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節

趙女士坐姿端正地看演出,宋宇生在一旁打瞌睡。過了一會兒,宋宇生換了個姿勢,頭一歪靠在了趙女士的肩頭上。趙女士一下子緊張起來!她偷偷看了看四周。
    四周的人正看著舞台上的表演,無人注意到他們。
    宋宇生好像有感覺似的,抬起頭來,晃了兩下,又重重地靠在了趙女士的肩上。趙女士顯然適應了,而且還有些受用……這時候宋宇生發出了動靜不小的鼾聲。
    背後一個觀眾不滿地捅了捅宋宇生,「嗨,嗨,說你呢——回家睡去行嗎?」
    宋宇生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的腦袋正枕在「四聯燙」的肩頭,慌忙直起身來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啊!」
    趙女士有點兒不好意思,「沒事兒,你……可能太辛苦了。」
    舞台上傳來女報幕員的聲音:「下面是魔術,表演者王剛、江路!」
    宋宇生揉了揉眼睛,朝舞台望去,發現魔術師正從側幕裡攙出一個古代美女,古代美女面向著觀眾轉成正面。
    宋宇生仔細一看——正是別樣風情的江路!
    在魔術師的指揮下,江路鑽進了箱子裡。
    宋宇生的興致高昂起來。
    兩個著古代服飾的女助手轉動著箱子。
    宋宇生聚精會神地看著。
    音樂戛然而止。
    箱子停止了轉動。
    魔術師誇張地打開了箱子,箱子裡空無一人!
    宋宇生和觀眾們興奮地鼓起掌來!
    天幕後,江路狼狽地從一個狹窄的暗道裡爬了出來。舞台監督在天幕的另一頭,邊揮手邊低聲喊:「江路,快點!快點!」江路一邊整理著頭飾,一邊小跑而來,站定在側幕裡
    舞台總監湊過來說:「行啊!江路,夠利索的!」
    江路扭著腰,喘息著說:「誰說的,差點兒閃了我的腰!」
    掌聲中,魔術師正朝側幕走來,他向江路伸出了手……
    魔術師牽著江路走到舞台中央,同時鞠躬。
    掌聲再度響起。
    宋宇生邊熱烈鼓掌邊扭頭對趙女士說:「確實不錯!」趙女士報以矜持的笑容。
    散場了,宋宇生和趙女士保持著二十厘米以上的距離從劇場走了出來。
    趙女士有點兒害羞地對宋宇生說:「老宋……這麼稱呼不介意吧?」
    宋宇生有點兒尷尬地訕笑著說:「呵呵,挺合適的。」
    趙女士一臉嚴肅地說:「你覺得演出怎麼樣?你怎麼評價?」
    宋宇生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呵呵,睡了大半場,不好說。您怎麼看?」
    趙女士話語清晰地說:「我也不太懂藝術……怎麼說呢,整場演出可以說是百花齊放,異彩紛呈,很有教育意義!」
    宋宇生皺了皺眉頭,顯然,這種八股腔調以及驢唇不對馬嘴的說辭讓他難以忍受。
    宋宇生有點兒敷衍地說:「要不我先送您回家?」
    趙女士真誠地說:「不方便吧?」
    宋宇生沒有多想,開口就說:「有什麼不方便的,一腳油的事兒。」
    趙女士又說:「讓鄰居看見了還得做解釋工作。再說,摩托車太危險了,錢阿姨跟我說……」
    這時候江路抱著那束紅玫瑰從側門匆匆走出來。宋宇生忽然走神了,盯著江路看過去。
    趙女士順著宋宇生的視線,也發現了江路。
    趙女士說:「我好像見過她?」
    宋宇生大方地說:「對,在我們家,她來給我送頭盔,你不也看見了。」
    趙女士有點驚訝,「你們早就認識?」
    宋宇生遲疑著說:「哦……怎麼說呢?」
    趙女士冷冷地說:「老宋,我們都是成年人,雖說您是搞文藝的,但感情的事……」
    宋宇生聽了有點兒摸不著頭腦,心想這哪兒跟哪兒啊,就涉及感情了!於是說出的話就有點支吾:「您……誤會了。」
    趙女士一板一眼地說:「能解釋一下嗎?」
    宋宇生有點兒不高興了,「解釋什麼呀?」
    趙女士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冷冷地說:「請好自為之吧!」
    這邊的江路忽然看到了一個女士跟宋宇生說了一句什麼,然後那個女士就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江路身後,不少年輕演員在上一輛大轎車。女報幕員朝著一輛開著大燈的桑塔納跑去,超過江路時拉了她一下。
    「江老師,搭一段兒順風車吧?」
    江路笑笑說:「不用了……」
    旁邊的女演員甲開玩笑說:「你別操心江老師,那獻花的馬上就來了!」
    江路特別開得起玩笑,沉穩地說:「沒錯!」
    女演員乙接道:「讓他別光獻花,再獻點兒實惠的!」
    大轎車緩緩駛動,與江路擦身而過。
    這時,宋宇生的摩托車突然開到江路身後。車上的年輕演員們看到後大失所望,一個女演員喊了起來:「江路,讓他換一輛車再來獻花!換個伏爾加!」
    一個小男演員叫道:「伏爾加早就過時了!換輛豐田皇冠……」
    宋宇生沒有理會車上的叫喊聲,對著江路說:「我送你回去吧。」
    江路疑惑地說:「你知道我在這兒?」
    宋宇生撓撓腦袋,「我算是說不清了。」
    江路笑著盯著他問:「把女朋友氣跑了?」
    宋宇生答道:「那我就更說不清了。」
    兩個人一時都不知該說些什麼。宋宇生瞥了一眼江路懷裡的紅玫瑰,試探地說:「呵呵,男朋友送的?
    江路笑了,「輪到我說不清了。」
    宋宇生指指後座,「上車,我送你回去。」
    江路故作驚恐地說:「你們家老太太那麼厲害,我可惹不起。」
    宋宇生有點兒尷尬地回應道:「呵呵,老太太是刀子嘴豆腐心。」
    江路顯然對這樣的回復並不滿意。
    宋宇生盯著江路說:「其實吧,人活著,做什麼事兒,得相信自己的感覺,犯不著想東想西難為自己。」
    江路盯著宋宇生問:「你指什麼?」
    宋宇生笑嘻嘻地看著江路。
    江路恍然大悟,「我不上你的車就是難為自己?」
    宋宇生笑了,「你看,自己說出來了。」
    江路也笑了,追問了一句:「那……你呢?」
    宋宇生迎著江路的目光坦然地答道:「我想送你回去!挺晚的了,你一個人路上也不安全。」
    這時候江路又遲疑了。宋宇生看著江路的遲疑,有點兒不確定地說:「你在等人?」
    江路說:「沒有啊!」
    宋宇生說:「那還愣著幹嗎?!」
    江路跨上了摩托車後座,摩托車冒出一股青煙,載著江路走了。
    稍後,一輛嶄新的皇冠出租車駛來,停在了劇場門口。後座上,是一個西裝革履、頭頂無毛的中年人(DavidChen)。DavidChen向前欠了欠身,對著司機說:「等我十分鐘,我接個朋友。」
    DavidChen下了車,一溜小跑奔向劇場。
    宋宇生載著江路,在大街上飛馳而過,摩托的大燈是壞的,照得前面的路有些昏暗。江路在後座上凍得直打哆嗦,一張卡片從懷裡抱著的紅玫瑰中飛了出去。
    宋宇生像是感覺到了什麼,隨即減速,停車。
    江路牙齒打戰地問:「怎麼了?」
    宋宇生摘下頭盔扣在江路的頭上,隨即脫下自己的皮夾克。
    江路急忙喊道:「有這個戴就行了。」
    宋宇生自責地說:「怪我粗心,等到了家也把你凍感冒了。」
    「真的不用。你在前頭不是更冷嗎?」
    宋宇生不由分說,把皮夾克裹在了江路的身上,然後跨上了車。
    宋宇生再次發動摩托,忽然發動機熄火了,連續打了幾次火,發動機哼哼了幾聲後便再無動靜。
    這時,一道雪亮的燈光照過來,一輛警車停在了摩托車的跟前。兩個警察下車走了過來。江路有些緊張地問宋宇生:「你違章了?」
    「沒有。」
    警察過來了,「怎麼了?」
    宋宇生說:「呵呵,關鍵時刻掉鏈子。」
    警察甲說:「是你自己的車?」
    宋宇生說:「是。」
    警察乙說:「大燈怎麼不開呀?」
    宋宇生恍然大悟,「哎喲,我給忘了,早晨摔了一跤,碎了。」
    宋宇生又踹了一腳油門,車點著火了。
    警察甲覺得有點不對勁,伸手擰下了宋宇生的車鑰匙,「先等會兒。駕駛證,行駛證。」
    宋宇生急忙在口袋裡翻找起來。

《幸福來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