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七、蘋煙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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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蘋煙驚望著少年帶著一個美麗的女孩兒躍入門來,原來他出去這許久只是和這女孩兒相會,蘋煙心中揪痛,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女孩兒卻先跳過來牽了她的手:“姐姐今後我們就要在一起羅,今天我和你一同睡好不好?讓那人去睡外屋。”

  軍士們敲響了這屋的門,對開門的蘋煙警告著:“可有看見陌生人來此?如有看見,速速稟報。”他們走入屋中持火查看一圈,望望床 上坐著的牧雲笙,便又匆匆出去了。

  風婷暢從牧雲笙身邊的被褥中探出頭來:“是不是曾有許多人想睡在你的身邊?因為你是皇帝,而且是很俊氣的皇帝。”她的頭髮稍有些亂了,眉目彎彎,牧雲笙也是脂玉堆中打滾的人物,此刻卻也不禁臉紅心跳的轉過眼去。

  “你看,我現在都沒有殺你,做為報答,牧雲珠你何時與我?”少女像是在為一串糖葫蘆討價還價。“

  “路然輕也向我討要牧雲珠,我也不給,卻憑什麼給你?”

  風婷暢笑道:“我是小美女 啊。”

  “我卻不知這顆珠兒裡有多少驚天大秘密,我不肯與人,只是因為,那裡面曾經有過她的影子。我也要借它重新去尋找她。所以我是不會把它給人的。”少年話語平靜,卻毫無變更的餘地。

  “尋找她?她在哪?”

  “她……本是那珠中的一個魅靈,日夜與我作伴,卻被宮中法師所傷。她消散時,曾與我說……她去找一個地方……凝聚出一個真正的身體……變得真正的人……那時,我們就能重新相見。”

  風婷暢歎息了一聲:“是這樣麼?”

  她起身來到窗前,望向月亮,又緩緩開口。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也許只是一個謊言?”

  “什麼?”

  “女人有時是這樣……她說一個謊……卻只是不想你更傷心……”

  少年呆了一呆,卻說:“不,我不信。”

  他心中揪痛,覺得血液也正被抽去,渾身的力量只緊緊握在“我不信”那三個字上。他不能去想,如果她從來也不可能再復生,已經永遠的消散,那他的追尋卻是為了什麼。

  “那麼,你天下拋卻了不要,也要去找她?”

  “天下本來也不是我的,我的任何一位兄弟,都比我更適合做皇帝。我若為帝,只怕更會世上大亂,我只想去做我能做到的事。”

  “若是永遠也找不著呢?”

  牧雲笙搖搖頭:“我知道,她一定在那裡等我。”

  “小傻子,她只說‘世上最美的地方’,可這天下之大,哪有什麼公論最美之處,分明是她也並不知曉這樣的所在,隨口說了,好使你有個念想,不至於太傷心。”

  “她不會騙我。我曾不知那地方在哪?但我相信,我一看到它時,便立時會明白,就是那裡。”少年執著望著燭光。

  風婷暢沒了嬉鬧神色,沉默許久,點點頭:“我明白了。”她將手探入衣襟,取出項上掛著的晶瑩墜兒。牧雲笙看見,那是一片玉製的葉子,青翠欲滴,恍如初從枝頭擷下。

  “這不是玉,而是玉珧,是寧州的一種植物,珧花本來就嬌弱高潔,一點污塵就會讓它死去。一萬株珧花中只有一株能開花,一萬株珧花中又只有一株可能開出玉珧。但玉珧花一旦開放,花葉就再也不會朽壞,就任是風吹雨打,刀砍火燒都不能損她的光澤於分毫。我沒有幸見到玉珧的花瓣,這裡只是一片玉珧的葉子,已是世間罕物。是我的師父傳下來的。它卻可以當作葉笛來吹奏,聲音悠揚,與大地生靈共鳴,有心之人,縱然千里遠處,也能感應。這本是我們風派鶴雪傳遞信號所用,只是……現在風派鶴雪只剩我一個人……縱然吹奏,也再無人回應了。”

  她不再戲謔之時,面容沉靜,氣度嫣然,牧雲笙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她。而那些歡躍笑容背後,卻似總隱藏著不想為人所察覺的痛楚。

  “我也盼著有朝一日,你能真正尋找到她。你救我一命,我也自然應報答。你有事時吹奏這玉珧葉,我便會趕來的。”

  風婷暢欲離開,卻又回頭:“只是……那世上美的極致,卻是太虛渺了。你身邊已有癡情單純的女孩子,一個女子若越美麗,就越不甘心平凡,就像一個賭徒越是有錢,就越是想下重注。她雖不美麗,也毫不知你的帝王身份,卻是不論你貧富貴賤,都真正能陪你一生一世的人。”

  她望向窗外,少年順她的目光望去,只見蘋煙坐在門前樹根上,執樹枝在地上,不知默默寫著什麼。

  風婷暢道:“你們人族的眼力卻遠不及我們羽族了,你可知她所寫何字?”

  少年搖搖頭。

  女孩一笑:“以後讓她自己告訴你吧。”

  她開門展翅,轉眼消失在深色天穹之中。

《海上牧雲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