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農校的動作還是很快的,十天不到,馬校長就給董志良打來了電話,說:「根據您的最高指示,柳碧如進農校的事,校務會已獲通過。」董志良說:「那就好。什麼時候到氮肥廠去考察?」馬校長說:「下周吧,我已給校人事科賈科長打了招呼。我的意見是,學校進人得局裡同意,考察的時候,董局長是不是也安排一個人參加參加?」
學校要進人,教職工都會鼓大眼睛盯著,主管局派人參與考察,可以堵住不少人的嘴巴,減輕學校領導的壓力。董志良知道馬校長肚子裡的小九九,說:「行行行,到時我讓蔡科長配合賈科長,還安排楊司機負責接送。」
放下電話,董志良下了樓,要出去辦事。在車上,董志良把跟馬校長商定的意見轉告給了楊登科,楊登科說:「既然蔡科長要出面,到時乾脆將人事局崔主任也叫上,四個人剛好一車。」董志良笑道:「不是剛好一桌吧?」楊登科說:「董老闆你知道的,我打牌十有九輸,沒這方面的興趣。」董志良說:「該輸的就輸,該贏的就贏嘛。」
沒過兩天,農校賈科長就進了農業局,跟蔡科長上了楊登科的藍鳥。到人事局接上崔主任,直奔氮肥廠。如今企業裡人滿為患,有人主動前來要人,那又何樂而不為呢?所以氮肥廠的領導和人事部門的人對楊登科四個人的到來非常歡迎,連忙得屁股冒煙的佘廠長都抽出寶貴時間,親自接待考察小組,安排部署考察事宜。
考察分三步進行,先是查看當事人柳碧如的檔案材料;接著分頭找有關人士個別談話,聽取他們關於柳碧如的思想政治學習工作家庭等方面的情況反映;然後召開座談會,綜合當事人的基本情況。檔案材料不用說是很過得硬的,當事人過去歷史清白,現在表現上佳。談話和參加會議的人都是廠領導指派的,口徑非常統一,對柳碧如的評價相當高,彷彿農校不引進這樣不可多得的人才,簡直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該走的過場都走了,也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佘廠長請幾位到離廠不遠的定點酒樓去就餐。幾位都說家裡還有事,要上車走人。佘廠長就生氣了,說:「你們是跟我們工人階級沒有感情,還是嫌我們廠裡窮,怕招待不起?說句內心話吧,你們看得起我們廠裡的人才,就是看得起我們工人階級,廠裡再窮,這頓飯也是要請的。我們工人階級是有志氣的,就這麼放你們走,如果讓工人階級兄弟們知道了,那對我這個廠長的意見可就大了。」
企業狀況這個樣子,不吃廠裡的飯,工人階級就有意見,這話讓楊登科聽著,總覺得有些滑稽。好多紅紅火火的企業一夜之間轟然倒塌,除了大環境使然外,大概與工人階級對廠裡領導越來越沒有意見有關。楊登科也不知佘廠長這是不是幽默,如今有的人尤其是有些權力的人的幽默,如果你智慧不夠,確實是不大容易領會的。
不過這天佘廠長的熱情卻是實實在在的。既然不吃這頓飯,上對不起佘廠長,下害怕工人階級有意見,幾個人也擔當不起,只好跟著佘廠長和廠裡人事部門的人進了酒樓。
佘廠長這下滿意了,高興地說:「這才像咱工人階級的親兄弟嘛。」
進了事先安排好的包廂,裡面已經候著一位年輕漂亮的女人。幾位還以為是酒樓裡的領班什麼的,佘廠長卻介紹說是柳碧如。柳碧如媚笑著,感謝各位為她的事辛苦了。幾位就發自內心地說這是應該的。見了漂亮女人,男人們都容易發自內心。遂爭著過去跟柳碧如問候握手,免不了又要發自內心地讚歎她年輕貌美,魅力飛揚,簡直可傾國傾城。
柳碧如的手伸到楊登科前面時,楊登科猶豫了片刻,還是禮貌地跟她握了握。就覺得她的手細細軟軟的,好像半幹不濕的泥一樣。楊登科無緣無故就酥了一下,覺得這個女人好像有一種特殊的魔力,如果她願意的話,恐怕什麼樣的男人都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也許這就是祁局長要花大力辦她的調動的真正原因了。楊登科彷彿突然明白了祁局長和柳碧如之間的關係。不是這種關係,祁局長這麼用心良苦,犯得著嗎?
楊登科正在發癡,服務小姐已開始上菜,各位在佘廠長的招呼下紛紛入座。還是席上慣例,眾人先齊喝三杯。接下來佘廠長酒杯高舉,大聲道:「我代表廠務會廠黨委還有全廠五千多名工人兄弟,敬上級領導一杯!」這杯酒份量如此之重,誰也不好推辭,一個個響應佘廠長,起身喝了杯中酒。
大家屁股還沒落凳,自始至終協助此次考察的氮肥廠人事科長站了起來,說:「感謝上級領導慧眼識珠,選中我們廠花到更重要的部門工作,這也是我們氮肥人的驕傲,也是我們廠人事部門多年來貫徹佘廠長以人為本,加速人才開發和建設的顯著成果,我代表廠人事部門敬上級各位一杯。」沒有人事科的大力支持,這次考察工作也不可能完成得這麼圓滿,各位跟人事科長乾了杯。
柳碧如更是責無旁貸,立即站起來,瞟各位一眼,說:「各位領導為了小女子,不辭辛苦,特意到氮肥廠來進行考察,我萬分感激,代表我自己敬上級領導一杯。」各位哪敵得過柳碧如那帶鉤的目光和如飴的聲音?慌亂中早舉起了杯子。
幾輪下來,大家就有些醉了。
幾個人中,崔主任看來對柳碧如有所瞭解,席上高xdx潮迭起之時,突然建議道:「我早就耳聞小柳人美歌也美,還在全省青年工人歌手大賽中拔過頭籌,今天趁著酒興正濃,小柳何不給大家獻上一首,也讓我們飽飽耳福?」
美人善歌,又近在咫尺,能一展歌喉,自然是樂事,大家於是熱烈鼓掌,歡迎柳碧如獻歌。柳碧如看來是洞庭湖上的老麻雀,見過的風浪多了,也不用力勸,起身離席,大大方方站到了大廳中間。服務小姐立即開了音響,又拿起話筒遞到柳碧如手上。屏幕上旋即打出了《青藏高原》幾個字,旋律起時,柳碧如的嗓門也亮了,鬧鬧嚷嚷的包廂徒然間靜下來。第一句還沒唱完,大家情不自禁就拍起了巴掌。
掌聲中,柳碧如唱得更有激情了。
《青藏高原》唱罷,大家鼓掌的時間起碼超過了三分鐘。一邊大罵那些三天兩頭在電視裡鬼哭狼嚎的歌手,電視台肯定是收了他們的大錢,不然也不會讓他們跑到電視裡惹觀眾生氣了。一致要求佘廠長給電視台贊助點錢,讓柳碧如去露露臉,砸了那些五音不全的所謂歌手的飯碗。佘廠長說他是慈悲心腸,不讓人家砸飯碗,所以至今不肯拿贊助費。
說笑著,又慫恿柳碧如再唱一首,柳碧如唱了一時傳唱大江南北的《大地飛歌》:
哎哩囉哩羅嘿……
踏平了山路唱山歌
撒開了漁網唱漁歌
唱起那牧歌牛羊多呀
……
好歌兒越唱大路越寬闊
哎大路越寬闊嘿
這首歌正合席上諸位君子的心情,自然又贏得一陣陣熱烈的掌聲。想想也是的,有不要花錢的美酒端在手中,有不用付費的美人的麗歌聲聲入耳,這日子這心情還能不好嗎,這大路還能不寬闊嗎?真可謂酒醉人,色醉人,歌亦醉人。
楊登科也被美酒美色美歌陶醉了。只是他有時醉有時醒,醒時腦殼裡總要冒出一些怪怪的念頭:那些瞅著就要破產的企業,連賣苦力的資格都已失去的下崗工人,每月幾十元的生活費都沒法領到手上,生了病進不了醫院,子女上學交不起學費,他們的日子和心情會好到哪裡去呢?他們的大路會寬闊到哪裡去呢?
醉意朦朧中,大家下了席。佘廠長還要請大家找地方瀟灑瀟灑。楊登科一是怕董志良要用車,二是覺得已經大吃大喝了一頓,還要瀟灑花錢,於心不忍。於是藉故說:「我要回局裡處理件急事,崔主任幾位先在這裡瀟灑著,過幾個小時再來接你們。」
崔主任睜著喝得血紅的雙眼,望著蔡科長和賈科長,徵求他們的意見。兩位自然還想瀟灑瀟灑,一個說:「要瀟灑楊科也要一起瀟灑,你又不是張國燾,怎麼能搞分裂呢?」另一個說:「楊科不能走,楊科走了,我們哪裡還好意思留下來瀟灑呢?」
崔主任酒量不大,已是半醉半醒,因此沒完全聽懂兩位的真實意圖,說:「我醉啦,沒能力瀟灑了,走就走吧。」踉蹌著出了包廂。
佘廠長其實巴不得幾位快點走掉,好留幾個錢讓工人活命。於是嘴裡說著挽留的話,腳下的步子比客人邁得還快,幾步走到幾位前面,帶起路來,生怕他們迷了路似的。快出大門了,佘廠長才立住步子,拉開手裡的包,拿出一把紅包,在門口守住。
楊登科因為要去開車門,已經超越崔主任,到了前邊。抬了腿正要往外邁,佘廠長拖住他,遞了一個紅包上來。楊登科搖搖手,說:「免了吧佘廠長,今天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怎麼還好意思拿你的紅包?」佘廠長說:「廠裡窮,一點誤餐費。」
這佘廠長也真是的,剛剛吃了飯,怎麼又誤餐了?你隨便叫個什麼名稱都可以嘛,比如辛苦費呀勞務費呀出勤費呀,又好聽又貼切,幹嗎偏偏說是什麼誤餐費,也太不符合邏輯了,這不是成心讓人不好伸手接你的紅包嗎?
楊登科這麼猶豫著的時候,佘廠長一把抓過他的手,將紅包塞進他的手心,說:「你不接,崔主任他們也不好接了,你這不是為難我嗎?」順便將楊登科推出了門外。楊登科覺得佘廠長說的也有道理,剛才自己不肯留下來瀟灑,已經得罪了那幾位一回,現在如果再帶頭不接紅包,這就是損害幾位利益,故意與他們過不去了。何況世風如此,一個小紅包算什麼呢?連小小紅包也膽敢拒絕,那不是虛偽又是什麼?楊登科不出聲地教育著自己,將紅包往衣袋裡一插,一按遙控器,打開車門,鑽了進去。
崔主任東倒西歪來到了門口。佘廠長將早捏在手裡的紅包迅速往他口袋裡一塞,要推他出門。崔主任卻立住不動了,嘴裡包了狗屎一樣,含混不清道:「這這這是什麼?」佘廠長說:「沒什麼,點點誤餐費。」崔主任說:「誤誤誤誤什麼餐?」佘廠長說:「別管誤什麼餐。」給後面跟上來的柳碧如使個眼色,柳碧如立即過來扶住崔主任,將他送進了車裡。
蔡科長和賈科長也到了門口。蔡科長酒量不錯,今晚最多也就喝到六成,自然沒什麼酒意,可見佘廠長的紅包遞了上來,也佯裝醉態,趔趄著往一旁歪去。卻恰好歪在佘廠長懷裡,佘廠長順風吹火,不怎麼費力就將紅包塞進了他的口袋。賈科長清醒得很,也學蔡科長樣,假意一腳踩空,栽倒在門邊,佘廠長手中最後一個紅包便順理成章到了他身上。
上車後,除了崔主任,幾個人醉意全消。蔡科長拿出紅包數了數,不多不少,剛好一千,就樂道:「一千元不多,但對於氮肥廠來說,也算過得去了。」賈科長說:「我看這個佘廠長還夠朋友,估計跟柳碧如關係不一般。」
崔主任本來半醉半醒縮在位置上,聽了兩位的話,睜開紅眼,說:「當然不一般,柳碧如是佘廠長的妻妹。」賈科長說:「正宗的還是旁系的?」崔主任說:「妻妹莫非也有正宗旁系之分?你們盡往歪處想。」蔡科長說:「原來如此,怪不得佘廠長捨得花這個代價。」賈科長說:「是呀,我開始也納悶,氮肥廠都要倒閉了,據說廠裡工人因為領不到生活費,三天兩天就跑到市政府去上訪,佘廠長卻還在這裡花天酒地,不是一般關係,他會花這個錢嗎?」
蔡科長來了勁,說:「崔主任早把他們這層關係告訴我們,我們也就不走了,還要宰佘廠長一刀,瀟灑走一回。」賈科長說:「怪就怪楊科,你不提出走人,我們怎麼會走?」
楊登科覺得這些人怎麼一點惻隱之心都沒有?人家廠裡窮得丁當響,卡著工人的生活費不發,供你們吃飽喝足,臨走還給了個不小的紅包,還嫌不足。可這話楊登科還只能裹在肚皮裡,不能當他們面說出來,否則既得罪人,又顯得自己道貌岸然,好像你的卵比人家的多條筋似的。如今的人心腸彷彿都變硬了,誰如果膽敢表露自己慈悲柔軟的一面,誰就會被看成是假正經,或得了神經病,難免讓人嗤之以鼻。
楊登科只得笑笑,說:「那我現在把車給你們開回去怎麼樣?」蔡賈二人也笑道:「別開玩笑了,好馬不吃回頭草,出了門,怎好意思回去?事成之後再宰姓佘的也不遲。」
崔主任的眼睛還是半開半閉著,聽幾位你一句我一句說得熱鬧,也不甘寂寞,說:「事成之後不用宰宰宰姓佘佘佘的,宰祁祁祁局長得得得了。」蔡科長說:「柳碧如又不是祁局長的妻妹,誰好意思宰祁局長他老人家?」
崔主任看來是真的醉了,口無遮攔道:「柳碧如不不不不是祁祁祁局長的妻妻妻妹,但卻是祁祁祁局長的那那那個。」
這意思已是再明白不過了,蔡科長和賈科長卻還要裝傻,說:「那個是什麼?」崔主任哈哈大笑了,手在空手劃了道弧,結結巴巴道:「那那那個是什麼都都都不知道?你們還還還說是在單單單位上混混混混的?」
蔡賈二人便怪笑了兩聲。
閒話少說。就說賈科長回到農校就把考察材料交給了馬校長。兩天後,馬校長便像征性地開了個校務會,做了調入柳碧如的決定。市農業局是農校的主管單位,農校進人必須經局黨組同意,在有關材料上簽字蓋章,方可到人事局辦理正式的人事關係和工資手續。因此農校該簽的字都簽好,該蓋的章都蓋好之後,賈科長便拿著材料到了農業局,找到蔡科長,由他接著去走下步程序。蔡科長又拿著材料去找董志良,董志良在材料上瞟了兩眼,說:「先在我這裡放放吧,開黨組會的時候得通過一下。」
然而董志良並不急著開黨組會,卻吩咐楊登科寫個轉干申請報告送到蔡科長那裡去。楊登科樂不可支,一口氣寫了個三千多字的申請報告,從德能勤績多個方面,對自己進行了全方位的總結,好像這樣的能人不轉干,將會給祖國和人民的事業造成莫大的不可估量的損失一樣。可屁顫屁顫拿著報告交到蔡科長手上後,蔡科長只瞧了兩眼就笑起來,說:「楊科你不是給自己寫回憶錄吧?誰有工夫看你的?何況能否轉干,又不是靠你的報告寫得多麼漂亮。只要四五百字,把基本情況寫進去足夠了。」
楊登科想想也是的。如今的這報告那報告,要經費也好,要待遇也好,要政策也好,並不在於報告本身如何生動感人,主要在於誰寫的報告,誰遞的報告,或誰在報告上滴的墨水。人微言輕,位顯言重,就是這個道理。楊登科只得重寫。這下他學乖了,先向蔡科長請教寫作方法。蔡科長也沒時間給他傳授什麼寫作方法,找了份過去工人轉干的現成材料給了他。楊登科一看,那樣的報告也並不怎麼高深,於是照著上面的格式和要點,把自己的簡單情況寫上去,一個像模像樣的申請報告便出來了。這一回蔡科長沒說的了,立即在上面簽了意見,蓋了公章,送到了人事局。
不久,祁局長和崔主任到董志良這裡來催辦柳碧如的手續。董志良說:「我也正在催馬校長呢。」崔主任說:「農校的賈科長不是把材料報到局裡來了麼?」董志良臉一黑,罵道:「這個姓馬的,我給他打了幾個電話了,他不是說學校領導忙,校務會開不攏,就是說學校離退休老師天天纏著他,要求安排子女在學校就業,怕引起連鎖反應,柳碧如的事容他緩一段時間。怎麼在你們面前卻把責任都推到了我的頭上?」
說著,拿過電話撥通了馬校長,當著祁局長和崔主任面狠狠地訓了他一通。材料明明報到了局裡,董志良卻說沒看到材料,馬校長一時懵了,想申辯幾句,董志良也沒給他說話的機會,說:「我沒空跟你嗦,祁局長和崔主任就在我辦公室。下午你再到我這裡來,把情況給我說清楚,小柳的事你想賴著不辦,除非我不做這個局長了。」啪一聲掛了電話。
祁局長和崔主任見董志良話說得這麼硬,自然不好多說什麼,只拜託董志良多做馬校長的工作。董志良一臉歉疚地說:「讓二位空走一趟,真對不起了。你們不知道,那個姓馬的名堂就是多,好幾次局裡交辦的事,都被他頂了回去。這件事他如果還要繼續耍滑頭,我就真對他不客氣了!」同時拍拍桌子,提高了嗓門道:「我就不相信我還坐在這個位置上,卻找不到法子整治他。連下屬單位的一個小頭目都對付不了,我這個局長還怎麼當!」祁局長忙說:「用不著,用不著,馬校長也許確有他的難處,董局長你也不能逼得太厲害了。」
兩個站起來準備出門時,董志良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在崔主任肩膀上輕輕拍了拍,說:「崔主任,據說蔡科長將楊登科轉干的報告送到了人事局,我想這樣的小事也不好驚動祁大局長,還是拜託你,幫我到有關科室去過問過問吧。」
表面上董志良是在跟崔主任說話,其實卻是有意說給祁局長聽的,意思是柳碧如從企業調往事業單位也算是大事了,他董志良都給辦得差不多了,楊登科轉幹那樣的小事屬於人事局的職權範圍,還不是小菜一碟?
都是久經官場的角色,祁局長還聽不出董志良的意思?忙解釋道:「工人轉干的政策已經一刀切掉了,這事難度確實還不小。不過既然董局長開了口,我們還是會認真對待的,只要能靠上點政策邊邊,我們就打打擦邊球,盡量把這事給解決了。」崔主任也忙說道:「這事楊登科鄭重其事地跟我說過,我也特意跟有關科裡打了招呼的,我回去再督促督促。」董志良說:「有祁局長和崔主任照應,我就放心了。」
下午,被董志良訓得一頭霧水的馬校長帶著賈科長進了農業局。董志良見了他倆,滿臉是笑,說:「你們還真跑了過來?」馬校長更加糊塗了,說:「我敢不來嗎?柳碧如的材料一個多星期前賈科長就送來了,你硬說沒看到,叫我怎麼放得下心?」賈科長也說:「我可是親自送到蔡科長那裡的,不信可以把蔡科長叫來。」
董志良親自給他們倒了熱茶,說:「不用叫蔡科長,柳碧如的材料在我抽屜裡。」
兩個人就啞巴了,望著董志良,半天回不過神來。董志良詭譎地笑笑,說:「是我錯怪你們了,我做深刻檢討,總可以了吧?」馬校長說:「誰膽敢要領導做檢討?我們只想弄清到底是怎麼回事。」董志良說:「事情很簡單,這一向局裡工作很忙,沒時間開黨組會研究柳碧如的事,不想祁局長是個急性子,打了好幾個電話,今天上午又跟崔主任親自跑了過來,我總不好以工作忙來搪塞他們吧,只好把你們拿出來做了回擋箭牌。」
兩個人這才鬆了口氣。
不過馬校長還是覺得被董志良訓得有些冤枉,說:「給領導做擋箭牌,是我們做部下的應盡的光榮職責,可領導也總不能讓我們白做了吧?」董志良說:「那是那是,晚上我做東請客。」打電話給楊登科,要他訂了包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