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生活很平淡,太平淡了,完全不像新婚的小兩口。跟宋旭升戀愛的時候很不甘心,因為身邊有一個秦一星,也沒覺得那麼過不去,現在沒有秦一星了,痛苦陡然地鮮明起來。可她跟宋旭升在一起的時候,能簡則簡。開始藏掖著是為了掩飾,怕他有什麼想法,後來能簡則簡就成了常規,像一條河,曾經歷過山間的激盪,現在已進入了舒緩的平原。遺憾之中柳依依想到,對婚姻來說,最大的價值就是兩個人心心相印,真情相愛,這才是最真實的價值。有了這種境界,才會覺得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才會超出功利,不打小算盤,以親情為起點去考慮問題。可是,在今天,這種境界已經難以尋覓了,誰會傾心去愛誰呢?自己就是第一個不相信愛情的人。不是不渴望,而是不敢奢望。
宋旭升跟柳依依商量生孩子的事,柳依依說:「這就生呀!」她想著孩子一生,那一輩子就真的定下來了,心裡有點抗拒。宋旭升說:「什麼叫這就生,你都快二十九了,你自己知道嗎?」抗拒沒有什麼意義,難道還去離婚嗎?那除了證明結婚是個錯誤,還能證明什麼?既然不離婚,那還等得什麼?命運的步伐越來越緊迫,無法抗拒。這讓柳依依想到,生活原來不是被選擇的,而是被規定的,這就是宿命。
過了幾天,晚上要跟公司同事吃飯,柳依依下午給宋旭升打了電話。宋旭升問了在哪家餐廳,又問什麼時候完。柳依依說:「完的時候就完了。」晚上大家說得興奮了,九點多鐘才散。出了餐廳柳依依看見宋旭升在門口等著,就說:「你來幹什麼?」同事笑著說:「燕爾新婚啊,分不開啊,幸福啊!」第二天柳依依去上班,一個女同事說:「那就是你先生啊,我昨天看他在包房門縫裡瞧了兩三次,還覺得有點怪,原來是你愛人。」回家後柳依依對宋旭升說:「以後別去接我了,別人都笑話我了。」宋旭升說:「不安全呢。」柳依依說:「有人送我。」宋旭升說:「那就更不安全了。」柳依依說:「還在門縫裡偷看呢,就不怕別人看扁了你。」宋旭升直著脖子說:「看扁就看扁,總比吃個啞巴虧好。」
爭吵歸爭吵,該做的事情還得做,這就是日子。宋旭升選擇了一天,執行了繁衍人類的偉大使命,然後捏著指頭算日子。日子到了,柳依依身上該來的事情還是來了。這讓宋旭升非常沮喪,把手指頭一根一根地捏過去說:「沒錯呀。」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又說:「你應該不會有問題吧?」柳依依看著他有點可憐,安慰說:「你又不是神槍手,哪有一槍就打中靶心的?」宋旭升說:「我肯定是沒有問題的。」柳依依說:「我也肯定沒有問題。」宋旭升馬上說:「你怎麼那麼肯定你肯定沒有問題?」柳依依心裡驚了一下,臉上有點不自然,馬上又笑了笑說:「我從來就很正常。」宋旭升說:「哪方面很正常?」神色有點緊張。柳依依馬上說:「每個月都很正常。」宋旭升長吁了口氣說:「哦。」又說:「那就等下個月。」柳依依想又問他,你又怎麼那麼肯定自己肯定沒問題?想想忍住了,知道了又怎麼樣呢?
這天上班的時候,柳依依接到秦一星的電話,問她什麼時候有空。柳依依說:「謝謝你還記得我。」秦一星說:「不但現在記得,永遠都記得。」柳依依想,他就是會說話,雖然是信口開河,也是中聽的。她說:「以為誰會相信你的話嗎?」秦一星說:「那我晚上當面給你解釋吧。」柳依依想到晚上宋旭升肯定要查崗的,說:「中午好嗎?中午。」秦一星說:「唉,受管制了。中午又能做什麼呢?那就中午吧。」
上午忙得要命,不停地有客戶找她。收市了柳依依趕緊去赴約,進了荷韻餐廳的情侶包房,秦一星一躍而起,一把抱起她,一隻腳順勢踢一下把門關上。柳依依挽著他的脖子,兩人狂吻。柳依依喘息說:「怎麼幾個月不見了,一見又回到了從前?」秦一星說:「難道我們之間還需要過程嗎?」柳依依說:「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吃飯的時候秦一星說:「那我快點吃啊。」柳依依看他狼吞虎嚥搶時間,就說:「慢點。」秦一星說:「再慢時間就不夠了。」柳依依看著西餐,一口不吃。秦一星說:「怎麼了?」柳依依說:「我心裡急。」秦一星說:「時間夠的,夠的,我有車。」柳依依說:「我心裡跟自己急,打架。」秦一星一勺沙拉已經送進嘴裡,又抽回來說:「你想忠於他?」柳依依說:「我們打算要孩子了,我怕搞混了。」秦一星哦了一聲:「那就算了。」放慢了吃飯的節奏,又說:「要不我到車裡把藥拿過來,把我的後代全部殲滅?」柳依依說:「那不好吧?將來會有影響呢。」秦一星說:「已經種下去了?沒事的,沒事。你真的忍心讓我失望?」柳依依感到了他的自私,為了了卻慾望竟要求自己冒風險。這使她下了決心,不能由著他的興致來。她說:「我怕將來生個怪胎。」秦一星說:「怎麼可能?不可能。」他的執著更堅定了她的決心,說:「萬一呢?萬一呢?」
回到營業部,在電梯升上去的那一瞬間,柳依依感到了一種暈眩,一個念頭跳上了她的心頭:要說宋旭升倔,認死理,但他至少還不傻。他是不是心裡雪亮?他那樣死死地守著自己,真不是沒有道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