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八 章
曾士虎將軍擬定了詳細的作戰計劃。迅速向所屬各部隊下達了命令,並同時報告了南昌行營和長沙何鍵將軍的西路剿匪總司令部。他的參謀處長,把發出去的命令又檢查了一下,用懷疑的眼色看著他說:「這一次計劃要看各部隊能不能好好執行。」
「對,過去各部有兩個很不好的習慣,一是執行命令不堅決;追剿部隊沒有堅決執行『不分晝夜,跟蹤猛進』的指示;堵截部從,沒有堅決執行『與陣地共存亡』的指示。還有一個是各部不是真正互相協同,而是有些互相觀望。」
「是,過去為此喪失過一些機會。」
曾士虎這時回憶仙梅戰役雙方軍隊的態勢,又回憶兩次大圍攻,按照正常的道理是應該成功的,卻被紅軍突圍出去了。這一次計劃,雖然周密,但又有什麼把握呢?他想到這裡,把右肘在桌上豎起來,同時頭放在右掌上,好久沒有動。
參謀處長看到他有點煩悶的樣子,沒有打擾他,坐了一會,才說:「這一戰役,有決定意義的是從南向北的三個師,根據過去來看,這幾個部隊,毛病不少……」
曾士虎將軍還是沉默,忽然抬起頭來,瞪著眼睛對參謀處長說:「上戎!我們明天向西,到修河上游去。」
「恐怕不必吧,高級指揮機關少動點好。」
曾士虎將軍又沉默了,他想:少動一點固然好,但不動一下,命令就沒有很大保證。他覺得他現在雖然指揮七個師和幾個獨立旅,還有好些保安團隊,但這些隊伍,論系統,有中央軍,地方軍,有嫡系,有雜牌;論軍制,有的師六團,有的師四團,還有三團的;論待遇,同是一樣編製的師,有的錢多,有的錢少;同是湖南軍隊,也有兩個系統,一個是何鍵的,一個是魯滌平的,他們雖然都宣誓服從蔣介石,消滅共產黨,但真正幹起來,又不那樣一致。至於他自己,雖然是中央系,但指揮的隊伍,大半是湖南軍隊,他們對於他,當面雖然沒有什麼,但背後又在議論,甚至陽奉陰違,作假報告。他又回憶圍攻秦山的時候,從東面和北面前進的中央軍,執行命令好,從西面南面進攻的湖南軍隊就差些。他把過去到現在聯繫起來想,意識到這一次從南向北追擊的三個師,有兩個曾經執行命令不好,擔心命令不能貫徹,因而又擔心蔣介石的再次指責,認定非去前線不可。於是堅決地說:「明天行營向西移動,同進攻部隊站在一條線上。」
參謀處長很快領會了他的意思,因為他也覺得除了這個辦法而外再沒有辦法了,同時想到蔣介石之所以處分曾士虎,是說他「督剿不力」,現在同部隊一起行動,萬一還不能成功,也就不會再說他「督剿不力」了。因而他雖然覺得不需要去西線,但也只好硬著頭皮去。
第二天晚上,曾士虎突然到了最前線,正準備行動的部隊,看到他來,特別對於他準備隨軍前進,不免有些驚奇。他們覺得,這位統率十萬大軍的總指揮的指揮位置,很可能在修河下游或中游地區,何必跟部隊走?於是都覺得要多賣點氣力,以便在他面前表現一下,同時也不敢不這樣。
這一天晚上,曾士虎將軍雖然親手擬訂了作戰計劃,並發出命令,但他生怕通信人員責任心不夠,生怕電台出毛病,曾親自打電話給電台,叫他們注意。命令雖然發了,但他又怕作戰汁劃有錯誤和缺點,不由他不反覆深思。特別使他擔心的是部下能不能認真堅決地執行他的作戰命令。他想睡而不願睡,躺在靠椅上經過好久,不知不覺地微閉起眼睛,但只要聽到一點細小的響聲又張開了,隨即又閉起來。辦公室中一切事務,完全呈現在眼前。他看著壁上懸掛各種顏色各種比例的地圖,有無數曲線所構成的山脈連綿著;雙線單線所構成的道路縱橫著;單點雙圈,星星點點地散佈著;蛇體一般的雙線單線,分成許多小枝,迂迴曲折地平鋪著。有時也可以看到敵人,看到自己的軍隊,都擺起整齊的隊伍,在街頭上,大路上,山頭上,走來走去,一方面包圍,一方面突圍,有時看見打了勝仗,又連續打敗仗,五光十色,好像電影一樣,在眼前閃來閃去。
他站起來,開了門,在門內外漫步散心,聽到門外輕輕說話。細聽是對門的一間廂房兩個剛抄完作戰命令的書記官在聊天。
「今晚的命令可詳細。老江。」
「不只詳細,而且很毒。」
「哼!」聲音拖長一下,「難說。」
「難說?」
「老劉,我抄寫這樣的命令,不知有多少了,我們的命就是寫這樣命令的命。」
「你也是這樣看嗎?老江。」
「你呢?」
「你呢?」
「我呵……」他又喝一口水,「老江,我們不是英雄,當然不能引用『英雄所見略同』的話,但說一句良友所見略同是可以的。你看,我們過去抄寫多少命令,哪個命令都有『直搗匪巢』,『犁掃庭室』,『一網打盡』,『滅此朝食』,『殲滅之期,當在不遠』,『斬獲甚眾』,『俘虜無算』,『活捉某某』等等。總之,軍事學上許多美妙的字句,都寫在命令上了。可是結果不是『匪巳遠竄』,就是『中匪狡計,微有損失』,或『死灰復燃』,『功虧一簣』等等公文呈式裡巧妙的遁詞所代替了。今天我們也寫了『直搗匪巢』和『滅此朝食』的話,但過幾天,恐怕又會被』功虧一簣』甚或『中匪狡計,微有損失』所代替。」
「是,你說的是真話。我想受令的人,接到這樣命令,倒沒有什麼,至於我們抄命令的人,卻難為情。明明知道是這樣,卻倒寫成那樣……」
「唉,管他,混碗飯吃就是了。」
「就是……我看上面儘是找漂亮話下命令,下面也儘是找巧妙的遁詞來作報告。今天我在機要室看到十六師的電報,在這簡單報告中,同一個時間同一件事,前面說什麼『正期大舉迎戰,將匪殲滅之際……』後面卻說『奈時機已失,功虧一簣』……」
「這樣的事,一晚也說不完,你只要留意一下,通報命令報章雜誌,到處都是。我注意過湖南一家報紙,前後半年中,對共軍羅霄縱隊的記載,如果一天天去讀,倒沒什麼,如果把這些消息連貫看一下,你就會知道。上個月我去萍鄉,在圖書館看到一個消息,我覺得和前幾個月的有矛盾,就費了半天工夫讀半年的報,通通翻一下,我好好把它記了下來,簡直叫你要笑死,現在讀給你聽:
「『去年九月初,四千五百人。經十五師在寧岡痛剿,斃俘匪二千三百以上。』
「『十月報載,匪區壯丁完全枯竭,即一兵一卒,亦無法補充。』
「『十月十五日,六十二師及萍鄉保安團在萍鄉又斃俘匪一千二百。』
「『十一月初,孫師在梅霞山斃俘匪約一千三百。』
「『十二月初,二十三師在吉安斃俘匪七百。』
「『十二月終,六十二師在安福又斃俘匪六百。』
「到本年一月初,我以為他們已經被消滅乾淨了。可是不到幾天,南昌行營通報說,該匪約四五千人,已北越袁水,逼近錦江,命令我們老總督率所率部隊全部七個師及從南調來之孫師,猛烈追剿,這時我才吃一驚,我以為老共從天上飛下來了。把前後的報紙和通報查了一下,才知道在去年底,老共的四千五百人,在完全沒有補充的情況下,已斃俘六千一百,他原有四千五百人,不僅不夠消耗,而且要倒付一千六百,然而在倒付一千六的情況下,又鑽出四五千人來。你說好不好笑。」
「哎!就是這樣一回事……」
「你們在議論什麼?」一聲大吼,把兩個書記官嚇得連汗毛都豎起來了。抬頭一看,曾士虎站在門口,雙眼圓瞪,兩眉倒豎,右手拿著手槍,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他倆。
「身為軍人,臨陣動搖軍心,知罪麼?」
曾士虎一字一頓,惡狠狠地說出了這幾個字,就像一字一刀。兩書記官頓時懵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聲說:「司令,饒命。」
「司令,念我跟隨您多年,饒我這一次。」
曾士虎覺得,對這樣動搖軍心的人必須嚴懲,特別是在司令部內部,不懲一儆百,將不堪設想。他額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在不太亮的燈光輝映下,發著青光。他手起槍響,兩個書記官應聲倒地,一命嗚呼了。
匆匆趕來的參謀處長,連忙派人抬起屍體運往屋外。曾士虎餘怒未消,指著屍體對眾人講:「今後,在我的司令部裡不許有人背後議論,一經發現,格殺勿論!」
曾士虎把手槍放進槍套裡,輕聲地對參謀處長講:「立即給他倆家裡匯去撫恤金五百元,就說是戰場陣亡的。」說完,邁著沉重的步履,回到他的臥室。
第二天一早,曾士虎率隊出發,兩路縱隊並行前進。曾士虎居左路,親自掌握主要方向。
突然,前衛來報:隊伍與紅軍遭遇了。曾士虎倚仗兵多,一面指揮軍隊進攻,一方面用無線電告訴其他各路,迅速合圍。他希望同紅軍拼一下,哪怕是魚死網破,也心甘情願。
一會兒,前衛又報:剛遭遇的紅軍經他們一頓猛衝就退了。曾士虎很喜歡,認為紅軍被迫退卻,加以山高路小,一時很難跑掉,這正是消滅的好機會。他對來人大聲說:「猛追!猛追!快點追」……告訴你們師長旅長。」
前面的隊伍沒有等到他的回示,早就追去了。曾士虎特別起勁,打起馬走,過了沙棟橋,前面雖然前進得很快,但只看到自己的傷兵,卻看不到一個俘虜,心裡開始懷疑,為什麼追擊得這樣快還抓不到一個俘虜?又猛追了一陣,還是一樣。他認定從戰場追擊,已不可能消滅紅軍了;可是從戰略上想一下,認為紅軍向北走,也不算壞,這樣必然會碰上北面的堵擊部隊;萬一碰不上,北面是條不能徒涉的富水,再北一點,是素稱天塹的長江,東面是南潯路,是鄱陽湖,西面是粵漢路,是洞庭湖。紅軍向北,不過是自走死路。於是繼續發出猛追的命令。
中午過後,上了一個高山,前衛又來了報告,說紅軍到塘溝後,就轉向西北方向上了。他這時不僅不能理解紅軍在和他遭遇後退得那樣快,也不能理解紅軍為什麼向西北去,他又想,向西北也在他的戰略部署進攻之下,還是催促部隊跟蹤追擊。
前衛緊緊跟著敵人追,曾士虎也緊緊跟著前衛走。他看到路旁有三三兩兩的落伍兵,有的坐著,有的躺著,他鼓起眼睛問道:「怎麼不走?」
他們懶洋洋的,帶理不理,不是說有病,就是說走不動,有些甚至不答話,還哼幾聲。他看到一個士兵背了一個大的包裹,便催馬上前問道:「你的行李怎麼這麼多?」
「不是我的,是我們團長的。」
「什麼東酉?」
「不知道。」
「把它打開!」
衛兵們一擁而上,打開了包袱,一看,有香腸火腿,還有罐頭。
曾士虎對副官長說道:「趕快查明是哪位團長大人,軍法從事!」說完,又對士兵們大喊一聲:「快追!」
太陽快下山了,他意識到是向著太陽走,叫道:「難道土匪已經向西走了?」
「大概是吧,不然,為什麼前面向西呢?」
「糟了!糟了!」他急遽地說。
這時候,他才明白紅軍向西北的原因。是為了欺騙他的。紅軍剛才由西北轉向正西,明天或後天一定向南,這樣他的大包圍計劃又落空了。他連聲說:「糟了!」參謀處長向他提議說:「是不是叫部隊停止?」
「停止?現在還停什麼!」
參謀處長雖然沒有完全懂得他的意思,但不好再問了。他覺得已經不可能走直路堵截紅軍向南,回頭更慢,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跟蹤猛追。
黃昏,部隊還在前進。前衛雖然緊緊跟著紅軍的後衛,但紅軍只甩少數部隊,利用地形抵抗,等到敵人隊伍展開後又退走了。不斷地抵抗,不斷地退卻;他們不斷地展開,不斷地追擊。曾士虎這時看到部隊又饑又餓,就命令宿營。
曾土虎從發現紅軍向西後,對於這一戰役的信心已經動搖了。他想紅軍已經和他遭遇,為什麼能退得這樣快?退得這樣有秩序?照道理來說,前衛既然確確實實和紅軍遭遇了,這就證明紅軍是要向南去。既然決心向南,那麼一經遭遇,為什麼能這樣迅速定下改變行動方向的決心?就是能迅速定下決心,怎麼能在山地縱長的行軍中,一下子就傳達到所有部隊?他覺得如果易地而處,是無論如何也辦不到的。是不是由於他的軍隊打得不猛,追得不快?但事實回答這次行動是他用兵以來最迅速的一次。他想了好久,始終沒有得到適當的答案。
他這次東臨前敵,是一心一意想創造一個模範戰例,以成就他夢寐以求的英雄事業。一來是給蔣介石、何鍵看看,有「將功贖罪」的意思;二來是給部屬看看,以便於以後能馴服地聽從他指揮;三來是給段棟樑將軍看看,以報復他譏諷自己「紙上談兵」之恨。可是現在不但沒有消滅紅軍,就是把紅軍趕到北面友軍防地去的最低要求也沒有達到。他在絕望之餘,又退一步想:蔣介石會不會再處分他?何鍵會不會藉機排擠他?他在部屬中的威信會不會繼續降低?段棟樑將軍會不會又利用這件事來諷刺他?可是,他並不因這樣而灰心,他覺得對九宮山地區的圍攻,雖然落了個空,但自已兵多,猛追下去,也是帶兵的人應盡的責任。他還沒有宿營,就在露天中看地圖,考慮行動方案。進了宿營地,不等洗臉,就親自起草命令,佈置第二天繼續追擊。同時把情況電告蔣介石和何鍵。
不久,大師傅送飯來了,除白米飯外,只有青菜、雞蛋、豬肉三樣,隨從副官進來,很抱歉地向他說:「這個鬼地方什麼東西也找不到。」
和他一同吃飯的幾個高級軍官,早已坐好席,看到菜來了,都拿起筷子。可是他們看曾上虎,眼睛注視菜盤,卻捏著拳頭,放在桌旁,不笑也不動,像是無可奈何的樣子。他們不好先下手,有的就放下筷子,有的故意說幾句不關痛癢的話,應付這僵局。
曾士虎忽然拿起筷子,大家也馬上拿起筷子來,眼睛都瞄準菜碗,又看看曾士虎的筷子,好像操場上一群兵士在瞄準後等射擊的口令一樣。
但曾士虎的筷子沒有下菜盤,只到盤子邊,一面扣著菜盤,發出鐺鐺的聲音,一面環顧他們說:「在火線上,這就算不壞了。」
同僚們又把筷子放下去。同聲附和說:「是,也只有你老人家才這樣。」
「我覺得我們處在這樣嚴重關頭,只能這樣。」他嚼了幾下菜,就看著副官長,「現在各部高級長官,還有帶火腿上戰場的!」
參謀處長冷笑了一下,說:「恐怕還不止少數呢。」
「委員長在廬山講的話,他們都忘了嗎!」曾士虎十分憤慨地指著桌子上擺的兩厚本綠色精裝的《蔣介石廬山軍官團講演集》說,「那裡面不是明明白白訓示我們,『出征的軍官不要帶火腿』嗎?」
副官長用恭維他的口氣說:「委員長的指示,恐怕只有你老人家執行了,」
「難道他們不知道我不帶火腿嗎?」
「有幾個人比得上你老人家。」
「今天的那個團長撤職查辦,今後如發生類似的事件,一定嚴懲。決不姑息。」曾士虎停了一下,對參謀處長說,「你起草一個通令,告示全軍。」參謀處長點頭稱是。
這時副官長向他報告,說本地有個區長,抓來了兩個紅軍落伍兵。他興奮起來,叫副官長馬上帶區長來同他見面。
副官長把區長帶來了,區長恭敬地向他鞠躬。他看著區長,指了一個凳子,請區長坐下來。
「貴姓?」
「賤姓何。」
「何區長,你辦公事很熱心。」
「不敢,我們是本地人,也算盡點桑梓之誼吧。」
「你這裡是歸哪省管?」
「湖北。」
「喔!」他把尾聲拖得很長,「這一帶好像很荒涼的樣子。」
區長立即申辯說:「是,是,不過敝處從前是匪化區,後來我們把土匪消滅了,才又組織起區公所和鏟共義勇隊。現在算好些了。不過鄙人德薄才疏,只勉盡綿力,希望司令不吝指教。」
「土匪今天是從你們這裡過去的嗎?」
「是。」
「有多少?」
「不大清楚,大概有三四千人。」
「聽說你們抓住兩個土匪?」
「是。」
「怎樣抓住的?」
「我看到土匪來了,就帶起鏟共義勇隊到路邊埋伏,看到他們有幾個人,離隊伍遠點,就突然攻擊抓住了。」
曾士虎用獎勵的口氣說:「你們做得很不錯。」他點了兩下頭,「那兩個土匪現在在哪裡?」
副官長不等他們回答,搶著說:「已經交軍法處審問了。」
曾士虎又轉向區長,嘉獎一番,並說了幾句鼓勵話。他很想知道紅軍的情況,沒有興趣再和區長談了。何區長很明白他的意思,就告辭了。
曾士虎馬上叫隨從去叫軍法處長,自己在小小的房子裡踱來踱去,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活像熱鍋上的螞蟻。
軍法處長來了,他頭一句就問道:「兩個俘虜審問清楚沒有?」
軍法處長回答說:「這兩個土匪很狡猾。」
「怎麼?」
他皺了一下眉頭說:「我審問他們,他們開始不說話,後來用了點名堂,才說話了。但問他是哪一團的,他說他是新兵,不知道;問他是那一連的,他所問非所答地說,是第六班;問他今天從什麼地方來,他說從東方來,問他們到什麼地方去,他說他是跟隊伍走,走到哪裡算哪裡;問他怕不怕我們的飛機,他說他們是晚上走路;問他怕不怕我們追,他說你們追的人比我們還苦些……真沒有辦法。」
曾士虎心裡非常煩悶,聽到這裡,又氣又恨,他恨紅軍詭詐,把他的作戰計劃破壞了;又氣這兩個俘虜,出言無狀,好像一字一句都是譏諷他,特別聽到「你們追的人比我們還苦些」的時侯,兒乎使他無法忍耐,恨不得一下子殺死他們。他沉默一下,才從容地問道:「現在押在什麼地方?」
「還在我們那裡。」
「會不會逃跑?」
「難說。」
「怎麼辦呢?」
軍法處長了兩下眉頭,吸了口大氣才說:「帶起走很不方便,打起杖來也很難防。」
「是呀。」曾土虎說。
「那就槍斃罷?」
「槍斃……」他拖長聲音,似乎有些猶豫,稍事一下,才肯定說,「好,免得走漏消息。」
軍法處長走了,他內心還是非常激動。十多分鐘後,門外響了幾搶,他解了恨,才平靜下來。第二天又跟著部隊追了一天,除一在道旁看到紅軍丟掉的破草鞋而外,什麼也沒有。他雖然感覺跟隊伍走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但也不好馬上離開隊伍,恰巧接到何鍵將軍來電,要他率行營回原防,照顧全局。到第三天,他給蔣介石、何鍵發了電報,說紅軍在他們的追擊之下,東奔西跑,已命令部隊繼續追擊,限期消滅云云。然後,他帶起行營轉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