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愛情進行

  這下面的一幕是令狐沖站在了大宋臣民大會堂,他身後的卻不是段譽,而是喬峰。

  喬峰攢電腦的生意日漸紅火,不得不隔幾天出來進配件。令狐沖正好蹭他的出租車就來幫段譽買票。

  「唉,給你小子害死了,」喬峰長歎,「沒你的事,你熱火什麼勁兒?你不是也看上王語嫣了吧?」

  「為朋友兩肋插刀在所不惜,你懂不懂。」令狐沖站在那裡沒個正弦,正看演出簡介。

  「你讓段譽自己來買就是了,你跑來算什麼?」

  「他今天不是考試麼?這場演出很火的,今天不買怕就賣完了。」

  「就是太火了,」喬峰搖頭,「可是也不至於這麼多人啊。」

  在他們的面前,是一條綿綿五百米的長龍,他們屁股後面還跟著長龍的後半截。可憐的喬峰足足陪令狐沖等了三個鐘頭,距離售票處還有五百米。

  「靠,沒文化,不懂別瞎扯,上面說這次是SDSO(作者按:SDSO,SongDynastySymphonyOrchestra,宋朝交響樂團)第一次嘗試用古箏、古琴、編鐘、嗩吶等中國民族樂器演奏西域吟遊詩人馬勒的第四交響曲,氣勢宏大之餘更具中國傳統氣息,完美地結合了西域獨神宗教體系和中國天人合一的哲學思想,最後的女高音獨唱完全改為漢語版,由原文的《HeavenlyLife》翻譯做中國本土風味的《天宮的生活真紅火》……」令狐沖讀著演出說明。

  「讓我死了算了……」喬峰一捂臉。

  「那麼多人,不知道好位置還有沒有剩下,要是有第一排的位置就好了。」令狐沖望了望前面的長龍,喃喃自語。

  「聽交響曲有搶坐第一排的麼?你當看雜耍吶?」喬峰呸了一口,「不過你小子也夠邪門的,沒你什麼好處。皇帝不急太監急。不過就是你作太監,也犯不著把我一起拉來陪閹吧?」

  「唉,」令狐沖看出喬峰是真有些不耐煩了,只好解釋說,「你沒看見段譽那個樣子,這事兒成不了,老五死心眼,不知道遺憾多少年。我們出來排一天隊,也就是個兄弟意思。是沒什麼好處,不過真成了對段譽是個大事。」

  喬峰低頭看了令狐沖一眼,令狐沖沒看喬峰,只是探長了脖子去數前面的人。憤青沒笑,一臉淡淡的認真,一半身子在雨傘外面已經淋濕了。那天正是陰雨的天氣。

  「跟我有什麼關係啊?」喬峰嘟噥。

  也怪不得喬峰不仗義,那天喬峰也是半身濕透。他腳下堆著兩台彩顯,兩隻機箱,手裡還拎著五隻硬盤三隻光驅,就這麼進一步挪一步,確實也苦不堪言。

  「你自己先打車回來不行麼?」後來喬峰給郭靖抱怨的時候,以郭靖那樣的智商也覺得喬峰是犯傻了。

  「靠!」喬峰一瞪眼,「都推給令狐衝我不是太孫子了麼?」

  早晨,晨曦淡淡,敞開的窗口吹進一片涼風。

  滿宿舍的人都出去了,王語嫣在自己身後合上門,輕輕伸了個懶腰。早起去給晨跑發票是個艱苦的差事,王語嫣也和所有的女孩一樣睡懶覺。可是學生會主席趙敏問到她的時候,她還是老老實實點頭說好,她的性格就是這樣的。

  摘下玳瑁的發卡,一幅柔軟的長髮自由自在地垂落。王語嫣從簡陋的綠漆書架上拿了她的牛角梳子,安安靜靜地坐在窗口梳頭。

  王語嫣也很懶,不喜歡選早晨的課。她就喜歡同寢室的女生都出去以後坐在窗口梳頭,就著涼風,一腦袋思緒飛啊飛,和自己的髮絲一樣亂。

  一陣風緊,長長的棉布窗簾飄了起來,窗戶上掛的風鈴叮噹叮噹響得清脆。一串鈴聲不絕,空虛而亂,王語嫣沉浸在冰水一樣冷的風裡,開始走神。同宿舍女孩不喜歡王語嫣的一個原因是,王語嫣寡言少語,比較沉悶,一腦袋都是小資產階級的情調。比如這個時候,王語嫣就覺得自己是在暴風雨前的小木屋裡,聽惟一一串風鈴的聲音,鈴聲和風一起穿堂而去,聽的人無可寄托。

  「唉……」王語嫣歎了口氣,是一口很長的歎息,幽幽脈脈,漸至不聞。

  然後她一手抓著自己披落的長髮彎下腰,把桌子底下一塊紙板拿起來放在窗台上。

  紙板上一行水筆塗的黑體大字:「休息時間,請勿參觀,王語嫣自習去了。」

  對面男生樓某個窗口光學玻璃的反光退去。觀察者放下望遠鏡,挺了挺肚子對背後的兄弟說:「喲,算了,人家不樂意咱們看了……」

  對面是大四的男生樓,大四比較閒,一干兄弟買了望遠鏡的不少,晚上一邊洗腳一邊往女生樓這裡看,順帶大口吃麵喝湯聽著上鋪兄弟的廣播,吃喝玩樂樣樣齊全,人生之樂無過於此。

  大三這邊女生樓的女孩們自發現對面老有光學玻璃的反光閃爍,就有點憤憤。本來想告訴樓長讓校警管一下,可是王語嫣宿舍的阿碧比較搗蛋,有一天表壞了,就拿報紙寫了個大字牌:「現在幾點了?」

  對面的兄弟一看,先是有種陰謀被揭穿的羞澀,不過很快就厚起臉皮,大書一張貼在窗口:「十一點半,吃午飯吧,學一有大排。」

  這種城牆拐彎厚的臉皮和幽默感分明很得汴大女生欣賞,於是阿碧就和對面那個拿望遠鏡的男生去買大排了。一屋子女生笑得前仰後合,只有王語嫣覺得缺乏安全感,於是拿了兩個衣服夾子把兩頁窗簾夾在一起。女生們覺得好笑,一是因為對方的創意實在不愧是在汴大呆了三年多的人,二是因為自己畢竟還是受歡迎的,至少在汴大男生中,同校的女孩依然有些神秘感。

  相比汴梁大街上的鶯鶯燕燕,汴大的女生們還是太樸素了些。再時尚也是那一把清湯掛面一樣的長髮,不施脂粉的臉蛋上即使青春,不過總是欠點嫵媚。所以看見同校的傻小子們還是有興趣拿只望遠鏡霧中看美人,「美人」們也覺得只要不是真的春光乍瀉,被看看也沒什麼,至少是魅力的證明。

《此間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