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一聽說林起落這麼早就來了,有些不悅,同時,也覺得有些古怪。林起落再怎麼清高,再怎麼恃才傲物行為古怪,也不過是一介江湖人。江湖人大多是有些規矩的,就好比說白玉堂吧,論清高、古怪,他已經是個極致了,但他卻偏偏是最有原則的,平日彬彬你有利比唸書人還斯文,展昭就更加了,謙遜儒雅。這個林起落怎麼說都沒理由那麼著急,一大早沒有通傳就跑過來。
而最奇怪的是,門口的守衛竟然沒人攔著他,還讓他大搖大擺地進來,這個點,龐妃絕對是還在休息的。
「皇上。」
這時,龐妃不知道怎麼的就醒了,見趙禎在身邊,本心中甜蜜想摟住他撒撒嬌,可一看……發現趙禎臉色嚴峻,似乎是有什麼困擾。
趙禎低頭,溫柔看了看她,說,「外頭,林起落求見。」
趙禎話一說完,龐妃「霍」地一聲就坐了起來。
趙禎笑了,伸手輕撫她發,「不愧是龐太師家的閨女,夠聰明。」
「皇上,如何處置?」龐妃伸手從枕頭下面抽出了一把匕首來。
趙禎驚了一跳,失笑,「愛妃,驚了駕了。」
「皇上。」龐妃見趙禎還有心思說笑,更急了。
趙禎收了笑容,問,「可以起來麼?」
龐妃點了點頭,她雖然是身懷六甲,不過好在平日夠輕盈。趕緊穿好衣服,抱著香香隨趙禎繞過屏風,到了裡屋。
趙打開了牆上的一間暗格。
「卡噠」一聲,暗格開啟,趙禎旋轉暗格內的一個旋鈕,打開了一扇石門,門後是長長的地道。
「皇上?」龐妃驚訝不已。
趙禎微微一笑,「這個暗格,是吳名告訴我的,你說他算得準不准,就是今日能用上。」
「莫非會有大劫?」龐妃不捨趙禎,拉著他的袖子,「咱們一起走!」
趙禎輕拍她手,「他說別院的地下,有他為你挖的地道,會帶你去安全的地方。」
龐妃抓著趙禎的衣服不放,「什麼事情那麼嚴重?我不走。」
趙禎將她輕輕推進地道,在她頰上親啄,「朕這陣子總覺得會有時發生,以防萬一你先走,替朕保護好朕的公主和太子,小心。」
龐妃原本就是慌而不亂,聽了趙禎兩句話,整個人更是徹底冷靜了下來。
「皇上。」龐妃握著趙禎的手,「你自己也要小心,我搬了救兵就來照您。」
趙禎點頭,關門的剎那,龐妃忽然說,「皇上。」
「嗯?」
「屋頂有紅圈。」
趙禎微微一愣,不太明白。
龐妃低聲道,「我小時候怕黑,吳名在每個屋子的房頂上都給我畫了一個圈,他跟我說過,一旦遇到危險,只要站在那個圈裡,就不會有事。」
趙禎挑眉,伸手捏她腮幫子,「這會兒還讓朕吃醋?」
「你記得站在圈裡!」龐妃認真囑咐。
趙禎點頭,兩人依依惜別之,龐妃轉身,從容地走入了黑暗的地道裡。
關好了暗格的門,趙禎走回房中,仰起臉,還真的是找了起來,果真——在房間左邊一個角落的上方,畫著一個紅圈。
他走了過去,往紅圈下面一站,略微有些疑惑,四外看了看,手邊除了有一棵放在木架子上的榕樹盆栽之外,什麼都沒有。隨手撥弄了一下那盆栽,突然手指頭上一陣刺痛。
趙禎一愣,看了看指尖冒出來的一點鮮紅,忽然豁然開朗,笑著搖頭,自言自語道,「吳名啊吳名,幸好當年你看上的只是朕的女人,不是朕的江山。」
「南宮。」
趙禎收回手,對著門口低低的聲音說了一聲。
同時,門打開,南宮紀就走了進來,反手扣上門,到趙禎身邊。他跟隨趙禎多年,聽趙禎平日說話的語氣,大概就能猜出他的情緒。此時,他只知道事態似乎相當嚴重。
「皇上。」南宮到了趙禎身邊。
「覺不覺得,哪裡有不妥?」趙禎問南宮紀。
「外邊的人……像是都死了一樣。」南宮紀十分冷靜地回答,「林起落沒露面,只是太監傳話,不過未免也太大膽了些。」
趙禎一笑,「果然。」
南宮看了看床鋪上空空的,就走過去,將床鋪整理好,回頭,見趙禎對他輕輕一招手。
南宮快步到了趙禎身邊,忽然……就見趙禎手上拿著一片榕樹圓潤的然地靠著窗台,假裝是在看外邊的風景。
此時,就聽到「啪」一聲,大門打開。
一個男子走了進來,年紀輕輕斯斯文文的,趙禎確定自己以前沒見過他,但是此人一雙眼瞳,看起來像是假的一般,趙禎忍不住就皺眉——莫名想起了展昭的那一雙眼瞳。「草民見過皇上。」林起落從懷中掏出了紙筆來,看了一眼床上,不解,「誒?貴妃娘娘和小公主呢?」
趙禎靠著窗台打量了一下他,問,「你是用的什麼法子,進來這重重守衛之中?」
林起落哈哈大笑,「皇上,您看不到?」說著,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一雙眼睛,「沒人能阻止這一雙眼睛!」
趙禎有些好奇,盯著他的雙眼看了良久,搖頭,「除了醜陋,沒什麼特別啊。」
林起落微微一愣,隨即一臉狐疑地看趙禎,「跪下!」
南宮紀在屋頂上趴著,下巴差點落下去,趕緊接著,心說這江湖人抽了不成?他讓誰跪誰?
趙禎也有些好笑地看他,他腦筋多快啊,輕輕地撫摸著手邊的一棵榕樹,「看來,你的戲法對朕不靈。」
林起落覺得不可思議。
這時候,上茶的丫鬟走了進來,林起落跟她對視一眼,道,「跪下。」
那丫鬟愣了愣,隨後乖乖地跪下了。
林起落仰起臉看趙禎,「哦?莫非真是真命天子所以血特別?」
趙禎看著那一臉迷茫反應呆滯的丫鬟,忽然就想到了不久之前同樣病態的八王爺……原來,是一雙眼睛在控制這一切啊。
林起落伸手接了那丫鬟手中的茶杯來,喝了一口,皺眉,「這皇家的茶葉就是好喝啊,比山水泥潭,可是棒得多了。「
趙禎皺眉,「山間清泉怎麼和這些茶葉末子相提並論?」
「所以說,人就是奇怪。」林起落乾笑了兩聲,將茶碗放下,拿起了茶杯蓋子,輕輕一掰,碎裂成兩半,將鋒利那一面遞給了丫鬟,「你主子賜你去死,你還不照做?」
小丫鬟接過了茶壺蓋子,伸手緩緩地就往自己的脖頸邊湊過來。
趙禎微微蹙眉,「住手。」
丫鬟稍微停頓了一下,隨即驚恐地睜大了眼睛,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等她明白過來之後,手卻是停不下來,尖利的茶杯蓋碎片已經挨上了自己的脖頸,血流出來。
丫鬟眼淚不停往下流。
林起落緩緩蹲下,對她說,「還不求皇上饒命?」
丫鬟張嘴,帶著哭腔就說,「皇上饒命啊!」
趙禎皺眉,略微猶豫了一下,快步走了過去,一把拍開她手裡的茶壺蓋子。
「啊!」丫鬟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坐在地上看趙禎。
「哈哈哈。」林起落撫掌大笑,「好,不愧是仁王明主,好個慈悲心腸的皇帝,不過,為個小丫頭,不覺得不值麼?」
他邊說,邊往窗台邊走去,伸手輕輕摸那剛才被趙禎擋在身後的榕樹,「果然……這裡竟然種了一棵血榕,是哪位高人給皇上支的招啊?血榕乃是稍有的避毒寶物,屋中供一株血榮,便能百毒不侵,皇家就是不一樣啊。」
趙禎伸手輕輕扶了那丫鬟一把,道,「若是連自己的子民都保護不了,我這皇帝做得也沒意思。」
「仁德也要看情形。」林起落眼神稍微冷了幾分,「在我看來,為了這麼個下賤丫鬟,紆尊降貴簡直是愚蠢之極。」
「這就是為何我是人王地主,你只是一介草民。」趙禎對那丫鬟點頭,「到柴房找個安全點的地方躲起來。」
丫鬟點頭,趕緊跑出去了,直衝廚房。一路上,她就覺得奇怪……身邊所有人似乎是失了魂魄一樣,機械地移動。所有守衛、小廝、丫鬟……所有人都失去了神智。
她發足狂奔到了後院的柴房,關上大門,才將縮在袖子裡緊緊攥著的手展開,手心裡有一塊明黃色的布片。這料子是趙禎的皇袍上的,是剛才趙禎扶她的時候塞進她手裡的,上邊有紅色血跡寫的一個字,「火」!
這丫鬟平日也跟慣了龐妃,龐府出來的丫鬟,聰明機靈,知道趙禎要她放火報信,引起附近官兵和開封府的注意,於是快手快腳在柴房裡外、廚房、院子,附近都潑上火油,拿出火折子一點……瞬間,熊熊大火燃燒了起來,濃煙滾滾直衝雲霄。
屋中,趙禎被迫離開了圈子,林起落則是到了那棵所謂的「血榕」旁邊,冷笑一聲,「趙禎,看起來,我比你更適合當皇帝……
話音未落,卻見趙禎微微一笑。
屋頂上的南宮紀正時刻盯著趙禎的眼神呢,一件趙禎的神色,下意識地伸手一把轉動按鈕。
「啊!」隨著林起落大叫一聲,那顆榕樹盆子裡突然刺出了數根尖利的長針,直穿了他的手背。同時,他腳下一圈地面鑽出來了幾十根鐵欄杆……直衝屋頂。
南宮紀驚得往旁邊一閃。
「卡卡卡」幾聲,欄杆到了屋頂,停住,穩穩固定住。
等林起落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被關在了密密匝匝幾十根鐵欄杆圍城的一個狹小空間裡邊,伸手無論怎麼用力都掰不開那牢籠。定睛一看,氣的他咬牙切齒——是冰鐵的牢籠,竟然大意中了機關。
趙禎嘴角微微挑起,雙指夾著那片榕樹葉子放到鼻端輕輕聞了聞,「所以朕寵她,好女人,關鍵時候是可以救命的。」
地道裡,穩穩往前走的龐妃抱著香香,嘴角帶著笑意。
「娘親,笑呦?」香香靠在她肩頭,瞧她。
龐妃微笑,「嗯,因為你爹爹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
說著,忍不住就回想,多年以前,吳名還是個小孩兒的時候,就跟她說過,要是以後發現自己畫的紅圈,就是個陷進,要把欺負你的人引進來,好抓住他。龐妃確信,趙禎一定會懂自己的暗示!
香香拍手,啪啪啪,嘴裡依依呀呀說著,「爹爹,爹爹!」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前方「轟隆」一聲,在不遠處的地面上,出現了一個窟窿,光亮透進來。龐妃一皺眉,抱著香香握攥緊手中匕首,靠著牆邊。
隨後,亮光中有個人落了下來,一襲藍天碧海一般的湛藍衣衫說不出的熟悉,龐妃又驚又喜,「展護衛!」
從洞裡跳下來的,可不就是展昭麼。
同時,上方白玉堂也探頭下來看。
他倆剛才一路趕來,剛到附近,殷侯就指著地面說……有地道,而且地道裡還有人在跑動,腳步好沉啊,這人估計是個胖子。
展昭下來了才明白過來——龐妃挺著個大肚皮,抱著香香,可不就成了「胖子」了麼,真難為她也不慌亂不害怕。
「龐妃。」展昭過來接了香香。香香過去一把摟住展昭脖子就親親,「展展!」
展昭見龐妃與她都安然無恙,趕緊問,「皇上呢?」
龐妃伸手一把拉住展昭,「你快去救他,從上面走,後面的暗格被關上了,這邊打不開。」
展昭點頭,和白玉堂一人一個將母女倆帶上了地面,交給天尊,兩人自己趕去別院了。。
殷侯站在一棵高樹上,抬頭看著遠處的院落,微微蹙眉。
天尊和龐妃一起看,也驚訝——就見遠處濃煙滾滾,別院的偏院已經著火了。
「誰放的火呢?」天尊自言自語。
「是皇上。」
殷侯在樹上挑眉,「這個時候,放火有什麼用?」
龐妃微微一笑,「他一定制住了林起落,放火求救的。」
「趙禎功夫並不好吧?」天尊納悶,「他能抓住林起落?」
龐妃瞧了瞧天尊,仰起臉,頗為自信地說,「只要他想,就連你都能抓住,活的!」
天尊哈哈大笑,「好個女娃,果然夫婿自家的好,好大的口氣。」
話沒說完,白頭髮叫香香的小手一把揪住,拽。
「哎呀……」
「不許說娘親和爹爹!」
「哎呀疼疼疼,小奶娃放手!」
殷侯在樹上搖頭,看著天尊被香香揪住白頭髮按住動彈不得,抓耳撓腮又不好反抗,沒辦法,一個是刁蠻小奶娃一個是刁蠻大肚婆。
展昭和白玉堂到了園中,才發現門口上千的精兵和上百的侍衛、下人,全部失魂落魄的樣子,像是機械地晃動的木偶,就等著主人一聲令下了。
「奇怪。」展昭皺眉,「林起落不動手?放火做什麼?」
白玉堂想了想,「也許……林起落低估了趙禎。」
「哈。」展昭一笑,「那可好玩了。」
兩人越過人群,落到了趙禎別院的屋頂上,掀開一塊瓦片,一眼看到了個腦袋。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說來也巧,正好揭開的是南宮紀頭頂上的一塊瓦片。
「南宮?」
南宮紀一笑,低頭對下方正泰然坐著喝茶的趙禎說,「皇上,救兵到了。」
趙禎挑眉,「真快,看來放火求關注多餘了啊,果然包卿和九叔最可靠。」
南宮紀問趙禎,「皇上,我能不能下來啊?」
趙禎看了看他,「展昭和白玉堂能下來,你接著在上邊等。」
「哦……」南宮紀一臉鬱悶地看展昭和白玉堂。
「走。」展昭剛想下去,被白玉堂一把拽住了胳膊,回頭,白玉堂的嘴就湊了上來……
南宮紀睜大了眼睛瞧著,驚得合不攏嘴,看到現場版的了。
趙禎都有些驚到了,端著杯子看上方,心說莫不是這樣也能防止被迷惑?那剛才早知道不讓龐妃先走了,親一下不就好了麼!
一吻結束,展昭尷尬地抹了抹嘴巴,搔頭,瞄了白玉堂一眼。
白玉堂一笑,和他一起下去。
進了屋,就見林起落被困在了籠子裡,像是一隻困獸一樣拚命掙扎,披頭散髮,雙眼更是駭人……
展昭和白玉堂默契地交換了一個眼神——趙禎也太有本事了點吧?
「你的眼睛怎麼變成這樣?」展昭驚訝地看林起落一雙凸暴的眼睛,「這就是所謂的古方,血和眼?」
白玉堂也覺得有些噁心,幸好當年自己沒被弄成這樣……
林起落似乎怒極了,對著展昭和白玉堂發出憤怒的吼聲,掙扎著搖晃著鐵欄杆,想要出去。
趙禎問展昭和白玉堂,「怎樣,外面的人?」
展昭搖頭,「別院裡外的人都中了招,皇城裡邊的沒什麼問題,九王爺已經帶兵去鎮守了。所有相關的灶爐都已經發現,一會兒我和玉堂會帶人去拆除。」
趙禎欣然點頭,「呃……」
「龐妃和香香我師父看著呢。」白玉堂涼冰冰刺了一句過來。
趙禎可算長出一口氣,對白玉堂笑,「有勞了。」
白玉堂無所謂地回了句,「不客氣。」
南宮紀在上邊呲牙,真隨便啊,白玉堂太囂張了!
趙禎看籠子裡的林起落,「如何破解邪術?」
林起落忽然哈哈大笑,指著白玉堂,「讓那些人把他分拆吃了不就行了?」
趙禎驚訝地看白玉堂。
展昭趕緊說,「他倆有私怨。」
趙禎微微揚起眉頭,「私怨?」
展昭點頭啊點頭,指了指林起落,「他嫉妒玉堂比他帥!」
趙禎望天,點頭,看來……八王爺說得一點都不錯,白玉堂有特殊的能為,不懼任何眼瞳邪術。別說拆了他,一根頭髮都不能讓他傷了啊!這簡直是老天爺送來的救命符!
趙禎不再多問,吩咐南宮紀,「看看外邊,那些人,看到火躲不躲?」
「躲!」南宮探頭往外看了一眼,回復趙禎。
趙禎單手摸著下巴,「見了火躲,就表示還不是連徹底人的自覺都失去……」
趙禎說著,看林起落,「你說不說?不說我可把你扔火堆裡,你若是死了,可就什麼野心都不用有了。」
「魔眼的解決方法只有一個,要麼死,要麼有解藥。」說完,看白玉堂。
展昭不信,「八王爺就救活了,疼一下貌似就好了……」
「你當還是當時的威力?」林起落瞪著一雙凸暴的眼球,「我早已血眼合一!如今威力僅是不同往日。你們是使陰招,不然到死,你們也抓不到我!」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白玉堂就皺眉問了一句,「你……眼睛不痛麼?」
林起落微微一愣,才覺得眼眶好似脹鼓鼓的,伸手去摸了一下,忽然覺得不對勁……此時,他的眼睛已經擠出了一部分到眼眶外面,似乎是整個眼圈都脹大了一圈似的。
展昭真擔心他一不小心眼球爆炸什麼的,「你胡亂試了什麼法子把自己弄成這樣啊?你爹很擔心你。」
「他不是我爹!」林起落猛地一捶欄杆。
「南宮。」趙禎忽然說。
「是。」南宮探頭。
「給朕挖他一隻眼睛出來。」趙禎說這話的時候眉頭都沒皺一下,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
林起落看著趙禎,此時……他只覺得雙眼的視線似乎有些模糊了,而且,眼眶四周圍的脹痛之感越發地明顯了起來,疼得他將頭皮抓破了,都不曾感覺。
展昭和白玉堂都覺出了似乎有些不對勁。
「說不說?」趙禎問林起落,「最後的機會,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你不想弄清楚麼?」
林起落此時眼睛已經漲到原本的三個那麼大,一張臉看起來異常詭異,他自言自語,「他騙我?難道他是利用我……」
「誰?」展昭趕緊問。
「他騙我……不可能的!」林起落此時卻是混亂加迷惑。
趙禎歎了口氣,「看來神志不清了。」
南宮紀握著匕首一臉為難,頭一次對趙禎的命令有了點抗拒,「皇上,還挖不挖?」
趙禎還沒說話,就見林起落突然一把抱著頭,瘋狂搖晃加抽出,最後開始痛苦地四外亂抓,「怎麼會這樣……啊!啊!」
隨後,他捂著鼻子,「好臭,什麼那麼嗆?」
展昭四外聞了聞,「有味道麼?」
趙禎和南宮都搖頭,不太明白,白玉堂卻是說,「我也聞到了,不過是花香味。」
「什麼?」展昭鬱悶,玉堂怎麼好像跟他們反了似的。
可此時,白玉堂伸手指了指那盆被和林起落一起關在了籠子裡的學榕樹,「那個,開花了!比剛才好像還大了一點啊。」
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就見那棵原本綠油油的血榕樹不知何時變成了血紅色,而且還開出了妖異的胭脂色花朵。
「這花我見過。」白玉堂低聲說,「五姨生前最愛佩戴的一種,叫胭脂血榕。」
「你騙我!」林起落忽然抓著欄杆,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展皓!全部都是你計劃好的,你不得好死……啊!」
隨著他痛苦地喊出展皓的名字,就聽到了「彭」一聲巨響。
趙禎等人都忍不住一皺眉……林起落的雙眼真的就炸開了。幾乎整個眼眶裂開了,臉上兩個黑洞洞的血窟窿,血水和古怪的膿水灑了一地。
趙禎就覺得有些反胃,展昭也一捏鼻子,看身邊臉色刷白的白玉堂,「你要不要……」
「要。」白玉堂轉身出門,找了根柱子抱著吐去了。
展昭望天。
趙禎歎了口氣,看看死相極慘的林起落,問展昭,「朕不太明白,為何會此時死了?時間上不對。」
展昭也點頭。這時,就聽到「咕嚕嚕」一陣聲響,從林起落黑洞洞的眼眶裡,滾落出了兩顆混元的,眼珠一樣的綠色玉珠。一直滾到了展昭和趙禎的腳邊。
展昭用一塊帕子包著,將兩枚玉珠撿起來,放到桌上。就見是正常眼珠的大小,滾圓滾圓綠色,像兩個玉石小球,上邊有眼睛的紋路。
兩人不解地對視了一眼——怎會如此?
同時,再看那棵血榕樹,已經瞬間黑化,變成了焦炭一般。
這一整個過程十分神奇。
「嘖。」趙禎皺眉,「朕會找人再研究的,當務之急,是門口那上千人怎麼辦。」
「皇上,臣有個提議。」南宮紀忽然舉手。
趙禎看他,「說來聽聽。」
「不如死馬當活馬醫,將所有人都趕到後院的池塘裡,然後跟白少俠要一碗血。」
「一碗……」展昭眉頭皺起來,「多大碗啊?」
這時候,白玉堂正好進來,覺得這也不是個壞主意,就道,「能救人的話,倒是無所謂,大一點的碗吧。」
展昭嘴巴一抿,「量大一點也不一定要放血吧……尿尿怎麼樣?」
話沒說完,就見趙禎一口茶噴了出來,白玉堂扶著頭,「貓兒!」
展昭扭頭,「又沒有關係,肥水不流外人田,一碗血很難補回來的。」
此時,南宮已經拿了個大碗進來,展昭眉間擰個疙瘩,心疼地看著白玉堂割開腕子放血,趙禎在一旁小聲安慰,「朕會日日吩咐御膳房燉補品給白少俠,盡快將血氣補回來。「
展昭臉色稍微好轉了一點點。
沒一會兒,南宮紀已經帶人將所有中招的人都捻進了水裡,接著白玉堂遞過來的碗出去了。
白玉堂見手腕子上還有血,展昭悶悶不樂拿著紗布,就將手腕子湊過去給展昭,「貓兒,別浪費。」
展昭瞇著眼睛想了想,將他手腕子拉過來到嘴邊,舔,因為這次量比較多,展昭湊上去索性邊舔邊幫他止血。
趙禎無奈的轉開臉,站起身。
「貓兒?」
……正這時,就聽到白玉堂驚訝地叫了一聲。
「嗯?」展昭仰起臉看他。
白玉堂睜大了眼睛看展昭。
「怎麼了?」展昭不解地看他。
白玉堂忽然伸手拿起了梳妝台上的一面銅鏡給展昭看,「你看!」
展昭對著鏡子看了看,覺得自己還是那樣子,不解,「嗯?」
「你眼睛裡頭的金色!」白玉堂認真說,「發現沒有?」
展昭盯著看了看,驚得差點扔了鏡子。因為他的眼睛發生了變化……如果之前只是金色的浮粉一樣點綴在眼瞳中,現在就和眼瞳完全融合了。他此時眼睛的顏色,真正地變成了一種美麗的煙金色,加上帶點藍紫的瞳孔,一雙眼睛彷彿有魔力一般,一眼就深深印入人心。
白玉堂扶著他的臉頰仔細看他的雙眼,「貓兒,有什麼感覺沒有?」
展昭搖頭,抬頭,看著房頂,忽然自言自語一般,「天。」
「嗯?」
「我看到天了。」
「天?」
「天好清楚。」展昭自言自語一般,看向窗外,自言自語,「那些人好像醒了,這法子奏效了。」
「什麼?」白玉堂不解地看展昭。
「他們從水裡起來喊救命了,應該是清醒了吧?」
白玉堂和趙禎對視了一眼,茫然地看展昭,「什麼?」
正這時,門外,南宮紀跑進來,拿著個空碗很興奮地說,「皇上,法子奏效了,那些人都恢復神智了,從水裡出來會喊救命了。」
趙禎和白玉堂都驚訝地看著展昭,「你怎麼知道……」
展昭搖頭,「我看到的。」
「你在屋裡能看到什麼?」白玉堂著急,「貓兒,你沒事吧?」
「沒。」展昭認真搖頭,伸手抓住白玉堂的手腕子。
「嘶」白玉堂驚得叫了一聲,展昭正抓著他胳膊,又在剛才傷口的地方咬了一口,吸了口。
同時,白玉堂注視著展昭雙眼中的變化,從煙金色,變成了金色,然後又恢復煙金……展昭眨了眨眼,抬頭看白玉堂,「我知道趙琮在哪兒了。」
白玉堂微微一愣,將手給展昭,「再咬一口,看看展皓在哪兒。」
展昭心中一動,趕緊又咬了一口,隨後就似乎呆住了一樣,整個人愣在那裡。良久,回過神,低頭看地上的林起落的屍體,「原來……他原本就只是大哥的一枚棋子,還是用來種出這兩顆種子的工具。」
「種子?」白玉堂好奇。
「這是種出綠色魔眼果實的種子。」展昭小心將白玉堂的胳膊包紮好,心疼,今天流了好多血哦!
「展護衛……」趙禎抬頭問,「你的意思是,你喝了白少俠的血後,看到了一些景象?是你從未見過的,過去或者以後?」
展昭點了點頭,握著白玉堂手的手還沒有鬆開,兩人心中閃過一絲疑惑,這——算不算窺探天機?
趙禎輕輕擺手,囑咐南宮,「今日之事切莫透露半句。」
「是。」南宮下去辦事了。
展昭和白玉堂看趙禎。
趙禎沉默半晌,低聲道,「找到展皓後,將此事解決,真相長埋地底,任何人不得提起,這怪異神力,以後也盡量不要用。」
展昭驚訝。
白玉堂也挑眉看趙禎,「不想看看你趙氏江山延續多少年?」
展昭輕輕撞了他一下。
趙禎卻是一笑,看白玉堂,「天意不可違,天意也莫去測,只有昏君才想知道生後事,你們兩個……」
這時,院子外邊遠遠傳來了龐妃的聲音,「皇上!」
趙禎往外走,出門前,對展昭和白玉堂豎起一指輕輕敲了敲嘴唇,低聲囑咐,「盡快找到展皓,如果他在追求的,真是這種超越皇權接近神力的東西,趕緊阻止他吧。不然,就算朕不收拾他,我怕他真的也會遭天譴。」
展昭沉默不語,只能點頭,他也擔心,剛才那一剎那力量湧動血脈之中,彷彿自己能無所不知無所不能……那種強大,太可怕了。
抬頭,白玉堂的嘴湊到了他嘴邊。
「又來?」展昭瞇著眼睛瞧他。
「嗯,覺得有些暈,好像親一口會好一點。「
「真的?」展昭捧著他臉就往上送,「那你別客氣!」
白玉堂笑著輕托他下巴,「我什麼時候跟你客氣過?」
兩人在房中靜靜擁吻,享受危機解除後的那短暫放鬆,完全沒注意——那棵焦黑的榕樹,已經重新變回了剛開始時,那綠油油的生機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