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不易倒是有幾分不好意思,摸摸腦袋,道:「師兄過獎了,可惜我沒攔著他們幾個。」
萬劍一搖搖頭,道:「剛才那毒衣化蟲的手段,應該就是那百毒子壓箱底的保命手段之一,確實難以應付,但以我看來,也就那麼一件罷了。待日後再見此人時再找他麻煩不遲。」
「師兄說的是。」
萬劍一回身走了過去,田不易跟在他的身後,迎面的蒼松三人走了過來。
蒼松首先向萬劍一打了個招呼,隨即看了一眼田不易,微微皺眉,開口道:「田師弟,你不與我們三人一起抵擋這邊的敵人,為何突然跑到那邊去了?」
田不易欲言又止,但站在他身邊的萬劍一卻輕輕擺了擺手,微笑道:「無妨,田師弟前去攔阻那兩個妖人,對形勢判斷和一身道行都可圈可點,不必在意這個了。」
蒼松點了點頭,不再說話,田不易看了他一眼,走過去和曾叔常站在一起。
此刻,萬劍一回首四顧,發現這村中大半房屋都被焚燬,人影也幾乎不見,只有前方那爺孫二人抱在一起,面帶感激之色地望著自己這邊五人。
萬劍一走了過去,溫言道:「老丈,我們五人都是青雲門下弟子,路過此地,卻不知這村子裡發生了何事?」
那老頭歎了口氣,道:「不瞞仙長,這些都是剛才那些魔教妖人幹的惡事,他們前些日子便路過這裡,然後便衝進村子燒殺搶掠。村中的一些人死了,剩下的也都跑了,眼下的這個草鞋村,怕是已經毀了啊。」
萬劍一輕輕搖了搖頭,眼中露出幾分厭惡之色,隨即道:「請問老丈貴姓?」
「不敢當,小老兒姓張,這是我唯一的孫兒。」
「張大爺,其他人都跑了,為何你們兩人還在這裡?」
「唉,說來話長,當日魔教妖人剛進村的時候,我帶著孩子藏在地窖裡躲過一劫。過了好幾日感覺也許他們都離開了,這才大著膽子出來想離開村子,誰知就這麼倒霉,又被那幾個妖人給抓到了。」
萬劍一默默地點了點頭,沉吟片刻,道:「張大爺,眼下這村子已毀,你和令孫可有什麼打算,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麼?」
張老頭想了想,道:「諸位仙長救了我和孩子,這便是天大的恩情了,實在不敢再勞動諸位。接下來我打算去南邊另一個村子,那邊有我的一家遠房親戚在。」
萬劍一「哦」了一聲,心下稍安,順口問了一句,道:「那村子遠麼,叫什麼名字?」
「就在青雲山腳下的,名字就叫草廟村。」
第十五章 荒漠
萬劍一想了一下,頷首道:「如此也好,眼下魔教餘孽大多退去,青雲山麓那邊基本已經肅清,你過去那裡應該是安全的。」
張老頭拉著孫兒對萬劍一連聲道謝,又向周圍四人彎腰謝過,這才轉身向村口走去。
不過這時,站在一旁的曾叔常忽然向前走了一步,對萬劍一道:「萬師兄,草廟村那邊雖然安全,但從這裡過去的路上,只怕還是有魔教妖人出沒,他們爺孫兩人這一路走過去,只怕還是有些危險。」
萬劍一「嗯」了一聲,道:「確實如此。這樣吧,救人救到底,曾師弟,還有田師弟,你們二人一人帶著一個,御劍飛往草廟村然後立刻趕回來,路上小心些避過魔教妖人的眼線,我等三人就在這裡等你們回來,可好?」
田不易與曾叔常都是肅容應下,道:「是。」
萬劍一露出一絲微笑,道:「去吧。」
田不易與曾叔常便轉身走到那張老頭爺孫身旁,剛才他們的說話也是傳到這邊,張老頭自然是感激不盡感謝連連,田不易與曾叔常笑著叮囑了他們幾句,無非是在空中時不必害怕、不要亂動云云,然後田不易拉著張老頭,曾叔常帶著那個張家小孫子,兩人同時祭起仙劍,往天空飛馳而上。片刻後在半空中繞了個彎,便向青雲山脈的方向疾馳而去。
張家爺孫都是普通凡人,身無道行,更是平生第一次御空而行,雖然之前田不易與曾叔常都有囑咐,但到了高空之後仍然還是顯示出了幾分驚慌失措,其中張老頭還好,雖然也是害怕但畢竟勉強能夠控制,那個張家小孩卻是被嚇得厲害,直接哇哇大哭起來,讓抱著他的曾叔常一陣手忙腳亂。
不過幸好田不易與曾叔常都是道行有成的青雲弟子,雖有些許麻煩,但總算還是應付得過來,就這樣一路安撫一路疾馳,騰雲駕霧繞山而行,越過崇山峻林後終於看到了青雲山麓之下的那座小村。
兩人忙不迭地落下地來,將這張家爺孫二人放到村口外不遠處,這才是各自鬆了口氣。
張大爺看起來腿腳似乎還有些發軟,反而是張家小孩在最開始的哭鬧後,現在居然恢復了過來,跟個沒事人一般,也是讓人有些驚奇。
在原地休息了片刻後,張大爺再度拉著孫兒向田、曾二人拜謝,兩人笑著回禮,然後目送著這兩個劫後餘生的人轉身走進了那個安寧的小村子。
待那兩人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中後,田不易轉過身來,忽然看見村外不遠處的地方有一座破廟,他走過去看了一下,只見這草廟十分殘破,便是連牆壁都破了幾個大洞,一副荒涼的樣子,便轉頭對曾叔常笑道:「這村子的名字,莫不是就是由這草廟而來的?」
曾叔常聳聳肩,道:「或許是吧,咱們山下這些村落裡住的都是老實巴交的百姓村民,直接取這些粗名也是有的。」
田不易忽然想到一事,對曾叔常道:「可是如果這麼說的話,這裡有一座破廟所以叫做草廟村,那剛才咱們到的那個村子為什麼叫做草鞋村啊,難道那邊曾經有一隻破草鞋?」
曾叔常嗤笑一聲,用一副看白癡的目光望著田不易,隨後正色道:「你這人怎麼這樣蠢,草鞋哪有一隻的,都是一雙兩隻!所以那村子裡以前一定是有兩隻破草鞋。」
「所以就是說,以前有人往那村子裡丟了兩隻破鞋,所以那邊就叫草鞋村?」
「有可能!」
「誰丟的?」
「鬼知道,當地的村民,又或是路過的哪個傢伙?說不定是咱們青雲門哪位祖師丟的…」
「…」
田不易與曾叔常大眼瞪小眼,突然都沉默了下來,過了片刻,田不易以手遮眼,似乎對自己這個好友已經無法直視了,道:「…算了,咱們別聊這麼蠢的話了。萬一被人聽到傳回山上,咱們都要被罰去祖師祠堂跪上幾十年了。」
曾叔常大笑,隨即看起來似有幾分感歎,道:「對了,剛才倒是忘了問那孩子的名字了。」
田不易道:「怎麼了?」
曾叔常道:「那小孩雖然一開始害怕哭鬧,但時間久了便安靜下來,看起來是個心性不錯的孩子,而且小小年紀老實懂禮,我很喜歡他。」
田不易擺手道:「得了吧,你如今才幾歲,自己在宗門裡還是個年輕弟子呢,哪裡輪得到你去收人為徒!」
曾叔常想了想,點頭道:「說的也是啊。」說著回頭向那村子裡看了一眼,神色間有些遺憾。
田不易在一旁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挺喜歡小孩的啊。」
曾叔常露出一絲笑意,點頭道:「唔,是啊,也不知道若是日後我們找到道侶的話,自己的孩子會是什麼樣子的?」說著嘖嘖兩聲,看起來頗有幾分期望的樣子。
田不易哈哈大笑,道:「你倒是想得遠,這樣吧,日後若是咱們都有孩子了,就讓他們做結拜兄弟!」
曾叔常轉頭看他,笑道:「那如果是一男一女呢?」
田不易摸了摸下巴,道:「那便指腹為婚吧!」
曾叔常正色道:「不行。」
田不易一怔,愕然道:「這卻是為何?」
曾叔常負手往前走去,同時口中悠然道:「大家都生了男孩做兄弟,那也罷了。可若是我生了兒子你卻生了一個女兒,而那女兒又長得像你的話,我可不能害我自家孩兒。」
田不易站在原地想了好一會,猛然回過神來,明白了這廝話裡的意思,登時勃然大怒,衝過去一腳就向曾叔常的屁股踹去,同時口中罵道:「滾!老子以後就算有女兒也斷然不會給你做媳婦的,別做夢了!」
曾叔常哈哈大笑,讓了開去,同時擺手道:「好了,走吧,萬師兄他們還在草鞋村等我們呢,別讓他們久等了。」
田不易口中兀自罵了他兩句,隨後兩人同時祭出仙劍,再度騰空而起,向著草鞋村的方向飛去。只是人在半空的時候,曾叔常黃色仙劍劍光在前,田不易跟在後頭,卻是有那麼一刻,他忽然轉頭向著那巍峨雄偉的青雲山峰眺望了一眼,目光深深,似有幾分想念。
青雲山通天峰,玉清殿上。
這座氣勢宏偉、位於雄峰之巔的高大宮殿,是歷代青雲門掌門真人的居所,其中最闊大的玉清大殿,平日裡便是掌門真人處理門中日常事務的地方。
正魔大戰過後,青雲山上下一片狼藉,不知有多少事情亟待解決,而掌門真人天成子重傷不能理事,往日德高望重的一眾青雲長老死的死傷的傷,如真雩、鄭通等人也並不過來處置門中瑣務,一切的擔子都壓在了此刻坐在玉清大殿中的那個男子身上。
此刻在玉清大殿上,有一列長隊排了起來,數十個青雲門弟子在此等候,依次上前向坐在大殿中央的道玄低聲稟告、請示、議論,然後應下道玄的安排,再轉身大步走出殿外。
道玄端坐於椅上,神色肅然,不苟言笑,遠遠看去竟有幾分不怒而威的氣勢。雖然從輩分來說,此刻在大殿中的絕大多數人都算是與他同輩,但卻無一人膽敢輕慢於他,一個個都是老老實實地排隊上前。
而道玄顯然也是對處置這些門中事務十分熟練精明之人,一樁樁一件件瑣務看著難纏難理,卻往往在他幾個沉吟思考之間便做出了決斷。
如此安靜但極有效率的方式,讓在這大殿中的青雲弟子很快減少,沒多久就看到了末尾,正當道玄準備叫過那最後一人時,忽然看見從大門口處匆匆走進來了一個人,卻是小竹峰的水月,一路快步走到他跟前,叫了一聲,道:「道玄師兄。」
道玄抬頭看了水月一眼,道:「怎麼了?」
水月道:「山下有兩批人馬到了,應該是天音寺與焚香谷的人。」
道玄一怔,隨即站了起來,道:「當是這兩大派聞訊趕來支援我們青雲門了,此事頗大,說不定兩派掌門也會親臨,我立刻稟告師父,請他示下。水月師妹,煩請你先和真雩師叔招待他們一下。」
水月點頭道:「是,我明白了。」
道玄頷首,轉身快步走入了玉清大殿的後堂,一路繞過玄關迴廊,來到了天成子休息的那間靜室之外。然而在他還在丈許開外時,道玄便突然望見那靜室之門居然洞開,裡面還有個不是天成子的身影來回走動著。
道玄大吃一驚,連忙快步走到那靜室門外,向裡面一看,只見這靜室裡只有一個道童正在收拾屋子,而靜室之中此刻一片凌亂,原本天成子躺著的床榻上被褥都被掀到一邊,此外有不少東西都丟在地上,像是有人在此大發了一通脾氣所致。
而那個年歲不大的道童則是面有沮喪之色,默默地蹲在地上收拾著,雙眼紅腫,像是剛剛哭過一樣。
道玄自然認得此人,乃是平日就在此伺候師父天成子的道童白石,此刻看著情形不對,不由得愕然對白石道:「白石,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白石回頭一看是道玄,連忙站起身來,規規矩矩地束手站好,顯然對這位大師兄也是十分敬畏。
道玄走了進來,左右看了一眼,眉頭緊皺,又對白石道:「這裡究竟怎麼了,還有,師父去了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