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緊湊而沉穩,在蔡姨和趙甲第都沒有應聲的時候,門便被推開,站著一位身高在一米八左右的年輕男人,當初趙甲第見著蔡槍第一眼就覺得真跟一桿標槍雷同,可見了這傢伙後就知道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了,真他娘是一桿虎槍啊,哪怕是簡簡單單站在遠處,也有種由內而外的鋒芒,趙家一擲千金挖來的兩大王牌打手之一郭青牛據說出自軍隊特殊系統,可平時總懶洋洋,根本就沒啥站如松的氣魄,吊兒郎當,半毛錢高手風範都欠奉,但眼前年輕男人與純粹的軍人又不一樣,有一股濃重崢嶸草莽氣,加上消瘦而矯健,比趙甲第嘴上的魁梧「芳姐」陳世芳就多了股天然的鋒銳感,趙甲第這輩子見過的高手不多,眼前這個充滿危險氣息的傢伙無疑是最具衝擊力的一位,這種漢子,光是站在燈紅酒綠的場子裡,就沒誰敢去觸霉頭,以至於趙甲第第一眼瞧見他,瞳孔就劇烈收縮,身體緊繃。
「蔡姐,陳爺到了,請你過去一下。」氣勢風範與中年人蘇杭截然相反的男人平淡道,面無表情。準確來說,這個危險係數超高的傢伙是個面癱男,也不知道他的刻板臉龐是先天還是後天的。
「陳爺?不認識。」蔡姨面對蘇杭,還能客客氣氣,雖說心中不喜,但起碼在禮儀上做到滴水不漏,算是給弟弟蔡槍一個台階下,可此時此刻,一點都沒有好臉色。趙甲第愈發鄭重其事,能讓蔡姨深惡痛絕的敵人,那絕對不可能是小蝦米角色,跳樑小丑,斷然不至於讓趙甲第心目中女性氣場排前三甲的蔡姨撕破臉皮。
「蔡姐,你知道陳紅熊的性格。」年輕人猶豫了一下,並不打算退縮,但略微放低姿態,顯然他與蔡姨的關係並不像表面上那般雲淡風輕。
「他的性格不好說,天大的架子倒是瞧出來了,你回去跟他說,讓他滾回東北做他的六王爺。」蔡姨冷笑道。
「蔡姐,請不要讓我為難。」如槍一般站立的年輕人踏前一步,依然是刻板到一種畸形地步的臉色。僅憑三言兩語就知道這不是一個懂得迂迴圓滑的男人。
「怎麼,要動手?」蔡姨瞇起眼睛,放下茶杯。
小蘿莉陳慶之已經關掉電視,走到房間角落,離不速之客最遠的地方。趙甲第站起身,他媽的,這狀況自己就是被人家揍趴下了,也絕無退一步的理由,蔡姨氣場再充沛,終究是個女人,何況還有個小女孩,就他一個帶把的爺們,背水一戰,再不戰就顯得太慫,趙甲第從小就是鑽牛角尖的人,當年那場看似雷聲奇大雨點奇小的風波中,他沒讓王半斤失望過,這一次,他也不打算讓蔡姨失望。不知為何,年輕人對蔡姨似乎有種天生的忌憚,在蔡姨放下茶杯的時候,他身體明顯有所細微反彈,只是見到趙甲第站出來後,又放鬆回去,**裸的蔑視,無聲勝有聲,這讓看在眼裡的趙甲第也有了幾分火氣。
「蔡姐,是不是過了這小子這關,你就跟我過去?」他問道,乾脆利落。
蔡姨笑了笑,並沒有明確表態,可至少沒有反對。根本沒把趙甲第當回事的年輕人明顯鬆口氣,似乎對付趙甲第,要比對付蔡姨要輕鬆好幾倍。這麼多年在外面單挑環節上一直沒吃過虧的趙甲第憤怒歸憤怒,但還是沒有倉促出手,真正的貼身肉搏,從來都不可能像武俠小說中那樣你一記橫掃千軍我一招白鶴亮翅你再一記黑虎掏心我再一招猴子摘桃,往往都是三兩下就分出結果,學生裡的刺頭和在社會上小打小腦的混子才會你來我往無數回合,酣暢淋漓不假,可透著一股虛,趙甲第沒動作,對方卻是很直截了當的一連串小沖步,然後一記直拳衝過來,快,狠,准,每一點都出人意料,趙甲第驚險躲過,下盤很本能地就小踹踢出,這是當年芳姐傳給他的實戰技巧,詠春的路數,專踹膝蓋,動作幅度不大,但勝在寸勁剛烈,因為趙甲第身體底子一直不是很好,大開大合的不適合他,所以芳姐和郭青牛都教他一些取巧的東西。
成功踢中對方膝蓋,卻如同踢在一塊鋼板上,那人看似毫無保留的一拳被躲開後硬生生扛下這一腿,下盤穩固到了一種恐怖的境界,受了一記後簡直是紋絲不動,而那一拳落空後,一勾,就將趙甲第環向自己,趙甲第一個踉蹌,借勢前衝想要肘擊對手,卻被那人另一隻手握住手臂,剩下的勾手,砰一下敲在他太陽**上,饒是趙甲第抗擊打能力磨練得不俗,也是兩眼一黑,差點就躺到地上去,而對方根本不留餘地,抓住趙甲第手臂的手突然發力,一轉身,就將趙甲第甩向了身後,就跟摔一件無足輕重的小東西一般,如果是一面牆,趙甲第撞上去,那受傷絕對比太陽**上挨了那一下還要重,不過那人太陽**上那一下極有分寸,但隨後的一甩卻是霸道十足,顯然有了要給趙甲第一點顏色的味道,內心苦笑的趙甲第正準備渾身散架一次,卻被人接住,那人如一堵肉牆,不知道手上動作如何,卸去大部分衝勁,竟讓趙甲第穩穩站住,趙甲第抬頭一看,是個憨憨的青年,個頭比一米八的面癱男還要高出十來公分,穿著西服,西服不小,但穿在他身上,還是非驢非馬的效果,因為他的一身肌肉實在太過強橫,近乎跋扈的胸大肌,鼓起的肱二頭肌,還有肩膀附近的三角肌,都將西裝撐得有些滑稽,滑稽裡透著蠻橫和猙獰。
趙甲第雲裡霧裡。
蔡姨饒有興致,重新端起了茶杯。小蘿莉陳慶之也眨巴著黑葡萄眸子。
面癱男則轉身望著接下趙甲第的同齡人,有點詫異。
「趙哥,我叫小六,是黃大爺的徒弟,大老闆吩咐我來的。」當得相貌雄壯兩個字的青年一口ts市口音,神情憨厚。
趙甲第忍住太陽**的刺痛,笑了笑,道:「謝了,小六。」
青年漢子撓撓頭,傻笑,這跟趙甲第的刁民式憨笑顯然不太一樣,人家是真實誠,是真的不好意思。
不過他看向面癱男的時候,眼神卻又不一樣,語氣還是跟沒見過世面的莊稼漢一般沒底氣,問了句讓趙甲第哭笑不得話,「趙哥,這裡殺人犯法不。」
趙甲第無話可說,一直沒反應的蔡姨喧賓奪主輕笑道:「在中國殺人都犯法,不過這房間裡不犯法。」
魁梧漢子哦了一聲,脫去西裝外套,一身肌肉更加觸目驚心,似乎真要下狠手。
面癱男依然不畏懼,只是收斂了輕蔑。
一觸即發。
趙甲第看了眼蔡姨,這位女王笑意高深莫測,趙甲第也沒良民到要這個據蟈蟈說是黃大爺一手調教出來的高徒和氣生財,殺人不至於,但如果說真名是田圖斐的小六能跟靦腆男打成平手,他一點都不介意出點陰招黑手。就在這關鍵時刻,面癱男道出去打,挑個寬敞地方,單挑,如何。魁梧青年田圖斐倒是一臉沒意見,只是滿眼徵詢意見地盯著趙甲第,趙甲第不能不權衡利弊,他在海風號上也就在蔡姨身在的這間茶室有一點點主場優勢,出去後任何一個場合都陌生,天曉得這個面癱男是不是個陰險程度與近戰實力成正比的狠人,在趙甲第吃不準而猶豫的時候,面癱男接到一個電話,說了聲蔡姐不願意過去,然後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句什麼,他半是失望半是輕鬆地掛掉電話,有點遺憾地望向田圖斐,說今天打不成了,欠著,我這幾天都留在上海,你要想打,讓蔡姐給我打個電話,時間地點你挑。
說完靦腆男神情複雜地瞥了眼蔡姨,然後徑直離開房間。
田圖斐沒聽到趙甲第吩咐,沒有阻攔。而趙甲第得到蔡姨眼神示意後,也憋著口氣沒有讓小六大鬧一場。
「趙哥,那我先在外面候著。」田圖斐笑道,慢慢穿上外套。
「門外那位是你哪裡請來的英雄好漢。」蔡姨等魁梧青年離開房間後笑問道。
趙甲第揉了揉太陽**,強裝無恙地坐在蔡姨對面,搖搖頭道:「我也是第一次見他,只知道名字。」
「你家裡的保鏢吧?」蔡姨好整以暇問道。
「算是。」趙甲第苦笑道,英雄救美果然不是誰都可以手到擒來的愜意小事,尤其是蔡姨這樣的大美女,上次在ktv門口其實就嘗過一次滋味,不過那次好歹是單挑一群沒落下風,可今天算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痛就說出來,充什麼爺們。」蔡姨溫聲道,眼神柔和許多。
趙甲第立即呲牙咧嘴,大聲罵娘,惹得坐在一邊頂替蘇杭的角色開始嫻熟煮茶的小蘿莉掩嘴嬌笑。
「輸給楊策,沒啥丟臉的。」蔡姨笑道,讓趙甲第別動,伸出手,手指輕輕按了一下趙甲第的太陽**,說沒事,楊策對陌生人出手一般都不重。
趙甲第扯起嘴角笑了笑,有點苦澀。
這場子,tmd一定要找回來。
「趙甲第,你要想靠自己打贏楊策,我勸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沒意義,人家4歲起就開始每天站樁打樁,二十多年就幹這一件事,所以我才說你輸了不算什麼。」蔡姨感慨道,收回手,見趙甲第低著頭喝著茶不說話,沒了以往在她面前故意流露出來的嬉皮笑臉,沒來由有些破天荒的心疼,語氣也就愈發溫柔,打趣說:「既然武鬥不行,反正你腦子挺靈光的,我估計你走歪門邪道肯定熟,不如想辦法出其不意一下,你家要是有兩個小六那樣水準的保鏢,倒是可以試一試,要不蔡姨也給你出出餿點子,咋樣?」
「姨,別安慰我了,我沒那麼嬌氣。」趙甲第抬頭燦爛笑道。
蔡姨鬆口氣,然後豎起眉頭,「叫蔡姨,誰讓你自作主張喊姨的。」
「不都一樣嘛。」趙甲第裝傻充愣笑道。
「還能油嘴滑舌,說明你沒大事。」蔡姨無可奈何道。
「能讓這種傢伙做狗腿的正主,很有來頭吧。」趙甲第輕聲嚴肅道。
「不談這個。」
蔡姨揉了揉眉頭,笑道:「這事我得跟你道個歉,之所以喊你來,是想能不能通過蘇杭和楊策這些人把你逼出原形,只不過沒料到有這麼一出。你有怨氣,我不怪你。」
趙甲第接過小蘿莉遞來的茶水,道:「姨,這種事,需要捅破嗎。」
蔡姨笑道:「今天接下來就沒你的事了,你只要負責帶著果兒玩就行。」
趙甲第訝然道:「就這樣?」
蔡姨問道:「要不然?」
趙甲第悲愴道:「我本來還想呆在姨身邊,讓這一船上流人士羨慕嫉妒恨的啊。」
蔡姨愣了一下,「我考慮一下,你先帶果兒玩,如果我心情好,也許給你一個機會,不過到時候你可能就真得跳黃浦江了。」
趙甲第笑道:「不虧,賺大發了。不干是傻b。」
蔡姨瞪了口無遮攔的趙甲第一眼,風采卓絕地離開房間。
只留下煮茶功夫盡得蔡姨七分真傳的果兒和收斂輕佻的趙甲第。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趙甲第率先開口,問道:「果兒,我被人揍趴下的時候是不是很沒英雄氣概。」
小果兒很老實地點點頭。
趙甲第靠著椅子,輕輕歎氣。
從沒有在趙甲第面前說過一句話的蘿莉陳慶之突然悄悄道:「淑女和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趙甲第愕然,他還一直以為小果兒是啞巴。
看穿趙甲第心思的小蘿莉翻了個白眼,但迅速很淑女地正襟危坐,繼續優雅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