理層是轉業軍人,許多戰友現在都是警察、檢察官和法官,你說我們的後台硬不硬?」
    「佩服!佩服!」方銳恍然大悟。
    「這類生意在法律上糾纏不清,並非誰都敢做,有很高的行業壁壘。內地夜總會不少是公款消費,公款拿回家就構成貪污,拿來招待客人則是正常業務。此外國企有時候不願讓利潤太高,利潤多則上繳多,來年的指標更高,還不如把錢拿到夜總會招待客戶。即使民營企業也會為搞定官員和國企老闆不惜代價消費。這類生意成本很低,只需提供普通酒水就行,來夜總會的主要目的又不是品嚐美食,而是小姐,小姐成本更低,僅僅是某些身體器官的磨損而已。」
    這些歪理邪說,方銳聞所未聞,這回真是長了見識!
    如此看來,許添財壓根就沒想解決問題,他認為那種見不得光的生意才是他的正業。唉!只能靠自己了。
    出師不利
    離開新加坡前,方銳還打算去拜訪一個正在新加坡度假的台灣商人,尤清。
    年過六旬的尤清是台灣綠島酒業集團的董事長,綠島酒業主要從事酒類產品的營銷和推廣,目前擁有東南亞地區數一數二的白酒和黃酒的營銷網絡。尤清曾經是台灣天富證券公司的老闆,1990年由於亞洲金融風暴,台灣股市升勢翻轉,從一萬多點跌到兩千點左右。在這個過程中,尤清雄心未死,還讓天富證券大量買進股票。可是大勢已去,人力難及,幾個月內,尤清30億台幣虧損一空。
    尤清15歲跟著父親賣茶,做了30年生意,從未敗過,卻在幾個月內,數十年積累的身家賠得乾乾淨淨。他把老婆兒子送到美國,自己痛定思痛,以圖東山再起。後來尤清創立綠島酒業,經過十多年的打拼,重振昔日雄風。
    為了見到尤清,方銳先通過一個台商朋友找到一個中間人。此人從事白酒業務有些名氣,綠島酒業前幾年負責在新加坡推廣金門高粱酒,很不順利,銷量遲遲沒有增長,就把他請來當顧問,結果局面很快好轉,業績驕人,深得尤清賞識。
    那個中間人戴深度近視眼鏡,一副老實憨厚的學者樣,方銳起初感覺他是個實在人。可僅僅為了介紹與尤清見面,那人居然開價要一萬美金介紹費。方銳沒太在意,支付了這筆錢,權當公關支出。沒有想到,方銳到了新加坡後,等了三天還沒消息。最初那人還找理由搪塞,到最後他乾脆溜之大吉。後經打聽,才知道他自己的財產被年輕的第五任老婆席捲一空,不知去向。那人身心俱焚,從此變得人窮志短,也學會了這招,而方銳不幸成了第一個中招的受害者。出師不利,竟然犯下這種低級錯誤,方銳不免有些沮喪。
    遭遇挫折,方銳喜歡靜下心來冥想,打坐,和自己的靈魂溝通。人始終活在兩個世界裡,一個是戴著面具斡旋的世界,一個是不戴面具坦誠的世界,他要摘下面具,赤裸裸面對自己的靈魂,與那個真正的自我對話,困惑、痛苦和由此而來的愉悅如影相隨。
    方銳透過窗戶望著大海愣愣出神,大海好像沒有盡頭,極目之處海天一色,令人想到萬物一體;而海的變幻無窮令人生出風月無邊的感慨。
    生命是一場無始無終的漫遊,對漫遊者而言,故鄉,他鄉,何時可分?又何必分?海色天光,萬里與共。故鄉亦是他鄉,他鄉亦是故鄉,萬般情思,皆歸於心。隨心而動,隨意而行,這便是道,天地自然之道。
    方銳打開音樂,放出的是婉倩彈奏的《春江花月夜》,靜謐,空靈,讓人迷醉。方銳閉上眼睛凝神細聽,眼前展開了一片絕美的夜景。他彷彿看到水面上微波粼粼,在月下情人般呢喃私語,又如嬰兒乖巧入眠。方銳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在月光中浮游上升,投身於浩瀚宇宙的懷抱,在飄飄蕩蕩中不斷消融……
    清慎勤忍
    看到方銳上當受騙,那位台商朋友感到愧疚,為了彌補過失,他親自出面聯繫新加坡台商協會,通過正規渠道找到尤清,道明原委。一家中國大陸金融機構的負責人,跑到新加坡要見還在度假的自己,尤清覺得奇怪:莫非這是中國特色?尤清抽一個下午的時間,打算會會這個怪人。
    本來兩個人約在下午兩點鐘見面,方銳提前半個小時到了約定地點。約定地點在聖淘沙島西南部的巴拉灣沙灘,橫跨巴拉灣海面的吊橋,沙灘,海水,藍天,微風……寧靜和平,風景怡人,方銳暗歎老先生真會挑地方。
    時間還很充裕,方銳掏出隨身攜帶的袖珍梳妝鏡,將一身西裝革履的行頭再次梳理一遍。接著,方銳將一塊乾隆和田羊脂白玉珮掛在送給尤清的見面禮——南海酒業公司的主打產品金雕酒的瓶口上,玉珮上刻有四個字:清、慎、勤、忍。
    尤清非常準時,勞力士表似的,不急一分,不遲一秒。簡單寒暄過後,雙方交換了見面禮,尤清遞給方銳一個八邊形的木頭盒子,上書「鳳梨酥」三個字。尤清勸方銳現在就打開盒子品嚐。
    方銳以前不是沒吃過鳳梨酥,只是當時一咬就掉一大堆渣,膩得要命,所以對這東西一直沒什麼好印象。方銳這時沒太多想碰的慾望,可是好意難卻,勉強咬了一口。真沒想到那麼好吃,嘗過後讓他湧出一種想把手指頭吃掉的幸福感,入口即化,甜而不膩,餘味無窮。
    尤清覺得有宣傳本土特產的義務:「這是台灣正宗的鳳梨酥,你以前吃的都是在大陸做的,加上保鮮工作也沒做好,難怪你不愛吃。」
    「您費心了!」方銳很驚奇尤清做事的認真,連自己以前吃過的鳳梨酥都知道。
    兩個人在沙灘上的遮陽傘下坐好,面朝大海。
    尤清竟然知道南海酒業的許添財,似乎對他不太感冒:「許添財不像個做實業的,像個官僚,專制社會的企業家都是這樣的嗎?」
    方銳明顯感受到了偏見,心裡和嘴上都不服:「這話有點上綱上線了吧?專制社會?大陸自有大陸式的民主,總不能說,大陸不像台灣那樣年年選舉就是專制。再說,台灣式的民主也不一定是進步的。」
    「願聽高見。」
    「台灣政治人物總把『民意』二字掛在嘴邊,顯示自己事事尊重民意。不談這裡面的『選票考量』,我只想問:難道民意永遠正確?如果民意是錯誤的,政府應該施行符合民意的政策,還是應該堅持正確的政策?如果選擇前者,對台灣造成傷害誰負責?如果選擇後者,就會被扣上『悖逆民意』的帽子,就會流失選票,政治人物可能因此下台,誰又甘心?台灣式的民主經常自相矛盾,未必可取。」
    聽完這席議論,尤清甚為驚愕:「真想不到,閣下年紀輕輕,竟把問題看到如此透徹。」
    「請恕晚輩冒昧!失言了,真是失言了!」
    方銳當心談這些不相干的話題會影響談話氣氛,趕忙壓低身段,以示謙卑。尤清反而來了精神,對他刮目相看:「以後要有機會,我們好好聊聊。這次,咱們先談談我們之間的合作。許總跟我談過合作開發東南亞黃酒市場的事情,就是價格沒法談攏。沒有想到,許總那麼沒有耐心,只是暫時出現分歧,他就打算放棄。」
    「價格不是問題,您只要不砍得太狠就行。」
    「你能做得了主?」
    「我能。」
    「你是南海酒業的控股股東嗎?」
    「幾乎可以這麼認為。您過去也幹過金融,其中玄機,應該無須晚輩多言。」
    尤清遞給方銳一張紙條:「好的。這是我的私人通信方式,隨時聯繫。」

《操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