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時間不是總「嗖」地飛過去,而且時間過去了總留下一些影子。
「黃蓉,」郭靖期期艾艾地說,「明天我可能來不了了。」
「嗯……」黃蓉啃著雞腿心不在焉。
「放完假我們要考物化了,我們系老丘是個名捕,」郭靖抓了抓腦袋,「反正明天你們屋的人都在,穆念慈說她到時候幫你打飯。」
郭靖也實在是走投無路,丘處機在化學學院號稱魔刀,盛名之下無虛士。老丘去年刀上稍添三分力道,全院三分之二的師兄師姐立刻落馬,成績單送到系主任洪七公手上,老爺子正在啃燒雞,當時嘴大得可以把整雞給吞了。當夜洪七公親自到丘處機家為全院苦孩子請命,丘處機才賣了三分江湖面子,可是仍留下了十五個苦命的師兄姐。
今年則有高年級師兄姐傳下消息說老丘去年斬獲不夠頗為失落,今年殺氣沖天,希望晚輩們小心為上。
第二天就是大宋全民勞動節,丘處機下了課滿臉微笑說大家放假好好玩玩,下次課我們考期中,大家不用複習,複習也沒用,全看平時的基礎。而後老丘夾著講義含笑而去,全院傻孩子們呆坐在教室裡足足一分鐘沒有動靜。
楊康是急忙給老爹打電話讓家裡不用燒他的飯了,郭靖則立刻跑來黃蓉這裡請假。
「嗯,嗯……」黃蓉就這麼準假了。
第二天傍晚,天空飄著細雨,黃蓉躺在自己收拾得一塵不染的床上發呆。
黃蓉很少有耐心這樣,呆呆地看著窗外的雨絲,斜斜的千絲萬縷,感覺挾著絲絲水汽的涼風輕輕吹在自己臉上。腳腕沒傷到的時候,她要麼去蹦迪要麼去溜冰,要麼掛著耳機沉浸在西域搖滾歌星們喧囂的歌聲裡,臨窗看雨這麼淑女的事情不屬於黃蓉。
而同時,黃蓉已經一整天沒吃飯了。
郭靖要考試,而穆念慈其實也要考試,所以她轉手把照顧黃蓉的事托給了宿舍的二姐。可是事到臨頭,黃蓉餓著肚子等二姐回來幫她打飯的時候,二姐卻沒有回來。勞動節難得放假,和郭靖想的不同,黃蓉她們的宿舍裡不是大家一起死睡,而是空無一人。黃蓉幾乎是望眼欲穿地等到中午十二點,才看見三姐推開了門。猶豫了一下,黃蓉說三姐你能幫我買個漢堡麼?三姐說喲,我回來拿錢的,他們還在下面等著我去大相國寺呢。黃蓉就沒再吱聲。
半個小時後大姐和四姐一起推門回來的時候,黃蓉實在餓得受不了了,只好說四姐你有時間幫我下去買點東西麼?四姐拍拍大姐的肩膀說找她找她。大姐還沒反應過來,四姐已經拎書包溜了出去,大姐最後皺了皺眉頭。黃蓉很怕她皺眉頭,因為黃蓉知道大姐不喜歡她。
「穆念慈飯盒還在這裡,她一會肯定回來,等她回來幫你買吧。」大姐也拿了東西扭頭出去了。
門關上了,留下大姐的冷淡。黃蓉就這樣被封閉在獨自一人的空間裡,而她惟一的好朋友穆念慈始終沒有回來。黃蓉從那個時候開始發呆,一直呆呆地看著雨往下落。她很早就知道周圍的女生不喜歡她,而現在她只是不得不面對這個事實。
沒有人願意承認自己是孤獨的,孤獨很可恥。
黃蓉那年十七歲,曾以為自己能擁有整個世界。可是現在她發現自己什麼都沒有,沒有朋友,也沒有男朋友,媽媽死了,老爹不管她。天黑下來的時候,黃蓉忽然很想哭,於是眼淚真的就掉了下來。
黃藥師的女兒也會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一個人哭,這是黃蓉從來沒有想過的……好在,並非所有人都看不見。
「鐺鐺鐺。」有人大聲敲門的時候,門也隨之洞開,敲門的人的手勁未免太大了些。在黃蓉來得及擦眼淚以前,那雙慧黠的眼睛和那雙粗獷的眼睛又一次相遇。
「啊……」郭靖看見黃蓉臉上的淚痕,打了個寒戰,全身汗毛倒豎。
「我餓了,」黃蓉只好說。
郭靖去買了漢堡和可樂,黃蓉一言不發地啃。郭靖拎著書包很慌張,從來不曾應付過類似局面。
「你怎麼來了?」很久,黃蓉才小聲說。
「我……」郭靖只好說實話,「我來的時候忘記我跟你說了我今天不來的。」
這句纏頭纏腦的話終於讓黃蓉笑了笑。「傻子啊,」黃蓉心裡想。不過最終是不是只有這個傻子還記得自己?肚子吃飽的感覺真好,即使自己真的很孤獨,至少世界上還有這個叫郭靖的傻子……黃蓉繼續低頭去啃漢堡。
「沒事就好了,我先走了,」郭靖起身說,「看看哪裡還能佔座,明天考試了。」
「現在太晚,沒地方了吧?」猶豫了一下,黃蓉偏著腦袋看郭靖,「反正我們屋沒人,你在這裡看書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