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想像會有什麼人膽敢對匯聚了天下上萬個修真門派、號稱中土大陸霸主的真仙盟的人會下這樣的狠手,但若是三界神教的話,卻似乎一切又都說得通了。
而更令真仙盟內巨頭大佬們怒火中燒的是,這件事是發生在仙城,就在真仙盟的眼皮子底下的,由此可見,隱匿多年的三界神教突然之間,變得何等的猖狂。
各種各樣的命令和追查從真仙盟中不停地發出去,龐大的仙城中氣氛都有些緊張起來。而在浮雲司中,氣氛更是緊張中帶了一絲慘淡。
老劉從那個停放屍體的房間裡出來,在屋外已經站著好些個人,幾乎都是浮雲司的。有相熟的浮雲司同門過來打聽,他深吸了一口氣,臉色很難看,卻沒有說話,只是默不作聲地搖了搖頭。過了好一會兒後,他才低聲說了兩個字:「很慘。」
周圍人都沉默下去,過了片刻後開始有人咒罵了幾聲。
老劉歎了一口氣,抬頭看了看天空,低聲道:「老張怎麼會惹上魔教那些瘋子的?」
旁邊一個同樣是浮雲司巡察使的人冷哼一聲,道:「誰知道,那些瘋子做事根本無法以常理度之。」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臉上掠過一絲沉吟之色,道:「老張平日不算張揚,不應該跟魔教結仇啊。除非是…魔教為了什麼其他的事找上了他?」
老劉抬起頭來,正好其他人也向這裡看來,幾個人目光對望一眼,臉色同時微微一變,然後異口同聲道:「影子!」
第四十二章 酸澀兔肉
老劉深吸了一口氣,道:「魔教這是要找誰?」
「不知道,那些影子的身份大部分都被隱藏了,就連咱們也不太清楚。」
老劉沉吟片刻,隨即苦笑道:「若果然是為了找一個影子,魔教為此居然不惜在仙城中殺人,那個影子的身份地位一定重要無比,究竟是誰呢?」
旁邊有人忽然哼了一聲,道:「浮雲司光巡察使就有七十二人,底下的影子或明或暗的人數更是數倍於此,哪有那麼好找的。」
老劉默然片刻,忽然道:「老張平日裡做事得力,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手中聯繫的影子,是所有巡察使中最多的一個?」
周圍人沒人說話了,老劉苦笑了一下,看了看四周,隨即幽幽地道:「或許是巧合吧,但若不是的話,只怕…這裡就有內鬼了。」
老劉看看周圍,笑了一下,笑容中有幾分苦澀,轉身走去,只聽到他口中低聲咕噥著,道:「天下從此不太平了啊…」
…
「啪!」
一隻兔子丟在了桌上,嚇了老馬一跳,隨即抬眼看到陸塵,老馬道:「幹什麼?」
陸塵在他對面坐下,淡淡地道:「整天白喝你的酒,今天上山抓了只野兔,帶過來給你下酒吧。」
老馬有些狐疑地看了陸塵一眼,道:「你有這麼好?」
陸塵道:「順手抓的。」
老馬抓住野兔的耳朵拎起來看了看,道:「這兔子裡沒下毒吧?」
「沒有的,我從不幹那種事。」
老馬呸了一聲,鄙視地看著陸塵,道:「你這貨什麼事幹不出來?當年你下過的毒至少能毒死這一村子的人吧!」
陸塵正色道:「我沒說我沒下過毒,我的意思是對你下毒毫無必要,我從來不幹那種蠢事。」
「他媽的!」老馬踹了一腳過去,陸塵神色自若地閃開了,隨後老馬哼哼唧唧地站了起來,提著兔子進了後廚。
半個時辰後,一大鍋熱騰騰、香噴噴的紅燒兔肉放在了酒桌之上,那香氣四溢的樣子,直叫人口水直流。
陸塵難得地誇了老馬一句,道:「看起來手藝不錯啊。」
老馬一抹頭上的熱汗,得意洋洋地道:「廢話!」說著也不叫陸塵,自個兒就先拿筷子夾了一塊兔子肉往嘴裡一丟,大口嚼了起來。
陸塵笑了笑,也拿起了筷子,正要準備伸出去的時候,忽然只聽老馬口中含糊不清地「咦」了一聲,隨即卻是呸的一聲將兔子肉吐在了桌子上。
陸塵眉頭微皺,道:「怎麼了?難道你這胖子居然真的能無中生有吃出一點毒物來?」
老馬嘴裡吧唧了幾下,臉色有些古怪,道:「這兔子肉有些奇怪,怎地這麼酸,不應該啊?」
陸塵怔了一下,手中的筷子緩緩放了下來,他的目光在那鍋兔肉上掃過,過了片刻後,輕聲問道:「很酸?」
「奇酸無比,怪了!」老馬從旁邊倒了一杯酒漱口,然後連連搖頭,道:「真是見鬼了!我這輩子從沒吃過這麼酸的兔肉,你這到底是哪裡抓的?」
陸塵靜靜地看著那些兔肉,道:「茶山上抓的。」
老馬咕噥了一聲,頓了片刻又忍不住嘗了一塊,結果不消片刻又是立刻吐了出來,罵道:「這他娘的不是野兔,是酸兔吧!咦,陸塵,你怎麼不嘗嘗?」
陸塵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過了一會後,道:「你都試過了,難道我還不信你麼?這兔肉沒法吃了,丟掉吧。」
說完,他站起身,走出了酒館。
…
走在青石板路上的時候,陸塵的臉色看上去有些難看。他的目光直直向前,就這樣沉默地走回了自己在山腳下的草屋。
只是就在他將要進門的時候,忽然間他的身子頓了一下,隨即抬起頭來,望向茶山。
在那遙遠的山峰上,一切都和往常一樣的平靜,風吹茶樹,山林寂靜,除了在更遠一些的後山方向,忽然飄起了一縷黑煙。
沒有火焰,沒有火把,更看不到有人揮舞,有的僅僅是稀薄的一道黑煙裊裊飄起。
陸塵沉默地站在原地,看著遠處山上的那道黑煙,過了片刻之後,他打開房門走了進去,然後「砰」的一聲,將房門在身後緊緊關上。就好像將整個世界都關在了他的身後。
風聲漸漸響了起來,變得有些淒厲,天色開始陰沉,黑暗的夜,即將到來。
…
這一夜風很大。
帶著寒意的冷風吹過茶山,掠過草屋,那一絲冰冷似乎隔著牆壁都能透進來,以至於讓人有種此刻其實不是夏天而是冬天的錯覺。風聲也格外的淒厲,如女子哀傷的哭泣聲,在黑夜裡迴盪著。
外頭早已是一片漆黑,陸塵躺在草屋中的床上一動不動,他的眼睛閉著,彷彿已經進入了睡眠。哪怕外頭冷風索索,都無法驚醒他。
忽然,有一陣細微的聲音突然夾雜在冷風中飄來,在黑暗的世界裡如小心翼翼的腳步,慢慢接近這間草屋。風中有幾縷房頂的茅草隨風揚起,瑟瑟發抖。
一個黑影從黑暗中出現,向那草屋走去,細碎的腳步聲輕重不一,如夜風中的魅影,在走到那屋外門口時,黑影突然停頓了一下,站住了腳步。
夜風凜冽地吹著,黑暗彷彿遮蔽了整個世界,茶山在這個時候彷彿也突然變得異常的陰森可怖和高大,山的陰影就像是一個巨人,隨時將會碾壓下來。
黑暗中,彷彿有一個呼吸聲微微急促起來,又好像有心跳急速跳動著,在悄無聲息中,那黑影似抬起一隻手,向那門口摸去。
夜色愈濃,草屋屋簷下伸手不見五指,就只能依稀看到那一抹濃墨般的黑影瀰漫過來,眼看就要碰觸到那門扉時,突然,在黑暗中那扇門扉陡然打開,同時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轟鳴聲。
黑暗中的陰影似乎吃了一驚,僵了一下,而就在這電光火石般的瞬間,草屋之中竟彷彿也有一大團黑暗的陰影噴湧而出,一把罩住了外頭的影子。
第四十三章 夜半黑影
一隻堅硬冰冷的手掌如毒蛇一般,瞬間扼住了那個黑色人影的脖頸,猛一發力,伴隨著一聲痛苦的呻吟與驚呼聲,將屋外的那人整個拖進草屋,摔在地上;與此同時,在黑暗裡陰影的最深處,一抹黑暗化作無光黑暗的短劍,帶著殘忍與嗜血的氣息,向著那人影的心口狠狠插下。
黑暗中有人喘息著,如惡魔的獰笑,又似絕望的恐懼,嚮往著鮮血,來澆滅夢魘中的戰抖。
「啊!」有人失聲驚呼,帶著哭聲與恐懼,顫抖如風中的枯草。
黑暗的潮水洶湧澎湃,鼓蕩在這孤獨的草屋裡,陰險狠辣的黑色利刃,刺破了黑暗,刺破了風聲,刺破了衣裳,直接刺向了她的胸膛!
他的眼明亮卻冰冷!
在決絕與肅殺中看到了那張臉模糊的輪廓,聽到了那一聲哀叫。
黑暗突然靜止,似潮水猛然凝固於半空,一切聲音盡數消失,那一刻彷彿連血液都停止了流淌。
冷冷的鋒刃,穿過了衣裳,陷進了她豐腴的胸口,再深一分,便是生死。
屋外的世界似乎慢慢恢復了過來,又像是耳中再一次聽到了聲音,風聲如潮,呼呼地吹著。
那把刀刃仍未離開,她躺在地上全身冰冷,一動也不敢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個瞬間,卻又彷彿漫長得像是過了一生,那壓在心口的如雪般的冰冷,慢慢抬起,退回了黑暗之中。
…
「啪嗒!」有火星炸起,然後點亮了桌邊的蠟燭。
昏黃的燭光驅散了黑暗,為這個孤獨的草屋中添了一絲暖意。當光芒落在地面上時,那個人影轉過頭來,卻是叮噹。
此刻的她看上去有些狼狽,頭髮凌亂,衣裳不整,而她的臉色也蒼白得嚇人。她慢慢地坐了起來,看向站在桌邊的男子,還有仍然握在他手上的那柄短劍。
那是一柄黑色的、看上去黯淡無光的短劍。
陸塵轉過身來,也是沉默地望著她,過了一會之後,他走過去關上了草屋的門扉。
淒厲的風聲好像一下子小了許多,那一股寒意似乎也被擋在門外,叮噹的臉色好了一些,從地上慢慢爬了起來,但看著陸塵的目光中仍有幾分畏懼,過了一會後,她低聲道:「你剛才差點殺了我。」
陸塵默然片刻,將黑色短劍收起,走到一旁倒了一碗水,遞給叮噹,然後語氣平靜地道:「你不該在這個時候,還想要摸進我的屋子。」
叮噹的頭微微低了些,雙手抱著那水碗,在陸塵的床上坐下,慢慢地抿著。
陸塵走到桌邊拉過一張凳子,在叮噹的對面坐了下來,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打量著她。
除了剛才那一場驚嚇之外,叮噹似乎並沒有其他的不妥,不過或許是因為有些疲憊的緣故,這個女子的臉色看上去有些憔悴。
過了一會兒,叮噹將水碗放在一旁,道:「我太累了,走不到山下村子,所以想來你這裡先休息一下。」
陸塵看了她一眼,點點頭,道:「可以。」
…
床上就有被褥,被子中甚至還有淡淡的餘溫,當叮噹躺下時,便會想到不久之前應該是陸塵躺在這裡。這裡遠不如家中閨房舒適,在這黑夜中卻還是令人安心溫暖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