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簫良在小四子的「吩咐」下,真的去跟夥計要了一個老大的桶過來,白玉堂哭笑不得,趕緊讓掌櫃的去換兩個小的,單人的那種。
夥計疑惑地看了看白玉堂又看了看展昭,別有深意地笑了笑,「呵呵,這種桶是夫妻倆用的鴛鴦桶……」
話沒說完,就見白玉堂臉色難看,夥計趕緊跑了。
展昭知道白玉堂臉皮薄,別人不好意思了就臉紅,白玉堂的情緒表情變化都比較簡單、無論是不好意思、不高興、不願意,總之一律翻臉。
小四子頗為不滿,抱著胳膊坐在石頭背上撅嘴。
展昭在他旁邊呢,伸手戳了他一下,「小四子,想什麼呢?」
「沒……」小四子咳嗽了一聲,道,「我要睡覺了。」
簫良走過來問,「槿兒,剛吃完就睡?」
「唔。」小四子點頭,拉著簫良一起躺下,「小良子也睡。」
簫良向來什麼都聽小四子的,擺明了,小四子不肯幫著展昭洗澡,要讓白玉堂來。
白玉堂和展昭之間,原本在開封府的時候就總有些好事的人說道,還有些女孩兒家,一看到兩人在一起走就激動叫喚。
起先兩人真是沒感覺到什麼,但是漸漸的,特別是趙普和公孫成親之後,兩人每次遇到這種情況,都會無比的尷尬。
展昭最開始的時候很擔心,因為白玉堂這人挺古怪,這種誤會他一定會很不高興……說不定就有意避嫌不跟自己來往了。如果因為這種事情而失去了一個這麼值得交的朋友,那也未免太不值得了。
可出乎展昭的預料,白玉堂很反常地根本不在意這些,而且還經常往開封府跑,這一點的確非常奇怪。可展昭只將此歸結為眾人對白玉堂有偏見,其實他很好相處。
白玉堂就更難以理解自己為什麼對展昭的容忍度比所有人都要高了。他平日有些毛病,不喜歡人靠近自己三步以內,除了幾位兄長幾乎不與人深交,更別說展昭沒事就跟他勾肩搭背的了。
夥計帶人打了熱水來,展昭坐在床邊,對白玉堂道,「你先洗吧。」
「等我洗完水都涼了,你先吧。」白玉堂說著,突然笑了笑,「我幫你洗完了,一身水正好我再洗。」
展昭眼皮子抽了抽。
小四子在被窩裡和簫良臉對臉呢,高興——成啦!
「不用。」展昭堅決搖頭,「我不洗了。」
白玉堂也不勉強,「行吧,我先去洗。」
說完,走過去了,將屏風擋在了兩個浴桶的中間,自己脫了衣裳下水,熱水還挺舒服。
小四子有些內疚了,探出頭來問展昭,「喵喵你不洗啊?」
展昭單手托著下巴,「唉……沒朋友。」
小四子立刻良心不安了,從被窩裡鑽出來拉著展昭說,「那我給你洗,你不要生氣。」
展昭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小四子的腦袋——小呆子真好騙。
白玉堂在屏風這頭的浴桶裡泡著,腦袋裡亂哄哄想著這次事件中眾多離奇之處,特別是昨晚上在馬腹祠堂後院水池之中見到的那個怪物,究竟是什麼呢?
正想得入神,就聽到那頭「嘩啦啦」的水聲傳來,看來展昭也開始洗了。
白玉堂抬眼,卻發現屏風沒有擋好……可以看到展昭的半個身子,不過肩膀以下都在水裡。
小四子拿著塊帕子,給展昭搓背,邊將他的頭髮撥到前面來。
白玉堂微微挑眉,單手托著下巴端詳起來。
展昭頭髮濕透後更黑了些,順著耳後垂到到胸前,黑色頭髮與蜜色的肩膀一襯,看起來真的是挺賞心悅目的。
另外,展昭挺瘦。
小四子正給展昭搓澡呢,抬頭發現,白玉堂能看到這邊,趕緊道,「喵喵,往後靠。」
展昭不疑有他,坐直了些,往後靠。
立時,浸在水中的上身也都露了出來,水珠順著肩頸滾落……練武之人身材柔韌緊致,再加之清瘦,輪廓清晰恰到好處。
白玉堂一挑眉——身材不錯。
小四子接著道,「喵,胳膊。」
展昭將雙手伸出來放到了浴桶壁上,水線繼續往下了些……胸膛處也是若隱若現。
白玉堂低頭垂下眼簾,伸手揉了揉眉心……覺得還是別看了,說不出的感覺,伸手取了衣服,擦乾身子穿上衣服出來。
小四子見他走了,無奈歎氣……白白哪怕有九九一半的流氓,這事兒也就成了!
正在發呆,就聽展昭似笑非笑地問他,「小四子,搓完了麼?今天搓好久,要掉皮了。」
小四子臉上一紅,趕緊給展昭沖了沖,拿帕子給他擦。
展昭披上了衣服出來,白玉堂正坐在窗台前往外看,頭髮半干,窗外微風吹過來,白衣黑髮,再加上原本就俊極的外表。
小四子只覺得可惜,喵喵看不到啊,白白真好看吶!
簫良下樓去想給小四子拿些點心,跑回來時直嚷嚷,「了不得了!」
「怎麼了?」展昭問,「又死人了?」
「不是,縣城通緝犯人呢,滿城的榜文。」
「什麼犯人?」展昭納悶,「這次的兇手抓到了?」
「沒,說那兇手不止殺人還殺了馬腹大仙,兩個男的,一個白衣一個藍衣,都長得特別俊。」
……
簫良話說完,展昭和白玉堂都愣住了。
沉默良久。
「呃……」展昭剛想說話,窗口坐著的白玉堂開口,「抓賊的來了。」
話音一落,就聽到樓梯間凌亂的腳步聲傳來,還有夥計的聲音,「唉,官爺,你們弄錯啦,樓上的大爺剛剛來沒多久,怎麼可能是殺人兇手?!」
白玉堂拿著刀走了過來,對簫良說,「帶小四子到裡頭去。」
「嗯。」簫良拉著小四子到了窗戶邊,石頭過來擋在兩人身前,趴在地上舔爪子,好奇地看著門口。
果然,就聽到「轟」一聲,房間的大門被踹開了。
梁豹親自帶著一班衙役衝了進來,「緝拿人犯……」
話沒說完,都嚥回去了。
怎麼說呢,房間裡總共四人還有一隻說不上名字的動物。
兩大兩小,四個人都很好看。
白衣服那個頭髮半干坐在桌邊喝茶,看起來優雅至極。
藍衣服那個也頭髮半干坐在床邊發呆,斯文俊秀。
兩個小孩一高一矮都特別可愛,睜大了一雙眼睛好奇地看著門口……
怎麼看都和「人犯」倆字扯不上什麼關係。
「呃……」梁豹對一旁衙役說,「帶上來!」
不多會兒,就見一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中年漢子被押了上來。
白玉堂微微一愣,這是昨晚給他們划船的船工老四,怎麼被打了。
「是不是他們?」夥計問老四。
老四咬咬牙,搖頭,「不是。」
「叫告密人!」梁豹不相信他,又叫了一個人來,那人白玉堂也見過,昨晚也在茶棚裡頭坐著喝茶,是個乾瘦的中年人。
「就是他們,官爺!」那人趕緊對梁豹說,「他們昨日深夜要老四帶著過河!還有啊,他還給了老四好多錢。」
梁豹點了點頭,吩咐手下,「抓起來!」
幾個衙役要過來,展昭冷冷來了一句,「慢著。」
梁豹皺眉,心說這人還挺有氣魄的,就問,「你有何話講?」
展昭問他,「大人貴姓?身居何職?」
「我乃總捕快梁豹,供職在洛州知府衙門,負責查蕖山縣連日來的兇案,你們是兇嫌,跟我走一趟吧!」
展昭淡淡一笑,「你可有官府抓人的公文?」
「呃……你們只是嫌犯,帶回去問話!」梁豹心說眾人看來有些來頭,竟然知道要公文。
展昭搖頭,「你憑什麼說我們是嫌犯?看到我們殺人了?」
「這個……他能作證,昨晚你們半夜渡河去了南岸,今早發現湖上浮起了馬伕大仙的屍體,你們自然有嫌疑!」
展昭倒是吃了一驚,難道昨晚那一刀將那條怪魚殺了?沒理由啊,那魚那麼大,自己最多劃傷了它而已。
「笑話。」簫良正色道,「你僅憑一人之言就定罪,還把人證打成這樣,這不是屈打成招麼?!」
梁豹張了張嘴,這衙門辦案一向如此,並不是事事都尊崇律法條文,這幾人似乎懂些官面文章。
小四子瞧著老四傷得很重,就問,「爹爹說過,屈打成招會有冤案的!喵喵抓他們回去,叫小包子打他們板子!」
展昭失笑,梁豹可是疑惑了,什麼喵喵小包子?還打板子?
「咳咳。」展昭對白玉堂咳嗽了一聲。
白玉堂從懷中掏出了之前展昭給他的腰牌,對那梁豹扔了過去。
梁豹伸雙手接了一看,只見腰牌正面三個字——開封府。後面是兩個大字「御賜」,以及一排小字,年月日、皇帝賜、開封府的印戳,都清清楚楚。
梁豹抽了口氣,趕緊攔住幾個要上前的小捕快,問白玉堂,「大人是開封府的人?敢問貴姓?」
白玉堂張嘴還沒說話,就聽展昭又,「咳咳。」
無奈,白玉堂歎了口氣,「姓展。」
「呵……」梁豹驚得張大了嘴,「莫不是,展昭展大人?」
白玉堂這頭點得心不甘情不願的,「嗯。」
「哦,誤會誤會……」梁豹趕緊遣散了那些衙役,「我糊塗糊塗……主要是那二月宮的人說死了馬腹要遭天災的,所以大家都急了。」
展昭皺眉——二月宮?
白玉堂站了起來,走過去給老四鬆綁,有些歉意,殃及無辜了。
老四一聽說是開封府的南俠客,身上的痛早就忘了,他是個壯漢子,皮肉傷也沒放在心上。
白玉堂又給了他些銀兩,梁豹也怪不好意思的,趕緊叫兩個衙役送老四看病去,一切藥費衙門給開支,再給送回家去。而那告密人也被壓抑們打了出去。
展昭問,「梁大人,你剛剛說什麼馬腹死了?二月宮的人說要天災?」
「哦,是啊。」梁豹回過頭來,問展昭,「這位大人是?」
展昭一笑,「我叫王朝。」
「哦!」梁豹趕緊點頭,心說,聽過聽過,是有這麼個開封府的捕快!
「兩位怎麼會來蕖山縣?」梁豹納悶不已,「莫非這馬腹殺人的案子,已經驚動了開封府包大人?」
展昭又咳嗽了一聲,白玉堂望了望天,道,「路過而已,覺得蹊蹺想查查。」
「哦……這樣啊。」梁豹鬆了口氣,問,「那兩位放不方便跟我走一趟,我們去河邊,看看馬腹的屍體?」
展昭和白玉堂欣然點頭,眾人一同往伊水河邊去,小四子和簫良也跟上看熱鬧去了。
很快到了河邊,就見圍滿了人,好些老人婦人都跪拜磕頭。
白玉堂老遠看見,二月宮的眾人就站在伊水河畔。他們身後,一塊白布蓋著一條體型龐大的魚。一看到那條尾巴白玉堂就認出了,正是昨夜被展昭砍傷的那條大魚。
「梁大人。」展昭對梁豹道,「暫時不要洩露我們的身份,還有要事要辦。」
「哦,懂的懂的!」梁豹連連點頭。
分開人群,梁豹帶著展昭他們到了岸邊。少宮主站在大魚旁問,「怎麼梁大人?兇手帶來了?」
圍觀人群一聽是兇手,都盯著展昭和白玉堂看,梁豹趕緊擺手,嚷嚷,「唉,一場誤會,各位,我澄清一下,這兩人呢,根本就不是兇手!」
人群議論紛紛。
白玉堂不管這些,伸手一把揭開了白布……一看就是一皺眉。
倒不是這魚有多可怕,只不過是一條體型大一些的魚罷了,白玉堂住在海島上,什麼大魚沒見過。這條魚頭大如車,牙齒尖利,通體黃底黑斑,乍一看的確是虎紋,而腹部雪白色,上面一條極長的刀口是展昭昨天砍的。
真正讓白玉堂在意的是,此魚身上的傷痕並非只有這一條……這傷也並不致命。
就見在魚身之上,縱橫交錯遍佈大大小小傷痕無數……像是被亂刀砍過了一般。
展昭看不見,但又不好直接問,站在原地乾著急。
白玉堂看完後,對梁豹道,「被亂刀砍了,刀法路數不一樣,是一群人砍的。刀都不鋒利,只能傷皮肉,不是致命傷,可能是死後才砍的。你不如剖開它肚腹看看,是不是吃了什麼毒物,昨日河上很多有毒的死鼠。」
展昭聽得真切,白玉堂這話也跟他講明白了這魚的死因……亂刀砍了?
梁豹正要下令剖開魚腹查看,卻聽二月宮少宮主大喊了一聲,「剖就剖吧,對邪神不敬,在劫難逃了。」
話一說完,人群之中私語之聲更響,眾人都擔心會遭天譴。
展昭搖頭,這是妖言惑眾!便道,「只是條魚而已,並非什麼馬腹。」
那少宮主之前輸給展昭就很是不滿,聽他說話,冷笑一聲,「你怎麼知道是條魚?你看得見……」
梁豹話沒說完,就感覺小腿肚子上讓人踹了一腳,力道不大,低頭一看。
就見小四子凶巴巴仰臉看著他,剛剛那一腳就是他踹的。
少宮主愣了愣,簫良將小四子拉到身後去,「槿兒,別跟這人一般見識。」
展昭心裡雖然不快但沒不說什麼,正想伸手去摸摸那死魚屍體,卻聽到人群之中一陣騷亂,隨後有人驚恐大喊,「少宮主!宮主!」
展昭一愣,就覺小四子抱著他的腿說,「喵喵,這人也死掉了。」
簫良點頭,「嗯,和那劉真人一樣的!」
白玉堂趕緊上前查看,就見那少宮主雙眼直愣愣地盯著頭頂蔚藍的天空,橫倒在地僵硬了身子,七竅流血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