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諾長的峽谷,約莫有百來丈,峽谷兩邊是刀削斧砍般的高山峭壁。
峭壁顏色烏黑,深沉地如夜空一般,若是細看不難發現,裡面還有顏色氤氳,彷彿夜晚天上流動的雲霧。
最離奇的是,這些崖壁潤滑至極,灼灼發光,彷彿一塊黑色巨型寶石,一顆顆閃爍著白色光芒的石頭鑲嵌在上面,好似繁星。
這巨大無比的懸崖,像是從天上扯下的星空幕布!
易少丞與鐸嬌也是眼界開闊之人,細細看下就不難發現,這些發著光的石頭,便是這兩座黑色星空般的懸崖巨石精華凝結而成。
鐸嬌捏了一塊,望聞問切一番後,道:「這種東西形成過程極其緩慢,就好似桃樹松樹受了傷,傷口凝結出桃膠松脂。要是師傅在就好了,她一定知道這是什麼。」
易少丞面色有些難看,提到青海翼,他終於知道受人恩惠是要還的!如今想到青海翼為自己所做的一切,心中愧疚難掩。
不過很快,眾人的目光就落在這條狹長谷道的盡頭。
可以清晰看到,那裡插著一柄巨大的石劍——光高就有十來丈。石劍附著的地方,是一個隆起的石堆,準確地說是一大堆崖壁上的晶瑩石頭砌起來的隆起。
若細看,一枚青色指節從白色發光石堆裡露了出來。這分明就像是一個寶石墳場,在黑暗中閃爍著妖異的光芒,就等著眾人一探究竟。
易少丞懷著好奇的心理,湊上前去,頓時就被這劍再次震撼到了。
原來這巨劍恰好擋在了峽谷的出口,所留的縫隙,剛好能容一人通過;而且這巨劍也並非是石劍,而是由無數的人類骷髏骸骨,像是麻繩一樣盤根錯節擰在一起,密密麻麻,一直到頂端,這才形成了這巨大而扭曲的劍形。
這個寶石堆中到底被巨劍鎮壓著什麼,從這一節指骨就能管中窺豹,不知道是何物一直想要從中攀爬出來一樣,既詭秘而又恢弘壯觀。
「這墳墓裡到底是什麼?難道是神人古墓,不像,絕不像……一點點生氣都沒有,比死人墓還冰冷可怕。」
沈飛的話,多少透著一些不安的意味。沒多久,又感慨起來。
「好瑰麗詭異的劍,也不知是出自哪位高人之手,栩栩如生,看樣子,這些骷髏生前應該都是強大的沙場戰士。這骨骼一個個都如此粗壯,即便沒有了血肉都比咱們還高大一些,倘若還尚在的話,想必個個都是威猛的大力士。」
沈飛雖是笑著說,可眼神的震撼也絲毫不掩飾,只是他絕不相信,這些是真的骷髏、骸骨。
若是真的,誰又能鬼斧神工造就這般模樣?那得是多麼強大的存在!
易少丞微微一笑,「沈飛兄弟,此言不妥。雖然我也覺得這像真的,不過細想一下,這麼多的骷髏,足足有上千吧。若是真的話,如此體格的戰士,上千人,那豈不是能媲美傳聞中始皇帝的鐵甲重騎?這種軍隊一出,便能橫掃當今諸國,若在過往之時真出現過,豈有史書沒有記載流傳下來的道理?」
「嗯嗯,將軍所說非假!」沈飛直點頭,仰望著巨劍說道。
不過他也有所耳聞,始皇帝嬴政有一支鐵甲重騎,雖只上千人,但卻所向披靡。
這鐵甲重騎每個人都是秦軍之中萬里挑一出來的,他們必須抑制自身的修為,單憑肉身力量,身穿百斤重鐵甲、手腳捆著沙袋的情況下,背百十斤重物,在規定時間內跑完幾十里的山坡、丘陵、坑窪、泥沼地形;在秦軍大牢裡承受三天三夜酷刑,如此才算通過初次選拔。而對待重騎兵所用的戰馬,也用一樣的手段選拔、訓練。
最後一步,是讓人與馬訓練到人馬合一,運轉自如。
遙想那時,各國戰事頻繁,秦國乃是天下霸主,何其雄壯。為了培養這樣的隊伍,單單第一輪選拔,十人便會死掉七人,那也是最正常的事情。
此等人一旦投入戰爭,那將是無所不往的利器,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就算今日的大漢朝重鐵騎,也無法抵抗一二。
在場所有人都更願意相信,那只是被古人誇大的傳說罷了,根本不可能的存在。
然而今日所見,卻又不得不讓人遙想當年秦軍鐵騎的風采。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們還是不要在這裡呆了。」鐸嬌皺眉道,眼前事物太過奇特,先是螺旋通道,再到這把奇怪的巨劍攔路,後面是什麼,神人古墓中的武魂又藏在哪裡?豈能在這地方徒增麻煩。
沈飛點頭表示同意,也道:「將軍,我們不要多做停留。」
其他幾個兄弟,也都正有此意。
到了現在,包括沈飛在內,所有人都默默的遵守著一個不能點破的秘密,那就是——易少丞已經帶領他們誤打誤撞進入神人古墓了。
也就是說,鐸嬌取走的幽牝天果對於漢朝皇帝已經沒有意義。
更沒有人願意在這樣的情況下,入寶山而空手歸。
「沈飛。」易少丞沉默半晌,抬頭看向沈飛。
「將軍可是想,該如何回到朝中覆命?」
易少丞點點頭,這確實是他最擔心的事情。
「將軍這是多慮了,錯不在你,我們都沒想到,只要攜帶天果就會被引導到這兒,雖然玄奇,我卻一路陪你親歷過來,到時候我定會將此間事情,如實稟告陛下。不過……」沈飛頓了下,仔細的盯了易少丞一眼,語氣有些鎮定:「驍龍將軍,我還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若我們得到了武魂,你可有願意獻給陛下?」
易少丞聞言後馬上對他作揖,抬起頭說道,「沈飛兄弟懷疑我有異心?若得武魂,我以性命擔保絕不染指……你,多慮了。」
易少丞目光裡帶著一股憤怒。
沈飛心中一動,他知道也是時候要測試一下易少丞的心思了。就算在關鍵時候,動用一些必要的手段也在所不辭。
「那最好,將軍要知道,我們是大漢的子民!到時候我一定會稟明殿下,厚賞將軍。絕不讓將軍今日的付出付諸東流。」
「多謝沈飛兄弟!」易少丞幹幹說。
沈飛道:「我們快快走吧,想必那神人墓葬也就在前面不遠處!在場的各位兄弟,無論是誰,定會加官進爵……」
話音未落,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打斷了沈飛。
「走,你們走得了麼。」
冷冷的聲音,順著漫長的峽谷通道傳入眾人耳中,不由神情一怔。
「焱珠!」
……
棗紅馬越過隴頭,坐上的紅髮少年,挎著青銅古戰槍馳騁。當那微風徐徐來之,清透的這雙眸閃耀著山林間樹木重影。
尚有一人同行,身披鐵甲,背著霜絕大劍縱馬馳騁。
這兩人身後還跟著一大群戰馬戰將,每一個都身穿皮甲,腰胯長槍,身背強弓大劍,帶著青銅面具,約莫有三百人。
這支隊伍正是滇國騎兵,乃是冬嶺山部落培養出來的最精銳戰士。
至於領頭的兩人正是無涯與魂。
滇國朝中,已經有過兩輪激烈的大清洗,整個滇國已在王子少離的掌控下。
無涯幾番請求,終於說動了少離派遣最強兵伍給他,讓他出來尋找鐸嬌與易少丞。讓無涯略感不爽的是,這個看上去就一直怪怪的魂,竟也主動請纓前往。
「喂。」無涯突然停住了腳步,回眸看了眼緊隨而至的魂,道:「小子,雖然你很厲害,但我的級別要比你高一級,對不?所以,這次隊伍我是老大。」
魂冷漠的看著無涯,不說話,也懶得說話。
無涯冷哼一聲,不久前在那個阿泰選拔賽就打得不盡興,魂不是厲害麼,老子早就想和他打一架了。要不是著急找師傅和鐸嬌,恐怕在皇宮裡就等不及動手了。
現在的無涯眼裡一股紅光,就像發春的小貓深藏著狂躁,總有想比試一下的衝動。
無涯隨便找了個借口說:「這都半天了,還沒有斥候回來稟告蹤跡,你就去跑一趟,把前面打探一番回來告知我。」
無涯一揮古銅槍,頗有幾分自得。
魂的臉頰上,露出一絲咬頜時的青筋,卻沒有立刻回答,這立刻讓無涯蹬鼻子上臉,心想這無聊趕路,動手打一架也蠻爽快,便嘿嘿笑道:「小子,怎麼,你這剛來就不服管教了?是不是要來一發我這長槍?」
「不,我只是討厭你這個說話的語氣。」魂終於開口:「如今找王女殿下事大,等過了這茬,再與你分說較量。」
魂人狠話不多,但所說之話卻無疑正中要害。
這上來一句話,便給崩了個二踢腳,讓無涯無言以對,徹底噎住。
「吆?!」
那邊,魂已經策馬跑出一丈多遠,只聽見無涯聲音,「算你這個禿孫跑得快。」
魂的臉頰上,露出一絲厭惡。
……
神人古墓內。
遠處,風聲襲來,一身金甲戎裝的焱珠越走越近,在她身後,是清一色身穿皮甲,背負弓箭,腰懸彎刀的女兵——龍射手。
「是焱珠!」鐸嬌震驚,「你怎麼跟來了?」
「你能來,我為何不能來?嬌兒,姑姑我真的小看你了,竟然趁我不在在雍元掀起如此的風浪,不錯,有皇兄的風采。但可惜的是——你們這群人,今天都要給我留在這裡。」
焱珠看向鐸嬌的目光,近乎能噴出火來。
多年以來,焱珠一直在為少離留下稱王根基,那便是朝中的文武大臣,心腹謀士,還有許多精銳衛隊和龍射手。然而萬萬沒想到,這次她的外出,卻陰差陽錯的給少離留下了一個空檔,又陰差陽錯的讓少離把那群本應該是自己人的人,親手給剷除了。
這一切,焱珠能不氣急敗壞?
所以早在骷髏海,焱珠聽到鐸嬌激將的那番話,便推斷出現在雍元城內的變化,她在惱羞成怒的同時,又何嘗不想著消滅了鐸嬌?只要消滅了鐸驕,這些損失都不算什麼。等她取得武魂回到雍元城,母子重逢,一定會好好安撫少離,這些都是過往雲煙罷了。
「快走!」易少丞發現焱珠的臉色在變化,便知不妙,沉喝一聲的同時,又在想青海翼此時在哪裡。不過焱珠能到此,她一定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這裡,易少丞心頭就像被人猛擊了一樣難受。
「爹,我們快跑!」
鐸嬌拉扯著易少丞,沈飛和其餘幾人轉身便要穿過大劍與崖壁的縫隙,只是路狹窄坎坷,又急促,沈飛腳崴了下,伸手摸向骷髏巨劍想要扶住。
嗤啦……
驟然間,巨劍上爆發出無形的鋒銳力量,一下將沈飛手掌弄得血肉模糊。
沈飛慘叫一聲,滾地而過,捂著手掌驚駭地看向那巨劍,上面濺滿了他的血肉。
「將軍快走!」沈飛猛撕衣服胡亂包紮,「兄弟們快走!」
這些人個個都經歷過生死,深知焱珠的厲害,頓時兔子般竄出。
然而就在他們接近巨劍和石壁的夾縫時,一個個就像風箏般,被一股神秘力量撕碎。
原來,只有強者,才能保住性命。
沈飛之所以不死,完全是因為他隱藏的界主級別的修為,其他人就慘了,一個不留的都成為了這把巨劍的祭品。
易少丞和鐸嬌對視一眼,就在他們出事的瞬間,清晰看到了這巨大劍上有一層無形幽暗的劍氣漩渦,猛地一吸,將修為低的人血肉攪碎。
「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