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陽城外,昊天劍派的宋煜和羅威二人正向之前奇異光柱騰起的方向馭劍飛去,只是那三色光柱雖然耀眼醒目,但一來距離河陽城還有一段距離,二來持續時間也不算很長,所以當他們飛到約莫一半路途時,前頭光柱便已消失,無法立刻找到那光柱的具體地址。不過幸好之前二人都記得大概位置,只要飛過去仔細搜尋一下,想必不用多久便能找到寶光所在。
為了避免一路錯過什麼,宋煜還叫上羅威,兩人一起將飛行高度降了下來,靠近地面飛馳,雖然這樣速度稍慢,但夜深人靜又是荒郊野外,倒也不怕驚動凡人百姓。
轉眼兩人又飛了一段距離,已經隱隱接近了那座小山丘,就在這個時候,原本正四下觀望仔細查看的宋煜忽然身子一震,卻是一伸手抓住就在不遠處的羅威,逕直向地面落了下去。羅威一時沒反應過來,差點一個踉蹌從飛劍上落下,吃驚不小。轉頭看去只見宋煜臉色忽然變得凝重無比,帶著他落到地上一處小林中,也不顧枝葉茂密地上荊棘,便是隱身於陰暗處,隨後抬頭,向夜空蒼穹上望去。
羅威心中驚訝,也是抬頭看去,不過片刻之後,忽只見從遠方青雲山方向的夜空中,突然出現一道淡藍色劍氣豪光,隱隱夾著一縷純白之色,如一顆劃過天際的淡藍流星,破空而來。一路所過之處,並無狂風驚雷,卻自有股勢不可擋的劍意,雖在高空之上,地表之上的山丘樹林卻像是為之動搖,齊齊向那劍光飛馳的方向傾倒而去,須臾過後才緩緩恢復。
那一抹光輝,彷彿瞬間遮蓋了這漫天的月色星光。
當藍色光輝飛過宋煜羅威藏身的小樹林上方時,羅威有那麼一刻忽然覺得喉頭一緊,一股無形的壓力逼了過來,竟是一時不能呼吸。他心中大駭,差點以為這是某個大敵發現了自己,已然動手,張口便要喊出聲來,幸好在他身邊的宋煜機警無比,一伸手便拉住了他同時蓋住了他的嘴巴,帶了幾分焦慮之意壓低聲音急道:「噤聲!」
羅威嘴被掩住,一雙眼睛左右轉動,眼中露出愕然畏懼之色,不過幸好片刻之後那威勢無匹的劍芒藍光便飛過了他們頭頂,並無發現他們停留的跡象。隨著藍光飛馳而去,這股突然出現的壓力很快也消失了。
宋煜慢慢鬆開了掩住羅威的手掌,整個人像是鬆了一口氣,但雙眼仍是盯著那一縷漸漸遠去飛馳的藍光,臉上帶了一縷驚容,喃喃道:「這是什麼人,好厲害的劍意,好高的道行,竟是如此強悍!」
羅威心頭一跳,看向宋煜,低聲問道:「師兄,難道是青雲門的高手到了?」
宋煜沉吟片刻,微微頷首,道:「只怕十有八九是如此了,此人道行極高,決非你我可敵,今晚那寶物看來是沒什麼指望了。」說著頓了一下,他臉上慢慢露出沉思之色,低聲道,「來中州之前,我也曾聽門中師伯說起昔年往事,覺得青雲門在昔日大劫中連遭重創,只怕如今已是空有虛名,未必可懼。可是今日一見,只怕…」
他目視夜空,臉色慢慢變得難看起來。
羅威站在他的身邊,見宋煜臉色不好看,也不敢多話,他是知道這位宋師兄道行勝過同輩許多,在本門諸位長輩心中地位極高,若無意外,只怕下一代掌門之位就是非他莫屬了,是以平日間所有的師兄弟對宋煜都是恭敬有加。只是等了一會,宋煜卻好像陷入了某個問題中思索不止,並無立刻離開之意,羅威自然是不敢打擾他的,只得有些無聊地轉頭觀望四周,忽地眉頭又是一皺,只見遠方青雲山方向,忽忽又是有一道黃色耀眼的光芒飛馳而來。
羅威一時間只覺得頭皮有些微微發麻,盯著那黃光看著,卻只見那黃光似乎也在尋找著什麼,飛行的高度慢慢降低下來,倒似乎慢慢靠近了他們二人藏身的地方。羅威心頭一跳,下意識地吞了一下口水,哪裡還敢拖延,連忙推了身旁的宋煜一下,壓低聲音道:「師兄,師兄,你看,好像又有人過來了。」
宋煜正在埋頭苦思,聞言身子一震,抬頭看去,凝神看了片刻後,臉色也是微變。只是此刻那黃光已然飛近不少,此刻再走卻是極有可能被人發現的,深夜埋伏於荒郊野外密林之中,這中間的味道並不算是好玩的,宋煜咬了咬牙,已經有些後悔來這一趟了。不過事已至此,他心頭念轉,還是拉著羅威直接伏低身子,輕聲道:
「看看再說,不要出聲。」
那一道黃色光芒很快飛到近處,卻是在這片小樹林外停了下來,片刻後黃色光芒緩緩散去,停駐在離地數尺高的地方,顯出一個身材中等相貌英俊的男子出來,看著似保養有方,還不到三十的年輕模樣,但眼神銳利身下法寶豪光閃爍,卻是無一不說明此人道行也是極高的。
宋煜與羅威二人大氣也不敢出,伏於林間陰暗處一動不動。樹林之外,那男子臉上不知為何露出狐疑之色,四下眺望,喃喃自語道:「怪事,不就是在這附近麼,怎麼找不到呢?」
說著又找尋了一會,但看著並沒有什麼收穫,這男子便慢慢飛高了些,駕馭著腳下那柄黃色仙劍飛到離地丈餘的地方,舉目四望,片刻後忽地眼前一亮,目光落到前方遠處夜色中一處隱秘於陰暗中的小丘陵上,似乎發現了什麼,頓時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身形一動,黃色仙劍上登時豪光閃動,就要向那座小山丘飛過去。
看到此人將要離去,藏身林中的宋煜羅威二人都是在心中暗叫僥倖,誰知就在這時,這一片寂靜之極的夜色中,就在他們藏身之處不遠的地方,樹林深處,忽地亮起了一抹淡紫色亮光,在黑暗中陡然而起,化作一片薄而鋒銳的三尺光刃,赫然是從下往上向那男子劈了過去。
這一下變起倉促,那紫芒光刃速度極快,幾無聲息,瞬間便已掠至那黃色仙劍男子的腳下,宋煜羅威登時一顆心都提到喉嚨口上,只聽這間不容髮之際,那男子發出一聲滿是驚訝之意夾著憤怒的怪叫,整個身子險險向旁邊一倒,帶了幾分狼狽竟是跳開了黃色仙劍,同時也避開了那一道紫色光刃。
密林深處,傳來了一聲略帶意外的低語,似乎是「咦」了一聲,但是紫光光刃卻是並無停手留情之意,相反的在半空中頓了一下,紫芒微顫,瞬間光芒大盛,從三尺暴漲到一丈有餘,幾乎是在一剎那間照亮了半個林子,將那清冷月光都擋了回去,林子內外化作了一片紫色。
那男子身子跌落,半空中回頭看了一眼,臉色又是一變,冷哼一聲,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那柄黃色仙劍卻發出一身龍吟之音,倒飛而去,以閃電之勢落在他的手上。這男子手持仙劍更不遲疑,卻是法訣緊握先行在身前畫了一個太極圖案,一道清光登時閃亮起來。
前頭紫芒閃爍,這時已然光芒刺眼,整整丈餘的紫色光柱忽然發出一聲風雷之聲,如在這臨近地面的地方憑空響了一記驚雷,片刻間如冰塊碎裂,光柱化作了無數片鋒銳無匹的細小紫晶光錐,彷彿在半空中停駐了片刻後,便以狂風暴雨之態遮天蔽日般衝向那男子。
一時間尖銳破空之聲響徹天地,無數紫晶光錐一擁而上,從藏身於地下的宋煜羅威處望去,那半空中的男子幾乎像是被紫色怒濤淹沒一般,於半空中被紫晶光錐給包圍得嚴嚴實實,差點就像是一個渾圓的紫色光球,看起來有些詭異也有些滑稽,但他們兩人哪裡有心情笑出來,這每一道光錐破空而來,都有驚雷銳音,每一束都能致人死命,這便是毫無顧忌下了死手,更不用說能夠操控這等匪夷所思的道術的人,那修行絕對是極高的。
眼看那男子才剛脫出一道險厄,轉眼又是深陷危局,只是這危急關頭,果然還是看出這男子也非常人,那太極圖在無數紫晶光錐衝下的一刻,陡然光芒大漲,在男子身前形成一道光幕,縱然那一道道光錐看著鋒銳無比,卻還是被這太極圖給擋了下來。與此同時,黃色劍芒亮了起來,如猛虎咆哮,天龍狂舞,迅疾無比地在他身前身後揮動閃爍,雖只有一柄之數,卻如銅牆鐵壁當下了無數紫晶光錐的攻擊。
只是那紫晶光錐實在是無窮無盡,並且其中蘊含的威力非同小可,那男子雖然於間不容髮的緊急關頭硬生生撐住了局面,但被動挨打的格局卻未動搖,反而是僵持一陣之後,在漫天可怖的紫芒攻擊下,無論是太極清光還是那柄黃色仙劍,都有支撐困難的跡象。
那男子顯然也察覺到了局面危險,臉上露出憤怒之色,這一番鬥法突如其來,敵人藏身於暗處搶先攻擊,自己落後半步便是步步挨打被動,實在鬱悶。眼看這局勢又趨險惡,男子臉色一寒,忽然發出一聲低喝,太極清光巍然不動,身後的黃色仙劍卻陡然一頓,片刻後光芒大盛在法力催持之下,竟是亮出了一道寬闊巨刃,於漫天紫芒鋒銳光錐的攻擊下,忽然斬出,直劈向腳下樹林某處。
只是這一番動作雖然威勢極大,卻立刻帶來了危險後果,黃色仙劍發動威勢極大的一記攻擊,於防守上立刻便露出漏洞,那些密密麻麻的紫荊光錐立刻便破空而至,雖然那男子極力抵抗,但仍是無法完全擋下,只聽幾聲沉悶暗響,男子悶哼了一聲,肩膀與背部連中了兩記重擊,登時身子大震,差點便從空中跌落下來,不過最後還是撐住了。
而下方密林深處,那一記黃色仙劍幻化出的巨刃威力卻也是非同小可,以排山倒海之勢斬下,還未至樹林,便有一排樹木被狂風硬生生折斷,露出正在不斷龜裂的地面,幾有開天裂地的大威力,令人望而生畏。在這等搏命道術下,那林中人終於也是無法繼續隱身,只聽一聲冷笑,聲音卻是清脆,隨之一個鵝黃身影從林中縱身飛起,避過了那一記斬殺,同時伸手一揮,漫天攻勢已漸漸消竭的紫芒登時都倒飛而去,於空中重新凝結化作一把幽幽紫芒閃爍的短刃,落回在這個鵝黃衣裳女子的手中,吞吐不定,猶如一隻劇毒的小蛇一般。
那邊廂,與她鬥法的男子雖然受創,但看來還能支撐的住,收住黃色仙劍往這裡一看,似乎怔了一下,隨即勃然大怒,手持仙劍指向這蒙面女子,怒喝道:「原來是你這妖女暗算我!」
「嘖嘖嘖嘖…」他口中斥罵的這個妖女顯然絲毫沒有生氣,一雙媚意天成的明眸中,彷彿隱隱生輝,一邊看著那男子一邊笑著搖頭,聽著口氣很是遺憾的樣子,道,「我也想不到啊,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曾書書怎麼還是這麼沒用?」
「哇呀呀!」曾書書本就惱怒,被這女子譏諷一句,平日裡修身養性的功夫登時便不見了,怒氣上湧,也顧不得身上傷處,騰空而起,黃色劍芒豪光大聲,怒喝道:
「妖女,吃我『軒轅』一劍!」
他們兩人在上方鬥法鬥得是驚天動地,地下宋煜羅威兩人卻是差點被被那一劍捲了進去,總算命好就差了那麼幾丈距離,當下連大氣都不敢出,同時宋煜聽到他們說話聲,心裡更是一驚,他來此之前也是對青雲門有所瞭解的,那曾書書便是當今青雲五大長老之一,今日一見,果然道行精深無比,只是不知那女子又是何方神聖,竟然還能暗算得了曾書書。
天上地下兩番情景截然不同,眼看著一場新的激烈鬥法又要拉開序幕時,卻沒有人注意到,另有一個男子身影,悄然無聲地來到了附近,站在一棵樹後陰影裡,目光炯炯看著天上那兩人,隨後像是發現了什麼,盯著那鵝黃衣裳女子嫵媚的雙眼,眉頭卻慢慢皺了起來。
河陽地宮,巨大石廳下。
無名而詭異的平台下方,神龜門碩果僅存的老頭劉承嶺只在片刻之間,額頭上的冷汗就下來了。
「神龜呢,神龜呢…」他像是不能相信自己眼睛一眼,拚命在這整座大廳裡尋找著,包括圍著他的這些來歷神秘的人,也是紛紛轉頭看去,只是所有人將這座大廳每一寸地方都看過了數遍,也沒看到有一根龜毛,更不用說那麼大只的大烏龜了。
一道接一道的目光轉了回來,落在劉承嶺的身上,每多一人看來,劉承嶺便覺得身上的壓力重了一分,特別是其中不少人已然目露凶光,好幾件法寶凶器看著光芒閃動躍躍欲試的摸樣,劉承嶺更是欲哭無淚。當最後那個陰沉男子也是面色不善地轉頭向他看來時,劉承嶺差點便癱軟在地了,然而就在此刻,他忽地腦海中閃亮一下,如即將沉溺的人立刻抓圌住了那根救命稻草,大叫道:
「神龜,神龜一定是跑走了,剛才那麼亂,說不定它是爬到這旁邊哪個門去了?」
周圍的人都是一怔,面面相覷,其中一人忍不住開口道:「一隻烏龜能爬得那麼快?」
另一人皺起眉頭,像是思索片刻,卻又不太敢肯定地說:「或許…那只烏龜與普通烏龜不一樣麼,要不怎麼叫神龜?」
站在人群中的陰沉男子臉色微變,但顯然此人是極有決斷的人物,當機立斷,喝道:「分頭找,所有的石門都去看看,但不許走遠,若有骷髏之類死物不必接戰,立刻退回。若是如此還找不到那只什麼神龜,」他冷冷地盯著劉承嶺,冷笑道,「我就把你丟到那黑棺中看看到底會發生什麼事?」
王宗景在通道中本來已經示意眾人悄悄退走,誰知還沒走幾步,石廳中那陰沉男子分頭尋找的話語聲便傳了過來,王宗景心下一沉,趕忙催促蘇文清與小鼎快走,誰知忙中圌出錯,地上那麼大一隻烏龜在那慢吞吞爬著,眾人慌亂中踩踏過去,蘇文清一個不小心踩到龜殼滑了一下,下意識便發出一聲輕呼。
這一聲輕呼剛一出口,蘇文清便知不好,連忙雙手掩口蓋住,然而動靜既生,外頭瞬間便有人驚覺,只聽一聲叱喝,卻是立刻有人騰空追趕過來。王宗景大吃一驚,將小鼎往前一推,急道:「快走,快走。」小鼎倒也乖覺,頭也不回向前跑去,大黃和小灰則是一直跟在他的身邊,寸步不離。
正想回頭看蘇文清時,王宗景才一轉頭,便發現身後不遠處的石門入口,赫然已出現了一個身影,竟然就是那一群人中隱隱為首的陰沉男子。他鷹隼般的目光向這裡一看,先是看到王宗景等人,顯是驚訝了一下,眉頭微皺,但隨即看到在地上緩慢爬行的那隻大烏龜,眼中則是掠過一絲喜色。低喝一聲,便是欺身而進。
蘇文清正擋在後方,臉色煞白,但此刻並沒有就此呆住,儘管知道多半不敵,卻仍是咬牙握出法訣,想要施出圌水箭術來,那陰沉男子身子掠得極快,向蘇文清這裡瞄了一眼,臉上露出一絲冷笑,手上短斧法寶隨意一揮,一道金光便射了出來,直奔蘇文清的額頭。
這時蘇文清已是施法完畢,一泓清涼晶瑩的水波已然在身前形成,眼看就要凝成水劍,然後就在這個時候金光已然飛到,只聽「啵」的一聲,水花四濺,這水劍術瞬間就被這道金光擊潰消散,化作一場小雨索索落到地面。蘇文清失聲而呼,然而再想躲避已然不及,眼看金光就要洞穿她的額頭,如花一般嬌圌媚的少女就此斷送了性命。
在這危急關頭,忽然一個身影從旁邊飛撲過來,正是王宗景。他如今修煉的道行雖然還不如蘇文清,但這些年來在那片原始森林中經歷了無數次生死血腥搏殺,在對敵經驗和對危險的感覺上,絕對是要勝過蘇文清這世家嬌女無數倍。這一場戰鬥甫一開始,他立刻便斷定蘇文清必敗無疑,幾乎是在蘇文清動手的同時他便飛奔而來,終於趕在金光射圌到前片刻,險而又險地抱住蘇文清的身子滾到一邊,避讓開了這一記要命的攻擊。
那陰沉男子眉頭一揚,口中發出「咦」了一聲,似乎對王宗景的反應倒有幾分驚訝之意,不過他此刻的目標卻不在這些兩人之上,對付蘇文清也不過是隨手罷了,一擊不中也不追殺,身子一晃卻是向通道裡飄了過去,對前頭奔跑的小鼎也是略微抬頭看了一眼,一下飄到地上那隻大烏龜的身旁,只用一隻手便撈了起來,隨即足尖在地面上隨意一點,整個人又飄了回去,飛向石門入口處。
被王宗景撲倒而險險逃過一劫的蘇文清驚的是臉色煞白,這種生死只在呼吸間的搏殺,她又哪裡經歷過,便是剛才這一路對陣骷髏,也沒有這片刻之間的驚險,讓這位世家少女的身子都有些發軟,虧得是王宗景扶住了她。
只是如今王宗景心中卻是暗暗叫苦,雖然僥倖將蘇文清救了下來,但剛才不過這隨意一擊,他道行再低也已然看出對方實在是個極厲害的人物,雙方對上自己這邊斷無幸理。但眼看那陰沉男子居然沒有追殺,而是撈起那只烏龜倒飛了回去,王宗景哪裡還敢怠慢,立刻拉著蘇文清就跑,儘管蘇文清此刻腿仍是有些發軟,但王宗景心急之下,哪裡管得了許多,直接便是半拖半抱摟著她向通道深處跑去。
那陰沉男子一到石門入口處,便停下腳步,轉身沉聲喝道:「神龜在此,你們速速讓那老頭施法,這裡還有幾個臭蟲,我自行去殺了,馬上回來。」說著左手一抖,那碩大的烏龜便被他拋了起來,丟向石廳下方,那地下早有人躍起接住,眾人紛紛答應,已經掠起其他洞口的人也是一一掠了回來。
那陰沉男子將手中金斧揮動一下,示意眾人趕緊,然後身子一轉,又是再度飄進了石門裡面。
如此一個拖延,時間並不算長,王宗景蘇文清兩人道行不高,也不會什麼馭劍飛行的道術,雖然著急奔跑,然而很快便聽到身後風聲大作,顯然是敵人追殺而來。
王宗景霍然回頭,果然直接一道金光飛馳而來,速度快過自己數倍,他下意識就要撒腿跑開,以他的體魄,實際上能比現在跑得快得多,然而拉扯蘇文清,卻實在是拖慢了他的腳步。而這時蘇文清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像是絕望一般,低聲道:「王公子,你自己跑吧,別管我了。」
王宗景心中一震,低頭看去,只見蘇文清那張清麗如朝露晨花的臉上,帶著一絲痛苦失望,似要放棄一般。他心頭一陣糾結,手臂便是一鬆,蘇文清默然低頭,腳下踉蹌一下,正欲站直身子時,忽然只覺得身邊那男子將自己往前猛力一推,那聲音在耳邊帶了一絲急切溫熱,似低語如低喝,道:「快走。」
話音未落,蘇文清便看到王宗景整個身子霍然轉身,卻是向後方撲了過去。她瞬間花容失色,那一刻只覺得心頭一片空白,只怔怔看著那個背影,連身子都微微顫抖起來。
那陰沉男子看到前方的王宗景忽然轉身撲來,也是怔了一下,只是他道行頗高,片刻間便看出這少年雖然身手敏捷,於道法修行上卻並無甚出奇之處,當下冷笑一聲,身子說停就停,一翻手金斧便劈了下去。
這一劈之下,法寶威力登時便顯露出來,整個還算寬敞的通道中登時便是風聲大作,一股巨力撲面而來。
王宗景如何不知自己猶如螳圌臂圌擋圌車,然而那一刻看著蘇文清的容顏顏色,他卻硬是無法獨自逃生,在這生死關頭,在那沛然力量之前,他整個身軀的肌肉彷彿瞬間都鼓圌脹開來,猶如過往無數次在生死關頭浴血廝殺那樣,在金斧劈下的那一刻,他竭力一個翻身,竟然是在這瞬間讓開了去,只是雖然逃過一劫,那金斧劈下的力道,仍是生生將他的身軀捲起摔了出去。
那陰沉男子又是一怔,這身手敏捷的少年已經算是給他第二次小小的驚訝了,忍不住便多看了他一眼,只是他向來心性冷酷,並無多少情感波動,也就是這樣多看一眼而已,轉眼之間,面色如鐵的他已經再次舉起了金斧。
這一刻,忽然前頭只聽那少女帶了一絲絕望,大聲喊道:「我們都是青雲門下的弟子,你是誰?」
這青雲二字一出,陰沉男子登時一驚,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只見蘇文清竟然也沒有獨自離開,就那樣站在原地眼中滿是淚光,而更遠處,本來已經跑遠的小鼎卻是掉頭罵罵咧咧揮舞著拳頭又衝了回來,看著小小年紀居然非常有義氣,任憑旁邊大黃狗「汪汪」直叫也不聽。
只是這男子的遲疑不過是在瞬息之間,眼中彷彿掠過一絲複雜之色,向石門之外那石廳處看了一眼,須臾之間卻是又下決斷,再不理會其他,目光倏忽轉到王宗景的身上,手中金斧再度提了起來。
原本像是落荒之犬毫無還手之力的王宗景,突然身子暴起,一個翻滾已然撲到那陰沉男子腳下,這速度之快,幾乎便是常人體力的極限,瞬間便接近了陰沉男子身子。
陰沉男子臉色微變,雖然並不怎麼將這道行粗淺的少年放在心上,然而他也是多次經歷血戰的人,心中略有警兆,仍是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電光火石間,王宗景已然撲到,但陰沉男子的動作也不慢,讓開了尺許,沒有被他抱住身子,就在這翻滾間王宗景手一抬,赫然竟是有一點詭異的微藍出現在他手間,一隻斷裂的獠牙突然出現,被他抓圌住以搏命之態,刺向那男子身體。
陰沉男子勃然色變,目光只在那獠牙尖端的幽藍處看了一眼,立刻便騰身而起,向後退去,同時瞳孔微縮,金斧用力一揮,以開山之力狠狠劈了下去。
這一斧,沒有全力也至少是他七成道行所在,剛一出手,陰沉男子便是心中一動,似有幾分悔意,只是他這種道行揮出法寶之力,絕對可以將王宗景這樣的少年碾成肉泥,其力道絕非常人能夠承受。
這一下變起倉促,陰沉男子為了不讓那有些詭異的獠牙近身,這一斧倒是以逼退已經靠近的王宗景為主要目的,力道雖大,卻並不算如何難以躲過。誰知王宗景在那巨力轟然而至的一刻,突然眼中掠過一絲近似瘋狂的血色,卻是低吼一聲,如走投無路的妖獸奮然搏命,只是將身子向旁邊一靠,卻仍然是向前衝去,只撲那陰沉男子。
這一來他半個身子等於就在金斧力道範圍之中,一旦挨實便是凶多吉少,不死也要重傷圌殘廢,但這片刻間已然足夠他繼續撲前,陰沉男子雖然能夠一擊得中,自己卻有幾分可能來不及閃避,被這不要命凶狠之極的少年貼身,被那古怪的獠牙刺中。
在這一刻,陰沉男子面上原有的幾分輕視之意早已蕩然無存,容色鄭重,竟是於瞬間已將這道行粗淺之極的少年,當做了生死大敵一般。眼看那金斧揮下,但那少年竟無絲毫回顧之意,仍是一意凶狠撲來,那份決絕剛勇,直令人動容驚心。陰沉男子雙眼圓睜,忽地發出一聲怒吼,金斧硬生生停在半空,片刻間倒飛而回,巨力反挫,他竟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然後硬生生再度將身子後移了三尺,躲開了王宗景那不顧一切悍勇無匹的一刺。
這幾下交手如電光火石,令人眼花繚亂卻是遍體生寒,生死只在一線之間,不遠處的蘇文清只看得驚心動魄,臉色慘白。任誰也想不到實力相差如此懸殊的兩個人,最後受傷的竟會是那陰沉男子,一時間每個人都是怔住了,只有那陰沉男子面色鐵青,雖然口吐鮮血,臉色微白,但身形稍微後退立刻停住,隨即金斧擋在身前,再度欺身直進,眼中更無他人,只有王宗景一個身影而已。
這不過瞬息之間,但只見風聲如雷,四面八方儘是法寶豪光,金光閃閃,金斧化作無數道熾烈光芒,如山崩如巨濤,洶湧而來,那陰沉男子竟是對著這樣一個普通少年全力以赴了。
這動靜之大,連巖壁地表都禁受不住開始震動起來,遠處的石廳中,一時不少人面露愕然之色,紛紛回頭望向那透出隱隱燦爛金光的石門處,心想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竟然會讓那陰沉男子如此激烈施法。
這等攻勢下,王宗景原本勉力扳回的些許局面,瞬間便告瓦解崩潰,在絕對的實力道行面前,他此刻當真便如同一直巨樹腳下的蚍蜉一般,完全沒有還手之力,勉強靠著自己強悍的敏捷閃避兩下後,便是被一記金斧殘影掃中身子,飛了出去,直接撞上了堅硬的石壁,隨後重重摔了下來。
還不等他有所反應,那一刻眼前金星閃耀,天旋地轉,一個身影已然再度撲上,遠處,傳來了蘇文清驚呼之聲,帶了幾分惶然哭泣之意,王宗景只覺得喉口一甜,嘴角已然流下鮮血,同時抓著那只獠牙的右手猛地被人一腳踩住,一柄金光燦燦卻是殺氣騰騰的金斧,瞬間劈到了眼前。
生死,彷彿就在這一刻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