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船行鬼域入水即沉

謝憐道:「四絕之一,黑水沉舟?」

「四害,不是四絕。」

「……」謝憐這才想起來,他居然下意識裡直接把戚容從這四個人裡排除掉了。大概是因為他真的沒辦法把「青燈夜遊」和其他三位放到一個等級上。

惡補過卷軸的謝憐,對這位「黑水沉舟」也有些粗淺的瞭解。傳說,這是一隻隱居海外的大水鬼,和「血雨探花」一樣,都是銅爐山裡廝殺出來的,雖說一貫低調,但也只是在人間和天界低調,據不完全計算,他少說也吞噬了五百多隻各地著名的妖魔鬼怪,其中,有四百多隻都是修為高強的水鬼。黑水鬼蜮,就是它棲息的地盤。

正如鬼市是花城的地盤,「一過此界,無法無天」,到了他們的地界,他們說了算。鬼界有一流傳甚廣的句子:「陸上赤為王,水裡黑做主」,便是據此而來。「赤」,自然是指一身紅衣的血雨探花,「黑」,便是這黑水玄鬼了。

裴茗道:「水師兄你這次可是真倒霉。玄鬼不像青鬼,一向不怎麼愛惹事,幸好還沒漂多遠,趁沒被發現趕緊調轉船頭吧。」

其餘人都看他:「你調啊?這船不是你在管嗎?」

裴茗也奇怪:「沒調嗎?這船應該自己會調,用不著動手的。」

然而,那船舵的確是紋絲未動。無法,裴茗只得自己上去手動把舵,手一放上去,他眉就皺了,謝憐也過去道:「推不動?」

絕不可能是因為裴茗力氣不夠,謝憐對自己的力氣還是很有信心的,但他也推不動。明儀上來查看片刻,道:「可能被什麼東西卡住了,我去底下看看。」

師青玄道:「明兄我跟你一起下去。」

師無渡道:「回來!不許再亂跑。」

因他還在渡劫,不可讓他動怒或分神,影響心情,師青玄不敢違逆,訕訕回來,明儀便自己一個人下甲板底下去檢查了。謝憐本也想去幫忙,但他自知不如地師能修會造,去了也幫不上忙,再加上眺望四周黑漆漆的海面,想起了更重要的事,凝神道:「會有漁民也漂流到這一帶了嗎?」

花城目力極佳,方才一直配合謝憐搜救,許多漁民就是他先發現的,眼下望了一圈,道:「應該沒有。黑水鬼蜮在南海,漁民漂不了這麼遠。而且這一帶海域設有屏障,沒有特殊情況,普通人進不來。萬一進來了,也沒救了。基本上沒有東西飄進來還能不沉的。」

這裡居然已經是南海了,沒成想不知不覺間漂了這麼遠。謝憐試了一下,通靈術果然已經完全被阻隔了。之前雖然斷斷續續,但好歹能通,現在卻是一片死寂。雖說眼下的海面還算平靜,但不知有什麼凶險暗流潛伏在海面下,天又越來越暗,他直覺不妙,道:「既然沒有漁民流落到這一帶,如果待會兒地師大人修不好船,我們不如棄船先上岸,水師大人重新回到東海的渡劫處,我們也好繼續搜救。」

裴茗道:「也行。」隨即打開了船艙的門。

誰知,打開門後,裡面卻是空空如也的船艙內部,而非陸上景象,他臉色登時變了,道:「縮地千里失靈了?!」

花城哈哈道:「這不是理所當然嗎,既然通靈術都失靈了,縮地千里為什麼還能用?」

裴茗回頭,望向這邊,道:「這位小兄弟,我看你小小年紀,好像鎮定得很,一點也不擔心啊?」

謝憐道:「現在船已經飄進鬼域了,還在下沉,走也走不了,先想辦法解決難關吧。」

師青玄朝甲板底下喊道:「明兄,你看的怎麼樣了?能修好嗎?」

明儀在底下道:「沒壞!也沒東西卡住。是別的東西讓它失靈了。」

裴茗沉聲道:「是玄鬼的法力場。」

說話間,整個甲板又是猛地一沉,謝憐再一看,居然已經有大半船身都陷入了水中。若是普通的船隻,早就扛不住了,因為是仙家所造,還在負隅頑抗,拚命上掙。他道:「凡事必有例外,沒可能這帶水域什麼東西都浮不起來!肯定有東西不會沉下去的。」

花城道:「有。」

眾人都望向他。花城抱著手臂,閒閒地道:「有一種木頭,能飄在黑水鬼蜮的水上而不沉下去。」

謝憐推測了幾種常見的特殊木料,道:「檀木?沉香木?槐木?」

花城卻道:「棺材木。」

「棺材木?!」

花城道:「嗯。向來沒有誤闖黑水鬼蜮的人能活著回去,只有一次例外,就是因為那艘船上,有個運親人屍體過海回家鄉的人,沉船後,他騎著一口棺材漂回了岸邊。」

裴茗挑眉道:「這位小兄弟知道的還挺多的。」

花城也挑眉,道:「哪裡。你知道的太少罷了。」

師無渡雖是仍持著手印在打坐,目光卻移了過來,微微瞇眼,道:「裴兄,之前我就想問了,此人到底是何人?什麼來頭?為何與你們一道?」

裴茗道:「這個嘛,恐怕你就要問太子殿下了。畢竟是他的殿中人嘛。」

師青玄道:「好了好了,別說知道的多還是少了,現在什麼法術都失靈了,上哪兒去找一口棺材來?」

裴茗道:「簡單。來,哥哥給你現場造一具,讓你知道什麼叫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

花城卻道:「沒用。一定得是裝過死人的棺材。」

那就沒辦法了,總不能立刻打一具棺材,然後把他們其中的一個人殺了裝進去。說話間,大船又往水裡沉了一截,眾人所立的甲板微微傾斜,都要與海面齊平了。師無渡原本在端端正正地打坐,也險些歪了,冷冷地道:「罷了!還是我來。」

他翻出一柄紙扇,扇首輕點額心,一展開,扇上正面一個「水」字,反面三道水波流線。師無渡扇隨手一起,喝道:「水來!」

話音剛落,謝憐又覺船身猛地往上一躥,腳下登時又比海平面高出了幾尺,頗有安全感。他奇道:「水師扇連黑水鬼蜮的水也能操控?」

花城道:「不是鬼域的水,他把別處的水調來了。」

原來,他們漂進黑水鬼蜮還不算久,只是剛剛過界一刻,師無渡便把不遠處的南海海水召了過來,湧到底下,將這艘船生生托起。裴茗道:「水師兄幹得好!舵沒用了,這船掉不了頭,你趕緊用水把它托回去。」

師無渡還未應答,船身又是一沉,竟是那鬼域海水不服輸,和外來的洋流槓上了。這一次沉得更狠,整個甲板歪得更厲害,頭重腳輕,眾人都向船頭滑去,紛紛穩住。師無渡雖然生得一張斯文俊秀的臉,性子卻是十分強橫,絕不認輸,覺察到有東西在和他作對,臉上青氣閃過,一合水師扇,再打開時,那三道流線波動的幅度更大了,海中水流威力也更強,船身又是猛地一抬!

一股力量在叫囂著要船沉,另一股力量則死強著要船升,起起落落,彷彿一場雙方都僵持不下的拉鋸戰。大船在海上走走停停,忽沉忽浮,浪花狂濺,不時陣陣海水倒灌,糟心極了,若船上的都是普通人,只怕這會兒早就嚇瘋了。謝憐一手牢牢抓船舷,一首緊緊抓住花城,道:「怎麼回事?船開始打轉了!」

千真萬確,大船已經開始順著一個方向緩緩旋轉起來,並且越轉越快,越轉越沉。謝憐猛地發現,船身已經陷進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正被漩渦中心深處吸去!

他喊道:「大家當心!兩邊水打架了!」

此處畢竟不是師無渡的主場,他從別處的調來的海水雖然威力強橫,但越了界,打了折扣,和鬼域洋流相鬥,略處下風。謝憐喊出那一句後,大船果然被吸進了漩渦中心,而謝憐在最後一刻擲出了芳心,一拉花城,兩人便踏著那劍,飛了起來!

他原先極為擔心芳心會不會飛不動了,一離甲板,終於鬆了口氣。雖然飛得歪歪扭扭,但好歹還是能飛的。從上方俯瞰,這整一片海域都是深沉可怖的漆黑顏色,下方明顯能看出來有兩股顏色不同的巨流正在纏鬥,正是它們的追逐撕咬形成了這個龐大的漩渦,漩渦的中心將那大船吞沒後,那兩股巨流也一下子散開。但它們還未放棄相鬥,猶如兩條毒蛇,仍在不斷向對方發起攻擊。每一次相撞都激起一陣驚濤駭浪,謝憐望望四周,道:「風師大人?地師大人?裴將軍?都在嗎?」

身後十幾丈外,師青玄的聲音傳來:「太子殿下!我們在這邊!」

謝憐道:「你們也御劍……」回頭一看,無言以對。只見明儀站在一柄月牙鏟的把手上,師青玄則坐在那鏟子的頭上,正向他招手。

這不是御劍,這是御……鏟。這畫面,當真無法直視!

那邊,裴茗的聲音也道:「水師兄呢?」

他一人御劍,不見水師,師青玄也喊道:「哥?哥?!」

謝憐道:「莫急,水師是水神,應當不會沉下去的。」但想到那漩渦斗海的威力,也不敢小覷,還是回頭道:「三郎,你摟緊我的腰,千萬別鬆手掉下去了。」

花城狀似很乖地道:「嗯,好。不過,哥哥,有件事,我一定得說。」

謝憐道:「什麼事?」

花城道:「黑水鬼蜮的上空,是不能飛的。會有東西出來。」

話音剛落,只聽一聲尖銳的長嘯,一條白色的龐然巨物破水而出,襲向裴茗。

裴茗是用劍的高手,一見怪物來襲,下意識便去拔劍。然而此時他的劍正踩在腳底,拔了個空。好在他反應神速,一躍而下,握了劍在空中一斬,將那東西斬為兩截,再在身體急速落下之前重新翻身上劍,穩穩地升了上來,髮型不亂,頗為鎮定地道:「什麼東西?」

那東西被他斬斷之後一聲哀鳴,跌落海面,隱約可見。謝憐瞇眼細看,道:「魚?」

的確是魚,不過,不是普通的魚,而是一條五丈長、兩丈寬的骨魚!

那「魚」無肉無鱗,只得通體森森白骨,生得一口牙尖嘴利,還不知有沒有毒,若是給它咬中了,定然夠嗆。裴茗飛得更高,道:「都當心,這東西肯定不止一條!」

果然,他說到「一條」時,第二條也猛地躍起。這一次,是襲向明儀和師青玄!

很不幸,地師非是武神,攻擊力不強,風師也已是凡人之身,加上明儀御……鏟並不熟練,二人雖沒被咬中,卻是一下子就被撞了下去,跌進海裡。下落空中,師青玄絕望地道:「明兄!今後記得多用用你這法寶啊——」

明儀則道:「滾——」

裴茗「唉」了一聲,衝過去救人了。謝憐觀他身手,知他一人足以應付,心道:「這真不能怪地師大人,鏟子這種法寶,臉皮薄的神官真的不會想拿出來的……」

這時,一道寒氣躥上他背心。

謝憐即刻收了神,溫聲道:「三郎抓緊。當心,有東西過來了。」

花城道:「好。」果真收緊了雙臂。

不多時,四面忽然衝起四道水牆,四條骨魚,騰空而起!

這四具龐大的森森骨架,與其說是「魚」,倒不如,更像「龍」。骨顱嶙峋,犄角尖銳,兩團不熄的鬼火燃燒在空洞的眼眶裡,彷彿一對大燈籠,四爪齊全,上身探出海面,水缸粗細,少說也有六七丈;下身埋在海裡,還不知有多長。這樣的四條東西,把謝憐和花城團團包圍在中間,鎖住了所有方向。二人懸於空中,往上,芳心已經不能再飛更高;往下,就是一片寂寂死海。

謝憐歎了口氣,道:「那……從誰先開始呢。」

想了想,合掌道:「還是一起吧。」

話音剛落,東面那條骨龍尖嘯一聲,率先衝來。謝憐舉起手,一指點出!

那條骨龍,登時被定住了。

它也算得一個龐然大物,居然就這麼被一劍、一人、一指牢牢定死了,僵持在原地,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往前衝出一步,魚尾和後爪狂躁地擺動起來,在海中掀起巨浪。另外三條也一擁而上,謝憐改指為爪,一把抓住那骨龍頭上的犄角,將它當做武器,掄了一圈。「呼呼」破空巨響中,三條骨龍登時被這一條打成一個狼狽不堪的「卅」字!

四條骨龍尖嘯著摔進海裡,骨頭都被撞得七零八落。完事,謝憐俯瞰著下方漂滿了碎骨的海面,拍了拍手,鬆了口氣,這才回頭道:「三郎沒事吧?」

花城笑瞇瞇地道:「有哥哥保護,我怎會有事?」

他這麼一說,謝憐反倒不好意思了。想來,花城要對付這東西也是易如反掌,自己問他有沒有事,倒有點像是刻意邀功獻慇勤了。正在此時,劍身突然一沉,謝憐還沒反應過來,二人便急速下墜,一頭栽進了冰冷的海水裡。

不是被什麼東西拉下去了,而是芳心實在年紀太大,撐不住了,用了這麼久,要休息了!

冰冷刺骨的海水從四面八方灌來,謝憐嗆了兩口水便閉緊了嘴,努力往上游去。然而,這黑水鬼蜮的水的確邪乎得很,謝憐游水也算一把好手,在這水中,身體卻是沉如鉛塊,無論如何也浮不起來。他睜眼看了一下,水裡也是烏壓壓的,看不清花城在哪裡。在海中四處掃動手臂,除了抓住了墜落的芳心,卻沒抓住人,謝憐不由略感焦急。可越焦急,越是游不上去,身體下沉也越快。好在,過了不久,彷彿忽然有一隻手撥開了迷霧,謝憐眼前一亮,下一刻,有人握住了他的手,摟住他的腰,迅速向上浮去,很快便破出了水面。謝憐吸了幾口氣,抹了把臉一看,帶他上來的人正是花城。

說來也奇怪,照理說,花城是個死人,所謂「死沉死沉」,死人會比較沉,他應該沉得比謝憐更快,然而,他在這水中卻是輕飄飄的,浮得輕而易舉。他低頭看謝憐:「沒事吧?」

謝憐點點頭。不過,此情此景,甚為熟悉,難免讓他忽然記起了上一次同樣的畫面,一顆心瞬間滾燙起來。花城一手將他摟在臂彎中,另一手悠悠撥水前行,道:「哥哥抓緊我,一放開就會沉下去了。」

謝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胡亂點頭。這時,不遠處水波動盪,海面上露出幾道尖銳的骨角,彷彿鯊魚的魚鰭,迅速向二人逼近。竟是那四條被謝憐掄暈過去的骨龍又圍了過來,想報仇了。

它們虎視眈眈,繞著二人打轉了一陣,須臾,終於按捺不住,猛地衝了過來。謝憐握緊了芳心,正待回擊,卻聽花城在他上方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那骨龍已經衝到了二人面前,結果聽到這一聲,殺氣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口尖牙原本似是要來咬斷謝憐喉嚨的,衝過來後卻在芳心劍尖上蹭了蹭,親了它兩下。

謝憐:「???」

他還一臉懵,那四條骨龍便慫了一般,擺著尾巴急急游跑了。謝憐一陣無語,花城繼續帶著他鳧水,邊游邊道:「哥哥看到了嗎,日後若是養寵物,不能養這種。廢物。」

「……」

寵物???

謝憐道:「不了,沒這個需要……」

突然,一道水龍從海下破出,沖天而起。謝憐抬頭望去,只見師無渡坐在那水龍首頂,雙手結著一個攻擊力極強的印,臉現戾氣,似乎和什麼東西鬥得正凶。原本就不平靜的海面越發激盪,謝憐喊道:「風師大人!地師大人!裴將軍?你們在哪兒?」

藉著月光,他勉強掃視四周,沒發現其他人,卻發現自身陷入了一片巨大的陰影之中。他回頭一看,登時睜大了眼。只見一面巨浪築成的高牆,鋪天蓋地,撲了過來。隨即,他便什麼也看不見了。

…………

不知在海中浮浮沉沉了多久,謝憐終於睜開了雙眼。

他沒坐起身來,卻能從身下觸感判斷已經著陸。躺了一會兒,蓄了點兒力氣,他抬起一隻手看了看,掌紋已經被泡得發皺了。

腰下略硌,謝憐扭頭一看,發現那硌著他的東西,是花城的手臂。而花城就躺在他身邊,看樣子,是一直摟著他未曾鬆手。

他已經醒了,花城卻居然還沒醒,雙目緊閉。謝憐一下子坐了起來,輕輕推他:「三郎?三郎?」

花城不應,謝憐一邊推他,一邊打量了一下四周。此地雖然已是岸上,卻沒有碼頭、人煙、房屋,只有密密的森林,不像是大陸,而像是一座孤島。而且,居然已經是白天了,莫不是漂了整整一個晚上?這會漂到哪裡去?

推了好一陣,花城也沉沉睡著,沒動靜。鬼又不會淹死,所以謝憐相信,花城肯定不會溺水,但是,不能保證海裡沒有別的東西,比如帶毒帶刺的骨魚,暗暗偷襲他了。於是,謝憐把花城的胸口、手臂、腿都摸了一遍,想檢查他身上有沒有傷口。然而,除了檢查出花城身材真不錯的結論之外,並沒有其他發現。謝憐發了一下呆,有點慌了起來,喃喃道:「三郎,你別是跟我開玩笑啊。」

沒有反應。

情急之下,謝憐居然把頭貼在他胸口,去聽花城的心跳了。貼上去才記起來,鬼怎麼會有心跳?沒想到,這一聽,居然還真聽到了。謝憐一愣,立即反應過來,不禁有了一個猜測。

花城的本相當然不會溺水,但他現在化成了十七八歲的人類少年,那還會不會溺水呢?

雖然,他還是覺得,花城不太可能犯這種錯,但眼下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他按了好幾下花城的胸口,始終是叫不醒。猶豫片刻,謝憐還是慢慢探出雙手,輕輕捧住了花城的臉。

這張臉的眉眼過分好看了,此時閉目,少了鋒芒,多了柔和。這麼捧著、看著,想著接下來要做什麼,謝憐真的很難平靜下來。他糾結許久,看看四周,沒人,再看看花城,沒醒。末了,終是把心一橫,咬了咬牙,小聲道:「……得罪了。」

他說這話,嗓音都在發顫。說完,雙手合掌,默默禱念一陣,這才低下頭,閉上眼,將雙唇貼了上去。

與此同時,花城也猝然睜開了雙眼。

《天官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