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快喧囂的人群中,迎神隊伍像是披著俗世繁華的一層外衣,在無數人的歡聲笑語中慢慢走遠。林驚羽回過頭來,臉色淡然,只是整個人看去總覺得有一絲蕭索之意,就連說出的話,聽起來也有些飄忽:「河陽風俗,這迎神是先去城外河邊祭祀,一番祭典供奉河神後,再請上河水澆於城中各處,才算完畢。你們先在這裡看著吧,我走了。」
說罷,也不等王宗景有什麼反應,只招了招手,便轉身走去,王宗景還沒來得及挽留,便見他在人群中左拐右拐,轉眼便不見了身影。看著林驚羽走掉的那個方向,王宗景頗為遺憾地搖了搖頭,沒想到那林驚羽說走就走,本來還想著和這位真心敬重的青雲門前輩多說幾句話呢。
不過回頭一想,王宗景忍不住又笑出聲來,這一次當真是喜從天降,聽林驚羽那話中意思真是再明白不過了,若是自己果然能從青雲試中脫穎而出,他便能將自己收入門下吧,想到此處,他甚至激動了忍不住用力揮了揮手,長出了一口氣,臉上的笑意真是藏都藏不住。
在他身邊,仇雕泗依然背著小鼎站在那兒,對於剛才那一幕,小鼎完全沒有什麼感覺,只是拚命抬頭眺望著那漸漸遠去的迎神隊伍,那邊的人腦彷彿才是對他最大的吸引。而仇雕泗則是不知什麼時候安靜了下來,靜靜地站在人群中,臉上不久之前浮現出的一絲激動也消褪而去。站在一旁,他怔怔地看著滿臉喜色的王宗景,嘴唇蠕動了幾下,彷彿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說出口,片刻之後,他轉過了頭,將自己的視線埋在了人群之中。
眼看就要看不到那熱鬧的迎神隊伍了,喜歡熱鬧的小鼎有些不捨得,催促王宗景與仇雕泗繼續跟過去看,不過他們兩人都是男的才進城一趟,簡單商議之後便決定繼續在城裡走走,小鼎起初還有些不願意,不過這河陽城裡在今天同樣熱鬧非凡,小攤小販無數,各種新奇好玩的東西也是數不勝數,小鼎很快便把那不快忘了,笑著跳著跑著,沉迷在繁華的街道上了。
三人在河陽城中隨意地走著,這城中的熱鬧景象,也並非只有迎神隊伍一處而已,似乎是為了慶祝這一年一次的節日,城中大街小巷無不是張燈結綵,也有許多賣藝雜耍的在街頭,無數百姓圍著厚厚人牆觀看,歡聲笑語不絕於耳。小鼎興高采烈地跑在前頭,王宗景與仇雕泗跟在後面,隨著走在這城中時間久了,他們似也被這股歡快氣息所感染,臉上都帶了一絲笑容,就算是仇雕泗這個平日一直沉悶的人也不例外。
正走著的時候,前頭經過一處橫開的街道,望去紅燈高懸繡樓結綵,鶯歌燕舞歡笑之聲不停傳了出來,小鼎頓時好奇起來,向裡面跑了幾步張望著。王宗景與仇雕泗跟了過來,向裡一看,又只見紅粉嬉笑姑娘輾轉,絲竹綿綿靡靡之音,胭脂香粉的味道,彷彿也淡淡飄了過來。
王宗景還未反應過來,仇雕泗卻是臉色登時大變,一時面冷如霜,冷哼了一聲,大步跑上前,一把就把小鼎拉了回來,道:「這裡不是小孩子玩的地方,我們快走罷。」
小鼎有些糊塗,夾著幾分不服氣,嚷嚷道:「什麼嘛,那裡是什麼地方,憑什麼我不能去,我就要去看看,我就要去看看…」
這個時候王宗景多看了幾眼那街道繡樓裡面的情景,很快也反應了過來,再一聽小鼎叫嚷著要去裡面,差點冷汗就下來了,心想這要是讓你這小祖宗進去了,回頭到青雲山上一旦洩露出去,哪有什麼好果子吃,趕忙也跑過去抓著小鼎,與仇雕泗兩人一起哄著,半勸半拖地把小鼎拉走了。小鼎兀自還不服氣,不時回頭看上一眼,叫道:「幹嘛不讓我去看,那裡面是什麼地方,你們跟我說嘛,跟我說嘛?」
王宗景和仇雕泗哪能真的跟他解釋,情急之下反正胡亂編著理由,瞎說什麼裡面很多女人都是老虎變的云云,只求先把小鬼頭拉走。誰知小鼎實在是個與眾不同的小孩,別的小孩一聽這老虎就嚇壞了,他反倒興奮起來,呼呼吹了兩聲口哨,大黃小灰登時跳到他的旁邊挺胸凸肚,然後小鼎得意笑道:「看到沒有,我家養了這兩隻呢,還怕什麼老虎,青雲山上稍微大點的傢伙都被他們抓來打過了。」
「汪汪汪汪!」大黃狗頭四顧,沉聲而吠,狗臉上肅穆莊嚴,一副天下老狗第一的威風氣勢,引來周圍不少人側目觀看。
王宗景也是有點急了,不管小鼎再如何堅持,也是拉了就走,也幸好大黃小灰平日見他與小鼎時慣熟的,沒什麼反應,不然搞不好也就衝上來咬他兩口。到了最後,總算是離那紅粉之地遠了些,小鼎的注意力也轉移到其他好玩的地方,這才了結,王宗景搖頭苦笑,對仇雕泗道:「幸好你發現的早,不然差點就真讓小鼎去了那種地方了。」
仇雕泗站在他的身邊,臉色一怔,原本就有些僵硬的臉上又像是陰沉了幾分,不過他什麼也沒說,只點了點頭。
三人在這城中又走了一陣,路上除了那些河陽城的百姓外,他們偶爾也會見到幾張熟悉的面孔,大都是青雲別院中的少年男女,跟他們一樣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出來散心了。就這般走著玩著,沒過多久,忽然間前頭飄過來一陣香火氣息,小鼎咦了一聲,向那邊跑去,王宗景抬頭一看,只見卻是一大群人在一片空地上圍成一圈,空出了中間一塊地上,卻是有一口古舊的井,井沿邊上一溜瓜果肉菜的供品,擠得是滿滿當當,不少老人百姓還跪了下來,口中唸唸有詞,似乎在說著什麼。
「這是什麼?」小鼎好奇,第一個跑了過去,王宗景和仇雕泗跟了上來,看了也是迷糊,便向旁邊圍觀的人打聽了一下,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一年一次的河神祭中,之所以能流傳千年香火不斷,倒也有幾分神異之處,便是每年八月十五這一日,河陽城中本有一口乾枯多年的枯井,都會突然重新灌滿清水,持續一夜後水復退去,不見絲毫蹤跡,無人知曉這水究竟是從何而來,也有膽大者爬下這枯井下探究過,但往往一無所獲,數十年前聽說還有人死在枯井下面,從那以後便無人再敢下去了。
總之,這一年一次的枯井重生異象,從未間斷過,不過也就如此罷了,對河陽城中的百姓來說,這異象從來也未造成過什麼困擾,所以天長日久後,這便成了河神顯靈神話的一部分。眼前這一處,便是河陽城中頗有靈異的枯井所在了,城中父老歷年來都是直接當做河神顯示神跡的所在直接供奉的,便如眼下一般。
王宗景聽完之後,向那邊遠遠看了一眼,只見井沿邊上是青白色的長條青石,許是因為乾枯多年,這井邊並沒有通常井沿該有的濕潤青苔,非但如此,枯井周圍五六丈方圓內,連青草樹木都不長,也算是個異象。至於井內則是隔了太遠,看不真切,小鼎心急,向旁邊圍觀的一位百姓打聽,那是一位老者,看著小鼎可愛活潑,倒也有幾分喜歡,便告訴了他。原來這枯井重生的異象還未開始,據說每年都是深夜亥時方才出現,突如其來的清水帶有隆隆雷音,突然從四面八方湧入枯井之中,有時甚至還有水柱沖天而起的異象,可謂神奇。
而按照河陽城的風俗說法,這枯井重生灌入的井水,清甜甘美,喝了還有神效,能祛病退邪,身強體壯云云。王宗景在一旁聽了有些無語,與仇雕泗對望了一眼,發現仇雕泗臉上也有幾分淡淡不屑之意,顯然不是很相信這種說法。三人中,倒是以小鼎聽得最為認真,小小臉上滿臉嚴肅,不停點著圓圓的小腦殼,「哦」「哦」之聲不時響起,看那神色間頗為嚮往。
過了一會,小鼎忽然轉過頭來,對王宗景和仇雕泗二人道:「王大哥,仇大哥,我們在這裡等到晚上,看看這井水怎麼來的好不好?」
王宗景立刻搖頭,道:「不行,小鼎,咱們出門前已經知道規矩了,黃昏前要回到青雲別院的。這枯井入水可是亥時才會發生的事,到了那時候天早就黑了,不成,不成。」
小鼎頓時嘴巴嘟了起來,轉頭看了仇雕泗一眼,剛想說話,仇雕泗已然搖頭,神色間也是頗為堅決,道:「小鼎,這可不行。」
小鼎老大不高興,悻悻然轉身走去,一邊走一邊嘟嚷:「什麼嘛,看個井水都不肯,還說讓人出來玩呢,看個井水都不肯,說話不算數…」
王宗景微微搖頭,跟了上去,旁邊仇雕泗跟了上來,臉上也是微微苦笑,低聲道:「小鼎究竟是什麼來歷,怎麼如此頑劣?」
王宗景話到嘴邊,剛想說出什麼,忽然又看到小鼎走遠了些,便示意仇雕泗跟上來,對著那邊叫了一聲道:「小鼎慢些,等我們一下。」說完回頭對仇雕泗道,「其實小鼎也算不上頑劣了,就是小孩子心性,又從來沒下過山,所以看到什麼都新奇的。」
仇雕泗目光微微一閃,道:「聽說小鼎的父母都是青雲門中的,你知道他們是誰麼?」
王宗景猶豫了一下,看了仇雕泗一眼,道:「我也不大清楚的。」
仇雕泗「哦」了一聲,也沒有太在意,只是他目光隨意往前一看,忽地一怔,隨即猛地瞪大了眼睛,失聲道:「小鼎呢?」
王宗景嚇了一跳,急忙回頭看去,這一看登時只覺得心裡咯登一下,像是心都被揪了起來,那前頭人海茫茫,原本在不遠處帶著大黃小灰等著他們的小鼎,就在這兩句話之間,竟是一下子不見了蹤跡。
一陣微風吹過,王宗景只覺得身上忽地寒了一下。
幾乎是不約而同地,王宗景與仇雕泗都是快步衝上前去,舉頭四處張望,卻哪裡還有小鼎的影子,就連那向來顯眼突出的大黃狗的身影,此刻居然也神奇地消失不見了,真不知道是怎麼跑掉的。
看著街道上來往穿梭的人流,王宗景只覺得眼角直跳,半是擔憂半是惱怒,看向仇雕泗,他臉上也是一副古怪無奈的神情,兩人在周圍找了一圈,結果還是沒找到,哪怕後來不管不顧大聲叫喊小鼎的名字,也最多吸引來一些周圍百姓好奇的目光,除此之外還是一無所獲,小鼎是徹底沒了蹤影。
「這小鬼…」王宗景只覺得自己眼角不由自主地跳著,與仇雕泗面面相覷,過了半晌,仇雕泗苦笑道:
「這八成是他要躲起來等到晚上,看那枯井入水的景象罷?」
王宗景心中歎氣,儘管不願承認卻也知道大概如此,只是沉吟片刻後,他還是對仇雕泗道:「雕泗,青雲試規矩嚴厲,說是黃昏之前回去便是黃昏,若是遲歸,怕是就有懲罰了。我們還是分頭去找找,盡量找到小鼎,將他帶回山去吧,他一個小孩在這人多的地方,我怕出事。」
仇雕泗點了點頭,道:「不錯。」
計議既定,兩人便是略做商議,約好黃昏前無論找到小鼎與否,都要在這枯井邊會合,然後便是分頭找人去了。
王宗景一路沿著街道向東邊走去,睜大雙眼仔細在這街頭尋找,只是此刻怕不正是河陽城中一年裡人數最多的時候,行人如蟻,密密麻麻,想要找到一個小孩,委實困難,哪怕他是帶了一隻與眾不同的大黃狗。找了好一會兒,仍是一無所獲,王宗景忍不住心中焦灼,無計可施之下又是大聲叫了幾句「小鼎」的喊話,還是沒有反應,但片刻之後,卻是在街邊另一頭,傳來一個略帶詫異的好聽聲音,道:「咦…王公子,你這是在做什麼?」
王宗景轉頭看去,只見人群邊上,蘇文清蘇文康兄妹二人正站在街邊,看了過來。說話的乃是蘇文清,在她身邊的蘇文康看到王宗景則是眉頭一皺,面上有幾分不快,不過除此之外也沒什麼其他異樣就是了。
蘇文清走了過來,看著王宗景面上有焦急之色,奇道:「王公子,小鼎怎麼了?」
平日裡在廿三庭院中,活潑可愛的小鼎算得上是個開心果,與所有人關係都不錯,蘇文清也挺喜歡這小孩的,所以聽到孩子後,便由此一問。王宗景遲疑片刻,也不隱瞞,苦笑著把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蘇文清聽了之後也是搖頭無言,沉吟片刻後,她抬頭看看天色,對蘇文康道:
「五哥,你先回去吧,我在這裡幫忙找找小鼎,那孩子畢竟跟我們住在一起,萬一走丟了就不好了。」
蘇文康怔了一下,皺眉道:「你管這閒事做什麼?」
蘇文清微微一笑,推了他一下,道:「好了好了,你自己回去就是了,我反正回頭找到小鼎,也就自己回青雲別院去。」
蘇文康看了看這個妹妹,似乎知道自己拗不過她,只能是搖了搖頭,哼了一聲,轉身走去。蘇文清轉過身來,對著王宗景微笑道:「我跟你一起找吧?」
王宗景只見這女子笑容溫婉,清麗中帶了幾分嫵媚,不覺一時有片刻的失神,但隨即驚醒,應了一聲,道:「好啊。」
說完,兩人便開始在這街上繼續向前搜尋小鼎了。只是小鼎這傢伙也當真是神出鬼沒,兩人在城中找了半天,仍然是一無所獲,眼看著出城去祭祀的迎神隊伍都敲鑼打鼓地回來了,城中一片歡騰熱鬧,站在街頭一角的王宗景與蘇文清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無奈。
「也不知道到底藏哪兒去了!」王宗景恨恨地道。
蘇文清隨著王宗景找了半日,倒也沒看出她有甚疲乏之色,臉上還是一副溫婉恬淡的神情,只是她抬頭看看天色,望著漸漸西沉的日頭,眼神中也有幾分焦急,沉默了一下,道:「要不我們還是回枯井那兒看看吧,說不定仇公子運氣好,找到小鼎了呢?」
王宗景點了點頭,道:「也只好如此了。」
兩人轉身沿著來路走去,並肩而行,人群擁擠中,王宗景不經意間眼角餘光看了側面一眼,卻只見蘇文清身影窈窕,膚白若雪,隱約透著一絲暈紅,彷彿是吹彈可破一般。這時前頭人流擁擠,行走間不時便會有人碰撞,蘇文清眉頭微皺著,似乎覺得有些不快。王宗景腳下步伐忽地一滯,隨即走快了幾分,從並排而行變作他在前方,慢慢走著,擠開了前頭人流,頓時讓跟在身後的蘇文清輕快了許多,不在擔憂前邊人撞上來了。
蘇文清抬了抬眼,看了一眼前頭那男子寬厚的肩背,目光盈盈掃過,沒有說什麼。
這一路走去,儘管路上兩人仍然沒放棄找尋,但還是沒看懂小鼎的影子,最後也只能兩手空空地回到那枯井處。經過這多時尋找,已過了半日時間,熱鬧了一天的河陽城也漸漸安靜了許多,雖然街頭還有不少人,但比起早上還是少多了,倒是枯井周圍的人依然圍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拜祭所謂河神神跡的原因。
王宗景眼尖,在那附近掃了一圈,便看到仇雕泗的身影,一時高興起來,道:「哦,雕泗在那,我們過去罷。」
誰知他腳步方才跨出,蘇文清忽地從背後拉了一下他的袖子,攔住了他,王宗景愕然回頭,只見蘇文清看向仇雕泗那個方向,眉頭微皺著,道:「仇公子好像在和人吵架,你再看看。」
王宗景「咦」了一聲,抬頭看去,片刻後也皺起了眉頭,果然正如蘇文清所說的,他剛才匆忙間沒看清楚,在仇雕泗身邊的確還站著數人,面色不快,正欲仇雕泗說著話,看仇雕泗臉色冷漠,顯然雙方的談話一點也不愉快。
王宗景大步走了過來,在仇雕泗身邊站住,蘇文清也跟在他的背後走了過來,仇雕泗回頭一看,眼中掠過一絲喜色,隨即又看到蘇文清,怔了一下後,對她點了點頭,蘇文清微微頷首,算是也打了個招呼。
對面看著站在一起的有五個人,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與周圍百姓不同的是他們都身著淡黃長衫,除一人外其他四人都背負長劍,一眼便能看出是出自同一門派的修道士。此刻正與仇雕泗說話的是背負長劍四人中的其中一人,氣勢洶洶,口氣頗為無禮,而仇雕泗則是皺著眉頭解釋了幾句,但看著那人氣焰囂張,也是怒意漸生,臉色板了起來。
王宗景與蘇文清在一旁聽了個大概,倒也大致明白了事情經過,無非是仇雕泗在尋找小鼎,久尋不獲,心中不免有些急切,一時不小心衝撞了那人。本來也就是個小到不能再小的瑣事,說一聲也就算了,誰知就在那時仇雕泗突然看到貌似小鼎的身影在前頭閃過,情急之下也沒對人家道歉便追了過去。只是這一下別人就不願意了,撞了人還這麼囂張地一聲不吭就走,頓時便扯住仇雕泗要說個明白,結果這一耽擱,仇雕泗也找不到小鼎了,心情大壞,哪裡還有好話,這一來二去便說僵了。
看著仇雕泗與對面那人怒目而視冷言冷語的情形,王宗景皺起眉頭向前頭看去,只見那邊其他四人的臉色雖算不上好看,但也沒有上來以眾凌寡的模樣,便先放了一半心。只是那頭仇雕泗與對方越說越僵,雙方都是怒氣上衝,仇雕泗平日脾氣就不大好,此刻臉色漲紅,雖然知曉開端是自己不對,但此刻無論如何也沒法子低頭,再被對方那年輕男子拿話擠兌了幾下,惱羞成怒,低吼一聲便是揮拳就打。
進入青雲試後,雖然至今青雲門並沒有交給這些弟子任何青雲道法,但是清風訣對身體的強健功效還是有的,這些弟子普遍要比常人力氣大上許多,動作也敏捷的不少,所以這仇雕泗這一拳打去,倒是有幾分破空之聲,令人不敢小覷。
只是王宗景一直看著那邊的其他幾人臉上,在看到這一拳後,突然都是同時面上露出不屑之色,有的還有一絲譏笑之意,心中便是一沉,暗想不好,只是此刻想要阻止已然來不及了,眼看仇雕泗這一拳就要打在那年輕男子身上,誰知那男子冷笑一聲,身影一閃,卻是輕輕鬆鬆就讓了過去,轉到了仇雕泗的身後,然後順勢一腳,蹬在了仇雕泗的腰上。
仇雕泗本就全力打出,再吃了這一腳,頓時便完全收不住身子,被人家一下就踢倒在地,還是很丟臉的那種方式,摔趴到了地上。
王宗景臉色一冷,無論如何仇雕泗都算是他一個院子中的鄰居,關係今日還算不錯,正要上前理論或是助拳,卻忽然從旁邊伸過來一隻手拉住了他,隨即蘇文清走上一步,擋在他的身前,深深看了一眼前頭那五個人的服飾,深吸了一口氣後,道:
「請問諸位,可是雲州『昊天劍派』門下的麼?我等三人都是青雲門下參加青雲試的弟子,如有冒犯之處,還請恕罪。」
說著,她微微欠身,看去溫婉中自有一股清麗風姿,讓那邊數人怔了一下,其中一直站在最後,唯一一個沒有身負長劍的年輕男子也轉過頭來,看去沉穩含威,相貌英俊,隱隱有眾人之首的感覺。此刻打人的那人似乎還不願罷休,嘴裡罵了一句仍想跟上,結果那無劍的年輕男子忽然喝了一句:
「羅威,回來!」
此言一出,那被叫做宋清的男子果然立時退了回去,看去對這年歲和自己差不多的年輕男子卻是十分敬畏。在眾人目光中,那身上無劍的男子向前走了幾步,目光掃過王宗景一眼,又落到蘇文清的身影,目光炯炯,微一打量之後,抱手道:
「在下昊天劍派宋煜,適才羅師弟年輕氣盛,出手不知分寸,冒犯了諸位,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