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秦一星到康定來,他脫了襯衣光著上身,對著電風扇吹著說:「熱。」又躺到床上說:「累。」柳依依說:「別找借口。」他說:「什麼借口?」她說:「偷懶。」他笑了說:「不幹活,不犁田,不播種。」柳依依說:「那麼多人纏著你,能不累嗎?」這時秦一星的手機嘟的一聲輕響,信息進來了。秦一星本能地把手伸向褲兜,突然停下來,似乎是不經意地,慢慢地縮了回來。柳依依裝作沒聽見也沒看見,繼續說話。秦一星說話有點心不在焉,又說:「去解個手。」他去了,柳依依拿了電熱壺輕輕過去,看見他一手撒尿一手在發信息,見了柳依依手抖了一下,繼續若無其事地發信息。柳依依說:「燒點開水給你泡杯茶。」接了水走了。秦一星回來故意把手機大咧咧地放在桌子上,柳依依想,都刪乾淨了,誰看你的?水開了泡了兩杯茶,柳依依瞟見手機亮了一下,沒響。她知道又有信息進來了,他已調成了靜音。柳依依說:「是不是再燒點水?」秦一星到水房去接水,柳依依抓起手機看了信息:「我在步行街看中一雙鞋,你來幫我買。」聽見接水的聲音斷了,她馬上把手機放回去,記下了那個號碼。秦一星回來拿起手機看了看說:「什麼時候又來一條信息,叫我去應酬。」柳依依撒嬌說:「誰叫你去?你也應酬應酬我吧,人家等這麼久,你剛來又要走。」秦一星說:「沒有辦法,你看,我根本不是我自己的。」柳依依說:「誰叫你去?你這麼聽她的話?」
聽著樓下汽車發動的聲音,柳依依揣想秦一星此刻的心情,肯定有終於逃離的輕快之感,就像自己終於找了理由從那些無趣的男人那裡逃離而如釋重負一樣。想到自己竟成為了一個被別人逃離的人,一種悲哀浮上了心頭。
三年多的結局就是如此。柳依依想不通,可想不通也要想通。她想哭,可不知怎麼卻笑了起來,是豁達也是殘忍。「無恥,真無恥。」她把這句話反覆了幾次,卻又無法確定自己真正想罵的人是那個女孩呢,還是秦一星。忽然間她明白了,自己不能就這樣認了輸,要反擊,反擊!到了移動公司,柳依依把號碼報了,說要交話費,營業員電腦打出來的名字是嚴翠英。她掏出錢包翻看一下說:「忘帶錢了。」就離開了。她猛然記起,這就是那個藝名叫嚴妍的小嘴唇女孩。出了移動公司,柳依依看看時間,估計他妻子已下班了,就拿IC卡在路邊電話亭撥了秦一星家的電話。撥通了她說:「周姐呀,我是電視台的小李。」周珊在那邊說:「哪個小李?」她說:「哪個小李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就把嚴妍的名字說了,事情也說了。出乎她的意料,周珊一點驚訝的情緒也沒有說:「這些髒腸爛肚的破事我不想管,要管我早就管了。只要不把火燒到我家裡來。」又說:「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事?」柳依依沒料到她這麼問,嚇得手一軟,幾乎要掛話筒,沉住了氣說:「我為你好。」周珊說:「為我好?是為你自己好吧?你真的姓李?恐怕……」柳依依不敢聽下去,把話筒掛了。她一隻手捂著胸口,非常後悔打這個電話,真是昏了頭啊!在人叢中走著,柳依依心裡充滿了恨,恨嚴妍,恨周珊,恨秦一星。可恨歸恨,同時她心裡非常清醒,恨毫無意義,恨只會誤事。問題是要贏才行,要贏,贏。想清楚了,柳依依還跟以前一樣定時約秦一星見面,秦一星總是答應得有點勉強,可到底還是來了。
這天跳操柳依依去得早,就在最前面一排佔了位置。跳的時候,看清了那個領踏板操男教練手臂的肌肉很發達,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那教練似乎也注意到了她。跳完操她匆匆去洗澡,感到教練望著自己,眼光中似乎有種情緒。洗澡的時候柳依依猶豫著,忽然想到了秦一星,就有了一種報復的衝動,為什麼不?讓他也遭遇背叛,大家就扯平了,她在沐浴露中細細地撫摸著自己的皮膚,一寸,又一寸,潤澤,滑膩,手感很好。這種感覺給了她一種自信,再細細地撫摸,忽然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像是另一雙手在自己身上摸索。
出了大門他見教練站在那裡,教練說:「今天懶得回去了,就在那邊找間房休息休息。」猶豫了一下,面帶羞澀說:「能請你上去陪我說說話嗎?」再看她一眼說:「走吧。」柳依依還沒想清楚,就失去了意志似的,跟在他後面。在賓館門口柳依依猶豫了,掏出手機似乎想跟誰打電話,站住了。教練也站住了說:「是不是要向誰請示?」也不催她。柳依依正想找個理由跑掉,突然想起前兩天在一本書上看過的一句話:「任何時候都要相信內心的衝動,服從靈魂深處的燃燒。」就說:「好吧。」
事後柳依依非常後悔。本來早就給自己定下了原則,決不屈從於這種沒有來頭沒有承諾沒有安全感的臨時性激情,一不小心,竟越過了給自己劃的這條紅線。第二天她去跳操,教練見了她,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似乎昨天晚上那一幕根本就沒有發生。犯賤。想起昨天晚上的經歷,柳依依偷偷在心裡對自己這麼說。當時進了房間就由不得她了。原來想著至少還有一個過程,培養一點情緒吧,沒有,直奔主題。出於自尊她還忸怩了一下,可他那樣有力,就只能由他擺佈了。十二點鐘他走了,說有人催他回去。這時她才明白,今晚自己是服從了一種精心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