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易
寫到這樣淋漓盡致、毫無保留、毫不含蓄的地步,讓我感到毫不性感。這是她們最悲哀、最失敗的地方。
這一現象跟中國文壇的熱炒熱賣很有關係,另一個原因就是整個社會心理的粗俗化。一個作家美不美完全文不對題,這個提法本身就很荒誕。
作為近年來在海外最有影響力的華人作家之一,嚴歌苓的作品曾獲得台灣幾乎所有的文學大獎,其長篇小說《扶桑》去年還登上《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的前10名。今年1月,當代文學出版社把她的著作整理成七本一套的《嚴歌苓文集》出版,嚴歌苓為此回到國內,並出席了在王府井書店舉辦的簽售活動。
社會的輸者各有不同贏者都是一個面孔
問:在這部文集的作品中,您自己最喜歡哪一篇?您寫過病殘者、假婚者、海外中國名妓,近來又屢屢觸及同性戀的主題,有人說您的作品越來越邊緣化,您怎麼看?
嚴歌苓:我是一個憑著激情和才華來寫作的作家,我不改作品,不會左變右變的斟酌,所以對自己的作品留下的印象就是激情是否最飽滿、寫作是不是最順暢?想想當時的感覺,覺得狀態最佳、發揮最好的,應該還是《雌性的草地》,那時候年輕,精力旺盛。
其實邊緣人物的命運更讓我感興趣,主流是什麼?主流是會計、律師、職員之類。我對社會上的輸者感興趣,因為他們各有各的輸法,而贏者都是一個面孔,寫作就要寫有個性的人物。
第三次突破——進入美國商業出版
問:您現在的創作方式大都是雙語齊下的。請問您是如何保持雙語狀態的,在好萊塢做編劇對您的創作生涯有什麼影響?
嚴歌苓:中國作家用英文寫作,還要讓美國的讀者接受,最大的難度是文化,不是僅僅懂了語言就能寫好的。例如一句話在你用漢語想像的時候是很幽默的,但在美國文化的上下文環境中根本就不幽默,或許還會相反;你認為非常感動,很可能到美國文化中是太過分的多愁善感,外國人對中國作家普遍的反映就是多愁善感,遣詞造句抒情太多。
英文編劇在我的創作中非常重要。我覺得不管怎樣,這是好萊塢,是世界上最正規的電影企業(不能說電影事業),每個人的那種硬碰硬的實力絕對不含糊,所以我覺得這是對自己的一次考驗,也是對自己潛能的挖掘,看看我還能有什麼突破。
我一生中有三個突破。作為一個用中文寫作的作家,我30歲左右到美國學習用英文寫作、拿學樣,這是第一個突破;第二個突破就是為好萊塢編劇,用英文寫劇本,這兩個突破,我已經完成了。第三個突破,就是直接用英文寫小說,進入美國正規的商業出版渠道。我覺得,如果生活中沒有一再的突破的話,會很沒勁的。
寫到毫無保留的地步,是一種悲哀
問:您對大陸文壇這幾年流行的「美女作家」現象持什麼態度?作為一名作家,您平時的生活是一種什麼樣的狀態?
嚴歌苓:首先我認為這跟中國文壇的熱炒熱賣很有關係,第二就是整個社會心理的粗俗化。一個作家美不美完全文不對題,這個提法本身就很荒誕。但這種事也不是孤立存在的,那種大膽的描寫、對自己隱私的暴露等,國際上也有,不是什麼新鮮事,只不過到中國來晚了二三十年而已,我覺得它很快就會過去,這樣東西有多大生命力呢?
這些作者所追求的東西我不能苟同。我認為她們最悲哀的是:寫到這樣淋漓盡致、毫無保留、毫不含蓄的地步,讓我感到毫不性感。一點都不性感,這是她們最悲哀、最失敗的地方。你可以沒有愛情,連性感都沒有了,那就徹底的失敗了。
有媒體把我也稱為美女作家,我跟她們不是一個年齡階段的,怎麼可以相提並論呢?我覺得很奇怪。我想寫成她們那樣也不可能,那不在我的生命範圍之內。
我特別在意能夠有一個紙對的、獨立的空間,我還特別重視休息,特別是在非常嘔心瀝血的狀態下度過一天以後,絕對需要休息。所以我會傳真也不回,電話也不接,很多事情一拖就是很長時間,因為我是一個絕對要求空間的人,有很多時候是希望絕對不受打擾的。
西方人很尊重個人空間,我要創作或要獨立思考的時候,就會對我丈夫說對不起,剛才和你說話的時候心不在焉,因為我有一個想法,我要考慮完,他會說好好好,你就去考慮吧!他不介意,能夠理解很多東西是由作家這個工作的特性造成的,不是怪癖,他尊重我的心理習慣和行為習慣,我覺得這是一種很文明的家庭關係。我所做的就是安排好他的生活,做好家務,做很好吃的飯。我對他沒有什麼直接的幫助,但是能造一個很好的家,我認為這是一個女人最好的幫助和最自然的貢獻。
2006年3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