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隨之安靜了下來,也不知道屋裡的人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麼,那扇房門始終關著,動也不動,屋裡的人沒有開門,也沒有出來的意思。
過了一會後,腳步聲再度響起,卻是逐漸離開了門口這裡,慢慢地走向屋子裡的另一邊,然後逐漸消沉下去,直到聲音完全消失,一切重歸於安靜。
阿土靜靜地看著那扇門,然後抬頭看了看天空,不知是在看天色,還是望了一眼那輪溫暖的太陽,隨後它又在原地趴了下來,像是一個忠實的衛士,始終不渝地履行著自己的承諾。
…
天瀾真君沒有對陸塵說更多有關於鬼長老的那件事,包括那蹊蹺的時間地點,以及古怪的方式,甚至連對陸塵將他遣開的事也一字不提了。
陸塵對此當然不太滿意,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如今整個世上權勢最大的人,是整個人族修真界巔峰的一位化神真君,所以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沒有人可以強迫他。
陸塵雖然有些不服氣,但還是接受了這個結果,好在他這次過來的本意多少還是得到了天瀾真君的一點回答,也不算沒有收穫。
此外,他似乎隱隱地也感覺到,在他們這一對世間罕見的師徒關係裡,大概那種情分還是變得更好了一些?
或者說,是天瀾真君多多少少會更信任了他一點?
陸塵對此也說不上是喜是悲,他只能是接受而已,不過在離開之前,他還是找了個機會對天瀾真君說道:「對了,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很久了,今天順便就說一下吧。」
「嗯?」天瀾真君道,「是什麼?」
「我要去找一次鐵壺真君,幫人向他傳一句話。」陸塵苦笑了一下,道,「我知道你們的關係…比較一般,最近仙盟裡的氣氛也比較微妙,所以我一直沒過去,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拖到一個好的時機。不過現在感覺拖得太久了,就想著還是跟你打個招呼,不知道你覺得方不方便?」
天瀾真君看了他一眼,神色間倒是平靜,道:「替誰傳話啊?這世上有資格能向化神真君傳話的人,想來是不多的。」
「哦,其實不是人,是一隻狼。」陸塵老老實實地說道。
第六百一十九章 意外收穫
是的,大雪山上的那只天狼,還有很大的可能就是阿土那只蠢狗的便宜老爹,身軀龐大如山丘的恐怖上古神獸,曾經委託陸塵回到中土後為它向一個名叫鐵壺的傢伙傳一句話。
天底下叫鐵壺的人當然是沒幾個的,只要不是傻瓜腦殘的大概都知道一個詞叫做「避諱」,類似的情況正如死光頭威名赫赫名動天下後,就不可能會出現許多名叫「天瀾」的小孩,反而如果有人名字中有「天瀾」二字的,為了避免麻煩,很多時候是要改名的。
跟一位位高權重高不可攀的化神真君同名,也許沒事,也許會惹來很大的事。
所以,陸塵幾乎不需要太仔細的調查就能夠確定天狼所要傳話的那個人必定就是如今真仙盟六大化神真君中的鐵壺真君,除了上述理由之外,其實還有一個也很簡單的原因,那就是天狼這種可怕恐怖的上古凶獸,大雪山又是何等凶險的絕地險境,普通人哪裡可能靠近?
想來想去,剩下的唯一一個可能的人選,也就是鐵壺真君了。
從大雪山回到中土這裡後,已經過了不短的一段時間,包括陸塵來到了真仙盟總堂所在的仙城。在此期間,他也曾見過鐵壺真君數次,但幾乎都是在有許多外人在場的場合,並且大多數時候天瀾真君也都在場。
陸塵身為天瀾真君的唯一傳人,正在迅速地融入浮雲司體系之中,逐漸成為真仙盟裡掌握權勢的那種人。與此同時,他當然也能感覺到天瀾真君與鐵壺真君這兩人,包括浮雲司和天律堂這兩大堂口之間的暗流湧動。
在這種情況下,陸塵當然不願意做出什麼讓天瀾真君有可能誤會的舉動,比如自己莫名其妙地跑去和鐵壺真君單獨見面,說了幾句沒人知道的話語等等,或許天瀾真君不一定會懷疑他,但這純屬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所以,陸塵本來是想著先將這事壓著一段時日,等這兩位大佬的爭鬥稍微平靜些,大家都風平浪靜了,不那麼敏感衝突了,自己再找個機會過去傳個話。反正天狼那貨遠在大雪山,當初分別的時候好像也沒限定什麼期限,拖上一些時候應該也沒關係的。
聽著陸塵口中的述說和解釋,天瀾真君面上神情漸漸平復下來,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後,倒是沒見他有什麼生氣或是異樣的目光,只是饒有興趣地看著陸塵,道:「這事沒什麼,我准了,你去找鐵壺說吧。不過…」
他晃了晃大腦袋,似乎有些好奇地問道:「我倒是有些奇怪,你本來的想法不算錯,等一段時間再說也可以的。為什麼現在卻突然改變了主意?」
陸塵沉默了一會,然後說道:「我剛才想了一會,心裡有種感覺,你們大概是不會再好了。」他歎了口氣,說道:「這件事總是我正式答應了天狼的,雖然那貨不是人,但只有比人更可怕,我思來想去,乾脆還是將此事早完早了,免得掛在心上。」
天瀾真君看了他半晌,忽然間笑了起來,點頭道:「好一句早完早了,行吧,你去找他好了。」
陸塵「嗯」了一聲,對天瀾真君點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便要離開。
不過,在他才走出兩三步的時候,背後忽然傳來天瀾真君的聲音,道:「對了,天狼讓你給鐵壺老兒傳什麼話來著,能說嗎?」
陸塵猶豫了一下,那一刻心念轉動,按理說,別人請求傳話的內容,一般情況下自然是比較私密的,不過當日天狼在跟他說的時候,似乎也沒有特意說明要將這話嚴守秘密。除此以外,在他面前站著的這個死光頭,很明顯的,並不是一個一般人的存在。
所以陸塵很快就認清了形勢,點點頭道:「沒什麼大不了的話,可以說的。」他頓了一下,道:「天狼讓我對鐵壺說:當初從它那裡借走的那片葉子,應該到了還給它的時候了。」
天瀾真君眉頭一挑,似乎有些意外,好像一時沒聽明白這句話,帶了一絲詫異道:「葉子?」但只過了片刻,忽然間他臉色一變,卻是雙眼中精光大盛,猛地往前踏出一步,沉聲說道:「你是說,魔教傳說中的那一枝二葉一種子的四神器中的一片葉子,就在這仙城天龍山上,就在那鐵壺老兒手中?」
這句話說到最後,他的神色已然有了幾分嚴厲肅然,似乎這件事對他來說,竟是顯得出乎意料之外的看重。
…
陸塵顯然沒有預料到天瀾真君在聽了這句話後居然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一時間也有些錯愕,愣在當地。
不過,他面上雖然看上去有些僵持,但在那一轉眼的工夫,他的腦海中已然如旋風般急速旋轉起來,瞬間就將這件事從頭到尾又細細想了一遍。
事實上,當初剛聽到天狼對他交代的這句話時,陸塵也曾經在心中猜測過,天狼口中所說的那「葉子」,很有可能就是傳說中魔教流傳下來的四片神樹殘片之一。因為不論是天狼還是鐵壺,這兩個人的地位層次都太高了,除了傳說中的神樹葉子,他完全想不到世上還有什麼「葉子」值得這兩個傢伙去特意商討追債。
當然了,至於為什麼魔教的葉子會在天狼的手裡,而身為正道真仙盟,又是魔教死敵的鐵壺真君居然會去借走這片葉子,又是一筆複雜無比且說不清的糊塗賬,裡面搞不好就有什麼天大的秘密。
但是現在對陸塵來說,這一切都暫時不重要,他要面對的是天瀾真君的追問。
所以在遲疑了片刻後,陸塵決定照實說話,道:「說實話,我不知道,天狼跟我說的時候,並沒有明說是魔教的神樹葉子,但是我自己猜是很有可能的。」他看了一眼天瀾真君,心中一動,隨即又補了一句,道:「其實也是因為我有這個懷疑,所以在去找鐵壺真君之前,思來想去的,還是決定要跟你先說一聲,看看你有什麼看法…」
天瀾真君凝視陸塵,過了一會緩緩點頭,面上露出一絲欣慰之色,隨即目光深沉,望向遠處。陸塵看了過去,發現那是天律堂的方向。
過了片刻後,只聽天瀾真君淡淡地道:「你還是照舊過去,對鐵壺老兒說這句話,並且只說此事為了對天狼守密,並未告知我,且看他到底是何反應吧。」
說完,他微微瞇起眼睛,嘴角卻是浮起了一絲笑意,略帶森寒。
第六百二十章 下去看看
陸塵離開了崑崙大殿,並沒有著急忙慌地立刻去天律堂那邊,而是在思索片刻後先去了白蓮所在的那座屋子。
遠遠的,陸塵就看到了黑狗阿土趴在門口,似乎經過這一夜的守候,它仍然還在盡忠職守。
陸塵露出了一絲笑容,走過去摸了摸它的腦袋,阿土這個時候當然是早就醒了,看到陸塵後也站了起來,還對他搖著尾巴。
雖然和如小山一般的天狼在體型上還是相差極大,但在陸塵眼中,還是能看出阿土已經有了幾分天狼的那種氣質輪廓,一想到這些年來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這貨,以後很有可能會成為像天狼那樣呼風喚雨、睥睨世間不可一世的恐怖巨獸,陸塵心裡就會產生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如果按照這樣去想,也許阿土陪在自己身邊的日子其實也不會太長久了吧。
這世間總是有一些靈獸,它們有著與生俱來的驕傲,也許會因為感情而流連眷戀,卻絕不會屈從而成為奴僕。大概等到阿土足夠強大的那一天到來時,就是它該離開的時候了。
陸塵笑了笑,心中雖有幾分淡淡的遺憾,卻並沒有悲傷失望之意。他伸手拍了拍阿土的脖子,笑著說道:「辛苦你了。」
阿土抬眼看著陸塵,似乎也感覺到了幾分陸塵的心意,它的一雙眼眸中目光很是柔和,甚至主動用頭去蹭了蹭陸塵的手臂。在那一刻,他們之間的心意似乎隱隱相通著。
…
如此過了一會,陸塵拍拍阿土的頭然後站直身子,目光轉到阿土身後的那扇門上。昨天他將白蓮留在這裡,其實並沒有料理好白蓮身上的傷勢,那個少女體內的情況實在是太過詭異,在天瀾真君不肯出手相助的情況下,陸塵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只能勉強用黑火之力試探著限制和舒緩了一下那股狂暴的靈力。
只是還別說,這種冒險的法子到最後居然還真的起了一些作用,白蓮的情況就此稍微穩定了一些,但是離痊癒還是早得很,只不過是那股體內莫名出現的靈力看起來勢頭減弱了而已,而且陸塵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什麼時候白蓮的情況又會發生惡化。
至少他心裡清楚,那個少女身上的問題很大。
或許,這事情如果真的按照天瀾真君的意思來的話,不理不睬,讓白蓮沉默地死去,會是對大家都好的一個結局?
陸塵微微搖了搖頭,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在他身後,黑狗阿土的神情看上去有些陰沉,它凝視著陸塵走進去的這一間昏暗的屋子,一隻腳踏進門檻,卻不知為何,沒有再往前走去。就這樣,它站在不裡不外的門口邊,好像在監視或防備著什麼。
陸塵並沒有注意到阿土的異樣,他進來後向屋內掃了一眼,很快便看到了那張床鋪上白蓮躺在那裡,身上蓋著被子,背身向外,面朝牆壁,看起來似乎從昨天到現在都沒有動彈過。
果然還是重傷沒有好轉麼?
陸塵心裡歎了口氣,看著白蓮的眼神有些複雜,這個少女與他的關係始終都算不上親密,但卻又多有糾纏,本來以他十分剛硬的性格,很少會對人心軟,但不知為何對白蓮,他似乎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另眼相看。
這種感覺其實讓陸塵自己都覺得有些奇怪,一度他甚至懷疑自己腦子該不會是壞了居然會喜歡這麼小的一個女孩子,但後來他很快發現自己對白蓮的情感應該不像是過往那種男女之情,但究竟是什麼,他自己卻也說不清楚。
也許,他本來就缺乏太多的情感吧。
他慢慢走了過去,在那張床鋪邊沿坐下。門口的阿土站在門檻上,盯著陸塵的身影和動作,似乎有一些緊張。
陸塵還是沒有注意到阿土那有些異樣的表現,他輕輕叫了一聲白蓮的名字,白蓮一動不動沒有應答,不知是睡著了,還是依舊昏迷不醒。
陸塵心中有幾分掛念,便伸出手去探到白蓮的身前,向她那白皙的額頭上靠去,想要看看她的情況。
但就在這個時候,門口的阿土猛地抬頭,似乎感覺到了什麼,雙眼中精光大盛;而與此同時,白蓮那張精緻而美麗的臉龐上,雖然雙眼仍未睜開,但嘴角卻是微微抽動了一下,隨即從那被褥之下的陰影中,突然伸出了一隻手,一下子抓住了陸塵的手掌。
緊緊握住!
房間裡瞬間安靜了下來,再沒有任何聲音存在。
…
星辰殿之主古月真君在大多數時候,在真仙盟中都是一個比較低調的人,當然了,那是相對於其他五位化神真君來說的,相應的或許是為了與他這種脾氣配合適應,星辰殿這個大堂口平日裡也十分平和低調,很少惹事不說,遇到衝突尤其是和強力堂口發生衝突時,錯非是自己這邊明顯占理,其他時候哪怕是五五開的時候,星辰殿這邊退讓的次數也會比較多一些。
這種情況當然會被人注意到並加以利用,不過不管怎麼說,古月真君與星辰殿的實力都不可能被人無視,所以大多數情況下,大家都會留幾分臉面在。
除了浮雲司。
浮雲司這個堂口囂張跋扈,居然也跟它的創立者和領袖天瀾真君的脾性一個模子立刻出來的一般。特別是這些年來,天瀾真君威望日隆如日中天,在擊潰魔教最後餘孽後,更是達到了烈火烹油不可一世的態勢。浮雲司整個堂口,在仙城中也是到了橫著走,蔑視其他一切堂口的境界。
在浮雲司的人的眼中,真仙盟的這一片大好江山多半都是天瀾真君率領浮雲司打下來的,不管是基業還是聲望,當然都要歸於自己這一邊。而其他那些蛀蟲,不過是攀附之輩,活像是一個個吸血鬼而已。
有了這樣的心氣心情,浮雲司對其他堂口的態度當然不會好到哪裡去。當然了,這中間是否有浮雲司高層人士的一些縱容,就誰都說不清楚了。
別的不說,前些日子本來是星辰殿和浮雲司兩邊同時鎮守地下城池的入口,並對地下遺跡進行修補的,但在天瀾真君與古月真君發生了一些「小小」的不快後,浮雲司竟然就將那些星辰殿的人直接趕走了…
毫不客氣地、不留餘地地,趕走了…
這一幕讓許多人目瞪口呆,讓星辰殿中的許多人氣憤惱怒,也讓浮雲司中不少人私底下其實也暗暗覺得有些過分。所以當這一天,古月真君突然出現在那個地道入口外時,一眾浮雲司的守衛都瞪大了眼睛,手足無措,頭皮發麻…
這…這位化神真君,該不會是想來找麻煩的吧?
古月真君在眾人猜測和擔心疑惑的目光裡,面無表情地走了過來,然後指了一下地道入口,告訴旁邊的那些人,道:「我要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