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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普點點頭,「這結果都出來了,我看這麼辦,地上麻匪總共四個人,各帶一個回去覆命,案子慢慢再查。再回去給你們家主子吱個聲,就說我回來了,讓他們都老實點,別一個兩個浪得什麼似的。」
幾家探子都神情尷尬,這話要怎麼轉述?
「對了,還有。」趙普慢悠悠說,「他們不開會麼,讓他們給我帶點特產來,最好是稀有草藥之類的。」
他說完,紫影已經付了酒菜錢。
趙普起身,拉著小四子和公孫出門。
展昭見沒什麼事了,就也溜躂起來,準備去聞名已久的黑風城要塞開開眼界。
剛起身,後邊那刁蠻小郡主涼絲絲來了一聲,「好狂啊,你也不會總是打勝仗!」
寒常在輕輕一拽她,示意她別多話。趙普這回算是客氣的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沒有追究,不過這會兒既然已經討了便宜,沒理由再刺激他把事情鬧大。
趙普果然回頭,上下一打量,摸著下巴瞧那丫頭,「眼熟啊。」
小郡主一仰頭,「我是顏郡主。」
「哦!」趙普點了點頭,「我想起來了,以前見過你,果然啊。」
「果然什麼?」那郡主似乎對趙普很敵視,斜著眼睛看他。
「果然三歲看到老,小時候不漂亮長大了也好看不到哪兒去。」趙普嘴上向來沒把門的,開口就說人姑娘最不愛聽的。
「你放屁!」顏郡主本就凶悍,一聽到這不中聽的,跳著腳罵人。
趙普撇著嘴,「你看你那凶婆娘的樣子,誰敢娶你啊,難怪聽說你父王給你整個吐蕃招親都沒人肯要你了。」
「你胡說什麼,明明是我不要他們!」
「隨你怎麼說都行了,事實改變不了。」面對惱羞成怒的郡主,趙普撇著嘴胡說八道。
公孫無語地搖了搖頭,趙普個人也真是,這麼大元帥跟個小孩子一般見識,就拽拽他,「跟個蠻丫頭吵什麼,嫁不出去又不是她自願的,走了。」
趙普一臉贊同地點頭,接過小四子,和公孫出門。
展昭在一旁搖頭——絕配啊!
留下氣得半死但是被寒常在按住的顏郡主,展昭等人離開客棧,往黑風城走去。
剩下的路就沒有多少了。
展昭騎在馬上,問公孫,「公孫,為什麼那些麻匪會用黑屍散害死西夏郡主?」
「這幾個麻匪很有些問題。」公孫坐在趙普身後,歪著頭看一旁馬車上的一具麻匪屍體。
「哪裡有問題?」展昭讓棗多多往前了一些,也湊過去看。
「我看著不像麻匪啊……怎麼細皮嫩肉的?」公孫摸著下巴一臉懷疑。
「這些的確不是麻匪!」赭影比較有經驗,「麻匪通常都有各自的幫派紋身,而且都在顯著的位置。另外,因為常年在大漠的沙土底下討生活,所以麻匪身上都會有一股雄黃味道。「為了避毒蛇和毒蟲麼?」展昭自言自語,「為什麼都躲在地底下?」
「因為底下比地上安全。」趙普道,「底下偷襲商賈也方便,又不會受到風沙困擾,所以大漠的匪幫基本都在地下。」
展昭好奇地問風守裡,「你也住地下?」
「怎麼可能。」風守裡搖頭,「我又不是麻匪,我是馬匪。」
小四子眨眨眼,「有區別麼?」
「我騎馬打劫,他們挖洞打劫!」風守裡說起來也不嫌丟人。
小四子皺眉看展昭——喵喵這個是強盜,抓起來麼?!
展昭見風守裡嬉皮笑臉跟小四子笑鬧了幾句後,跟趙普行了個禮道別,然後帶著手下往大漠的方向去了,就好奇地問趙普,「他是你朋友?」
「嗯。」趙普輕描淡寫點點頭。
「看著像下屬啊。」展昭涼絲絲來了一句。
趙普乾笑了一聲,壓低聲音,「你要不要那麼聰明啊,低調,低調。「
展昭搖頭——趙普果然眼線眾多,難怪說大漠是他的地盤了。
再抬起頭,已經看到了巍峨的黑風城要塞。之前展昭也來過幾次,不過來去匆匆,而且每次來都發現不一樣一些,更高更大,感覺就像是一個成規模的石頭城市,堅固而霸道。
展昭一看到滿眼的黑,莫名就想到了那一身的白,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是大漠黃白色的土地,遠處的地平線也沒有白衣白馬絕塵而至,忍不住就輕輕地,歎了口氣。
公孫正好看到,笑著問他,「怎麼,才分開幾天而已。」
展昭一臉無辜地摸下巴,「什麼分開幾天啊?」
公孫搖頭,這時……
幾聲戰鼓聲響,黑風城的大門緩緩開啟,副將賀一航,帶著鄒良和喬廣兩位大將迎了出來。
趙普騎著黑梟一擺手,該行禮的都免了禮,其他的人各自回各位,幾十萬大軍瞬間安排妥當。
小四子捧著臉跟公孫說,「爹爹,九九果然到了黑風城就好威風。「
公孫也笑著點頭。
展昭在肚子裡打了個哈欠——玉堂什麼時候來呢?總覺得犯困,一個人沒意思。
進入黑風城,趙普就帶著幾個將領開會去了,他好久沒來了,很多細節要聽賀一航他們稟報。
展昭左右無事,就在黑風城溜躂。
他現在在元帥府裡頭,構造有些像是宅院但佈置的又類似於軍帳,可能是習慣使然。展昭溜躂出了自己的帳篷,打開院門,穿過長長的迴廊,就聽到別院裡鬧哄哄的。
展昭湊過去,就見一群兵將正圍在一起聊天。
這群是趙普身邊的侍衛隊。因為趙普的功夫比他們好太多,再加上有一眾的影衛暗衛,於是侍衛是黑風城最閒的一個兵種,這不又聊上天了麼。其中還夾雜著幾個影衛,大概是許久未見了正敘舊。
展昭原本不想過去,但是一眼瞧見小四子搬著個板凳,托著腮幫子坐著聽得聚精會神,一雙眼睛還瞪得老大,他也有些好奇,就走了過去。
只聽其中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慢悠悠正說話呢,跟說書似的一個調子,「當時啊,嚇得我差點尿褲子!」
「老爺子,後來怎麼樣了啊?」黑影急切地問,「那些人就那麼沒了?」
「可不就沒了麼!再後來啊,我們一大群人挖了老半天沙土也沒挖出來!」
「哇……」眾人忍不住驚呼,都面露驚訝之色。
小四子啃著個蘋果正聽得專注,就感覺身邊有人湊上來,咬了一口蘋果。
小四子瞇著眼睛瞟了一眼,果然,展昭蹲在他身邊,邊嚼蘋果邊問他,「小柿子,你們關嘛呢?」
小四子戳了一下展昭鼓鼓囊囊的腮幫子,「才不是小柿子!」
「展大人。」一個小兵一臉傾慕地湊過來,順便給展昭搬了把椅子讓他坐下,「聽說你行走江湖見聞廣闊,有沒有有趣的故事講一個來聽聽?」
「是哦!」眾人起哄。
展昭搔頭,「有趣的事情?」
「最好離奇一點的!」幾個小兵眼睛亮閃閃,「您不是辦好多案子麼,有奇案沒有?」
展昭笑了,「你們就是在說離奇的事情啊?我總在中原一帶走動,能有什麼怪事?不外乎些十惡不赦的匪徒,還是你們大在漠的見聞精彩一點。」
「這倒是,這大沙漠真是……不知道有多少秘密!」白影對展昭努嘴,示意他看剛才說書的老頭,「這位是寬叔,十三歲當兵,在這大漠駐守了四十多年了,見聞可多!」
展昭禮貌地給他行禮,「寬叔。」
「呃……」那寬叔盯著展昭就傻看。
一旁個侍衛拿胳膊肘撞了撞他,「唉,老爺子,這是開封府的展昭展大人,王爺的好友。」
「哦……」寬叔似乎猛地醒悟了過來,對著展昭禮貌地笑,但展昭看得出,他笑得有些勉強,眼裡滿是疑惑,似乎……還有些害怕。
展昭笑著問他,「寬叔,怎麼了?」
「哦……沒。」寬叔趕忙搖頭,似乎很慌亂,「展大人原來這麼年輕啊,久仰久仰!」
「過兩天估計白玉堂也來了。」白影笑嘻嘻跟寬叔打趣,「老爺子,你心直口快可別當著人面贊人家好看啊,小心挨揍。」
眾人都笑。
展昭就注意到寬叔的笑容一直是僵硬的,時不時偷看了一眼自己,但是一旦目光相對,他又趕緊避開,又驚又怕的樣子。
展昭微微皺眉——這寬叔,莫非之前見過面?不可能啊,他如果是什麼在緝的逃犯,怎麼在大漠住了那麼久。最奇怪是他好像在害怕自己,怕什麼呢?
展昭覺得不可思議,於是就小聲問黑影,「寬叔是什麼職務啊?」
「職務?」黑影樂呵,「盯著王爺吃飯咯。」
「啊?」展昭不明白。
「王爺一忙起來鐵定忘了吃飯!」黑影跟展昭說,「如今有了公孫先生和小王爺看著好一點,以前誰敢說他啊?就寬叔夠膽量,一旦叫了三遍王爺不理他,立刻飯菜往王爺眼前一擺,叉著腰就嚷嚷『你他娘的倒是吃飯啊,你不吃飯誰帶著我們打仗?』」
展昭睜大了眼睛,「趙普不惱麼?「
「惱又能怎麼樣?」黑影一聳肩,「他伸長了脖子給王爺啊,說『殺我頭啊,罪名是催你吃飯!』」
小四子也在一旁插嘴,「寬寬最有辦法了,九九看到他第一反應就是端飯碗,九九每次都說要打他一頓,但是到最後都忍了。」
展昭看了看寬叔神色還是很不安的樣子,以他對趙普都如此放肆應該不是個怕死的,自己再怎麼可怕也不會比趙普可怕?那他在怕什麼呢?
「唉。」
展昭回頭。
不知什麼時候,赭影到了他身邊了,盯著他問,「你怎麼了?一臉踩狗屎的樣子。」
展昭就想望天——不愧是趙普的左膀右臂,這說話欠揍的勁啊,一模一樣。
「你覺不覺得,這裡除了我之外,還有人踩狗屎的啊?」展昭反問。
赭影不愧是赭聰明,瞄了一眼寬叔,湊過來低聲在展昭耳邊說,「寬叔在軍營的時間是最久的,他原本就來自大漠,是個混血,元帥的前任抓了他,鎖起來做嚮導,整個大漠的地形他非常熟悉。元帥來了之後,解了他的手銬腳銬,對他很好。後來有一次王爺和歐陽都被困在了大漠,他一人跑進沙漠將兩人帶出來的,所以王爺很尊敬他,如今讓他在府裡養老。他平時很好相處的,又最喜歡和年輕人扯閒天,你展大人不是人見人愛麼,還有被嫌棄的一天啊?」
展昭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赭影一拍手,「莫非他屬老鼠?」
展昭白了他一眼,搖頭,「我出去走走,你幫我問問,他好似對我有戒心。」
赭影拍拍他肩膀,「他朝我努嘴眨眼呢,估計讓我支開你,要單獨談。」
展昭識趣地伸手去牽小四子,「走,帶我去廚房。」
小四子仰著臉跟著小四子出門,還念叨,「喵喵你又要吃東西了啊?要變成吃貨的!」
等展昭走了,赭影一轉眼,發現寬叔已經到自己身邊了,嚇一跳,「哇……寬叔你輕功見長啊。」
「了不得!」寬叔一臉嚴肅認真外加鬼鬼祟祟。
赭影好笑,「寬叔,你怎麼了,見鬼了?」
寬叔臉一白,壓低了聲音,邊跺腳邊對赭影道,「真的見鬼了啊!」
「咋的啦?」
紫影又不知何時到了赭影身後,探頭上來,尖尖的下巴架在赭影肩膀上好奇問寬叔,「哪兒又鬧鬼啊?」
「府裡!」寬叔似乎很猶豫。
赭影和紫影對視了一眼,一起搖頭,「絕對不可能的!」
黑影抱著胳膊也說,「就是啊,王爺一個就鬼見愁了!」
「再加上公孫先生。」白影拍寬叔肩膀,「你是不是眼花啊?」
「沒啊!」寬叔急得一張臉白了紅紅了白,咬牙,「展昭就是鬼!」
四個影衛眨眨眼,一起歪頭,「機靈鬼?」
寬叔扶額,「我四十年前見過他,他就長這樣子,如今還是這樣子,你們說,他不是鬼是什麼?!」
「哦?詳細說來聽聽。」
眾人面面相覷,這時候,就聽眾人身後有人很感興趣地問。
眾人都一回頭,趙普不知何時站在那裡了,湊過來一臉好奇問寬叔,「四十年前見過一面的人,你還記得這麼清楚?你平時上午幹了什麼晌午就忘了,是不是他做了什麼事,讓你過了四十年還記憶猶新?」
寬叔都快哭了,果然王爺才是知音!他一把抓住趙普的袖子,激動,「王爺,他真的是鬼不是人啊!他殺了好多人!我們村子就是被他屠乾淨的,我當時小,裝死才逃過一劫啊,他化成灰我都認得他!」
眾人都一皺眉。
「我也很想知道是怎麼回事啊,詳細說說。」
這時,眾人身後又一個聲音傳過來。
寬叔一回頭,展昭一臉困惑站在他身後,睜大了一對貓兒眼可憐兮兮,「你不要冤枉我啊,我分明沒到三十歲!」
趙普就聽身邊不知何時跑過來的公孫撇嘴,「展昭關注事情的重點永遠是偏移的。」
「來來來。」
眾人又循聲回頭,包拯和龐吉兩人穩穩往椅子上一坐,對寬叔招手,「詳細說。」
一直在回頭的小四子扶著脖子歎氣,「怎麼大家走路都沒有聲音噠?!」
寬叔盯著展昭看了半天,搖頭,「哎呀,你真的不是他啊,看來這世上果然人有相似。」
展昭舉手歡呼裝,「沉冤得雪了!」
「你看起來幼稚好多,那人比較成熟……」寬叔自言自語話還沒說完,眼前展昭瞇著眼睛對他冷笑,「你說我看起來啥?」
寬叔嚥了口唾沫。
小四子伸手將展昭拽到一旁,拉著寬叔的手到椅子邊扶他坐下,學著白玉堂的強調說,「寬叔你慢慢說,貓兒不許搗亂!」
眾人都忍笑,圍著寬叔聽他說四十年前的事情。
展昭站在一旁,腳尖戳著地上一塊凸起來的石頭子兒——玉堂你什麼時候來啊,他們排擠我!
……
「阿嚏!」連夜趕路的白玉堂剛到黑風嶺附近,就仰臉一個噴嚏。
白雲帆停下腳步回頭看他,那意思——你不會是病了?
白玉堂揉了揉鼻子,就見前方烏雲壓頂。
黑風嶺在離開黑風城差不多還有一天路程的岔道口。此時天都快黑了,看樣子似乎是要下大雨。
白雲帆停下腳步的意思是讓白玉堂要不然休息一下再走?好馬識途的,來過黑風城的白雲帆記得前邊的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萬一下大雨可不是鬧著玩的。
白玉堂也知道不急在這一天半天了,左右看了看,附近也沒什麼可以避雨的地方。轉頭一望……就見在不遠處黑風嶺的半山腰,有一座破廟。
白玉堂遲疑,不如進去避一避……
容不得他多想,已經有雨點下來了。
輕輕一拽馬韁繩,白玉堂示意白雲帆——上山避雨。
白雲帆往山上跑,邊跑,邊發出一些「咕嚕咕嚕」的聲音,跟鴿子似的。
白玉堂就微微皺眉——白雲帆通常在不安的時候,才會發出這種聲音,看來,要提高警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