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過去了七天。
孟浩始終在療傷,閉目打坐,他的傷勢在這七天裡,慢慢恢復了三成,只是肉身還無法讓皮凍脫落,還需凝固,但那些傷口,已在緩緩地癒合之中。
每日裡,果實三餐,都是那位少婦親自送來,對孟浩極為恭敬。
甚至還送來了一些靈石,對於孟浩提出的任何要求,全部滿足,關於天河海的事情,更是有問必答。
使得孟浩在療傷之餘,對天河海也瞭解了不少。
這七天,天河海上風平浪靜,這艘來自外海張家的船,於這海面上,乘風破浪,始終前行,除了剛開始的幾天,因船上多了孟浩,張家眾人都有些緊張外,倒也沒有什麼事情發生。
不過隨著孟浩始終閉關不出,漸漸地,那些少年也都放鬆下來,恢復了以往的玩耍,時而彼此笑聲傳出,帶著童真。
不過這舟船上的三位築基修士,卻是始終緊張,他們也明白了家主的想法,可卻覺得這是與虎謀皮一般,那些少年人對修真界的殘酷瞭解不多,可他們三人能修行到築基的程度,能在外海裡維持家族島嶼,經歷了太多的生死危機。
他們深刻的明白,修真界的弱肉強食,凶險異常,一個不好,往往是形神俱滅,甚至波及家族。
而能從一個詭異的黑洞內走出之人,豈能是弱者,哪怕是受了嚴重的傷勢,可七天前孟浩看向他們的那一眼,也依舊讓他們彷彿置身於隆冬死亡之中。
他們有強烈的感覺。若孟浩要殺他們。哪怕是受了再重的傷勢。也可一瞬滅殺所有。
「家主此事……不智啊!」此刻這三人,在舟船的尾部,彼此都皺著眉頭,相互傳音。
「此人受了重傷,顯然是傳送逃走,這樣來看,他身後必有追兵,我們收留了他。豈不是自尋死路!」
「唉,我也能理解家主的想法,我們這一次去聖島,是家族的最後一搏,一旦成功,就可震懾劉家,讓他們不敢造次。
只希望南兒能爭口氣,在這一次逍遙宗擇子弟的比試裡,脫穎而出。」三人相互看了看,都輕歎一聲。
他們張家。自從那位開闢了島嶼的老祖坐化後,始終如履薄冰。再沒有出現結丹修士,佔據的島嶼,也漸漸成為了別人眼中的肥肉。
若非是老祖坐化前留下了陣法以及法寶,更有一些當年人脈關照,怕早就已失去了島嶼,甚至家族都早已成為了別人的附屬。
可拖延到了如今,已到了岌岌可危之時,在他們張家附近的另一個島嶼上,劉家,已虎視眈眈,殺戮隨時都將展開。
在這危機關頭,張家的家主,那位少婦,她毅然決定,帶走所有人,看似放棄島嶼,實際上卻是暗中要送她的兒子去逍遙宗。
一旦成為逍遙宗弟子,這個身份,足以在外海裡,震懾八方,保護張家,至少百年不倒。
「此行艱難……先不說南兒上了島後,能否拜入逍遙宗,能否在測試中脫穎而出,僅僅是這路上,我們就要面臨很大的危機。」
「沒錯,怕是風聲已走漏,劉家必定不會甘心……只希望他們反應慢一些,我們提前離去,佔據了速度的優勢,可以避開他們。」
「除了劉家,還有這外海進入四環區域的磅礡海域內,眾多的海獸,還有那些凶殘的散修,這一路,豈能太平。」
「可這是唯一的生機所在……」三人沉默,暗歎一聲,也大都理解了家主的作法,既然都已經這樣了,也真的沒有必要再去怕什麼了。
說不定……請來那一尊強者在這裡療傷,真的會有奇效。
在這三人彼此傳音時,船頭上,張家的家主,那位少婦,拉著身邊孩子的手,看著遠處海天,神色上的焦慮與不安,無法掩飾。
「還有三天海程,就可進入四環區域,脫離了外海後,也就避開了劉家……」少婦內心喃喃,劉家儘管不弱,但也只是在外海來說,一旦進入四環,則如同螻蟻,在少婦的分析裡,只要自己等人進入了四環,劉家有極大的可能會放棄,不會追擊進來。
畢竟與自己等人的走投無路不同,他們不會輕易冒險。
「南兒,你要記住,逍遙宗是一個非常講究輩分的宗門,到了那裡後,你一定不要失禮。」少婦低頭,看向身邊的孩童,摸了摸小童的頭。
這小童似懂非懂,可卻乖巧的點著頭,少婦目中露出溺愛之意,正要彎腰將其抱起時,忽然面色一變,猛的抬頭看向後方。
與此同時,在船尾的三個築基修士,也都是神色變化,齊齊看向身後海面。
只見一艘黑色的舟船,正以極快的速度,向著他們呼嘯而來,此船上有旗帆揮舞,上面清晰的寫著一個大字。
劉!
正是外海劉家的舟船,他們追了數日,終於追了上來,船頭上,有四人站在那裡,其中三人態度恭敬,凸顯出了正中間的一位老者。
這老者神色孤傲,雙目如電,背著手站在那裡,一身長袍於風中飄搖,一頭白髮更是讓他整個人看起來,似極為不俗。
在他身上,一股結丹初期的修為波動,渾然散開,也正是因此,才使得劉家舟船,速度超越了張家,數日追上。
在看到這老者的一瞬,少婦面色剎那沒了血意,一片蒼白,呼吸急促,死死的抓住身邊的小童。
張家的三位築基修士,也是立刻內心咯登一聲,面色慘白,目中露出絕望。
「劉家……老祖!」
劉家舟船越來越近,船上老祖以及其身邊三人,樣子越發清晰,更有七八個凝氣族人,也都相繼走出,在船頭的位置,一個個神情譏諷。
「張文芳,匆匆趕路,就連你家族的島嶼都放棄,這是要去哪裡啊?」站在劉家老祖身邊的一個中年男子,笑著開口,聲音傳出。
「晚輩拜見劉前輩,前輩,我們已放棄了島嶼,只想帶著族人遠離,你我兩家曾經也是世交,難道連一絲活路,都不能給我們麼?」少婦深吸口氣,走到船尾處時,張家的修士,都已站在了那裡,一個個神色悲憤至極。
少婦沒有理會那開口之人,而是看向劉家老祖,哪怕到了如今的程度,她也依舊很是恭敬。
「笑話,莫非真當我們是三歲小兒,你張文芳的計算,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此行,分明就是去逍遙宗!」劉家老祖一言不發,神色孤傲,他身邊的另一個族人,此刻譏諷說道。
「晚輩可以放棄一切,哪怕島嶼也都送給前輩,在這裡可以發下誓言,絕不會有染指之心,只求前輩網開一面……」少婦面色蒼白,話語還沒等說完,可就在這時,那位劉家老祖皺了下眉頭,淡淡傳出聲音,其聲如雷霆,轟鳴迴盪,震動八方,使得海水捲動,使得少婦以及其身邊的族人,一個個都腦海嗡鳴。
「聒噪!」
一句話,兩個字,立刻讓少婦身邊所有的凝氣族人,一個個噴出鮮血,唯獨他們四個築基修士,只是面色蒼白,但神色的絕望,卻是越發濃厚起來。
「哪裡來的那麼多廢話,全部斬殺,無論老幼,一個不留!」劉家老祖淡淡開口時,大袖一甩,立刻他身邊族人獰笑,瞬間衝出,直奔張家舟船而來。
「劉前輩,我張家與你們有仇隙,死亡可以,但這船上有貴客,你敢放肆!」少婦銀牙一咬,餘光看了一眼船艙後,突然開口。
「你還能編出什麼話來?是不是要說,在你張家的船艙內,有一位元嬰貴賓,或者你應該說,有一位斬靈貴賓,這樣豈不是威懾更大。」劉家老祖冷哼一聲,他之前就靈識掃過,這船上除了張家的修士外,還有幾十個凡人,除此,再沒有別人。
此刻劉家修士已呼嘯臨近,一道光幕,剎那從張家舟船上出現,阻擋眾人,但卻阻擋不了劉家老祖的呼嘯而來,只是一掌,就傳出了震耳欲聾的轟鳴,使得舟船下沉了大半,使得光幕立刻寸寸碎裂,驟然崩潰。
劉家修士,帶著猙獰,瞬間來臨。登船時,少婦以及身邊三個築基修士,紛紛展開法寶,術法掐訣,轟鳴之聲立刻迴盪。
殺戮,驟然展開。
「老祖有命,斬草除根,要怪,就怪你們不該姓張。」
更有幾個劉家的凝氣修士,帶著獰笑,直奔那些面色蒼白,露出恐懼的少年而去,少婦眼睛紅了,她身邊族人也都發狂,正要拚命。
劉家老祖身在半空,好似睥睨天下般,彷彿這些人,在他眼裡都是螻蟻。
可就在這時,突然的,一個平靜的聲音,驀然間從張家的船艙內,淡淡的傳出。
「聒噪!」
同樣是這兩個字,可在傳出的一瞬,剎那壓過一切八方之音,超越雷霆,掀起了三聲回音,更是有一股無法言明的威壓,瞬間降臨天地。
此時此刻,船艙內,孟浩從盤膝中睜開了眼,神色如常,看了一眼外面,目光似穿透了船艙,看到了外面正在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