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外面的炮聲,有一種針鋒相對的緊張感,趙家軍雖然幾年沒真正打過一仗了,但是旌鼓聲一響,一個個都興奮了起來。展昭和白玉堂步出軍帳,能感受到四周圍空氣之中瀰漫的狂野之氣,這就是戰場!軍營裡是不會有一絲的怯懦的,真正的勝者,從來都將武力視為表達情緒的唯一方式,戰爭對於他們來說,是追求勝利的榮譽。
「哇……」小四子跟著出了帳篷,深呼吸。前方,趙普已經整裝待發。
紫影將久未出鞘的新亭侯遞上去。
黑梟一看見三軍聚集,趙普連新亭侯都拿上了,興奮地一個勁刨地。
歐陽少征是先鋒官,通常都負責突襲,因為這次是敵方叫陣,所以他帶著他的先鋒營不緊不慢地先出去了。
後方,鄒良和龍喬廣一左一右帶著側翼人馬往兩邊出城。
賀一航站在城旌旗之下,一抬手,「開城!」
大門徐徐打開,趙普率領中路大軍帶著人馬浩浩蕩蕩出城。
黑風城中的百姓紛紛爬上自家屋頂張望,好久沒打仗了,十里八鄉好多人都上山的上山,上樹的上樹,跟準備搶個位置看戲碼似的那麼興奮。
展昭和白玉堂是沒有盔甲的,也是第一次看到趙普穿盔甲。
趙普的盔甲和他的為人一樣囂張,只是拗不過那些手下,弄了條軟甲隨意穿了,黑衣黑髮再加上黑馬,還有那把殺氣騰騰妖氣四射的新亭侯,變淡的瞳色,只能用凶殘來形容?
公孫伸手一拍黑梟的馬屁股,抬頭看趙普。
趙普好笑地看他,「你應該拍我屁股才對……」
公孫立馬一臉踩狗屎樣,伸手一指他,「別輸了啊!」
趙普笑得開懷,「自然」,說完,輕輕一拽黑梟的韁繩,眾將士出城門,黑風城裡立馬傳來洶湧的叫好聲音。
白玉堂和展昭紛紛上馬,展昭看了看遠處樹上那些興奮的百姓,有些哭笑不得,「我頭一次看到要打仗了百姓那麼開心的。」
「因為他們知道,趙普絕對不會輸。」白玉堂挑了挑眉,「主動去打人家那叫大欺小,可人家送上門來了,不順手抽倆耳刮子,怎麼對得起他趙家列祖列宗?」
展昭點頭,「人不犯我!」
白玉堂摸了摸下巴,「說起來,對方敢這麼囂張地來,肯定有準備。」
「說不定會出奇招。兩人心知肚明,趙普是聰明人,讓他倆幫忙,就是為了預防敵方突襲的。
出了黑風城,大軍排開雁翅形,和對方對峙。
兩軍相對而立,相隔出一片開闊的戰場。
眾人打量對面的敵營。
吐蕃一方,為首一個是寒常在,看來他真的大權在握了,坐在馬上看著這邊,身邊是各種吐蕃的將領。
趙普大致掃了一眼,冷笑一聲。
寒常在身邊幾個吐蕃的將領都覺得有些腿肚子轉筋,他們都是趙普的手下敗將,別說他們了,就連他們的坐騎,也是怕了黑梟的。幾匹馬一看到黑梟咧著嘴甩鬃毛,還是一如已往的狂躁,都有些後退的意思。
趙普就納悶了,寒常在如果就這幾個草包助陣,根本不可能打贏李元昊和耶律明,還上自己門前叫陣來,他是哪兒來的底氣呢?
趙普雖然狂妄,但不是個會輕敵的,他就開始仔細觀察寒常在身後,就見在他身後有密密匝匝不少沒見過的東西,還有幾匹戰馬,和一些沒見過的人。
在寒常在正背後,有一輛馬車,馬車的車簾子半掛著,裡邊似乎有人,可能是出謀劃策的,他說話寒常在應該能聽到。而在馬車兩邊,也有戰馬,還有一些形色各異的人坐在馬上。趙普挑眉觀察了一下,比前面幾個草包看起來功夫好了不少,就是這支援軍在起作用?
而最讓趙普不明白的是寒常在身後的大批吐蕃兵馬。
吐蕃按理來說至多也就十來萬兵馬。怎麼後面密密麻麻一大片呢?哪兒來那麼多兵馬,而且死氣沉沉的,還都帶著面具,個子又似乎很矮。
趙普心中有了些底,黑風怪麼……之前在破廟,黑風怪不是還襲擊了寒常在他們一次?
歐陽少征站在比較前面的地方,回頭看趙普,那意思——你來還是我來?
趙普隨意一擺手,意思——你來。
歐陽少征咧嘴笑,趙普估計是看到了寒常在身後還有人,於是他讓自己跟寒常在耍嘴皮子,兩軍對壘,趙普給了寒常在最大的蔑視……
寒常在見趙普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心中也是不痛快,但是……說實話,與趙普對峙的感覺與跟西夏大遼對峙的情況完全不同,王者霸氣不是鬧著玩的,趙家軍馬那一身黑色的戰衣,一個個被趙普帶出來的都有些狼性,三個將領也是各有特點,這一仗,他真的也沒有什麼必勝的把握。
寒常在微微回頭,就聽身後馬車之中的人輕輕地笑了笑,「不用怕他,趙普再厲害,也是凡人,你有鬼兵助陣,贏他是輕而易舉。寒常在心中有了些底,他心裡清楚,要在大漠立足,要建立穩固帝位,坐擁天下,趙普是無論如何都要越過的一個檻,而他也是大宋最高的一道屏障,只要他打贏了趙普,整個大宋都會崩塌,天下唾手可得。
公孫站在城之上,賀一航的身邊,他站得高,看得更遠,自然發現了吐蕃兵馬甚眾且樣子怪異。不緊張是不可能的,誰都知道趙普是多麼的重要,他是不可以被戰勝的,如果他輸了,那麼大宋就輸了,整個天下也輸了。
「不用緊張。」
這時候,身邊賀一航溫和地安慰公孫,「元帥心中有數的。」
公孫看了看賀一航沉穩的樣子,他一直有些弄不清楚為什麼這個性格溫和中庸毫無特點的大將軍,會得到趙普的賞識。有人說因為他和趙普是發小,感情好,又有人說因為他心細又沒野心,擺在身邊趙普不用擔心什麼。可公孫知道,以趙普的性格,他是不會用廢物的,將這樣一個人擺在軍中第二把交椅的位置上,一定有他的理由。
兩邊的戰鼓聲漸漸停了下來。
寒常在輕輕一提馬韁繩,上前了一步,「九王爺。」
趙普坐在黑梟上,不聲不響似乎是在打量他和他身後的兵馬,若有所思,又像只是單純在走神發呆。
歐陽少征微微挑起嘴角,黃驃馬輕輕往前了一步,「喂,寒常在,你篡位成功了?」
……
展昭和白玉堂第一次出戰,覺得挺新鮮的,久聞歐陽少征一張毒嘴,每次叫敵罵陣都是他出馬,對面主帥基本有一半是被他罵死的,果然不假,一句話就戳人心窩。
寒常在臉色微變,「歐陽少征,你少耍嘴皮子,讓趙普出來跟我說話。」
歐陽少征撇嘴,對他勾手指,「我家元帥不喜歡耍嘴皮子,說話你跟我說唄,找他就直接動傢伙了?還是你要出來跟他打一仗?」
又是一句噎人的,寒常在自然不會出陣親自和趙普打仗,他哪裡打得過趙普。
「你們宋人,就知道耍嘴皮子。」
這時候,寒常在身後走出了一個巨大身形的男子來。
他一走出來,好些人都睜大了眼睛,覺得兩個眼珠子不夠使,塞不下了。
「哇……好富態!」小四子趴在城上,在公孫身邊嘖嘖稱奇,「爹爹,他有沒有五百斤啊?難怪不騎馬的!」
那人手中舉著兩柄大錘,走到了外邊,對寒常在道,「大王不必理會,讓我將那趙普拍碎。」
眾人再看他手中的大錘,起碼一兩百斤,這大塊頭往外一走,地面都在顫。
「這人是誰?」展昭問白玉堂,「江湖上有這一號人麼?」
白玉堂搖了搖頭,「沒見過。」
歐陽少征就摸下巴,這大塊頭估計射上一百箭都不會漏,功夫好不好不知道,估計力氣是不小。
果然,就見他似人非人,往外一走,一腳踩在地上就一個坑,走到了戰場中間,咆哮了一聲,掄起錘「彭」一聲,砸在了地上,地面巨大的一個坑,揚起黃沙漫天。
歐陽回頭看了趙普一眼,那意思——這塊頭!吐蕃的新品種麼?
「他叫斯達魯。」
不知何時上了城的耶律明告訴賀一航,「是西域第一的大力士,來自波斯,不知道為何會歸於寒常在的麾下,我兩元大將都是死在他錘下的,他一個人就殺了我幾千精兵。」
公孫皺眉。
「好巨大。」小四子扒著城驚歎。
「趙普,出來受我一錘!」斯達魯在戰場中央咆哮的聲音震得城上的眾人都想捂耳朵。
歐陽少征嘴角抽了抽,就要拍馬出戰,可還沒等他上前,身邊黑色的身影走了出去。
歐陽一愣,只見趙普慢悠悠出了陣。
眾人都微微一愣——親自出馬麼?
趙普一手新亭侯,一手提著黑梟的馬韁繩,走到戰場中央,面無表情看著斯達魯,開口,「又是個蠢材。」
寒常在就皺眉,斯達魯一看趙普出陣了,咆哮著就踩著震顫地面的腳步狂撲過來。
「正面來啊?」歐陽搖頭。
那斯達魯也沒有什麼章法,但是絕對是力拔千鈞,掄著大錘帶著風聲,一面牆一樣倒下來。
「千萬別正面接他的錘!」耶律明在城之上道,「他力氣不是一般的大……」
展昭問白玉堂,「怎麼看?」
白玉堂開口,「硬碰硬。」
鄒良和龍喬廣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開口,「蠢材。」
城上,小四子舉著小拳頭,「九九,上!」
隨著斯達魯的錘子到了頭頂,黑梟突然前蹄一分,腰微低,後腿做力拿穩步子,一甩頭。
趙普單手抬刀往上一揮,新亭侯揮出了一道黑色的光華,就聽到「匡」一聲巨響。
隨後風聲破空,斯達魯手上那把大錘飛到了半空中,帶著風聲打著轉直飛吐蕃軍馬的方向。
隨著兵馬一陣騷亂,大錘落到了軍兵腹地,也不知道砸死了多少人,總之是砸出了一個大坑。
斯達魯似乎也愣住了,只覺手裡涼涼的,抬頭一看,還沒看清楚什麼,趙普反手手起刀落,一刀由上而下揮出。隨後就見他收刀一甩妖冶新亭侯刀身上的血跡。
眼前的斯達魯一分為二,栽倒的時候,眼中還是滿滿的不可思議。
城之上,城之下,原本應該歡呼的兵將一時間也愣住了,狂喜之前,是哪種雞皮疙瘩從頭頂「刷」一聲蔓延到腳底的感覺。
展昭搖頭,「果然是趙普的風格。」
城上,耶律明微微張著嘴,多日不見,是他的錯覺麼?趙普更狠了,也似乎更厲害了,這個男人,真的不可戰勝麼?
賀一航見身邊公孫還是很平靜,微笑問他,「先生很鎮靜啊。」
公孫看了看他,一笑,「比力氣趙普怎麼可能會輸。」
「就是。」小四子點頭,「九九的飯量和力氣一樣,天下第一。」
公孫哭笑不得拍他腦袋。
「霍。」歐陽撇嘴,「今日狀態大勇啊。」
「那是。」羅三兒拇指指了指身後的城,「公孫在看呢,自然大勇。」
趙普一甩刀身上的血,抬起新亭侯。
碩長的刀身,舉得平直,沉重的妖刀在他手中卻顯得輕便無比。
刀尖直指臉色微白的寒常在,趙普開口,「你,閃開,馬車裡的,出來,我不跟小嘍囉囉嗦。」
廣闊戰場之上,壓倒幾十萬大軍的氣勢,足以震懾兩方的將士。
遠處的山坡上,李元昊帶著兵馬出來觀戰。
「狼主。」一個隨從問,「趙普能打贏麼?」
李元昊沉默良久,「他是認真的,當趙普拿著刀走到戰場上,就不要跟他開玩笑。」
展昭和白玉堂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倆真是第一次看趙普帶兵打仗,這就是傳說中的——戰無不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