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始繼續雕刻,一刀刀的落下,這木雕漸漸地成型,直至又過去了十年,當著木雕完成了九成多時,外面的天地,更為冰寒了。
嗚咽的風不斷地吹過,食物的越來越少,山洞內的冰寒,也與日俱增,漸漸地,越來越多的人,在睡著之後,就再也沒有甦醒,被發現時,已然成為了屍體。
當這種事情開始蔓延時,當這山洞裡的溫度,與外面相差不多時,甚至山洞內開始出現冰花,甚至很多地方都成為了冰後,本就不多的山洞裡的人,擺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選擇,留在這裡,注定會死,而離開這裡,或許還有一絲生機尋找到另一處可以生存的地方。
於是出現了第一批離去的人,再也沒有回來,然後是第二批,第三批……
小寶在一天清晨甦醒後,察覺身邊的異常,當觸摸到已經快要僵硬的妻子時,他顫抖的將其抱住,不斷地搓揉,終於將他的妻子喚醒後,他也知道了為何妻子會如此,因為他的妻子擔心他身體虛弱,每天夜裡,都是用她的身體,去阻擋山洞的風口。
「我們也遷移!」小寶沉默後,堅定的開口。
數日後,他們是第四批離去的人,走在風雪中,走在那滿天滿地的白色裡,尋找另一處可以棲息生存的地方,一連三天,在這蒼茫中,一天晌午時,一場雪崩突如其來,淹沒了所有人眼前的世界。
孟浩站在半空中,沉默的望著下方,他不知道自己已經有多少次想要出手了,可最終都壓制下來,可眼下,他做不到了,正要出手時,忽然他愣了一下。
他看到,在那雪裡,有一處地方正在微微的鬆動,漸漸的,一個女子從裡面爬了出來,那是嫣兒,她畢竟是修士,哪怕失去了修為,可身體還是比凡人要好很多。
她身體瘦弱,在爬出時不是自己一個人,而是抱著已經昏死過去的小寶,在這冰天雪地裡,在這一片寂靜中,嫣兒堅強的抱著小寶,送給他溫暖的同時,將他背在身後,茫然的看著四周,咬牙向著回來的路走去。
孟浩的心,在這一剎那被深深的觸動,嫣兒瘦弱的身體,虛弱的氣息,在這一瞬爆發出的,卻是一股堅韌與執著。
她背著小寶,走了三天,這三天小寶時而昏迷,時而甦醒,身體很燙,那不是發燒,而是被凍死前的徵兆。
嫣兒流著眼淚,不斷地呼喚小寶的名字,更是用身體去溫暖小寶,可小寶的氣息,還是越來越弱了。
甚至在他的身上,孟浩已然看到了魂的散出,孟浩明白,這代表分身的第九世,已到了極致,他眼中精芒一閃,右手驀然抬起,一指而去。
可就在指尖落下的剎那,他的身體猛地一震,一股莫大的反彈之力,轟然而出,他無法去干擾,無法去左右。
甚至僅僅是這一指,孟浩立刻感受到,第九禁已經成型的八個印記,在卡卡剩下,出現了裂縫,似乎若孟浩再去干擾,那麼這八個印記就會崩潰,而這第九禁,也將徹底的消失降臨在羅天星空的可能。
孟浩沉默,這個結果,他雖然是第一次嘗試,可實際上在很早之前,他就有了這個意識。
「失敗了麼……」孟浩眼中露出茫然,他看著小寶的身體上,魂逐漸的飛出時,心底苦澀。
可就在這時,嫣兒那裡做了一件讓孟浩心神一震的事情,她望著小寶青色的面孔,望著小寶逐漸失去的呼吸,她目中露出柔和。
「師尊,我喜歡你,前生如此,今生一樣如此……」嫣兒輕聲喃喃,低下頭,咬破了自己的手腕,放在了小寶的口中,讓自己滾燙的鮮血,流入小寶的體內。
這是她身上,唯一的,最溫暖的物質了。
很快,傷口癒合,她就再次咬開,不在乎疼痛,就這樣,在這不斷地以自己的熱血去讓小寶恢復體溫的過程中,小寶的命,被吊住了,沒有死亡,而他們也終於回到了曾經居住了很多年的山洞,在回到洞口的一瞬,她暈倒了。
數日後,小寶甦醒過來,他看不到妻子,可他知曉,妻子,又救了自己一次。
沉默中,小寶哭了,他哭著哭著,身邊的妻子將他抱住,兩個人默默的在那山洞裡,彼此感受對方的溫暖。
直至很久,小寶右手抬起,下意識的摸向身邊,可卻模空,他整個人一哆嗦。
木雕,沒了。
他已完成了九成多的木雕,伴隨自己數十年的木雕,在那場雪崩中,埋在了那裡。
半晌之後,小寶整個人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精神,苦澀中,輕歎一聲。
他身後的妻子,看著這一幕,默默不語,深夜,當小寶睡去後,他的妻子站起了身,整理了衣衫,回頭看了一眼小寶,咬牙之下,走了出去。
她知道,那是他的命。
她順著原路走在風雪中,本就虛弱的身體,本就因失去了大量的鮮血而近乎油盡燈枯的身體,此刻如風中的燭火,似乎隨時可以熄滅。
她走了數日,來到了當初雪崩的地方,在那裡挖著雪,不斷地挖著,挖著,雙手僵了,一樣在挖。
她挖出了一具具當時被埋葬的同伴的屍體,直至在整個人的意識都要模糊時,她挖到了那塊木雕。
她笑了,將這木雕放在懷裡,強忍著昏迷,轉身順著原路,走向山洞,一天後,她開始發熱了,她覺得很熱,精神頭也一下子好了起來。
她走的更快的,而身體也更熱,直至兩天後,在她看到了山洞時,她笑了,笑著笑著,她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回到的山洞,在看到小寶的一瞬,她身體倒了下來。
「小寶,我給你……把木雕帶回來了……」
「小寶,我答應保護你,可我做不到了……」
「師尊,我……喜歡你。」嫣兒輕聲開口,在小寶顫抖中,她的氣息,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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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寶身體顫抖,數日前的清晨,在甦醒後發現妻子不見時,他不知道妻子去了什麼地方,他是瞎子,他沒有能力獨自一個人外出去尋找。
他只能每天坐在山洞口,在那瑟瑟發抖中,以他的耳朵,去聽外面的風聲,去聽那風聲裡,是否存在妻子的腳步。
他等了一天,一天,又一天,直至他已經絕望了,那個時候,他慘笑起來,兒時在森林裡的一幕幕,再一次浮現。
「為什麼,我是一個瞎子!」小寶慘笑,他一直在欺騙自己,一直告訴自己看不見世界沒有關係,可這一瞬,他恨自己是一個瞎子。
「都走了,爹娘走了,滿兒走了,她也走了,只剩下我自己……」小寶流著眼淚,他的頭髮早已花白,如一個孤獨的老人,在這山洞口,發出孤獨的哭聲。
他不知過去了多久,似乎是幾個時辰,又似乎是幾天,直至這一日,他聽到了風聲中傳來的腳步,那腳步聲他熟悉,他顫抖中掙扎的站起時,他感受到了一個身軀,倒在了自己懷中。
那是一個冰冷的身軀,很冰冷,很冰冷。
「小寶,我給你……把木雕帶回來了……」
「小寶,我答應保護你,可我做不到了……」
「師尊,我……喜歡你。」這三句話,如同天雷轟入小寶的耳中,小寶顫抖,死死的抱住懷中的身體,他想要說些什麼,可喉嚨如被卡住,發不出聲音,他的心在這一刻,彷彿被穿透。
腦海一陣刺痛時,他噴出一大口鮮血,那些落在妻子的身後虛空中,形成了一朵他看不到的血花。
他想起了小時候的森林內,那個大姐姐,想起了成親的那天夜裡,自己掀起對方的蓋簾,觸摸的那張記憶中的臉。
想起了滿兒出生時,四周的歡笑,想起了大雨中,妻子陪伴自己身邊,陪著自己雕刻,想起了爹娘死去的那一瞬,自己在悲傷時,身邊的安慰。
想起了風雪時,自己在病中對方的照顧,想起了清晨時,為自己擋住風口鮮血死亡的身影,想起了在那雪崩後,口中的鮮血的味道。
許久,許久,他知道懷裡的妻子已沒有了氣息,可他不信,他的眼淚更多,他喃喃低語。
「沒事,沒事,有我呢,你休息一下,你身體很冷,我幫你暖和。」小寶抱著妻子的屍體,臉上帶著溫柔,回到了山洞中,將妻子的屍體放下後,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
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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