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噹怔了一下,道:「怎麼是你?」
陸塵笑著從她身邊走過,走到院子裡向四周看了看,然後笑著道:「你這話說得,好生見外啊。整個清水塘村裡,大概也就是我來你這家裡最多次了罷。」
叮噹臉頰微微一紅,啐了他一下,然後將房門掩上,走了過來,道:「油嘴滑舌,你這人怎麼老改不了這德性?」
陸塵哈哈一笑,往她身邊一站,然後伸手往她肩頭一搭,將叮噹的身子攬在懷裡,笑著道:「大家這麼熟了,沒必要裝模作樣了嘛。」
叮噹呸呸呸地罵了一句,推開了他,向旁邊走了兩步,不過看起來倒也沒有真的生氣的樣子,只是嘟著嘴歎了口氣,道:「我不太喜歡這樣子了。」
陸塵怔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皺眉想了想,有些疑惑地道:「我剛才說錯什麼了嗎,還是哪裡惹到你了?」
叮噹搖了搖頭。
陸塵聳了聳肩,既然沒有錯處,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他的笑容重新回到了臉上,然後走過去往叮噹手裡塞了兩個東西,便笑著說道:「走吧,咱們進屋。」
第二十九章 訣別
叮噹的心不知怎麼,忽然跳了一下,然後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那裡有兩塊美麗而明亮閃爍的靈石。絢麗的光折射在半空中,看上去彷彿像是有一道淡淡的虹光縈繞在這靈石周邊,為它增添了幾分誘惑。
陸塵笑著拉了叮噹一下,叮噹低著頭,遲疑了一陣子,隨後還是慢慢邁開腳步,隨他走進了那間屋子。
…
春風溫柔得似情人的手,輕輕吹過這片山野和村落,院子裡的青草花木都微微顫動著,在花瓣上還有晶瑩的露珠殘留。
喘息聲平靜後,在柔軟的被褥下,他們平靜地躺在床上。屋外的世界一切的紛擾似乎都被隔開在遙遠的地方,就好像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異常的安寧與平靜。
叮噹慢慢地坐起,用被子遮擋著胸口下的肌膚,背靠在床邊的牆壁上。她的臉還殘留著幾分嫣紅,她的目光溫柔如水,然後看到了對面牆上,掛著的那三幅畫。
她凝視著那邊的畫卷,看了很久,眼神中漸漸有些變化,就在這個時候,她忽然感覺到了什麼,低頭一看,卻發現那個男人側過身來,也正在看著她。
「你看我做什麼?」叮噹問道。
陸塵笑了笑,伸手在叮噹的臉頰上輕輕撫摸了一下,然後由衷地道:「你真是一個美人。」
叮噹咬了一下嘴唇,然後笑了起來,看起來有些開心,但是隨後她又望了一眼對面牆上,過了片刻後,她低聲叫了一聲,道:「陸塵。」
「嗯?」
「我以後不想這樣了。」
陸塵看了她一眼,微笑著道:「我沒聽明白,不想怎樣呢?」
叮噹深吸了一口氣,道:「我不想你再給我靈石,然後陪你睡了。」
陸塵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但看過去似乎也並沒有什麼生氣發怒的樣子,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叮噹,過了一會後,道:「你是想說,不想再賣自己的身子來換靈石了嗎?」
叮噹點了點頭,道:「是。」
陸塵「哦」了一聲,道:「好,我知道了。」說完後,他爬起身,拿過放在一旁的衣物,開始穿了起來。
叮噹還是靠在床上,怔怔地看著他。當陸塵穿好衣服後,他轉過身來看著叮噹,猶豫了一下,道:「是為了什麼,能告訴我麼?」
叮噹默默地搖了搖頭。
陸塵笑了笑,道:「可是你既然不事生產,又沒有其他的路子賺取靈石,剩下的那些靈石你怎麼辦?」
叮噹抿著嘴,低聲道:「我自己有辦法。」
「好吧。」陸塵聳了聳肩,轉過身向門外走去,在這中間他的目光掃過了那一面白牆,在那掛著的三幅畫上停留了片刻,然後他回頭對叮噹說道:「這幾幅畫上,把你畫得挺美。」
叮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赤裸著雪白的肩膀,抱緊了被子遮擋著胸口,然後笑得越來越歡喜,越來越大聲,最後在陸塵快走出門口的時候,聽到她在後面的床上喊了一句,道:「謝謝你啊。」
陸塵的腳步頓了一下,轉頭微笑著對屋裡說道:「不用謝啊,我也很喜歡和你在一起的。」
說完,他向那屋裡揮了揮手,然後轉身大步走去。
屋子裡面,坐在床上的叮噹怔怔地看著那個男人遠去的背影,慢慢咬緊了嘴唇,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然後將被子抓得更緊,將自己的身子緊緊裹住,似乎覺得有些寒冷。
…
酒館裡沒有其他的客人,於是就只有陸塵和酒館掌櫃老馬兩個人相對而坐。老馬替他倒了一杯酒,然後道:「好像沒什麼事了。」
陸塵看了他一眼,道:「怎麼說?」
老馬挪動了一下屁股,讓自己有些肥胖的身子坐起來更舒服些,然後道:「三界魔教圖紋那件事,我找到了幾個有嫌疑的人,但這幾日裡基本都查清楚了,應該都與他們無關。」
陸塵點了點頭,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沉默了片刻後,忽然道:「那個新來的李季呢?」
老馬搖了搖頭,道:「他與魔教沒關係,不過是凡人一個。」
「哦。」陸塵應了一聲,不知為何,看上去他似乎對老馬的話十分相信,只是看上去他的神色雖然平靜,卻似乎總有一絲低沉的樣子。
老馬卻沒注意到這一點,自顧自地又說道:「不過說到這個李季,最近倒是有些傳言,說此人並非是普通的人家,而是一個世家子弟出身,原本家境豪富,可惜後來發生了意外,家道中落,所以流落至此。」
陸塵眉頭微微一挑,看了老馬一眼,道:「世家子弟?」
老馬呵呵一笑,道:「傳言如此了,大概是說正因為如此,李季其他的不會,琴棋書畫倒是無所不精。對了,據說他自己還曾經說過,因為昔日家境豪富的緣故,他們家還曾交好過某個修真門派,有門中長老曾經開恩為他看過天資,早已斷言他根骨過人,氣海中非但有五行神盤可以修煉,其中的神柱更是有金、水兩根,乃是頗為少見的金水靈脈。」
陸塵將手中酒杯往桌上一放,笑了一下但沒有說話,面上神情若有所思。
老馬倒是不在意,自顧自地道:「所以說呢,如今村子裡的人都在傳說,只要這位李公子湊齊了一千塊靈石去千秋門走一趟鑒仙鏡,就必定會被千秋門收為親傳弟子。」
陸塵沉吟片刻,道:「這麼說來,這位李季李公子當非池中之物了啊?」
「可不是。」老馬笑道,「如今村裡多少人在拍他馬屁呢,特別是那些女子,跟瘋了似的整天圍著他,哎,人年輕又俊俏,還有一份好天資,真是羨慕不來的。」
陸塵笑了笑,把酒杯往前推了一下,淡淡地道:「倒酒。」
…
天黑下來的時候,陸塵走在清水溪邊的青石板路上,晚風吹拂在面上,有淡淡的涼意。夜幕下的清水溪,又與白日間的景色不同,在樹影波光間閃爍的水光,彷彿是一塊塊被切碎的鏡片,晶瑩地閃爍著光芒,倒映著每一個光點。
第三十章 惡咒纏身
風過有漣漪,青竹搖曳,桃樹微顫,他走上山腳,走進了那間草屋。
草屋裡寂靜無人,一如平日,陸塵看著那根灰色的草莖慢慢落下,然後回身關上房門,走到床上躺下。
黑暗中,窗外又響起了那一陣陣奇異如鬼泣般的聲音,他安靜地躺在黑暗裡,讓黑暗逐漸吞沒了他的身體,好像就此沉睡過去。
夜色漸深,風如鬼哭,似乎誰也記不起這山腳下孤獨的草屋,然而就在夜深時候的某一刻,忽然,在那草屋裡,在那黑暗最深處,猛地傳來了一聲悶哼。
陸塵突然睜大了雙眼,他的眼前一片黑暗,卻彷彿像是燃燒著可怕的火焰。
黑火!
黑色的焰火從他身上的每一個角落裡迸發出來,像狂舞的毒蛇一般瘋狂扭動著,灼燒著一切他身上的血肉,卻對任何衣物被褥毫無損害。
一切都無聲無息,卻彷彿突然間天崩地裂,慘烈的嘶鳴勝過了這世間所有的哀嚎,過了片刻,那張床忽然顫動了一下,然後他便消失了。
下一刻,陸塵落在了地面,再一次地來到那個神秘的如同樹洞一般的空間。
在柔和的光芒照耀下,黑色的焰火已經將陸塵全身點燃,將他變成了一個火人,他痛苦地號叫出聲,然後踉踉蹌蹌地撲向在這個樹洞中央的水窪。
「嘩啦」一聲,水花四濺,他再一次進入了這片碧綠而生氣異常茂盛的水中。幾乎是在入水的同時,瘋狂燃燒的黑火頓時受到了壓制,火勢緩緩變弱下來,然後開始向陸塵的體內收縮回去。
一切看起來都和上次一樣,水波溫和地蕩漾著,在這片水中那股奇異的生命氣息不斷地滲入陸塵的體內,將被黑火灼燒的可怕傷口一一癒合,直到看不出來任何痕跡。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塵慢慢地在水中坐直了身子,他的目光掃過自己的身軀,然後看著身邊的這一窪碧水。
水的顏色是淺碧色的,微微晃動著,看上去十分美麗。
可是在十年前他第一次無意中發現這裡的時候,這一窪清水卻是深碧顏色,那時候這裡的生氣濃郁得就好像可以呼吸一般,但是現在卻已經越來越是單薄。
而黑火,最近發作的時間似乎也越來越密集了。
如果…這水中最後的碧綠顏色也消失的話,那等待他的,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他全身濕漉漉地坐在水中,很久也沒起來,臉色漠然,默默地思索著。
…
這個春天眼看著就要慢慢地過去了,天氣開始熱了起來,天亮得一天比一天更早,但是茶山上的靈茶樹卻越來越茂盛了。
清水溪邊的大槐樹上,已經開始有了知了在鳴叫,樹下的老漁翁還在垂釣,當某一天的早上陸塵起來時,看山下村裡炊煙升起時,正想著今天是不是該下一個決心的時候,忽然看到有一個身影向自己的草屋走來。
隔了有一段距離,他就看出那是叮噹。
在那一天後,他就再也沒有去找過叮噹,叮噹當然也沒有來找過他,兩個曾經熟悉而親密的男女就這樣突然變成了陌路,直到今天,她突然來到了這間草屋。
當陽光灑落下來,陸塵發現剛剛走到草屋外的她有些氣喘,胸口微微起伏著,臉頰微紅,依然要命般的好看美麗。看到陸塵以後,叮噹對他笑了一下,然後高興地叫了他一聲,道:「喂,好久不見啊。」
陸塵笑了起來,點頭道:「是啊。」
叮噹轉過頭看了看四周還有遠處,看著近在咫尺的茶山和山下遠處的村子,感歎了一句,道:「原來住在山腳下又清淨,風景又好,早知道我也過來住了。」
陸塵笑道:「到了晚上你就不會喜歡這裡了。」
叮噹笑了一下,然後打量了陸塵一眼,道:「你最近怎麼樣?」
陸塵道:「挺好的,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