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幾個裹在黑色長袍中的秘道士走了進來,袍上的白色辰月徽很耀眼,而在外面,辰月教從來是不穿教服的地下人群。
「空月先生,我們好久不見了。」為首者袍色有所不同,卻是極深的藍色,像是午夜的天空一般,他的臉在袍中陰影裡,只能看到花白的鬍鬚。
「我似乎和辰月教斬斷淵源已經很久了。」「可是你還是回來了……並且又欠了我們一條命。你中了兩支墨羽,沒有我們,你活不到現在。」項空月輕咳兩聲,他在世人面前從來是翩翩佳公子,只有很少的人會知道他也有落魄的時刻,而事實上,哪有人能真正瀟灑一世?那些世間的不敗傳說,全都經過了遺忘的雕琢。
「你的命保住了……現在,換上衣服,跟我來。」儘管虛弱無比,項空月還是把自己全身裹入了黑袍,腳步輕浮地跟在了那幾個黑衣人的後面。
他們來到一座大廳,火光通明,幾十個辰月教徒們正聚集於此,像是高層的會議。
項空月忽然覺得彷彿有一把刀正面刺入了他的胸口。他渾身一震幾乎就要顫抖起來。
鶴雪之主向異翅正站在對面,那冷漠的目光掃過他的臉。
項空月握緊了手,想是不是做拚命一搏。但他身邊的那個黑衣教徒卻把手按在他的背上。
「你的仇敵並不知道你的存在,他看見的所有人都是一樣地隱在黑袍之下,辰月教徒是沒有面目的。」項空月已無法判定什麼將發生,他能做的惟有等待。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對面的向異翅忽然開口了,「幾位大師想代替參月者開口說話,但是你們卻無法代替我。如果我猜得沒有錯,參月者現在已經到了他生命的盡頭了。」大殿中一片靜默,不應該出現的靜默。
「參月者是永生的,向異翅,你只是我辰月教的使者而不是長老,在得到我們的允許前你還沒有資格開口。」「可是卻有人秘信給我讓我準備彈壓下層的教徒,因為他們不放心自己的地位。」台上一個年長大師低沉地發話了:「你忘了辰月教的教義,不可懷疑!你卻懷疑了……」「我從來沒有懷疑,我確信。」向異翅的聲音像冰冷的鐵。
「好吧,的確如此……但失去了信仰的辰月教,就會失去力量的源泉,所以向使者,在新的參月者產生並指引我們之前,我希望你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信仰不是用欺騙來維持的!」向異翅冷笑道。
項空月雖視向異翅為最大的敵手之一,可這句話還是讓他覺得很暢快。
但向異翅接著道:「與其欺騙他們,不如殺死他們。」項空月心中歎一聲想,也許還是辰月教的大師們更慈祥一些。
「所以收集冰玦的工作要快些進行了,以靈魂祭獻大典為名,盡可能多地收集教徒手中的冰玦,把他們的力量集中過來……」「然後他們的信仰,就沒有價值了,是麼?」向異翅說。
那大師咳了一聲,對這直白有些尷尬。
「我現在就要去見參月者。」向異翅向殿盡頭的門走去。
「現在不可以,參月者現在絕對不容被打擾!」有長老大喊著。
向異翅轉過頭來,冷冷道:「我沒有徵求你們的意見。」他徑直走向那扇門,而那冰冷的銅門也隨著他的腳步聲緩緩地開啟了。
在向異翅走入門中後,殿中沉默了很久。
「那扇門……開了……它竟然也不敢阻止他……」終於,有人開始低聲說話。
「他真的會成為新的辰月教主嗎?」「你知道,他已經凝出了墨色羽翼,那證明……辰月之變就要來到了……那是參月者一直等待著的啊……除了他,還有誰能更清楚暗月的感召?」「推算出辰月之變最終軌跡的人的確沒有幾個,但我們絕不能讓我們的命運掌握在向異翅的手中……藍柯大師,我想請你去一趟龍淵閣,推算辰月之變對大地的影響。」那老人聲音變得冰冷,「如果我們先掌握了這秘密,那麼……向異翅……他將作為陰謀者,死在教徒的憤怒之中。」銅門之內。
這裡只有一個環形的房間,月光從正當空照下來,青輝鋪滿磚牆。那青衣人正站在房間的中心,抬頭仰視著月光。身子似乎就要融化在那光芒中。
「師父……」向異翅低聲道。
「你終於來了?」青衣人沒有轉頭,「還有二十一天零九個時辰……你就將成為凌駕在這蒼茫九州最高處的人了。」「站到了最高處,又如何呢?」「你還是這樣啊……這麼倔強……唉,換了別人,早跪在我腳下求我給他指引了。」「我也許是僅存的暗羽之族,但這血統毀去了我的一生。」「很快一切都會得到報償了。你才二十一歲,你之前失去你本應有的一切幸福,只因為明月高懸,壓制著你的力量。但是辰月之變後……一切都不一樣了……暗月將移至明月之前,人們再也看不見月圓之時了,整個天空,都是你的……我們辰月教將成為這世上最大的教派,所有王侯宗派都將變成我們的棋子,而你……」青衣人轉過頭來,「將代替我。」「當年你說……只有暗月能陪伴著明月共舞,但是,暗月是永遠不可能接近明月的……只有千年一度,雙月會有一次離得最近的時刻,那時它們只相隔不過數里,似乎你在暗月這邊振翅一飛,就能落到明月身邊去……就是那時麼?」「是的。」「其實……會有那麼一個時刻……雖然等待太久,卻終會來臨……就像暗月終忍受不了千萬年的孤獨,而撲向明月……對嗎?」「是的……它們相撞的時候,會是天空最壯麗的奇景!」「雖然等待太久,卻終會來臨……」向異翅把這一句話,在心中喃喃念了無數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