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進入森林後,唐偉樺他們才知道木猜說得一點不假,在森林中穿行的艱難程度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像。唐偉樺和藍沁什麼都沒有背,輕裝而行都非常吃力。
這裡是我國唯一的熱帶雨林,一株株不知名的參天巨樹拔地而起,直刺蒼穹,茂密的枝葉在上空架起了一個巨大的綠色頂棚,遮天蔽日,穿行在下面幾乎不見天日。大樹下面到處是籐樹纏繞,盤根錯節,荊棘叢生。腳下不是枯枝爛葉就是濕滑的青苔,每前進一步都非常困難。
為了躲避邊防警察,嚮導帶他們走的是人跡罕見的地方,更增加了行進的難度。森林裡的樹木並不都是直立向上,七扭八歪的樹木阻擋著行進的路。
西雙版納的森林中,最怪異的當屬那些奇形怪狀的樹根,有的要十多個人才能合圍起來,有的穿過其他樹木的底部沿著地面綿延開來,有的懷抱巨石。真是無奇不有,恰恰是這些奇異的樹根讓他們的穿行變得異常艱難。
熱帶雨林中濕氣很重,地面又被濃密的樹冠死死罩住,走在裡面又悶又熱。走了沒幾個小時,幾個人的衣服都被汗水濕透。其他人還好些,還能堅持住。唐偉樺和藍沁從來沒有受過這份罪,雖然什麼也沒拿,依舊累得大呼小叫。
木猜見藍沁實在邁不動步了,就招呼前面的嚮導停下休息一會兒,他走到唐偉樺身邊,低聲說:「唐先生,照這個速度我們一周時間也到不了孟加都。在過邊境前咱們一定要減少休息,因為有森林武警不定時地在森林裡巡查,萬一遇到就麻煩了。」
唐偉樺氣喘吁吁地說:「我知道,木先生有沒有辦法加快行進速度?」
「唯一的辦法就是輕裝前進。」說到這裡,木猜指了指鐵蛋他們三個,「讓他們把攜帶的行李能拋棄的都拋棄,食物和水也扔掉,輪流拽著藍小姐行進。」
唐偉樺擔憂地問:「食物和水都扔掉了,那我們後面幾天怎麼度過?總不能餓著肚子趕路吧?」
木猜哈哈一笑,他指著周圍樹上結的各種顏色的野果說:「唐先生,在森林裡挨餓是不可能的,我是擔心你們不習慣才準備了些食品。」
「好,就照木先生的意見辦。」說著唐偉樺轉身對鐵蛋他們三個說,「檢查一下你們的旅行背包,把能扔掉的全都丟了。」
三個人正求之不得,趕緊把背上的背包取下來,把裡面的食物和礦泉水拿了出來。
木猜對幾個人說:「大家能吃就吃點,水也盡量多喝點,否則後面就只能吃野果了。」
在森林裡折騰了幾個小時,因為燥熱都沒有食慾,但是每個人都出了很多汗,早就口乾舌燥了。大家紛紛拿起礦泉水咕咚咕咚地喝起來。他們也擔心往後找不到水源,所以都盡量多喝。
鐵蛋邊喝水邊朝四周看,雖然他是在山區長大的,但是老家山上的樹林跟這熱帶雨林根本無法相比。高高的樹冠上各種飛禽不停地啼鳴著,密林深處不時傳來陣陣猿吼。
突然,鐵蛋注意到有一條胳膊粗的蛇纏繞在前面幾米高的樹幹上,緩緩地向上爬行,鐵蛋仔細一看,原來樹枝的頂端有一個鳥窩,看來這條蛇是想偷襲小鳥。
安建見鐵蛋一動不動地盯著前面看,以為他發現了什麼,於是問他:「鐵蛋,看什麼?」
鐵蛋沒有作聲,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樹枝,安建順著鐵蛋的手指望去,看到了正在蠕動的毒蛇,馬上說:「這條蛇想偷鳥蛋吃。」
毒蛇的頭部距離樹枝頂端的鳥窩只有十幾公分了,毒蛇放慢了爬行速度,好像也在觀察情況。大家都屏住呼吸觀看這難得一見的情景。
毒蛇忽然將蛇頭高高抬起,準備伸進鳥窩裡,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鐵蛋迅速從口袋裡掏出彈弓,根本沒有瞄準就將一顆彈丸射了出去。
只聽「啪」地一聲,彈丸正中蛇頭,毒蛇一下子從樹枝上掉落下來。
木猜回過頭來,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望著鐵蛋,驚訝地說:「太神奇了,你的彈弓練得出神入化了。」
鐵蛋憨厚地笑了笑沒有說話。安建替鐵蛋說:「還有更厲害的,鐵蛋,打這個。」說著話,安建忽然將喝了一半的礦泉水瓶子高高地拋起來。
鐵蛋本能地將彈丸打出去,「噗」地一聲,七八米高的塑料瓶被凌空擊穿,摔在了草叢裡。
「哈哈……這位先生有這樣的神技,我們後面就更不怕挨餓了,隨便打幾隻野雞什麼的,就能填飽大家的肚子,省得大家吃野果不習慣。」木猜興奮地說。
唐偉樺洋洋得意地對木猜說:「我的這個兄弟不但彈弓玩得好,還有一身好功夫,三五個人近不了他的身。」
「是嗎!要是有這樣的身手到了那邊就有用武之地了,他的槍法怎麼樣?」木猜問。
唐偉樺問鐵蛋:「鐵蛋,打過槍沒有?」
鐵蛋搖搖頭,說:「俺還沒有摸過真槍呢,只在電視裡見過,不過俺感覺打槍要比打彈弓簡單。」
「他有這樣的功底,短時間就能練成神槍手。你喜歡不喜歡玩槍?」
「當然喜歡,俺做夢都想有桿槍。」鐵蛋興奮地說。
「哈哈……好,鐵蛋,等到了孟加都我就給你弄兩支好槍,不過你得答應我練好槍法。」唐偉樺笑著說。
「真的?我保證三天就把槍練得跟我的彈弓一樣准。」
木猜見鐵蛋老實單純,就對他說:「到了那邊你想要什麼樣的槍都有,只要你喜歡,手槍、步槍、衝鋒鎗隨便你挑。」
鐵蛋高興地咧開嘴,嘿嘿笑個不停,這個高興絕對不是裝出來的,一個男孩聽說有槍可以玩,哪一個不高興?擁有一支槍,可以說是許多男孩的夢想。
差不多休息了半個小時,木猜起身招呼大家上路。
穿行在酷熱的雨林中,加上劇烈的運動,很快大家又開始感到口乾舌燥,肚子裡的水早已變成汗冒出來了。
為了盡快趕路,幾個人都強忍著乾渴默不作聲,藍沁卻受不了,本來就是個小姐身體,平時享受慣了,哪裡受過這樣的苦,鐵蛋他們三個輪流拽著她的胳膊往前走。
藍沁不停地嚷嚷著要喝水,唐偉樺也感覺嗓子像要冒煙了,他忍不住問木猜:「能不能先找水喝?大家又渴又累,這樣下去行進速度會越來越慢。」
木猜停下腳步對幾個人說:「好吧,大家稍微休息一下,把你們的水壺給我。」
唐偉樺疑惑不解地把自己和藍沁的水壺遞給木猜,他向周圍巡視了一圈,除了樹木和雜草看不出有水的樣子,木猜要水壺幹什麼?
木猜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把水壺交給前面的嚮導。只見嚮導揮起手裡的砍刀,把身邊的一根樹籐砍斷,從樹籐的斷口處立馬流出了白花花的水,嚮導趕緊把壺嘴放在樹籐的斷口上,水壺很快就接滿了。他默默地將水壺遞給木猜,又去砍另外一根樹籐。
唐偉樺他們都不可思議地看著嚮導,感覺他像變魔術一樣,一會兒功夫水壺裡就裝滿了水。唐偉樺好奇地從木猜手裡接過水壺,先朝壺裡看了一眼,然後試探性地嘗了一小口。
想不到水壺裡的水竟然既清涼又甘甜,唐偉樺迫不及待地舉起水壺仰起頭「咕咚咕咚」連喝了幾大口,那種感覺如同六月天喝冰水,全身透涼,五臟六腑無一處不舒坦,馬上神清氣爽起來。
唐偉樺一口氣喝了大半壺,然後用手抹了一下掛在嘴邊的水珠說:「真舒服,我從來沒喝過這麼好喝的水。」
聽唐偉樺這麼說,藍沁急忙從他手裡搶過水壺,一口氣把剩餘的水都喝完了,還意猶未盡地說:「太清涼了,木先生,你給我們喝的是瓊汁玉液?」
「哈哈……我還擔心你們喝不慣,這種出水的樹籐叫扁擔籐,當地人叫它『天然水壺』,在這片森林裡隨處可見。在森林裡口渴了,只要找到扁擔籐就能解決問題。」木猜笑著跟幾個人解釋。
「難怪人們說西雙版納的熱帶森林是座綠色寶庫,果真名不虛傳。」唐偉樺讚歎道。
唐偉樺看到旁邊有塊突出的石頭,就想趁大家喝水的空隙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剛要坐下,腳下突然一滑,他本能地伸手去抓旁邊的一棵低矮的灌木,誰知他的手剛接觸到灌木的枝葉,一股鑽心的疼痛猛地向他襲來。他「嗷」地大叫了一聲。眾人被嚇了一跳。此時太陽已經偏西,陰暗的森林裡顯得陰森森的,唐偉樺刺耳的尖叫讓在場的每個人都感到毛骨悚然。
大家驚恐地望著唐偉樺,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只見他用左手抓住右手的手腕,雙腳不停地在地上跳躍,嘴裡大聲喊道:「疼死我了……快來幫幫我……疼死了……」
藍沁急忙地走到唐偉樺身邊,驚慌失措地問:「唐哥,你怎麼了?是不是被蛇咬傷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剛才我的手不小心碰到那棵小樹,就像被什麼毒物咬了一口似的……」唐偉臉色蒼白地說。
(2)
木猜好像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拿著一個水壺迅速走到唐偉樺身邊,抓住他的手腕,舉起水壺沖洗唐偉樺的手掌。
鐵蛋他們三個人都圍攏過來,只見唐偉樺的整個手掌又紅又腫,如同被馬蜂蜇了一樣。
在清水的沖洗下,唐偉樺感覺疼痛稍微減輕了一點,但還是很痛。他咬著牙,身體不停地哆嗦著。
木猜邊給唐偉樺邊沖洗邊解釋說:「你們一定要認清那棵小樹,它的名字叫樹火麻,也叫咬人樹,如果不小心碰到它的葉子,立刻就會感到火燒火燎的疼痛。這裡的野象都怕這種小樹,見到樹火麻後都會繞道走。大象觸到它的樹葉也會被蜇得嗷嗷直叫,何況是人……」
聽木猜這麼說,幾個人驚訝地張大了嘴巴,趕緊像躲避瘟疫一樣遠離了那棵小樹。
藍沁焦急地問木猜:「木先生,有沒有什麼辦法止住疼痛?」
木猜搖搖頭說:「沒有很好的辦法,樹火麻的葉子上有毛刺,人碰到葉子後,葉子上的毛刺就會扎入人的肌肉中,分泌一種生物鹼,使人火燒火燎地疼。這些從扁擔籐裡流出來的水呈弱酸性,用這種水沖洗就是最好的辦法了。」
「木先生,我的手要不要緊?我怎麼感覺手指都不能動了?」唐偉樺氣喘吁吁地問。
「都腫脹成這個樣子了,肯定不能動了,要想完全消退下去,至少需要半個月的時間。」
看著唐偉樺疼痛難耐的樣子,鐵蛋在一邊偷偷樂,心想唐偉樺剛才還說這裡是綠色寶庫,看來這寶庫裡面不但有寶貝還有危險,看來自己要特別小心才行。
突然出現的意外傷害,不僅讓唐偉樺感到疼痛難忍,還讓他的心惴惴不安起來,他似乎預感到危險的臨近,於是忍著疼痛問木猜:「這裡距離邊境線還有多遠?」
木猜走到嚮導身邊,用土語跟他交流了幾句,然後對唐偉樺說:「我們已經接近邊境線了,再有兩個鐘頭天就要黑了,我們剛好利用黑夜穿越過去。」
「邊境線上會不會有巡邏的士兵?」藍沁擔心地問。
木猜笑著說:「這裡的邊境線不是你們在電影裡看到的日本鬼子的封鎖線,有鐵絲網、碉堡、裝甲車什麼的。邊境線就是每隔一段距離有塊界碑,其他什麼都沒有。巡邏的邊防軍倒是有,不過間隔幾個小時才巡視一次,我們只要注意一點就不會被發現。」
「那我們趕快走吧,沒過邊境線我總感覺不安全。」唐偉樺催促道。
「唐哥,你不要緊吧?」藍沁掏出手帕給唐偉樺擦拭額頭上的汗水。
「還死不了。」鑽心的疼痛讓唐偉樺心煩意亂。
嚮導還是一言不發,拿著砍刀在前面開路前進。從上路開始,鐵蛋就沒有聽嚮導說過一句話,心想這個人是不是不會講中國話。嚮導的臉同森林裡千年大樹的樹皮,不帶有絲毫的表情,讓人猜不出他的心裡在想什麼。
第二天上午,一行人在嚮導的帶領下從森林中走出來,他們已經遠離邊境線進入了金三角的區域。
當得知自己腳下的土地已經不屬於中國的時候,唐偉樺終於鬆了一口氣。鐵蛋卻感覺心裡空蕩蕩的,忽然遠離了親人,遠離了師傅,他知道後面的路只能靠自己了。
唐偉樺被咬人樹蜇傷的手掌腫脹得像一個紫茄子,麻木得失去了知覺,感覺不到疼痛了。現在他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腳步也輕快了許多,緊跟在嚮導後面,不時地催促著其他人。
鐵蛋的腳步反而沉重起來,人也落在了後面。從唐偉樺逃跑開始,他就與獵人總部失去了聯繫,心裡有種束手無策的感覺。他不知道以後他該怎麼做,只能茫然地跟隨唐偉樺逃出邊境。當他真正身處異國他鄉之後,他突然想到今後自己將要一個人面對這幫壞人,心裡就像壓了一塊大石頭,變得沉重起來,人也落在了後面。
金三角這邊多是高山峻嶺和森林,不過唐偉樺感覺比在境內的森林中穿行要容易很多。因為到了這邊不用再躲躲藏藏了,從心理上就有種輕鬆感。
金三角這邊的正規道路雖然很少,但是馬幫留下的小路卻非常多,四通八達連接著大山裡的每個山寨。每到收穫鴉片的季節,大大小小的馬幫就穿行在這些山林的小道上,把山民們收割的鴉片膏收集起來,運到南部毒梟的控制區,然後加工生產海洛因。
接近中午的時候,木猜主動提議休息一會兒,大家喝點水,吃些東西,過境後他就不再催促著趕路了。他們已經進入了一個沒有法律的自由地區,早一天到達,晚一天到達都無所謂了。
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一道山梁,一側是懸崖,另一側是長滿樹木的山坡。懸崖下面是條江,他們就是沿著江岸一直朝西北方向行進的。
鐵蛋因為常年在山上放羊,在山裡辨別方向的能力很強,任何時候都不會迷路。無論多複雜的山林小路,只要走過一次就能記住。
從唐偉樺帶著他們逃離闊州開始,鐵蛋就默默地把他們走過的路刻在了大腦中。當他從唐偉樺的嘴裡得知要去金三角後,心裡就產生了一個念頭,自己一定要想辦法回去,無論如何都要回去。所以他把走過的每條小路都記在心裡,他之所以走在後面也是為了觀察周圍的參照物。
聽到木猜讓他們休息一會兒,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找地方坐下來。經過兩天的長途跋涉,大家都累得疲憊不堪了。
安建沒有坐下,他一聲不響地把自己的背包放在鐵蛋身邊,然後轉身走進了樹林裡。
鐵蛋猜想這個傢伙一定是內急,跑進樹林裡方便去了。鐵蛋擰開水壺蓋,剛要舉起來喝口水,猛然聽到樹林中傳來一聲慘叫,很顯然是安建在叫聲。
幾個人都不由自主地站起來,相互看了一眼,然後朝傳出聲音的地方跑過去。
只有藍沁和嚮導依然待在原地沒有動,恐怖的叫聲已經把藍沁嚇壞了,她不敢再跑進樹林裡。而嚮導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臉上不帶任何表情,靜靜地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鐵蛋跟著木猜和唐偉樺跑進了樹林,在一處低矮的樹叢後,只見安建彎著腰,一隻手扶住身邊的樹幹,另外一隻手摀住小腿,臉龐痛苦地扭曲著,嘴裡不住地呻吟著。
「安建,怎麼了?」唐偉樺急忙問。
「我……我被蛇咬傷了……」安建痛苦地說道。
(3)
木猜蹲下身體,把安建捂在小腿上的手移開,只見帆布鞋筒上有兩個小洞,鮮血從裡面滲透出來。
木猜一看傷口就知道是毒蛇咬傷的痕跡,他迅速把安建褲子上的腰帶抽出來,捆紮在安建的膝蓋上方,並囑咐道:「你千萬不要亂動,防止血液流動加快。」
隨後,木猜直起腰對唐偉樺說:「趕快把他抬到那邊去。」
鐵蛋一聽這話,趕緊上前說:「把安大哥扶到我的背上,我背他過去。」
唐偉樺和阿昭把安建攙扶起來,讓他趴到鐵蛋的背上,四個人手忙腳亂地把安建弄到小道上,讓他背靠石頭坐在地上。
阿昭把安建的長筒膠鞋脫了下來,頓時一股濃烈的腳臭氣把圍在一旁的幾個人熏得皺起了眉頭。膠鞋本來就不透氣,加上走了兩天的山路,氣味可想而知。
木猜把嚮導叫過來,嚮導彎下腰查看了一下安建腳腕處的傷口,然後用土語對木猜說了幾句,轉身離開了。
幾個人都望著木猜,木猜抬頭對唐偉樺說:「嚮導說他是被一種叫『風梢』的毒蛇咬傷的,這種毒蛇的行動速度極快,而且毒性很大,被咬傷的人多半活不過來。現在嚮導去樹林采治療蛇毒的草藥去了,他讓我們趕快把蛇毒吸出來。」
幾個人都明白是什麼意思,就是趴到安建的傷口上用嘴把裡面的血吸出來。這是非常危險的事情,搞不好自己也會中蛇毒。而且,此時安建的傷口處已經開始腫脹變色,看著就讓人心裡發瘆,更不用說趴上去用嘴吸了,所以幾個人相互望了望誰也沒有做聲。
安建的大腦還很清醒,木猜的話他也聽明白了,他知道沒有人會冒著生命危險替自己吸蛇毒。可是被蛇咬傷的地方他自己夠不到,否則他就自己把蛇毒吸出來了。求生的本能促使安建向周圍的幾個人哀求道:「求求你們,求求大家救救我……」
木猜最清楚蛇毒的危險,他絕對不可能冒著生命危險去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吸蛇毒。唐偉樺即便是看著安建死掉也不會去救他,因為在他看來安建的生命跟自己的生命是無法相提並論的。也就是說別人可以為他死,他絕對不能為別人付出生命。
阿昭在這幾個人中與安建的關係最為密切,但是這種關係是建立在金錢和相互利用上的,並非真正的友情,所以在關鍵時刻他也只會退避三舍。
鐵蛋之所以沒有動,是因為他認為有人會主動救安建,無論如何他們是一夥的,自己人怎麼會不救自己人呢?鐵蛋在用自己的心想別人。另外在鐵蛋的意識中,唐偉樺身邊的人同唐偉樺一樣都是壞人,這也是鐵蛋不願意替安建吸蛇毒的原因。
安建發現沒有一個人願意替自己把蛇毒吸出來,他的心頓時涼透了。他知道再求下去也沒有用,乾脆閉上眼睛等死。
鐵蛋看了看周圍的人,發現他們個個面無表情,好像對安建的生死無動於衷,而且每個人的眼睛都有意無意地避開安建的目光,若無其事地看在別處。
看到安建絕望的神情,鐵蛋心裡一陣不安。他最怕看到這種無助的表情,想了想,他一言不發地走到安建身邊,跪在地上,捧起安建被蛇咬傷的腳,把嘴對著傷口用力吸了一下,頓時口腔裡充滿了腥臭,他趕緊把血水吐了出來。
鐵蛋的舉動讓其他幾個人大為震驚,木猜趕緊把水壺遞給鐵蛋,說:「快漱一下口,然後再吸,小心中毒。」
「對、對,趕快漱漱口,千萬別中毒……」唐偉樺也在旁邊連聲說。
鐵蛋也感覺嘴裡的血腥非常噁心,就接過水壺,漱了漱口,又低下頭吸一口蛇毒,再漱一次口,直到吸出來的血變成鮮紅色。
「謝謝……謝謝鐵蛋……」安建的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他被鐵蛋的舉動感動了。眼淚裡除了感激,還有內疚。安建恨自己當初幫著馬凱對付鐵蛋,而鐵蛋不僅不記仇,還冒著生命危險救自己。
這時嚮導也趕回來了,只見他手裡拿著幾棵長著小葉子的綠草,葉子的形狀很奇怪,有點像心狀,葉子的邊緣還帶有鋸齒。
嚮導把其中的兩棵小草揉成團,放在手掌心裡用力揉搓,很快就有綠色的汁液從他手掌邊滴下來。嚮導把汁液滴在安建的傷口上,隨後把已經揉搓爛了的草團敷在了傷口上,再用布條把腳腕纏住。
做完這一切,嚮導把剩下的兩棵小草遞給鐵蛋,示意他放進嘴裡嚼一嚼。木猜趕緊對鐵蛋說:「你就像吃口香糖一樣,嚼爛後再吐出來就可以了。」
鐵蛋也感覺到自己的嘴巴有些麻木,於是趕緊把草藥吃進嘴裡用力地嚼,很快一種清涼的味道在嘴裡飄散開來,麻木感也逐漸消失了。
嚮導對木猜說了幾句話,又回到原來地方坐下來,仍然是面無表情。
木猜轉身對唐偉樺說:「嚮導說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但最終結果還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看著安建已經腫脹的腳腕,唐偉樺低聲問:「他現在是不是不能走路了?」
「不僅不能走路,活動一下都不行,他現在最怕的就是血液流動過快。」
「媽的,這該怎麼辦?」唐偉樺忍不住罵了一句。
「只有兩個辦法,一是把他留在這裡,過了危險期後再走,再就是做副擔架抬著他走。」
大家都知道把安建留在這裡會是什麼後果,旁邊的森林裡時常有大型野獸出沒,他活下去的幾率非常小。唐偉樺此刻恨不能把安建扔在這裡,但他不敢說出口,現在身邊只剩這幾個人了,一旦把安建扔下,會冷了其他人的心。
安建雖然昏昏沉沉的,但他們的對話他還是聽見了。求生的本能促使他硬挺著,他心裡很清楚,一旦他昏迷不醒,唐偉樺極有可能扔下他不管不顧了。見唐偉樺沒有說話,安建掙扎著挺起上身,哀求著說:「董事長,千萬不要把我一個人扔下,我跟隨了您那麼長時間,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唐偉樺厭惡地轉過身對阿昭和鐵蛋說:「你們倆趕快砍兩根木棍,做副擔架抬著他一起走。」
唐偉樺被樹火麻蜇傷的手掌腫脹得又紅又亮,像一個剛出爐的麵包,他一直舉著這隻手不敢放下來,如果垂下胳膊,手會脹得更厲害。本來他就心煩意亂,窩了一肚子火,現在又遇到安建這檔子事,心裡自然非常不痛快。
鐵蛋走到嚮導身邊,指了指他的砍刀,嚮導把自己的砍刀取下來遞給鐵蛋。這裡到處都是做擔架的材料,不多時,一副擔架就弄好了。
鐵蛋和阿昭把安建攙扶到擔架上,兩人一前一後抬起擔架向前走。抬著一百五十多斤重的人爬山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兩人很快就累得氣喘吁吁,行進的速度越來越慢。
前面的四個人走走停停,等著鐵蛋和阿昭趕上來。走了不到一個小時,兩人的衣服就被汗水濕透了,走在前面的阿昭實在抬不動了,放下擔架,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氣。
唐偉樺心想照這個速度走下去,半個月也到不了孟加都。他焦躁地問木猜:「這裡距離孟加都還有多遠?」
「大約還有一百多公里吧。」
「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木猜明白唐偉樺的意思,他考慮了一下說:「翻過前面的山峰,有一個克欽族的山寨,可以先把那位先生放在寨子裡,等傷好後再去找你們。」
唐偉樺高興地說:「這個主意不錯,就這麼辦。」
說著他來到擔架旁,對阿昭和鐵蛋說:「你們再堅持一下,翻過前面的山頭有個山寨,我們到山寨裡找個醫生,把安建先安置在醫生那裡,等他的傷好後再去找我們。」
聽到這話,阿昭也來了勁,因為有了盼頭,於是同鐵蛋一起又抬起擔架向前走。
他們要翻過的這個山峰比前面走過的路都要險,有些路段是在懸崖峭壁上開鑿出來的,最窄的地方只有半米多寬,一個人空手走在上面都會膽戰心驚,因為腳下幾十米深的地方是一條洶湧澎湃的江,在上面都能聽到湍急的江水聲。
嚮導和木猜似乎習慣了這樣的路,兩人輕鬆地走在前面,唐偉樺和藍沁用手扶住一側的岩石慢慢向前挪步。
鐵蛋和阿昭提前把兩根繩索捆綁在擔架兩邊的木棍上,阿昭在前面,他把繩索斜挎在肩膀上,側著身體,一隻手抓住繩索,另一隻手扶住崖壁向前走。
鐵蛋則把繩索掛在脖子上,一隻手扶住巖壁慢慢跟著阿昭的步伐朝前移動。
剛開始還比較順利,雖然行進的速度很慢,但還是安全地走過了幾百米。然而,等他們踏上最險要的一段路後,鐵蛋忽然全身顫抖起來,心裡一陣發慌。鐵蛋心說不好,自己的毒癮發作了。
這段路恰好是在崖壁上開鑿出來的,隨著崖壁的突出和凹進,開鑿出的道路也彎彎曲曲的,所以根本不能將擔架放下來。
鐵蛋竭力咬住牙想控制身體的顫抖,但他根本就控制不住,很快他的雙腿也哆嗦起來。走在前面的阿昭似乎察覺到了不對,急忙回頭問:「怎麼了鐵蛋?我怎麼感覺擔架在顫抖?」
讓鐵蛋染上毒癮,阿昭在裡面起了很大作用,如果沒有他的協助,馬凱的人也不敢給鐵蛋下套。害人終害己,阿昭終於嘗到了自己種下的惡果。
「我……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鐵蛋的話還沒說完,他的雙腿就哆嗦得再也支撐不住,猛然跪了下去,擔架也隨著向後一拽。
前面的阿昭冷不防被挎在肩膀上的繩索向後一拖,他的身體晃動了幾下,雙腳站立不穩,他大驚失色,張開雙手想抓住什麼,但是光滑的巖壁根本就抓不穩,阿昭恐慌地慘叫一聲,身體倒向了懸崖的外面,挎在他肩膀上的擔架也隨著他一起墜落下去。
鐵蛋的脖子上掛著擔架的繩索,他也被帶著墜下了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