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帝王所為

秦國,咸陽城,王宮花園!

秦王坐於一個涼亭之中,涼亭中石桌上擺放著大量的卷軸。

一旁侍從恭敬的給秦王換著茶水。

秦王靜靜等候,很快,一身白衣的公子扶蘇走來。

「公子!」一眾侍從頓時恭敬的拜下。

扶蘇溫和的點了點頭,走向秦王。

「父王,你叫我?」扶蘇好奇道。

秦王輕輕一揮手,頓時,一眾侍從紛紛退下了,只剩下父子二人。

「坐吧!」秦王平靜道。

「是!」扶蘇好奇的坐了下來。

秦王也端起茶壺給扶蘇倒了一杯茶。

讓秦王親自倒茶?這天下還從來沒人敢想過,但,眼前卻親自做了,可見對這個兒子的寵溺程度。

「聽王翦說,你這次在齊國,遇到了一個讓你心動的女人?」秦王溫和的笑道。

「父王!王翦怎麼什麼都說啊!還沒有……!」扶蘇頓時有些不好意思道。

「我派人查了一下,叫鄧陵子,是莊子的女兒,扶蘇,你能找到摯愛,為父為你高興,趁著為父還未閉關,莊子還健在,為父給你去南華山提親去?」秦王笑著說道。

「我……!」扶蘇微微皺眉。

「莊子此人,我能看出他有著大秘密,但,此人一生卻很純粹,娶他女兒,不會埋沒了我兒,你若點頭,為父幫你辦妥!」秦王笑道。

扶蘇皺眉沉思了一會,露出苦笑:「父王,讓孩兒再想想……!」

「哦?」秦王微微皺眉。

「孩兒想好了,會親自去提親的!」扶蘇搖了搖頭。

秦王盯著扶蘇看了一會,最終微微一歎:「王翦說的沒錯,你太追求極致完美了,就好像為父當年一樣,可惜,因為太過執著,反而錯失了一生!」

「父王,不會的,我很快就會想好了!」扶蘇搖了搖頭。

秦王指了指一旁石桌上的卷軸:「這次莊子傷勢極重,你若有心,可以去探望一下,而這石桌上,是關於鄧陵子的資料!」

「鄧陵子的資料?」扶蘇驚訝道。

「這不僅僅是鄧陵子的資料,也是她前世的資料吧,前世叫著龍吉,曾與洪錦大婚,但,只是一個假象罷了!」秦王解釋道。

「父王,你怎麼,你怎麼知道?」扶蘇驚訝道。

「我只是沒有心思去查,我若去查,天下沒有我查不到的事情!」秦王淡淡道。

「呃?」

「更何況,未來兒媳婦,我當然要查一番啊,這一查,發現你們還真是有緣分,你們在一個地方,都住了好多年!」秦王笑道。

「我和鄧陵子,在一個地方,都住了好多年?怎麼可能!」扶蘇茫然道。

「在祖龍殿!」秦王點了點頭。

「祖龍殿?父王說的是三山世界的祖龍殿?」扶蘇茫然道。

「是啊,三山世界的祖龍殿,呵,呵呵!」秦**音中有著一絲悲傷。

「在三山世界,我們一家三口,住在祖龍殿,四海臣服,爹還將祖龍殿的祖龍傳承給了我,我們在那裡住了好多年!我長不大,爹娘……!」扶蘇回憶道。

「雖然是一段美好的時光,但,終究只是一場夢!」秦王歎息道。

「夢嗎?若是夢,和鄧陵子有什麼關係?」扶蘇不解道。

「鄧陵子的前世,龍吉,又叫龍吉公主,也在那裡住過,而她昔日住的房間,就是你以前住的房間,你幼年玩物,她也在那裡把玩多年!」秦王解釋道。

「不是一場夢嗎?怎麼,怎麼可能!」扶蘇驚訝道。

秦王搖了搖頭,好似不想去回憶那段時光一般。但扶蘇明白,父王不可能騙自己。

「現在,你還想我去幫你提親嗎?」秦王看向扶蘇。

扶蘇眼中一陣變幻,沉默了一會道:「父王,我只是心中有個坎,這個坎可能與我幼年經歷有關,什麼都追求完美,差一絲也不行。這是我性格中的缺陷,以至於如今我一時邁不過去。但,我知道我非常喜歡鄧陵子,非常非常喜歡,這份喜歡,不會隨著時間而減少,相反,如酒一般,越久越濃郁,當這份濃郁到了極致,我會奮不顧身的突破這個坎,那時的我,才是對鄧陵子毫無保留的愛!突破這個坎,我性格中的缺陷也將克服,我給鄧陵子的,也將是真正完美的我!一個愛她奮不顧身的扶蘇!」

秦王盯著扶蘇看著:「你在用時間克服性格中的缺陷?」

「是,我會去向鄧陵子提親的,只是,不是現在!」扶蘇鄭重道。

秦王看了看扶蘇:「為父不阻攔你,但,希望你不要後悔,有時錯過的代價,會極為慘烈的!」

「不會!」扶蘇搖了搖頭。

「好吧,既如此,那我也不管了,不過,接下來,你要學習治國!」秦王鄭重道。

「治國?」

「不錯,我要閉關,大部分心神可能不在此分身上了,所以,秦國接下來,交給你治理,我的分身只是做做擺設。我會命令白起、王翦、蒙恬等人,全部聽你命令!」秦王沉聲道。

「我?不行,父王,我萬一治理不好……!」扶蘇頓時擔心道。

「治理不好就治理不好,你是我兒子,就算整個秦國給你治理的滅國了,又如何?就當給你練練手了!」秦王寵溺道。

就算秦國滅國也無所謂?

扶蘇感動道:「是,父王!」

「我相信你,扶蘇,你是我和阿房的孩子,整個天下都可以是你的玩具!」秦王鄭重道。

就在父子二人說話之際,陡然一個聲音響徹天地。

「盤古世界的所有生靈,莊周在此立說,又要最後一次打擾大家了,希望大家能夠放下手頭一切,聽我最後一篇學說。也希望我這最後一篇學說,能讓大家感悟一些東西!」

聲音響徹四方,咸陽上空更是一片響動。

「是莊子的聲音?」扶蘇驚訝道。

「莊子要死了?」秦王雙眼微瞇。

父子二人靜靜的聽著天空之聲音。

齊國。

齊王停下了朝會,坐在龍椅之上,凝眉的看著天上。

「莊子要死了?」齊王驚訝道。

趙國,趙王露出愧疚之色,畢竟,莊子是因為在趙國,才大限將至的。

韓國,韓王臉色一變:「莊子要死了?怎麼會這樣!那莊子昔日給我王室的王字令,還有何用?」

一間幽暗的大殿之中。一個黑影面前擺放著一個棋盤,本來在自己落子之中,忽然聽到天空的聲響,瞬間將手中棋子丟下,抬頭望天。

「大限將至?立說?這是立遺言嗎?我倒要聽聽,你知道多少!」黑影沉聲道。

天下各地,無數之人都露出焦急之色。

「我的最後一篇學說,名喚《應帝王》!」莊子聲音再度傳來。

秦王、趙王、齊王、韓王等天下諸王,盡皆瞳孔一縮。

應帝王?這是給各國君王說的話嗎?

在南華山,逍遙學宮的講道台上。莊子在所有人悲痛的心情中,一字一字的念著。

「嚙缺問於王倪,四問而四不知。嚙缺因躍而大喜,行以告蒲衣子。……………………!」

莊子慢慢念著,大道海翻騰,將聲音傳遞向天下各地。

這一次,全天下人聽的都極為用心。因為近乎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莊子好似在訴說著遺言一般。

普通人聽起來,就好像莊子在講寓言故事一般,但,一些善于思索的人就會發現,莊子這次的故事,講的很直白,可就這很直白,卻有種說不出的玄機。

應帝王篇幅很長,講的是莊子理想的帝王之道,帝王需要去做的七件事。一,聽任人之所為,不墮入物我兩分的困境。二,制定各種行為規範都是一種欺騙,帝王不需要多事,不要強人所難。三,無為而治,順物自然而無容私焉。四,使物自喜,化貸萬物。五,虛己而順應。六,為政清明,應像鏡子,來者就照,去者不留,勝物而不傷。七,受人所傷,不守本真,必死!(原文解釋!)

應帝王一篇,很快就講完了。

這一次講完,天下都好一陣沉默。

莊子的《應帝王》,好像並沒有太過突出的地方,最少比《逍遙游》、《齊物論》、《大宗師》的水平,好像還差一點。

難道有我們沒有發現的玄機在裡面?

一個幽暗的大殿,鬼谷子抓起一枚黑棋,皺眉沉思:「莊子的應帝王?無為而治,順應自然,讓帝王不要管太多?這不是方便我的佈置嗎?看來,莊子並沒有發現我的佈置!莊子啊,你還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哈哈哈哈!」

秦國,咸陽花園之中。

「父王,莊子的意思,這是教導我們帝王之道?對下面的事情,少管?」扶蘇好奇道。

秦王卻是踱步沉思了片刻。

「天下,已經亂到這種程度了嗎?莊子,你不會弄錯了吧?」秦王臉色陰沉道。

「啊?」扶蘇茫然道。

秦王看了眼扶蘇,深吸口氣:「我理解莊子之言,恐怕與你的不太一樣,但,我又不能說,萬一我理解的不完全,容易引起恐慌!」

「父王,我不明白!」扶蘇茫然道。

「不明白沒關係,從現在開始,你只要記住,所有臣子,都不可盡信,你清楚了嗎?是所有臣子!所有!」秦王鄭重的看向扶蘇。

「父王……?」扶蘇茫然道。

「還有,在我閉關期間,所有重臣位置,不可變動,按照莊子的《應帝王》來,聽任人之所為,各行之事,由各行人員去做。不要制定新的秩序,就沿用以前的秩序,你做事要公正清明,讓下面的人自己綻放光彩,不要插手。任何事,不要影響到你的情緒,記好了,任何事!否則失去本真,將有殺身之禍!」秦王鄭重道。

「父王,不至於吧?」扶蘇苦笑道。

「若有人才能出眾,功勞浩大,可陞官加爵,但,不可替換原先重臣位置,你用心看,凡是不要過快決定,還有,不要制定新秩序!這是為父的忠告!」秦王鄭重道。

扶蘇看了看秦王,點了點頭:「孩兒知道了!」

「這是莊子對各國君王說的話,我猜想,並不是所有君王都理解,但,為了不讓莊子的心思白費,天下各國君王,每個君王,我大秦都送一塊石碑,上面都要刻錄《應帝王》的篇章,再落下我的大印!希望各國君王重視起來!」秦王沉聲道。

「重視什麼?」

「你治國的時候,用心看!以你的智慧,應該很快能看出來。現在說出來,你未必有心思治理秦國了!」秦王搖了搖頭沉聲道。

PS:歷史小知識,《莊子》一書,亦稱《南華經》,分內篇、外篇、雜篇,三類文章,對於這三種分法,後人有各種猜測解釋,其中一個猜測,就是『內篇』是莊子本人所著,『外篇』是其弟子根據莊子言行而著,雜篇就是更後之人根據莊子思想編著了。凌霄之上寫莊子,所以,觀棋只取了其中的內篇沿用。《應帝王》是內篇的最後一篇。

《凌霄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