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天瀾真君略感詫異,道,「那座宅子怎麼了?有問題?」
古月真君猶豫了一下,道:「我也是聽到一點消息,想想還是跟你說一下吧。今天你們去圍住的那幢屋宅,明面上當然都是無關人等,但實際上的主人可能是天律堂鐵壺真君的義女,宋文姬。」
天瀾真君明顯怔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古月真君說出的居然是這句話。
而古月真君看天瀾真君面露驚訝之色並一時沉默之後,也是露出一絲苦笑,道:「你也吃驚不小吧?別說你了,我剛聽說這事時也是有些愕然。老鐵壺多少年來,一直都是自命清高的,平日裡律人律己都是嚴苛,按理說,就算他平日裡十分寵愛這個義女,但是也不應該會給她…」
古月真君想了想,道:「莫非是宋文姬這女子恃寵而驕,仗著老鐵壺的名望權勢,自己吃拿卡要,然後置下了這份產業?」
那座屋宅佔地頗大,又處在號稱天下第一城的仙城繁華地段,價值不可小覷,普通的修士根本是買不起的,而宋文姬自己也只是一個年僅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罷了。
那麼,這筆錢財從何而來?又為何要在屋子主人上遮遮掩掩?
天瀾真君看著古月真君,凝視半晌後,忽然笑了起來,道:「你這傢伙不老實啊,作甚不敢直說,非要讓我說出來?」
古月真君微笑道:「我這星辰殿廟小力弱,哪裡惹得起天律堂那些正氣凜然的君子啊。」
天瀾真君「呸」了一聲,道:「你都知道天律堂那邊麻煩了,憑什麼就覺得我敢惹?」
古月真君正色道:「你是流氓,比他厲害!」
「滾!」天瀾真君瞪了這奸猾的古月真君一眼,隨即沉吟片刻,道,「如你所說,這屋宅大概還是和老鐵壺有些干係了,至於裡面是否還藏有魔教妖人,這個也不好說…」
古月真君點點頭,道:「所以我想來想去,還是要過來跟你說一聲,那邊事情有些微妙,你還是過去看著點。」
天瀾真君沉默了一下,點頭答應下來,隨即皺起眉頭,道:「如果老鐵壺真是老糊塗了,那麼多手下面前,我可沒法讓他。」
古月真君搖搖頭,道:「那老貨最愛面子,只要你真的抓到魔教妖人,他怕是斷然不肯出面了。」
「這倒也是。」天瀾真君忽地冷笑一聲,似乎對那位德高望重的天律堂首座鐵壺真君有些不屑鄙視,然後一揮袖袍,便大步向門口那邊走去。
當他跨過古月真君身旁時,古月真君忽然叫了他一聲,然後開口說道:「對了,當年那位荒谷之戰的影子,現在還在你手下麼?能否找個機會,讓我見一見他?」
看著天瀾真君奇怪的眼神望過來,古月真君微笑道:「這種人才俊傑,我也是神往許久啊,很想見一面,看看到底是何等出色人物。」
天瀾真君默然片刻,搖搖頭道:「他運氣不好,當年荒谷之戰時,傷勢太重,已經死掉了。」
古月真君怔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天瀾真君便去了。
古月真君看著他的背影,面色漸漸冷淡下來,過了一會後,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卻是歎了口氣,低聲自言自語道:「化神真君就不怕影子暗算了?那當年你那位師兄是怎麼死的啊…」
第五百一十五章 懇求
那位天律堂的鐵壺真君是否和魔教有什麼暗中勾結的事情?只怕天底下大部分人是不信的,說實話,就算是天瀾真君自己,其實在心裡也覺得這事不太可能。
雖然古話裡有句知人知面不知心,而同為化神真君,且在真仙盟中勢力深遠強大的天瀾,其實也知道一些關於鐵壺真君私底下一點外人所不知道的秘密。但是儘管如此,天瀾真君還是不認為那個老鐵壺會這麼蠢。
因為根本不值得,也沒這個必要。
昔年在天瀾真君崛起之前,鐵壺真君就可以算是真仙盟裡的頭面人物了,名氣、聲望、實力幾乎都首屈一指,再加上多年來他苦心維持的清正不阿的形象,向來被天下正道修士所敬重,當其時,說是望重天下都不過分。
只是江山代有人才出,比他年輕不少的天瀾真君在進入真仙盟後,一改許多年來真仙盟中化神真君沉穩持重的形象,銳意進取,勵精圖治,尤其是緊緊抓住了魔教這個天下人都十分忌憚的邪魔外道心腹大患,異常高調且凶狠地展開了廝殺戰爭,一舉成為真仙盟這個龐大組織中主戰派的領袖,並且迅速擴張了自己的實力。
他還組建浮雲司,網羅高手,行事凶狠,對魔教不擇手段,提拔人才不拘一格,迎合了大量年輕修士的心願,與真仙盟中其他那些位沉穩持重的老朽真君形成了鮮明對比,而自身勢力也因此一日千里,迅速壯大,越戰越強,最後在外壓制魔教,在內則鎮服眾多堂口,一舉成為眾人側目的新一代真仙盟領袖人物。
如此雄才大略的人傑,更是吸引了為數眾多的年輕人的崇拜敬仰,不過同時當然也引來了老一輩人不少的白眼與不滿,其中鐵壺真君與天瀾真君的不和,那可以說是天龍山上下皆知的秘密。
當然了,大家好歹都是身份地位擺在那裡的大人物,面子上總是要過得去的,比如說,前一次天瀾真君收陸塵為徒舉辦典禮,鐵壺真君也還是過來了。
只是就算兩人暗地裡有些不和,而山下那座屋宅又風傳與鐵壺真君有關,但是天瀾真君在遠遠望見那個正陷入一場激烈廝殺的房子後,也還是不相信鐵壺真君真的會背叛正道,與魔教勾結的。
那老傢伙如果有這個心思,他早就發覺並且用這個做把柄置他於死地了。
天瀾真君心中淡然且平靜地想著對另一個化神真君的種種手段,忽然若有所覺,然後抬頭看了一眼天穹之上。
這一天天氣還好,天上有雲,雲層有些厚,他凝視了一眼那雲彩中最濃厚的一片地方,然後皺了皺眉。
…
血鶯和陸塵的臉色看上去都有些不太好看。不管怎樣,冒犯一位化神真君,哪怕是在無意的情況下,對普通的修士來說都是一種沉重的心理負擔。
多少年來,化神真君在神州浩土修真界中的地位早已經猶如神祇一般,高高在上,萬民敬仰,這種觀念已經是深入人心了。
如果在這個時候,天律堂的那位化神真君老頭突然降臨,勃然大怒,甚至大開殺戒,而浮雲司背後的那座大靠山又沒有及時趕到的話,那場面就會變得十分難看,還很危險。而且最麻煩的是,大家都在真仙盟體系中,你幾乎沒有太多有力的手段去限制這種大人物,最有效的辦法當然就是另一位化神真君出面與他對峙。
這也是許多年來,真仙盟如此龐大的組織裡,各種山頭派系層出不窮,但追根溯源到最後,卻幾乎都歸屬於幾位化神真君勢力的原因。
所以,在此時此刻,這兩個人最關心的就是,這屋子裡到底有沒有魔教的人!
如果抓到了魔教妖人,那麼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證據擺在這裡,就算是鐵壺真君也不能多說什麼,反而是要花費心思為自己開脫一番。
要知道,浮雲司可不是沒後台沒靠山的小堂口,在那後面可是站著如今真仙盟第一人的天瀾真君。
血鶯已經傳令了下去,圍捕加緊,務必不能讓任何一人逃脫,殺人可慢,最關鍵的是趕快證實這裡頭抵抗的人是魔教妖人。
只是隨著廝殺的進行,傳出來的消息卻讓人不太樂觀,屋子裡面的抵抗十分頑強,這不起眼的屋宅裡居然藏著不少好手,但更麻煩的是,這裡面的人幾乎都是身份來歷不明的,換句話說,他們身上幾乎都沒有和魔教有關的標記或物品。
而那個所謂的大人物,也暫時還沒抓到。
血鶯等了一會,忽然叫過旁邊一個人問了幾句話,那人隨即快步離去進入那屋子,又過了一會後,他回來了,直接走到血鶯身邊回話。
血鶯沒有避著陸塵的意思,所以那人也沒有放低聲音,讓旁邊的陸塵和老馬都聽到了他的話。
其實他的回話並不複雜,只是告訴血鶯,陳壑這個人還在,並且確實是跟著大部隊,還衝殺在最前方,下手狠辣無情,凶悍無比,比浮雲司的人馬都更加賣力。
那人說完之後就退了下去,血鶯回頭向陸塵看了一眼,陸塵面無表情,倒是老馬笑了一下,帶了幾分打圓場的意思道:「那可是不錯,看來陳壑至少是沒問題的,稍後看看能不能抓到那鬼長老吧,我覺得問題不大。」
血鶯皺了皺眉,道:「等抓到了再說吧。」
說著,回過頭去,神色間看起來似乎有些不耐煩,顯然這中間突然出現的有可能牽涉到鐵壺真君的事,讓她有些焦慮起來。
相比之下,陸塵還更加沉著幾分,同時聽到屋宅內的廝殺聲越來越大,似乎戰況已經到了最激烈的時候,眼看就要分出勝負了。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在他們的身後,原本已經被浮雲司的人清出了一片空地,驅逐了所有無關人等的街道上,卻是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如鬼魅一般現身長街,然後向他們走了過來。
三個人一起轉頭看去,然後都是臉色微變。
來人是個年輕美麗的女子,容貌嬌媚,正是那位鐵壺真君的義女宋文姬。
周圍早就有人追了過來,神色嚴厲,似乎馬上就要動手,但是宋文姬一眼都不看後頭的人,只是向陸塵這幾人走了過來,並且她的目光似乎只是隨意地掃過血鶯和老馬,最後一直都只停留在陸塵的臉上。
眼看背後追來的浮雲司護衛就要抓到宋文姬了,血鶯忽然皺了皺眉,然後揮了揮手,那幾個護衛怔了一下,隨即遵命向後退去了。
一時,長街之上,許多目光都向這裡看來。
只見宋文姬臉色平靜地走到了三人面前,確切地說,她似乎在三人中只關注陸塵一個人,她站在陸塵前面,然後直視陸塵的眼睛。
她的目光看上去異常清澈明亮,並沒有太過明顯的敵意,以致於陸塵也無法從她的目光神色中判斷出她的來意,只得笑了一下,道:「宋姑娘,請問你過來這裡,是有什麼事嗎?」
宋文姬沉默了片刻,然後開口對陸塵說道:「這宅子是我的。」
陸塵咳嗽了一聲,道:「那就不好意思了,我們聽說這裡藏著一個魔教的大人物,所以…」
宋文姬突然打斷了他的話,道:「你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我無所謂。只是在屋子裡面,有一處地方安放著我過世姐姐的靈柩牌位,文姬懇請陸師兄,莫要驚擾過世之人的安寧。」
說罷,她眼簾低垂,面露幾分哀傷之色,卻是向陸塵行了懇切的一禮。
陸塵頓時怔住了。
第五百一十六章 不速之客
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陸塵並沒有直接對宋文姬回話,而是回頭看了血鶯和老馬一眼。
只見他們兩人的神色間也是微妙,老馬皺起了眉頭,血鶯則是微微搖了搖頭,看起來面上有些不快。
陸塵沉吟了一下,伸手扶起宋文姬,此刻近在咫尺,他更加感覺到宋文姬那異於常人的嬌媚艷麗,哪怕心性堅定如他,也是忍不住心底震動了一下。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人間尤物,越靠近便會忍不住地被吸引?
陸塵心中瞬間掠過了這樣一個念頭,但隨即便將自己腦海中那些怪念頭壓了下去,眼神轉眼變得清澈,並向後退了半步,低聲道:「宋姑娘,你說這座宅子是你的?那你知道現在裡面在做什麼嗎?」
宋文姬目光飄動,向宅子那邊看了一眼,此刻裡面各種廝殺搏鬥聲、慘叫聲叫喊聲都不時傳出來,就算被高牆攔住,也能感覺得到宅子裡激烈的戰況,想必是鮮血橫飛的場面了。
宋文姬臉色微變,似乎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對陸塵道:「這件事到最後總是瞞不過去的,還不如我現在就對你直說了。至於你們浮雲司的人…」
她的聲音頓了一下,似乎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陸塵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凝視這個嬌媚女子片刻後,道:「我們收到密報,說是魔教餘孽鬼長老等人可能就藏身在這座宅子裡面。」
血鶯和老馬站在一旁,視線也都盯著這個女子,就等著看她聽到這話後到底是什麼反應。
只見宋文姬在聽了陸塵這句話後,目光垂落,眼神有些飄忽,也不知是看著身前地面還是再前一點的陸塵雙腿,但她臉上的神色卻似乎並沒有任何改變,好像剛才陸塵所說的那句話,對她並沒有任何影響一樣。
過了一會後,宋文姬平靜地說道:「陸師兄,我確實不知道此事。這宅子確實是我當初讓人買下的,只是因為有些不方便,所以在中間多藏了一道彎,當然了,如果真要去追查起來,這些事終究是瞞不過你們的,所以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但是…我和魔教確實是毫無關係,平日裡我也不住這裡,只是安排了人時時打掃,如果,如果確實裡面有魔教的人,那一定是留守的人出了問題。」
這一番話說下來,血鶯幾個人都是皺起了眉頭,不過不管是血鶯還是陸塵都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而是看向老馬。
老馬有些無奈,但還是只能咳嗽了一聲,然後對宋文姬道:「嗯…宋姑娘啊,是這樣的,你剛才雖然解釋了一番,但這件事事關重大,實在不好就此揭過。而且你的解釋,說實在話,也真的不太好自圓其說。」
宋文姬明亮的眼睛閃了閃,看著老馬,道:「但我說的都是實話啊。」
老馬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咬了咬牙,道:「宋姑娘,有句話我不得不問你,還請你如實回話。」
宋文姬見他說的鄭重,也嚴肅起來,道:「請說。」
「這座宅子是你買下的,但是錢財可是…你義父出的?是鐵壺真君他讓你買的這幢宅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