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的流放把海南搞得如此熱鬧,海南溫和地一笑;宋朝終於氣數盡了,流亡將士擁立最後一個皇帝於南海崖山,後又退踞海南島抗元,海南接納了他們,又溫和地一笑;不久元將收買叛兵完全佔領海南,海南也接受了,依然溫和地一笑。
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間,有一個非常瑣碎的歷史細節肯定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有一天,一艘北來的航船在海南島南端的崖州靠岸,船上走下來一名來自江蘇松江(今屬上海)烏泥涇的青年女子。
她抖抖索索,言語不通,唯一能通的也就是那溫和的一笑。當地的黎族姊妹回以一笑,沒多說什麼就把她安頓了下來。
這位青年女子原是個童養媳,為逃離婆家的凌辱躲進了一條船,沒想到這條船走得那麼遠,更沒想到她所到達的這個言語不通的黎族地區恰恰是當時中國和世界的紡織聖地。女人學紡織天經地義,她在黎族姊妹的傳授下很快也成了紡織高手。
一過三十年,她已五十出頭,因思鄉心切帶著棉紡機具坐船北歸。她到松江老家後被人稱為黃道婆,因她,一種全新的紡織品馳譽神州大地。四方人士讚美道:「松郡棉布,衣被天下。」
黃道婆北返時元朝滅宋朝已有十七八年。海南給予中原的,不是舊朝的殘夢,不是勃郁的血性,而只是纖纖素手中的縷縷棉紗、柔柔布帛。改朝換代的是非曲直很難爭得明白,但不必爭論的是,我們每一個人的前輩都穿過棉衣棉布,都分享過海南島女性文明的熱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