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隨隨便便落到三樓房頂上的,必然輕功不差,關鍵是李非常剛走這人就來了……有些問題。
展昭讓白玉堂別動聲色,自己一閃身去了外頭,繼續暗中盯梢。
小四子仰著臉看白玉堂,雖然他是沒聽到什麼聲音,但意識到可能有情況。
白玉堂將盒子收起來,伸手去攙小四子。小四子握著白玉堂的手,下了凳子兩人一起往外走。
小四子腿短,白玉堂腿長,兩人走路的時候,白玉堂走得很慢,小四子倒是也不用小跑,牽著手能跟上。
「回府了?」白玉堂問他,「還有沒有想要去的地方?」
「唔。」小四子搖了搖頭,不說話,也不東張西望。
「怎麼了?」白玉堂見他緊張兮兮的,就問。
「可以說話的麼?」小四子小小聲問。
白玉堂讓他逗笑了,伸手讓他抱著綢緞盒子,將他抱了起來往前走,低聲道,「如果有人跟著我們,你不說話不是更怪?」
「!」小四子一拍腦袋,「是!」
「喵喵呢?」小四子小聲問。
「在後面可能。」白玉堂低聲說,「我們一會兒不回府衙,去不遠處的林子裡頭,將那人抓住,不怕吧?」
「才不怕。」小四子一挺胸脯。
白玉堂挑起嘴角,果然趙家軍沒膽小的啊。
隨後,白玉堂抱著小四子走走停停,往城門口去了。
小四子說要吃城門口茶寮裡頭的驢肉包子,白玉堂抱他去買。
剛到城外,就見前方林子裡人影一晃。
白玉堂微微一笑,抱著小四子跟了進去,小四子摟住那個綢緞盒子,緊張兮兮地看著周圍。
白玉堂走到了林子中間站定,開口,「出來吧。」
話音一落,一個黑衣人落到了他身後,小四子看了個正著,就見那人站在離白玉堂十來步遠的地方,身材很高大,穿著一身黑色的夜行衣,黑巾蒙面,連頭都包起來了,只留下黑洞洞兩隻眼睛。
「白玉堂微微側過臉,看了看他,這人的兵器很特別,既不是刀槍也不是棍棒,而是一雙鐵爪,指甲尖長,看起來非常鋒利,將整隻手都包住了。
白玉堂微微皺眉,想到了那些被硬生生扯下頭顱來的屍體,如果是這武器的話,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再仔細看那人,雖然他已經裹得嚴嚴實實,但是眼睛周圍的皮膚還是能清楚地看到……非常白,不同一般的白。
白玉堂微微愣,心說這算意外驚喜麼——是他?!
跟蹤那黑衣人而來的展昭就在林中看著,他也注意到了這些細節,這人就是隱山妖魔麼?!
那人盯著白玉堂看了一會兒,突然伸手,做了個要東西的姿勢。
白玉堂一挑眉,「想要什麼?」
那人指了指小四子手中用來方古綢的烏木盒子。
小四子趕緊摟住了,不給!
白玉堂一笑,突然問,「你來我來?」
「我來!」展昭回了一聲……
那黑衣人顯然是一頓,似乎對暗中還有一個人完全沒有準備,轉身就走,但是展昭哪兒肯讓他走。
林中藍影一閃,就聽到巨闕出鞘之聲。
白玉堂帶著小四子閃到了一邊,「貓兒,別讓他跑了。」
「怎麼可能!」展昭一劍麾下,那人抬手用黑金的巨爪就是一擋。
一聲巨響伴著火星冒出來……小四子驚得張大了嘴巴。白玉堂則是一皺眉,能擋上巨闕這麼一下的,看來那副爪子不是泛泛之物了!
展昭擰著身在空中打了個旋,巨闕繞著他的巨爪一打橫,直奔那人面門而去。黑衣人趕緊抬另一隻手擋……但是與剛剛不同,這次他是避開,伸手往外推展昭的劍。
展昭何其精明,一看就明白了,他兩隻手的巨爪不一樣,剛第一下他抬的是右手,那只爪子堅硬無比,如今第二下左手卻是有些避讓的意思。
「這只是假的麼?」展昭一問,見黑衣人身子一震,看來猜對了!
劍招一換,展昭追著他的左手就去了。
黑衣人趕緊躲開,覺得展昭難產,可展昭這一劍完全是虛招,單手落地吼,向後翻起,踹那人脖子。黑衣人趕緊仰起臉,可展昭的腳尖一鉤,鉤他的下巴……
白玉堂暗道一聲,妙!這貓真跟真貓似的,全身骨頭都是輕的,每一招都含著有其他一層意思,打得聰明!
展昭這一腳勾的正是那人臉上的黑巾。因為他是連著頭一起包起來的,所以硬扯是扯不開的,只能由下往上勾……果然,這一下直接將黑巾帶了下來。
那人一見黑巾掉了,趕緊想要單手遮臉……展昭等的就是他這一招,腳一甩,人已經站了起來,單手一把抓住那塊黑巾套住了黑衣人的脖子,左手用力往自己身前一帶,抬起膝蓋撞向那人的胸前。
黑衣人知道這一招非同小可,但是脖子被勾住了沒法動,連忙鋼爪一把割斷了黑巾,蒙蒂轉過身背對了展昭想往前逃。
展昭早已一矮身,一掃,絆他的腳腕子……
那人身材高大,一轉身後本來黑巾鬆開他就猛往前撞,如今腳腕子被勾到後,直接摔了出去。
用雙爪這樣的兵器,弱點就在身後,因為人的雙手不可能背轉過來襲擊背後的對手。
展昭身輕如燕,縱身躍起,一腳踩住了他的後脖頸,蹲下一用力,巨闕□了他脖頸邊的地面,冷聲道,「別動。」
白玉堂挑眉——漂亮!
小四子看得眼花繚亂,就那麼一剎那的事情,展昭都不知道出了多少招術。他見慣了趙普打架,他和白玉堂都用刀,因此都是剛猛有力,硬碰硬,打起來動靜特別大也特威風!刀講究快和狠,即便是在小巷子裡頭,使起來都有種橫掃千軍的氣勢。但是展昭用劍,小四子很少看到……感覺和刀完全不同,狠戾和霸道恰到好處,關鍵是好巧妙,一看打架,就覺得喵喵好聰明!
小四子拍著手,「喵喵好棒!」
白玉堂走了過去,展昭動手想點那人的穴道,白玉堂正彎腰想要看看那人的樣貌,突然……就聽到空中一陣鷹嘯之聲,惡風不善俯衝而來。
小四子正趴在白玉堂肩膀上呢,仰臉就看到樹冠間的高天上,有一隻黑色的巨鷹如同黑箭一般猛衝下來,利爪伸出,他都能看到了。
「呀!」小四子大叫了一聲本能地摀住臉。
這情況很麻煩,那鷹顯然是精心算計過的……
此時襲擊,展昭如果起身,那人必然能逃走。
而白玉堂背對著天空,回身擋肯定來不及了,可如果什麼都不做,小四子非死即傷!
瞬息之間的事情,小四子就感覺白玉堂肩膀一甩……自己直接掉了下來。
「呀……」
他還沒明白怎麼回事,白玉堂用胸口擋住他,膝蓋接了一把,同時銀刀一轉,從一邊的手腕滾到了另一邊,單手一托刀把來了個蘇秦背劍。
那鷹一爪子不偏不倚,正好抓住了背到身後的銀刀刀鞘上……白玉堂眼色一寒,腕子一抬,鋼刀出鞘。
寒光出現的時候,就聽到被展昭按在地上的怪人突然喊了一聲,「不要!」
白玉堂一頓……
就在猶豫的那一瞬間,黑鷹已經扇動翅膀竄上了天空,落在枝頭,用利嘴去輕輕啄自己的爪子,剛剛可能用力過猛,爪子上有血。
白玉堂膝蓋一抬,小四子又被他帶了起來抱住,嚇得說不上話來,好快!
那只黑鷹也不走,就是在枝頭緊緊地盯著被展昭制住的黑衣人。
只見黑衣人的喉痛聳動,從嘴裡發出了古怪的咕咕聲音……那黑鷹又長嘯了一聲後,展開巨大的翅膀飛上天空,在空中盤旋一圈後,飛遠……
展昭伸手點住了黑衣人的穴道,退下他手中的金剛爪。
研究了一下,果然,一隻鋼爪是黑金的,一隻是玄鐵的……玄鐵的因為剛剛擋巨闕那一下,已經有了裂痕,黑金的光華閃爍,一看就是神物。
白玉堂皺起眉,細看那人相貌,只見他一張臉刷白,白得讓人覺得古怪……兩人都立刻想到了那個中毒死了的阿毛。
「你就是一直假冒隱山妖怪的人?」展昭好奇問。
那人皺眉不說話,顴骨高聳,眼窩深陷又是鷹鉤鼻,一眼看上去就不是中原人。
白玉堂抬手往空中扔了一枚聯絡的響箭……不一會兒,赭影他們來了,一看到眼前的景況也是吃驚——將那黑衣人五花大綁,剛想帶走。
「等等!」展昭擺手阻止,走過來對指那黑衣人道,「別咬人!」
眾人都一愣,就見展昭伸手用那塊黑巾將他的頭又包了起來,黑衣人也驚訝地看著展昭,隨後低下了頭。
白玉堂心中有數,展昭大概和他有一樣的預感,想要將計就計試一試!
「你想要這卷綢子?」白玉堂問黑衣人。
那人盯著烏木盒子看了良久,點點頭。
「到現在為止的命案,都是你做的麼?」展昭問。
那人依然不說話,就當眾人以為他不會配合的時候,卻聽他突然開口,緩緩地說,「我殺的,都是該死的!」
說完,他便再開口,影衛們將他帶走。
白玉堂將小四子給了紫影。
「哇。」紫影捏捏小四子的手,「一手冷汗啊?」
「紫紫,剛剛那個大鷹好神氣!」小四子比劃著說,「不曉得它生不生小鷹!」
紫影笑著聽小四子繪聲繪色講老鷹多厲害,還有剛剛展昭白玉堂多帥,抱著他走到前面去了。
後頭,白玉堂和展昭並排走著。
「我不討厭他。」展昭突然道。
「嗯?」白玉堂看展昭,「什麼?」
「那個隱山妖怪。」展昭笑著道,「我覺得他不是壞人。」
「為什麼這麼覺得?」
「你看到剛剛那只鷹了沒?」展昭問,「帥!」
「就因為鷹帥,所以他不是壞人?」白玉堂失笑。
「剛剛你要殺那只鷹,他急壞了,是真情流露!」展昭道,「對一隻動物都有情有義的人不會壞到哪裡去,而且他也說了,只殺該死的人。」
白玉堂點了點頭,「是啊……只殺該死的人。」
兩人對視了一眼——線索有時候不用去找,自己會冒出來,因為做了虧心事的人,都會心虛!
很快,眾人回到了府裡。
「這綢子是古貨啊!」趙普拿著綢子和公孫研究,不過兩人這方面也不是很在行,倒是緋影這丫頭平日喜歡研究織物,看出了端倪來。
「王爺,這是寶貝!」緋影問眾人,「聽說過什麼叫吹金麼?」
「吹金?」眾人都歪過頭。
「將金水用吹的方式做成比頭髮絲還要洗的金線。」白玉堂道,「我聽說過,的確有一些吹金的民間藝人,不過這門手藝是絕活,需要吹金人有技藝之外,還要有很深的內力。」
「五爺果然是見多識廣啊。」紫影和赭影都拍白玉堂馬屁,不忘斜趙普一眼——這當王爺的,還沒有普通百姓有見識呢!
趙普望了望天,問緋影,「這綢裡頭的金線就是吹出來的?」
「嗯!」緋影說著,將綢緞攤開,舉過頭來對著天上照了照,道,「你們看!」
眾人都仰起臉看……就見綢緞上竟然有字。
「這是織在裡面的,必須要對著陽光才能看出來。」緋影說。
公孫盯著那一行字看了看,「問山金人,贈,許氏曹夫人。」
「許氏……」眾人都皺眉。
「問山金人是誰?」展昭問緋影。
「問山金人呢,是吹金的高手,他每年只做一塊綢緞,送給有緣人。王爺,您忘記了,咱們趙家軍北征的時候,有一個道士千里迢迢給咱們送了塊旗子來。」
「!」趙普一拍腦袋,「想起來了,那旗子挑起來,陽光一照有「無敵天下」四個金子是吧!
「那位道人就是問山金人!因為他住在問山,是天下第一的金匠,所以人送綽號問山金人。」緋影說,「之前皇上給龐妃一條圍巾就是他做的,這種錦緞非常牢固,比一般的繩子都要牢。龐妃那次遇襲,不就是用那塊綢子將自己掛在了樓外才挨到援兵到的麼。」
「……」眾人都嘖嘖稱奇,還有這種事情啊!
「這麼說!」展昭問緋影,「問山金人還活著麼?」
「活著啊!」緋影點頭,「應該還很硬朗呢。」
「我們只要找到他,拿綢子給他看看,問他這許氏曹夫人是誰,不就知道這塊綢緞是誰的了麼?」趙普吩咐黑影白影趕緊去問山請那道人來,「如果真的這曹夫人就是當年許家滅門案中的一員,那麼就能肯定,李綱夫子和當年的血案有關!」
「不過這麼重要的物證,為什麼李非常會交給我們呢?」公孫疑惑。
「也許他們並不知道這塊綢子中的秘密……」趙普想了想,「說起來……那個怪人會來追你們,也是要這塊綢子。」
「李非常是想借我們的手抓住他。」白玉堂道,「所以他急著就將東西脫手了。」
「可這當證據還不夠啊。」公孫皺眉。
「證據很快就有了。」展昭微微一笑,「只要等一等。」
「等?」除了白玉堂,眾人都不解。
這時候,就見劉協急匆匆跑了進來,沒進院子就叫「王爺,展大人!」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來了!
「劉大人?」趙普見劉協著急,就問,「怎麼了?」
「門口聚集了很多百姓,說我們抓住了隱山妖怪!」劉協一臉茫然,「我剛問衙役,他們說你們抓了個人回來,那人是妖怪?」
趙普指了指身後房中。
劉協快步走過去,打開房門看了看,就見房中一個囚籠,裡面坐著一個五花大綁的黑衣人,還用黑巾蒙面。
「呃……」劉協看了他半天,回頭問,「這個……他是隱山妖怪?翅膀呢?」
眾人都笑了,展昭點頭,「是啊,劉大人,那些百姓怎麼說?」
「他們說我們抓住了隱山妖怪,有些人說看到被我們押回來了。」劉協覺察出不對來,單手摸著下巴,「這,古怪啊……」
「對了!」白玉堂和展昭都點頭,「的確古怪。」
「如果只是看到我們押回來一個黑衣,黑巾蒙面的人,那些百姓怎麼會想到他就是隱山妖怪呢?」公孫一笑,「看來,有人太急於求成,露出馬腳來了!」
「!」蕭良一拍手,「怪人要綢子,那個李非常已經知道他是誰,也猜到白大哥肯定能抓住他,所以先找人出去亂傳,說我們抓住了隱山妖怪!」
「李非常這麼做,目的何在?」劉協不解。
展昭輕輕地豎起食指,「噓」了一聲,對眾人指指牆外,道,「聽!」
眾人都不做聲聽著牆外,只聞得遠遠有百姓的喊聲傳來,「燒死他!燒死他!給死者報仇啊!」
眾人瞬間都明白了——好一招借刀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