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聲大喊,聲音甜美,卻是震耳欲聾。張小凡從夢中驚醒,睜開雙眼,突然間只見一張大口,兩排尖牙,橫在眼前,嚇得大叫一聲:「啊!」

「咯咯咯咯…」一陣笑聲從後邊傳了過來。

張小凡好不容易定下神來,這才看清面前原來是一隻大黃狗,足足有半人來高,一身光澤鮮亮的黃毛,趴在自己床上,而在黃狗後邊,田靈兒一身紅衣,緊身打扮,在那裡笑彎了腰。

張小凡偷偷瞄了那隻大狗一眼,見它身軀龐大,尖牙鋒利,一條老長的舌頭吐在外邊,很是兇惡的樣子。他從未見過這麼大條的狗,心中有些害怕,又看田靈兒笑容可掬,喃喃問了一句:「師姐,什麼事啊?」

「什麼事?」田靈兒微笑著說了一句,忽然面色一肅,皺眉大聲道:「天都亮了你還問我什麼事?快點起床,我與你一道上山砍竹子去。」

張小凡一呆,奇道:「你也要去?」

田靈兒道:「廢話,本脈弟子入門頭三年都要上山砍『黑節竹』,我十歲開始,今年是最後一年了。喂,你還賴在床上?」

張小凡連忙應了一聲,小心翼翼地繞過那隻大狗,從床的另一角下來,七手八腳地穿上衣服。

田靈兒喊了一聲:「接著。」扔了一把柴刀過來。

張小凡雙手接著,見是一把普通柴刀,入手還頗為沉重。準備妥當,他向田靈兒道:「師姐,要不要叫大師兄一起去啊?」

田靈兒白了他一眼,道:「你沒聽我說了只有入門弟子才要做功課的嗎,現在只有我和你去砍竹子了,走吧。」

說完手一招,張小凡還沒有動作,只見床上那隻大黃狗霍然站起,跳下床來,搖搖尾巴,向張小凡「汪汪」吠了兩聲,齜牙做兇惡狀,然後跑了出去。

張小凡聽著耳熟,記起昨天隨大師兄回來時曾聽到數聲犬吠,看來就是這隻大黃狗了,心中不由得暗暗道:「青雲門就是厲害,就連隨便養條狗都比我們村裡的大得多了。」

他隨著田靈兒走出房去,只見天色尚早,還是清晨時分,走出迴廊看向後山,遠處還有朦朦朧朧的霧嵐飄蕩在山間。

這兩人一狗,就這麼走向大竹峰的後山。

昨日張小凡被宋大仁抱著走到那個山坡,只覺得走不多久即到,路也好走,不料今天自己走來,才走了一半,便發覺坡度越來越大,路程也比自己想像的要遠得多了。

反觀身邊的田靈兒,今天沒有用那條「琥珀朱綾」,依然走得輕鬆無比,紅色嬌小的身影在山道間晃動著,輕快之極。那條大黃狗更不用說了,活潑異常,一會竄前,一會跑後,間中還鑽進路旁林間,也不知幹些什麼,過了一會,草木聲響,居然又從另一處鑽了出來,很是輕快興奮的樣子。

又走了小半個時辰,張小凡已累得呼呼直喘粗氣,兩腿酸疼,疲累不堪。

田靈兒走在前頭,看他這副模樣,哼了一聲,道:「真沒用,停下歇歇吧。」

張小凡連忙點頭,一屁股坐了下來,拚命喘氣,那隻大黃狗此刻卻不見了身影,也不知又鑽到哪兒去了。

張小凡喘了好一會兒,才漸漸緩過氣來。他坐在山道上,向下看去,只見大竹峰挺拔聳立,附近群山都矮了一頭,頗有傲然之意。

「師姐,我有件事想問問你,不知道…」

田靈兒聽他有些怯生生的話,一雙眼睛看了過來,心中一陣得意,下意識用手理了理頭髮,一臉肅然,正色道:「你問吧。」

「為什麼我們要把砍竹當作功課呢,我以為功課都是修行道法呢?」

田靈兒一撇嘴,道:「你懂什麼,修真之人,身子是最要緊的。我娘說了,若是身子不好,便有無上妙法,也是難以修習。我們青雲門源於道教,極重養生健體,道法修習到了深處,身子便更是重要。就拿我們青雲門中至高奇術之一的『神劍御雷真訣』來說吧…」

張小凡身子一抖,臉色大變。

田靈兒奇道:「你怎麼了?」

張小凡回過神來,臉色陰晴不定,吶吶道:「沒、沒什麼,我聽著這個名字好長好厲害的樣子。」

田靈兒瞪了他一眼,道:「當然厲害了,這可是我們青雲門鎮山絕技之一,沒幾個人能修得的。聽我爹說,施展這個真訣,必須要以自身為引,輔以神兵利刃,引下九天神雷,煌煌天威神力,真是當者披靡,威力絕倫。」

張小凡歎了口氣,道:「是啊。」

田靈兒又道:「那你想啊,雖然有真訣護身,但就天神雷何等威勢,常人一旦接觸,立時就化為灰燼,施術者固然修行極深,但若身體不好,一時半會只怕自己先被神雷劈死了,還說什麼當者披靡?」她看了張小凡一眼,道,「所以我爹叫你做這功課可都是為了你好,看你還一臉不情願的樣子。」

張小凡嚇了一跳,連忙跳起來急道:「沒這回事,我決、決不敢對師父有任何不敬的意思,更沒有什麼不情願的。啊,我現在已經休息夠了,這就走,就走!」

說完拿起柴刀,登登登邁開腳步,向山上跑去,居然速度不慢。田靈兒看著他的背影,輕輕一笑,跟了上去。

好不容易爬到那個小山坡前,張小凡已是上氣不接下氣,只見竹林之前,那隻大黃狗不知何時居然已趴在林前,看見他們二人上來,沖這裡「汪汪」叫了幾聲,也不起身,又把頭轉了過去。

張小凡呆了一下,道:「好快啊!」

「你是說大黃嗎?」田靈兒臉不紅氣不喘地從後邊走了上來。

張小凡一指那條大狗,道:「它叫大黃?」

田靈兒道:「是,你可不要小看它,厲害的很呢。」

張小凡喃喃道:「那是,看它那麼大的個子,就知道起碼養了二十年。」

田靈兒曬道:「哪有!」

張小凡奇道:「它還不到二十年啊,大黃可真會長個子。」

這時候大黃在前頭狠狠地向張小凡吠了一聲。

田靈兒道:「我是說哪有這麼少的年頭。呃,我來算算看,好像四師兄來的時候就有了,那就是七十年,不對,三師兄說過他來的時候也在了,那就是有九十七年了。啊!」她突然叫了一聲,把張小凡嚇了一跳,連忙道:「怎麼了?」

田靈兒喜滋滋地道:「我想起來了,小時侯有一次娘和爹吵架,說了狠話,說是要把那只爹從小養到大的黃狗宰了燉狗湯喝,把爹氣了半死,大黃也嚇得好多天不敢回家呢!」

張小凡大奇,道:「大黃不敢回家?」

田靈兒道:「是啊,大黃活了好多好多年,通人性了,知道我娘厲害,怕真的遭她毒手,就溜之大吉了。怎麼樣,厲害吧?」

「厲害!」張小凡由衷地道,也不知是說大黃,還是敬佩師娘手段。他多看了那隻大黃狗兩眼,誰知大黃理都不理,噴了個響鼻,自顧自搖了搖尾巴,側過頭去,懶洋洋地躺在地上。

二人這時已走到竹林前,張小凡對田靈兒道:「師姐,我剛到通天峰上時,還看到了一隻比大黃大好多倍的大怪獸,聽大師兄說那叫『水麒麟』,大黃也是和它一樣的靈獸嗎?」

田靈兒走進了竹林,搖頭道:「不是,靈尊是上古異獸,洪荒靈種,遠遠勝過了大黃,不能比的。」

說話間,她帶著張小凡穿梭林間,走了一會,來到一處細竹較多的地方,此處的黑節竹一般都只有手腕大小,纖細得很。

「就是這裡了,你往後三個月裡每天砍一根就可以了。」田靈兒一本正經地道。

「這麼細的只砍一根?」張小凡訝道。

田靈兒哼了一聲,道:「你砍著試試看。」

張小凡點頭,拿起柴刀走到一根細竹前,上下打量了一番,揮刀砍了下去。只聽一聲脆響,柴刀竟然如中頑石,震得張小凡手心發麻。那根細竹被他一砍,向前傾斜,片刻後又彈了回來,張小凡躲閃不及,頭上被竹枝狠狠打了一下,疼痛不已,留下了一道紅印。

「咯咯…」田靈兒笑彎了腰,好一會才辛苦地道:「你就在這砍吧,我要去做自己的功課了。」說完笑著轉身離去。

張小凡摸了摸臉上被打疼的地方,只見那竹子被砍著的所在竟然只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白印,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天早上,張小凡一個人在此面對著那根黑節竹,砍、劈、鋸、磨、壓、折,無所不用其極,過了兩個時辰,日頭升到了半空,他全身大汗淋淋,手足也酸軟無力,居然也只把這根黑節竹弄出一個兩分的小口來。

這時候一陣歌聲傳來,田靈兒哼著不知名的曲兒,蹦蹦跳跳地走了回來,看到張小凡狼狽樣子,又看了看那根黑節竹,搖了搖頭,舉起柴刀,做勢欲砍。

張小凡連忙道:「師姐,你做什麼?」

田靈兒不耐煩地道:「幫你砍啊。」

張小凡用力搖頭,喘著粗氣道:「不用了,多謝師姐。不過這是我的功課,我自己做完它。」

田靈兒哼了一聲,指了指日頭,道:「你知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張小凡性子本倔,咬了咬牙,道:「我就是砍到天黑也要…」

「白癡!」田靈兒忽地叉腰大罵了一句。張小凡大吃一驚,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愣愣看著這個師姐。

田靈兒威風凜凜,頗有乃母風範,怒道:「你也不看看時間,也不想想別人。你砍到天黑,莫非要我也陪你到天黑麼?若你真的想爭口氣,就應該以後每天拚命努力,想盡辦法在兩個時辰裡做好功課,而不是自顧自的說什麼砍到天黑的渾話!」

話一說完,她手起刀落,刀聲破空,「劈劈劈劈」四聲,那竹子應聲而倒,直看得張小凡眼也直了。

田靈兒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回去吧。」說著就向林外走去。張小凡心中又羞又愧,暗下決心,來日必將十二分努力,做好功課。

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到大竹峰起居之所時,已是正午時分,田靈兒一聲不吭向守靜堂後邊走去。張小凡怔了一下,艱難地移動步伐,走向自己房間,在迴廊門口,卻見大師兄宋大仁站在那兒。

宋大仁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道:「怎麼樣,小師弟,累了吧?」

張小凡強笑一聲,搖了搖頭。

宋大仁見他小小年紀,性子卻是頗倔,不由失笑,陪著他先往房間走去,道:「廚房裡一般都有熱水,你以後回來可以自己先去打水洗洗,再過一會就要吃飯了,你先休息一下,我會過來叫你,等飯吃完了我們還要做功課呢。」

張小凡嚇了一跳,道:「下午還有功課?」

宋大仁見他這麼大反應,怔了一下,隨即醒悟,笑道:「哦,是我說錯了,下午是本脈弟子修習道法的時候,我從今日起就傳你一些入門道法。」

張小凡這才鬆了口氣,心中又驚又喜,悄聲問道:「大師兄,那些道法很厲害,很難學麼?」

宋大仁微笑道:「修行到了深處,自然便是厲害無比。至於難不難學,便看各人的資質悟性了。不過便是資質差些也並不打緊,你也聽師父昨晚說了:道海無涯,勤勵為舟。只要你肯堅持不懈,刻苦修行,便是再難,也修得成的。」

張小凡用力點頭。

這一日午飯時候,田不易問了幾句張小凡功課情況,田靈兒添油加醋大大數落了張小凡一番,說得張小凡臉色通紅,不敢抬頭。

田不易聽著女兒的話,連連搖頭,末了手一擺,只說了兩個字:「吃飯。」

田不易是懶得去罵張小凡,但在張小凡眼中看來,卻覺得師父很是關心自己,偏偏自己做的不好,師父也不責罵,寬宏大量之極,真是世間難得一見的恩師。他心中自覺慚愧,又不敢多說什麼,只在心中暗暗發誓,日後必定刻苦修行,以報師恩。

飯後,田不易照例邁著他的八字步,大搖大擺晃了兩下,便又回他的守靜堂去了。其他弟子則紛紛向太極洞走去,只有宋大仁與張小凡一起來到房間,道:「小師弟,本派道法極重根基,你初入門,我先傳你基礎道術,你記牢之後,自行修煉,若有不明之處即來問我,知道了麼?」

張小凡連連點頭,心中一陣激動。

宋大仁臉色一整,正色道:「另有一事,我不得不正告於你:本門奇術,精深神妙,邪魔妖人,多有窺探。你需立下重誓,學成之後,若非本門弟子,決不傳於外人。」

張小凡心中一動,忽有些恍惚,但隨即清醒,小小臉龐上有堅決之色,道:「是。蒼天在上,弟子張小凡日後若洩露青雲門道法秘密,必遭五雷轟頂,死無葬身之地。」

宋大仁微笑點頭,讓他在桌前坐下,先教他如何打坐、冥思,再粗略說了一下人體經脈和精氣運行,最後便傳了他「太極玄清道」第一層的修行法門。

「太極玄清道」,便是青雲門諸般奇術妙法的根本,乃是二千年前青雲子於那無名古卷上領悟而出,經過歷代青雲門宗師精研,時至今日,已是奪天地造化、玄妙無匹的無上道法。

太極玄清道共有玉清、上清、太清三個境界,青雲門下弟子,包括了許多聰明才智之士,終其一生,也突破不了玉清境,不過饒是如此,只是玉清境頂層的修行,亦已是世間罕有。

青雲門中,人數接近千人,但能突破玉清境進習上清境界的,以掌門道玄真人為首,也不過十人出頭而已。但只這十數人,青雲門便是當今修真中實力最強最深的門派之一。至於傳說中無上境的太清境界,相傳只有當年不世出的奇才青葉祖師修到過。

第九章佛與道

宋大仁初為人師,見張小凡手托臉腮,聽得入迷,不由得談興大發,侃侃而談:

太極玄清道修習過程從易而難,玉清境第一層境界大多數人在第一年即可修成,但往後開始,艱深困難處便顯現出來,第二層一般人便要修習五年,第三層更是個分水嶺,資質稍差的便一生都停滯於此,好一些的修習個五六十年也不稀奇。

張小凡張口結舌,宋大仁微微一笑,又說了下去。

太極玄清道的主要修行法門,到第三層就大致傳授完畢,往後更多的便是看資質高低,靠自行修為了。修行高深的師長或會指點一二,那也僅是個人的經驗之談,讓弟子少走一些彎路而已。當然了,這裡所謂的「彎路」,多是以百年計的。

而把太極玄清道修煉到玉清境第四層的,便是有了萬法根本,可以開始同時修習其他奇術妙法以及修煉屬於自己的法寶。法寶秘器一說,淵源流長,神話傳說中諸天神靈大都有各自神器,威力絕倫。而人世之間,修真煉道之士以之初掌天地造化亦有莫大威力。小的可以御空而行,風馳電掣,大的更能震天撼地,毀山斷流。

而法寶材質也是五花八門,千奇百怪,但有一點,法寶材質如何便決定了法寶修煉後威力大小,若以凡鐵施展「神劍御雷真訣」,還未等攻敵,那劍已與主人一起成了灰燼。

至於青雲門下,因為當年青葉祖師在「幻月洞府」中得到古劍「誅仙」,仗之橫行天下,幾無敵手,眾後輩仰慕之餘,多半都是修煉仙劍的。千年之後,劍俠輩出,幾乎成了青雲門不成文的規矩,便是改名叫青雲劍派也無不可。

不過說到這裡,倒要提一下大竹峰首座田不易了,他自己是修劍的,護身法器「赤靈」更是青雲門中名劍之一,但他對座下各弟子,不知怎麼,卻絲毫沒有鼓勵他們修煉仙劍的意思,非但如此,他還時常「慫恿」眾人修煉些另類法寶,這一點在青雲門中頗有非議,但一來並無這個規矩說不行,二來田不易弟子資質平庸,人數又少,眾人也由得他去。

大竹峰一脈眾弟子中,大師兄宋大仁修行最深,已將太極玄清道修煉到玉清境第五層,緊接著是老四何大智,修到了第四層。雖然他入門時間短於吳大義、鄭大禮,但在眾弟子中他最是聰明,所以反而後學先至。

至於老二吳大義、老三鄭大禮、老五呂大信、老六杜必書,都在玉清境第三層上苦苦掙扎,倒是小師妹田靈兒聰慧過人,自小得父母悉心教誨,雖然在十歲時才開始做砍竹功課,但修習太極玄清道卻已有多年,小小年紀,居然在她十三歲那年也修習到了玉清境第四層,可以驅用法寶,是青雲門中有名的早慧孩童之一,極得父母寵愛和各位師長關心愛護,蘇茹更是把自己那件著名「琥珀朱綾」送給她做防身法寶。

「師姐這麼厲害啊!」張小凡聽到此處,不自禁地感歎道。

宋大仁微笑道:「不錯,小師妹極是聰慧,對修真一道更有天賦,師父師娘傳她什麼,一聽就會,資質遠遠勝過了我們這些師兄,現下她只是修道日淺,火候不足,假以時日,她成就必定不可限量,遠勝我們。大竹峰一脈發揚光大,都在她身上了。」

說罷他眼中滿是期望之色,顯然很是疼愛這個嬌俏可人的小師妹。

接著,宋大仁又與張小凡說了些修行過程中要注意的地方,最後正色道:「小師弟,最後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告訴你:本門修行貴在循序漸進,腳踏實地。若貪功冒進,只怕貪心不足,反有大禍。成與不成,原是命定,不必強求。如妖魔外道,異端邪術,慾求不滿皆欲速成,最後多半反遭天譴,可憐可悲。你要小心了。」

張小凡悚然而驚,忙道:「是,大師兄,我知曉了。」

宋大仁點了點頭,站起身來,道:「那就先這樣吧,太極洞在後山,要把太極玄清道修煉到三層以上的弟子,才能進去修煉。在這之前,你就先在自己房裡修習吧。這裡很是清靜,師父師娘一般也不來,你自己努力了。」

張小凡站起身,道:「多謝你了,大師兄。」

宋大仁洒然一笑,拍了拍他的頭,轉身走了。

張小凡送走了宋大仁,返身回到屋裡,關好房門,心下說不出的興奮,連早上砍竹的疲勞也不知丟到哪兒去了。

他深深呼吸,靜下來,慢慢走到床上,按宋大仁傳授的姿勢打坐,閉上眼睛,在心中把宋大仁傳授的太極玄清道玉清境第一層的法門從頭到尾想了一遍,正要按之修習,忽然心中一動,猛地睜開雙眼,失聲道:「不對啊!」

宋大仁傳授給他的玉清境第一層在太極玄清道中本是最粗淺基本的修習法門,功用只在兩個字:練氣。修煉之人,靜坐之下,放開心念禁制諸般煩惱,引天地靈氣入體行大周天運轉,借此與天地一息,進而感悟天地造化。若能引入靈氣在體內連行三十六大周天,則自身經脈已然穩固,可修煉更高境界。

這種修習法門,本是道教數千年來千錘百煉之法,決無任何差錯疑義,但此刻張小凡心中,卻如急風暴雨,搖擺不停。這一切都是因為他今日所聽到的,與當日普智和尚傳給他的那套口訣,修行方式竟是截然相反。

在草廟村慘案的前一夜,普智傳他口訣時,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修真煉氣之時,務必要斬斷自身與外界一切聯繫,體悟自性,即所謂: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註:語出《般若心經》)

這般艱深枯澀的道理,張小凡此時自是不能理解的清楚,但兩般修習法門根本不同,他卻是分辨的出的,當下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其實張小凡不知道,太極玄清道固然是道家的無上妙法,但普智在他身上發大宏願,寄予一生期望,所傳的那套口訣,卻也是佛門的至高法道——大梵般若。

《誅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