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又細又長的小街,唐璜停在一個破舊的院落前,門上掛著招牌,招牌上寫著,「機械師阿方索,精修各類機械,三流的價格,一流的手藝」。
這是間機械修理店,可看起來不夠高端,它位於房租低廉的貧民區,也不見庭院裡有什麼大型設備。
推開小屋的門,一股暖風流出,讓在冷雨中漫步了許久的唐璜覺得舒服多了。他好幾年不在軍隊裡混,心思都花在女孩身上了,體能下降也是蠻明顯的。
屋子中央是台小型的高溫熔爐,暖風就是從熔爐的排氣孔裡瀉出的,同時瀉出的還有青藍色的火苗。這種顏色的火焰溫度超過1000度,它正在鍛造的絕非普通的鋼鐵甚至鐵合金,而是某種高階合金。
這條街上的人永遠不會知道,這間三流修理店中的機械師竟然能夠鍛造高階合金,那本該是軍隊的特權。
小屋看起來雜亂無章,各種叫不出名字的設備環繞著熔爐,工具隨手擺放,但真正的高級機械師能看出來,這間屋子其實佈置得井井有條,它的佈局並不是為了好看或者整齊,而是最大限度地提升效率。
這間屋子本身就是一件複雜的機械。
而這件機械的核心,則是被熔爐之光照亮的那個年輕人。他用透鏡從熔爐的火眼裡引了一束強光出來,就著那束光,他正聚精會神地研究著某個直徑不大的零件。
唐璜沒打招呼,他很清楚那傢伙沉浸在機械的世界裡時完全是忘我的,你跟他打招呼他反而會大發雷霆。所以唐璜索性就等等他,順便搜搜他有沒有做什麼好玩的新東西出來。
唐璜熟練地撥動密碼盤,牆上「砰」地裂開了一道縫隙,那是一扇暗門。貨品都藏在暗門後面,裝在簡易的木箱裡,木箱上用墨筆寫著數字。
每個數字代表一位客戶,光顧這間店的客戶都是匿名的。
打開第一個箱子,唐璜翻出了一支蜂巢式的黑色火銃,螺旋式上彈,每個槍管都帶六根膛線。這毫無疑問是件夠勁的武器,但不適合唐璜,唐璜擅長的武器是刺劍。
第二個箱子裡的貨品看起來很像一件金屬義肢,但不是真正的義肢。它能把一個人的右手偽裝成義肢,而這件「義肢」裡藏滿了微縮武器,包括一柄小型槍和一柄一尺長的直劍。
第三個箱子裡的貨品是一柄手杖劍,櫸木杖身裡藏著高碳鋼製造的劍刃,刃口部分用秘銀做了滲透處理,劍脊則用硬金加固。唐璜試了試覺得頗為稱手,準備不客氣地收下了。
「放下那東西,它很危險。」機械師根本沒有回頭看,卻很清楚唐璜正揮舞那柄手杖劍,在逼仄的空間裡劃出曲折的銀光。
「我當然知道它很危險!可我這樣有氣質的藝術家就該和危險同行啊!」唐璜瀟灑地收劍直立,「放心吧,我玩了多少年劍?它是很鋒利沒錯,可你以為我會被它割到手麼?這東西歸我啦,客戶那邊你再給他做一柄咯。」
「我的意思是,它是一顆炸彈,足量的高純度紅水銀藏在它的柄裡。它的真實用途是炸死持劍者,而不是刺穿敵人的心臟。」機械師說。
唐璜臉色驟變,覺得手中握著的是一條毒蛇的尾巴。他撒開手,任那柄危險的劍墜向地面,可他立刻就後悔了,他忽然想起劍柄裡灌滿了紅水銀!
那是絕對的危險品!一顆小小的火星甚至一次劇烈的震盪就可以引爆它,從而把這間修理店整個地送上天空去!
唐璜驟然俯身,四肢如蛇一般彎曲,但力量感十足,動作極其準確,彷彿凌空捏住一隻正在飛行的蝴蝶的翅膀。那柄劍下墜的勢頭忽然減緩,接著轉為上升,勢頭就像羽毛般輕盈。旋轉卸力之後,唐璜讓它無聲地滑入手杖裡。
整個過程也就不到兩秒鐘,但在那兩秒鐘裡,他展現了來自不同國家的好幾種格鬥術,包括劍術、柔術和擒拿。而這些格鬥術都源自某所秘密軍營,熾天騎士團的新兵訓練營。
「我說阿方索!你瘋了麼?在家裡存著炸彈!如果不是我而是昆提良那個冒失鬼動了你的東西,現在我們已經下地獄了!」唐璜氣哼哼地走向機械師,「到底是什麼變態問你定這種東西?」
「你難道沒有想過自己有上天堂的機會?」機械師頭也不抬,「不是變態下的單,應該是某位軍隊的大人物,用於在戰敗的時候和敵人同歸於盡吧?」
「除非神收受賄賂,不然恐怕不存在這種可能性!」唐璜一屁股坐在工作台旁的椅子裡,「我說,你下次在做這種危險品的時候能不能在箱子上留個記號?『唐璜和昆提良不要亂動』什麼的。」
「不會炸的。」機械師說,「那柄劍裡填滿了紅水銀是沒錯,但我用一種乾燥的海藻吸收了紅水銀,這會大大地增加它的穩定性。只有在你按動劍柄尾部的擊火錘時它才會爆炸,不過這個擊火錘,」機械師默默地將一枚黑色的零件放在唐璜面前,「我已經拆下來了。我這裡就你和昆提良兩個訪客,但你們的手都很欠。」
「那你剛才鬼叫什麼?嚇我一跳!」
「我並沒有鬼叫,我當時的語速跟現在一模一樣,是你自己忽然鬼叫起來,然後在那裡跳舞似的折騰了半天。」機械師繼續聚精會神於手中那件小機械。
唐璜氣得歪眉斜眼,不過回想起來機械師說得都是對的,他當時就是輕描淡寫地說「它是一顆炸彈」,語調平緩地好像在問你吃沒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