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混亂的人群中看到了自己那匹繫在屋旁柳樹下的黃驃馬,三個愣頭愣腦的民兵,正企圖解開馬韁繩騎著逃走,其中一個已經騎在馬上,另外兩人在和他爭搶。
「嗨!」魯世開大吼一聲,大步流星衝過去,從後面抓住正企圖解開馬韁繩的民兵,揪著脖衣領子提起來,狠狠甩到一丈開外。另一個解韁繩的民兵見是魯世開,便企圖抽出腰刀拚個魚死網破,魯世開伸出簸箕大的手掌,上去一個大嘴巴就將他打暈了,接著用額頭猛撞對方的腦袋,將他撞倒在地。
「魯……魯提轄,小人上有八十兒女,下有才會說話的老母還要撫養……」
騎在馬上的民兵見魯世開睜著一雙紅彤彤佈滿血絲的眼睛正瞪著他,頓時舌頭拌蒜,話也說不利落了。他的手悄悄伸向身後,企圖趁魯世開不注意,抽出朴刀來給他一傢伙。
「我去你的吧。」魯世開抓住馬上民兵的左腿,將他生生從馬上拽下來,自己一翻身上了馬。
「今日不是你便是我了!」
被拽下馬的民兵,知道搶不到馬只有死路一條,便將朴刀耍得呼呼作響,一個舉火朝天勢朝著魯世開撲過來。魯世開伸出左腳猛踹在來人手腕上,朴刀脫手而起,在空中轉幾圈落下來,被他一探身接住刀桿,然後反手一刀砍斷馬韁繩。
「喝呀!」
魯世開用力一夾馬肚子,黃驃馬如離弦弩箭般瞬間加速奔跑,將剛剛拿朴刀的小子撞出幾個跟頭。
奔跑的黃驃馬在人群裡衝出一條來,有躲閃不及的被馬蹄踢倒,頓時一片「哎呀哎呀」的慘叫。魯世開此時也顧不得這些人,騎著馬衝出人群撲向毒化人,毒化人見有人騎馬衝過來,紛紛伸出雙手來抓。
魯世開感到恐懼從體內漲到了全身所有的汗毛孔,從未有過的、似乎無窮無盡的力量跟著湧向雙臂。他瞪圓雙目,口角唾沫橫飛,將一把朴刀舞得水潑不進,將撲過來的毒化人個個砍得腦瓜崩裂。
就這樣,他居然奇跡般的突出了重圍,人和馬都被毒化人的血染成了綠色。這一人一馬朝著臨安府衙方向奔去,在他身後,毒化人的包圍圈越縮越小,人群發出絕望的哭爹叫娘聲也隨著遠去了。
安全區也出現大批毒化人的消息,隨著響徹全城的哨聲以及許多街區接連失守的警報,傳到了顧難得這邊。
顧難得帶著他的震天雷部隊配合當地守軍,剛剛打退了又一波毒化人的進攻,白素貞和小青都殺得血染征裙。作為機動部隊,顧難得需要在街區間遊走,哪裡有警情就要往哪裡去。聽到此起彼伏的哨聲一度狐疑警報的真實性,直到收到確切情報才相信,安全區真的也出現了大批毒化人,前線防禦的部隊都陷入毒化人的包圍中。
顧難得將這突發消息告訴了白素貞,白素貞聽罷,眼眸低垂,牙齒咬住下嘴唇並未作聲。
看出了白素貞心思的顧難得說:「素貞啊,你是擔心許仙嗎?他在檢疫站,只怕是有些危險,我看你還是快去他那邊為好。」
「不可,」見舅舅那麼說,白素貞趕緊說:「舅舅,你這邊也要幫手啊。形勢如此嚴峻,你只怕應付不來。再說了,要是再有巨人怎麼辦?我還是留下幫你的好……」
「哎……沒那金剛鑽我敢攬這瓷器活?」顧難得不以為然的一擺手說:「素貞,你這就小看舅舅了。你舅舅也是一身武藝,毒化人再敢來,遠了有突火槍和弓箭,近了有長槍大刀,若是巨人來了,我們不還有他嗎?」
「你來之前,我也幹掉過幾個巨人。自從你來了,我的炮兵都清閒得發慌。巨人不來便罷,如果真敢來,正好叫它吃我兩記大震天雷。」說罷,顧難得用力拍了拍已經打包裝車的霹靂炮。
「是啊,白娘子,你就放心去吧,我等也不是吃乾飯的。」正在裝車的炮兵們七嘴八舌的跟著應和,他們和白素貞並肩戰鬥了一天多,對這位隨和勇敢的女蛇妖充滿好感。
「姐姐……」小青在一邊拉白素貞的袖子,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她,示意快答應大家的好意。
白素貞輕輕一扥袖子,甩開小青拉袖子的手,繼續對顧難得說:「舅舅,現在形勢不比往常,如今安全區裡也出了毒化人,你們一線官兵腹背受敵。說不定什麼時候,背後就會有毒化人襲來,這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素貞,你就放心吧。」顧難得低聲說:「舅舅的能耐你還不知道?真到萬一,一扭腰咱就上房了。許仙那傻小子手無縛雞之力,平日裡反應還比別人慢半拍,你要不去救他,我也放心不下。」
見舅舅這樣講,白素貞這才下定決心,說:「那好,舅舅,我們去了,你自己多多保重。」
說罷,白素貞和小青騰起一陣風,朝著許仙所在的檢疫站飛去。顧難得朝著空中揮手道別,直到再也看不到他們的蹤跡,他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也許這便是他與白素貞的永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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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已然將下面的城市完全照亮,這是個雲淡天青的好日子,對臨安府卻是最壞的日子。白素貞和小青在空中飛著,看到下面的城市幾乎已完全被黑色惡霾籠罩,小小的街道裡,到處是奔走的人群,還有緊追不捨的毒化人。
有的人摔倒,追上來的毒化人撲上來就開始啃咬;有的人逃過一條巷子,躲過追趕的毒化人,卻在轉過街角時,被在那裡守株待兔的毒化人咬死;有許多人爬上同一棵樹頂呼救,毒化人在下面像秋天搖柿子樹那樣搖樹,樹上的人像熟透的柿子那樣都掉了下來;還有人被毒化人圍堵在橋上,前後無路只好跳進河裡,被湍急的河水沖走。
整個城市瀰漫著愁雲慘霧的末日景象。
白素貞的心在噗噗跳,她的嘴唇顫抖,手腳冰冷冰冷的,好像血液都完全凝固了。這還是她喜愛的臨安城嗎?那些端午節來保安堂蹭冷氣的大媽大姐們的面孔,一個個閃過她的眼前,這些熟識的人們是不是也加入了逃亡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