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出行只要不跨越三四個城區都用電瓶車代步的陽光青年,從小到大,幾乎沒有私用過家裡的公務車,甚至連爺爺和父親各自秘書的手機號碼,都沒有儲存,因為他從來不會跟這個圈子有交集。齊樹根的爺爺級別不高,從省軍區退下來後不過享受副師級級待遇,在西湖邊上的軍干所頤養天年,但齊樹根父親卻是一步一個腳印走上了實權副省部級幹部的位置,而且與黃鶯的爺爺一樣,都是極有望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齊樹根長了一張很親和的臉龐,卻並不是一個喜歡與人稱兄道弟的人,大學即將畢業,除去青梅竹馬性質的玩伴黃鶯和半個親戚魏小濤,才寥寥三個朋友,其中兩個至今只知道齊樹根父母都是公務員,當真君子之交淡如水了,他從不知道杭州這座省府城市有什麼公子哥,不知道有什麼太子黨,最多記得大院裡哪位伯伯阿姨的兒子女兒叫什麼,只算點頭之交,偶爾碰上,都只是一笑而過。他是個宅男,研究股市,卻不實戰,喜歡看美漫,收集了許多珍藏版,日漫只偶爾看下類似《惡魔阿爾薩斯在召喚》這類令人無語的作品,也看網絡小說,不愛看太意淫的,大多是歷史架空題材,必定支持正版訂閱,只潛水不冒泡,開個電瓶車都嚴格遵守交通規則,這樣的省一線**,忒沒王霸氣了。
黃鶯的家庭資歷深度,紅色資本厚度,肯定要勝過齊家一籌,但在齊樹根面前,不怎麼傲嬌刁蠻,甚至在學校,也極少像對待趙甲第那樣不禮貌,是公認的好孩子,之所以憎惡反感趙甲第,是將他當做了想在黃家進行情感投資的官二代或者富二代,後來發現趙甲第理科確實很強,但對於就讀於杭城最好初中的黃鶯來說,見識過從小學到初中整整九年都保持年段第一名的尖子生,見識過多才多藝的校草,是無數同齡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有一段時間她也一樣少女懷春過,偷偷看著口袋言情書,憧憬著書裡面的王子公主橋段發生在自己身上。也見識過幾個家境貧寒卻異常堅強的校友,對這些人,黃鶯都不吝嗇報以不同程度的善意,唯獨趙甲第,先入為主的假想設定過於強大糟糕,使得黃鶯即便與他一起打了籃球玩了遊戲,依然不太順眼。
「鶯子,你怎麼總對甲第哥有成見?你不近視啊。」魏小濤綿裡藏針道,他忍很久了,這死丫頭跟著齊樹根一起喊他小桃子不說,竟然還敢對他的唯一偶像一直陰陽怪氣,他可不是讀書不用功的笨鶯子,魏小濤在學校裡的理科數一數二,能穩定在前三甲,所以他比黃鶯更知道趙甲第的數理化,不僅僅是拿高分或者滿分那麼簡單。
「什麼鶯子,喊鶯子姐。」黃鶯拿籃球砸了一下魏小濤並不寬闊的後背,「小桃子啊小桃子,你是越來越沒出息了,淪落到搞盲目的個人崇拜,比齊樹根還不如。」
「頭髮長見識短的娘們,你懂個。」魏小濤可能是晚上跟著趙甲第廝混多了,損人和爆粗口異常順溜嫻熟。
「為了個外人,死魏小濤你敢罵姐娘們?!」黃鶯勃然大怒,又拿籃球砸了幾下魏小濤。
「甲第哥不是外人,鶯子你有點良心好不好,人家吃飽了撐著才給你補習啊,你以為給你這個笨蛋補習是件幸福事情啊,還陪你打籃球打,打的時候沒見甲第哥為了救你,都搭上他的小命了,哦,是他英雄的小命。都快三陪了,你還不知足,小心遭雷劈,你要不先下車,離我遠點,我怕被劈你的雷誤中。」魏小濤嘴上還擊,卻還是堅持著小心騎車。
面紅耳赤的黃鶯還想爭辯,齊樹根笑道好了好了,差不多點,你們兩個都吵了這麼多年了,不累啊,再繼續下去,我都沒興趣坐觀兩虎鬥了。黃鶯和魏小濤同時哼了一聲,黃鶯還不滿足,哼哼哼了一串,魏小濤嘀咕道八婆,高中別想早戀,以後也是剩女的命。黃鶯忍無可忍,尖叫道你作死啊魏小濤,你個矮冬瓜,你才沒人要。魏小濤微笑淡定道不好意思,哥哥我個子是不高,但濃縮就是精華,在學校那是人氣王,穿黑絲的學姐學妹們都愛我。黃鶯鄙視道都是象腿一樣的黑絲吧,有啥好得瑟的。齊樹根懶得浪費口水了,由得這對活寶鬧騰去,他們的友誼,似乎就是這麼打打鬧鬧文火慢燉出來的。
趙甲第和項如意通宵到早上5點多,一起吃過晚飯,互換了手機號碼,約好下個週末繼續並肩作戰,趙甲第這才晨跑回世貿麗晶,看到趙甲第比騎電瓶車回家的齊樹根還霸道,直接跑步回去了,項如意愣了半天,許久會心一笑,返回網吧,幫一名清潔工阿姨打掃衛生,這不是他分內的工作,但他家教之餘兼職網管以來,都一直在做,將心比心,網吧不管是老闆,服務員,清潔工,還是例如昨晚騰位置給趙甲第他們的熟客,都願意跟項如意很真誠地笑臉相向。
趙甲第回到小區的時候,看到張許褚拉著睡眼惺忪不情不願的趙硯哥在站樁,趙甲第在路上買了三份早餐,說都回了吃早飯。趙硯哥歡呼雀躍,拿過餐點在電梯裡就啃起來,一杯豆漿被鯨吞乾淨,順便很缺德地將馬小跳那杯也代勞了,張許褚一臉鄙視唾棄。趙甲第笑道你不怕馬小跳醒來後抽你?趙硯哥嘿嘿道我抽他還差不多,睡得跟豬一樣,用黃瓜爆他菊花都輕鬆。趙甲第無語,趙硯哥小聲奸笑道哥,昨天你出門後,35姐姐來串門了,打扮得賊涼爽,在馬小跳提議下,去辦了張新卡,我們讓35姐姐假裝小姐亂打電話,特逗,其中有個大叔還死活不肯掛電話,一定要跟謝青梅見個面。趙甲第繼續無言。
他在書房閉目養神了半個鐘頭,並沒有去床上躺著,休息完畢,開始定時閱讀,一籃貨幣那個數模管理在他看來應該塵埃落定,林鵬的態度比想像中要冷淡,但還算厚道,終究是不知從哪個旮旯拉了個龍套過來過ω場子,原本他還擔心魏那邊不好交代,畢竟等於是接下了光華男的挑戰書,輸得太難看,趙甲第本身無所謂,就怕耽誤了魏在中金的前程。
看完書,讀了幾篇《古文觀止》上的文章,抽開抽屜去找一份資料,結果看到兩盒張鶴精心準備的仿當陽峪窯圍棋棋子,趙甲第打開棋盒,拈起一枚圓潤棋子,入手冰涼,閉上眼睛,精心養神,似乎回到了少年時代在枯黃國士房中對弈手談的時光。
記得學棋初期,定力境界不夠,常常是那位男子有意走強手,趙甲第就會憤怒地走出無理手,然後中套,後來趙甲第在弈城註冊後,與人博弈,就喜歡搬出當年吃夠了苦頭的這一套。後來被美女蔣老師纏著教她下棋,也經常說這個誤區,可惜她從來都是嘴上嗯嗯,下手依然照舊,在弈城或者棋聖道場輸了也從不反省,只會拉著趙甲第去當槍手。
趙甲第睜開眼睛,將棋子放回棋盒,拉上抽屜,一些情緒都被隱藏起來。他也好,馬小跳也罷,所有男人,都是從膽怯或者輕狂的男孩男生一點一點打熬出來的。趙甲第突然笑起來,因為他想到一個不錯的點子,找機會忽悠師傅上網下棋。這個必定很有趣,只是難度不小啊。
中午在食堂餐廳吃飯的時候,李倩再度伸出橄欖枝,主動坐在趙甲第身邊,引來一片側目,幸好今天趙甲第身邊坐著魏,否則就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一位熟透了的少*婦上司吃嫩草,一個青澀新人為了攀升欲拒還迎當了姘頭,多麼感人的辦公室另類戀情。李倩倒是半點不懼流言蜚語的氣度,跟趙甲第聊了一些工作上的近況,特地詢問了那項成果的一些細節,很專業細緻,深度只比林鵬略淺,比起那位昏暗燈光下模糊不清的龍套女人,功力差別一個天一個地,趙甲第心想中金不愧是國字號,總有一批尸位素餐卻愛指點江山的傢伙。
趙甲第認真應付著動機不明的李倩,尋思著是不是應該讓韓道德查一查這位少*婦的底細,在公司將近一個月察言觀色耳聽八方,聽說過這位少*婦並不是純粹靠薪水吃飯,有很肥的夜草,身家不低,比如她開的是一輛凱迪拉克,那排量能讓勒緊褲腰帶跟油老虎作戰的中產有車族一陣頭皮發麻。
除了與李倩傳遍所有部門但誰都不太當真的小桃色緋聞,趙甲第在實習生活平淡無奇,魏對於已經塵埃落定的一籃貨幣項目沒有獲得杭州營業部的重視,似乎並不失望。她和趙甲第哪裡知道這個小玩意在中金總部那邊已經掀起一陣陣浪潮,席捲了以研究部為首的四個大部,甚至驚動了幾位大親自過問,在中金是極其罕見的奇跡。
如果不是林鵬死死壓著,總部早就派人來請趙甲第和魏去北京,最不濟也會讓他們拿出一份更加詳細的方案,只是高層跌宕,對底層的兩位新人來說太過遙遠,趙甲第依舊在價值不高的打雜幫工中瀏覽內部網頁,觀看財經視頻。
晚上回到小窩,少*婦裴坐在客廳沙發上,在聽小八百講觀音村的農村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