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了最後,這一場聲勢浩大的追捕最後默默收場,陸塵的生活中幾乎沒有發生什麼太大的改變,唯一最大的受益者,卻好像是一隻體型壯碩的黑狗。
那一天,被放出來再也沒人約束的黑狗阿土,得意洋洋外加欣喜若狂地站在崑崙殿前,對著外頭狂吠歡叫了一早上,據說整個天龍山頭都能聽到這隻狗的吠叫聲。
後來,黑狗阿土就被天瀾真君踢出了崑崙殿,再不許它進去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崑崙的秘密
雖然在那場抓捕中沒有抓到鬼長老,但這次行動仍然像是給了已經奄奄一息的魔教最後沉重的一刀,捅在心窩裡,傷到骨頭裡。從那天以後,那個在仙城裡飄蕩了多年一直如鬼魅一般的幽影,終於徹底安靜了下來。
再也沒有任何有關於魔教的動靜,也沒有任何與鬼長老有關的消息,一切都像是沉入了水面,墜入黑暗,從此悄無聲息。
大部分人都認為,魔教大勢已去,已然是不可回天了。血鶯、陸塵包括老馬,還有那個投靠過來的陳壑,都是這個看法。
所有的實力都被一掃而空,就算是鬼長老還逃逸在外,就算他仍然還有一點可能在未來掀起幾分風浪,但想要在如此強大的真仙盟面前重建魔教,還是太難了。
天龍山上平靜了下來,當然了那只是外表,強盛時代龐大組織下的暗流永不停歇,總會有各種各樣的事情發生。在消滅了外敵之後,就輪到了大家為了各自的利益勾心鬥角的時候,不,甚至可以這樣說,這種時代其實早就已經到來了,大家在明爭暗鬥勾心鬥角這方面都已經十分的駕輕就熟了。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過去終究還有個浮雲司,因為天瀾真君的堅持以及其他一些原因,像瘋狗一樣盯著魔教不停地撕咬追殺著,仗著天瀾真君這不世出的雄才,仗著浮雲司越來越強大的實力,還有各種凶狠果決的手段,這才慢慢地將魔教打壓了下去,並為真仙盟爭取到了令天下歸心的名望。
現在是新的時代了,是時候做些其他的事情了。
比如,對著同是仙盟同是正道盟友的夥伴,笑著捅刀子,搶生意,破口大罵造謠生事然後正義凜然地指責對方,最後一旦得勢就往死裡整朋友了。
終於到了這個時代了啊!
…
「你是等這一天很久了,還是一直抵禦著不想讓這一天早日到來呢?」
那一天閒暇時候,陸塵與天瀾真君坐在崑崙大殿裡閒聊時,就這麼很直接地問他。
天瀾真君想了想,然後很無所謂又很囂張自傲地道:「沒想過,反正以我如今的功業,應該也是別人來算計我吧?」
陸塵對他的話一個字都不信,道:「胡說,你說自己不算計別人,這種話我是不信的!」
天瀾真君大笑,道:「臭小子,就不會說些好聽的麼?」
陸塵道:「哦,師尊是宅心仁厚,謙謙君子,溫潤如玉,還是當小心仙盟裡一眾小人居心叵測,有害你之心,不可小覷啊。」
天瀾真君撫掌微笑,頷首道:「說得好。」
陸塵翻了個白眼,沉吟片刻後道:「接下來該做什麼?」
天瀾真君道:「如今那隻老烏龜龜縮在哪裡,死都不肯出來,確實難找,但又不能真的放棄不抓。這件事你就先別管了,交給血鶯和浮雲司那邊去做。」
陸塵點點頭。
天瀾真君又道:「你這裡我另有一件大事,要你幫我,而且非你不可。」
陸塵見天瀾真君說到這裡時居然收斂笑容,臉色鄭重起來,不由得一怔,也是坐直了身子,點點頭說:「什麼事?」
天瀾真君目光向大殿外望了一眼,只見遠方晴空下山巒起伏,天龍山巍峨挺立氣勢雄偉。他微微瞇起了眼睛,目光幽深,過了片刻後,道:「你替我回崑崙山一趟…」
山林幽靜,風過雄山,午後寂靜的大殿裡,只有輕細而低沉的聲音,幽幽漂浮在這座殿宇中。如一縷寂寞的風聲,纏綿不去,訴說著某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
阿土懶洋洋地趴在崑崙大殿外的樹蔭下,一雙狗眼半瞇著,看起來瞌睡不已。不過當遠處突然傳來一聲熟悉的叫喚時,阿土身子一個激靈,一下子睜開眼睛,雙眼炯炯有神,睡意不翼而飛。
陸塵站在石階上,對著它笑了一下,招了招手。
阿土一躍而起,吠叫兩聲跑了過來,衝到陸塵身旁,十分親熱地用頭蹭著他的身子。
陸塵摸了摸它的狗頭,然後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那巍峨龐大的崑崙大殿一眼,面上露出幾分複雜神色。
過了片刻後,陸塵說道:「走吧,阿土,咱們出一趟遠門。」
既然是出遠門,當然也不可能說走就走,陸塵先是回到自己的住處收拾了一番,然後出門又向浮雲司那邊走去。
阿土已經有很長時間沒這樣跟在他身邊了,不過看起來這只黑狗倒也沒什麼陌生感,一路上自顧自地跑前跑後到處聞聞嗅嗅的樣子,也和從前一樣。
陸塵到了浮雲司大殿,讓人通報後,沒多久就見到了血鶯。
血鶯一見他就露出了幾分笑意,道:「這可好一陣子沒過來了啊,我跟你說說抓捕鬼長老的事吧,那隻老烏龜當真狡猾,真不知道又潛藏到哪個角落去了。不過我們也不算毫無所得,三日前…」
陸塵笑著擺擺手道:「薛堂主,這件事由你做主就是,我就不插手了。論到對付魔教,天底下更無人能勝過你,就算是前一段時間,師父令我過來,也是在一旁襄助你,幫你平衡一下崑崙派那些新來高手的關係罷了。」
血鶯微怔,笑容隨即越發甜美了,掩口笑道:「你這話說的,什麼時候學會拍馬屁了?」
陸塵哈哈大笑,道:「沒有的事。對了,我今天過來,其實是想跟堂主你打個招呼,師尊傳我功法,頗有艱深之處,近日裡我將不得不在崑崙殿中閉關一段時日,外界一應事務,怕是暫時管不了了,也只能過來拜託麻煩薛堂主了。」
血鶯眉頭一挑,隨即頷首道:「原來如此,修行本是我等修士的本分,你將來是前途無量的,身負真君期望,當然還是要以此為重。其他這些凡塵俗事,就讓我來做就好,你放心去修煉吧。」
陸塵笑著一拱手,道:「如此多謝了。」
兩人又閒聊一陣,言談間將一些雜事都交接好了,陸塵便告辭出來,拐了道彎,又找到了老馬,將原話對他說了一遍。
老馬看起來倒是十分羨慕,笑道:「好好去修煉吧,說不定到你出關的時候,就要一鳴驚人了。」
陸塵笑道:「那怎麼可能啊,反正你到時候多買點酒,我們一起喝一場。」
老馬大笑,答應了下來。
陸塵帶著阿土走了,一路上有意無意中,他經過了蘇青珺的住處外面。他的目光落在那道門上良久,但最後還是沉默地走了過去。
就這樣,他回到了崑崙大殿中,帶著阿土,坐在了某個安靜無人的角落裡。當夜晚來臨時,黑暗從四面八方湧來,陸塵在一片寂靜中,融入了那片久違的黑暗陰影裡。
第五百二十四章 疑心
黑暗中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安靜的夜裡沉浸在夢中也是一種不起眼但實際上很美好的幸福。只不過有的人注定不想要這樣的夢境,哪怕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也如同一隻警惕的小貓,小心翼翼地戒備著,一有風吹草動,便會立刻驚醒。
白蓮她就是這樣的少女。
她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地坐了起來,轉過頭向窗外看了一眼,夜色幽靜,深沉如海,除了黑暗彷彿一無所有,但又好像在那片黑暗深海的背後,隱藏有無數的陰影鬼魅,在這個深夜中凝視著這裡。
白蓮輕輕皺了皺眉,然後轉回頭來,便聽到了同一個房間裡,蘇青珺那平穩安靜的呼吸聲。
她還在睡夢中,安靜溫和地沉眠著,儘管她也曾遇到過那些傷過心痛苦的事,但也許在她內心深處,終歸還是光明的。
她並沒有背負太多的秘密,她的心中不會有那種可以壓迫如山、令人發瘋的重擔,她活在自己的歲月裡,品嚐著屬於自己人生的酸甜苦辣。
她睡得很安靜,也很安穩。
白蓮靜靜地看著她,眼中掠過了一絲羨慕之色,然後她輕輕下了床,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
白蓮走到了門外的路上,萬籟俱靜的深夜裡,周圍的屋宅都沒有光亮,只有夜空中的幾點星辰,為人間灑落些許光輝。
白蓮向四周張望了一眼,然後就眺望向長街靠崑崙殿那個方向,幽暗深邃的夜色中,隱隱約約有一個高大的身影佇立在那片陰影深處,彷彿是一棵在黑暗中頂天立地的巨樹。
白蓮的身子顫抖了一下,眼底露出了一絲恐懼之色,在那一瞬間,她似乎有一種轉頭就跑的衝動,但是到了最後,她卻還是鼓起了勇氣,慢慢地向那片黑暗走去。
神秘的陰影彷彿在前方指引著這個少女,她清麗脫俗卻又略帶蒼白的臉龐,在夜色中顯得格外醒目。黑暗簇擁在她的周圍,似惡鬼在歡呼獰笑,糾纏不去,飛舞縈繞。
少女越走越遠,漸漸離開了那片宅子,走到了某個不為人知的隱蔽所在。周圍是一片林子,但透過縫隙還可以看到那座巍峨雄偉的崑崙大殿,想來大概是在崑崙殿的旁邊某處了。
直到那團陰影忽然站立不動,這片黑夜中的樹林裡也頓時安靜了下來。
那些本該在草木之下的蟲子、小獸,也突然間像是被什麼力量所壓制恐懼一般,再也沒有任何的聲息。
白蓮的身子顫抖得更厲害了,也許她一生中都未如此懼怕過一個人,包括她昔年的那位也曾經名滿天下道行深不可測的師父白晨真君。在她的眼前,那片黑影彷彿已經遮蔽了她整個世界,她完全失去了對自己人生的掌控,生死悲歡,卻都掌握在這片陰影的手中。
她看著那團陰影,然後咬緊了牙關,慢慢地跪了下來,俯低身子,表示出自己的順服,不敢暴露出一絲一毫的敵意和不快,顫抖著聲音,低聲道:「師叔…」
…
「你的傷好了?」那片黑暗陰影中傳來了一個渾厚低沉的男子聲音,對著白蓮問道。
白蓮俯低了頭,道:「差不多都好了。」
「是我讓陸塵動的手,你心裡是恨我,還是恨他?」
白蓮的身子在地上僵了一下,然後低聲帶著一絲堅決道:「沒有,我誰都不恨,這些事都是我心甘情願做的。」
那片陰影動了一下,隨即緩緩轉過身來,淡淡的微光之下,露出了天瀾真君那高大魁梧的身材,他的那個大光頭哪怕在這樣的黑暗角落中似乎也顯得格外突出。
這個站在整個人族巔峰的男人,面上不加掩飾地看著眼前那個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的少女,面上露出了一絲輕蔑之色,只是不知他此刻心中到底是輕視白蓮言不由衷,還是平淡地看不起世間所有的人們。
也許他甚至連拆穿白蓮那言不由衷的話語都懶得去做,只是輕輕擺了擺手,道:「上次你做的不錯,寧死也沒反抗,看來心裡還是老實了。」
白蓮的頭碰在這林中的地面上,感受到微微濕潤又冰冷的泥土,她閉著眼睛,過了一會後輕聲道:「請師叔放心,白蓮絕無二心,只是一心一意想要在師叔身邊為馬前卒,為您衝鋒陷陣,為您的雄圖大業略盡心力,就算粉身碎骨,也絕不後悔。」
天瀾真君不置可否,面上神情也是平淡,看不出到底是喜是怒,也看不出他是否信了白蓮的話。他只是默然思索了片刻,然後開口說道:「我不久前剛剛讓陸塵秘密離開仙城,暗中潛回崑崙山,替我去做一件事。你若是願意的話,就隨他一起過去吧。」
白蓮身子一震,愕然抬頭,面上露出驚訝之色,顯然完全不明白天瀾真君突然說出的這個要求究竟有何用意。
不過,天瀾真君一點都沒有對她解釋的意思,只是淡淡地道:「陸塵若是問起,你只說是我的意思就好。這一路上,你且跟著他,多多與他聊天說話,挑動他對我不滿,如果可能的話,你也可以唆使他暗中害我,總之,如何陰險惡毒我都不管,只管放手去做就是了。」
「砰!」白蓮一個重重的響頭磕了下去,毫不遲疑毫不猶豫斬釘截鐵地道:「弟子不敢!」
天瀾真君看了她一眼,冷笑了一下,道:「讓你做,你就去做。」
白蓮只覺得自己一顆心都快跳出了胸膛,緊張萬分,偷偷抬眼看了一下這位恐怖如山的巨人,然後帶著一絲顫抖,慢慢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