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七殺大人和我賭火銃射擊決定七里的歸屬?」當在會客廳聽到這個決定時,建文大吃一驚。
剛回到船上不久,建文就被七殺叫去會客廳,銅雀、七里和哈羅德早已到了,只有騰格斯不知去哪裡野了尋不見蹤影,還好不管他。
七殺靠坐在床榻上微笑著保持緘默,代替她宣佈這決定的是跪坐側旁的小鮫女,她神情嚴肅地點點頭:「此事已然決定,無可更改。」
「等下!你們和誰決定的……難道……」建文望向銅雀,銅雀聳聳肩膀攤開雙手,表示他也不得已。
「七里雖說算是他的奴僕,但所屬權與你共享。他說是在與你商議後,你同意全權委託他代理決定如何處理七里。今日下午我們雙方已然簽訂了協議,斷無更改之理。」說罷,小鮫女抖開一式兩份的協議書給建文看,建文草草看完,最後的代理人一欄果然蓋著銅雀的私人印鑒。
「等下!如此重要之事,我什麼時候答應委託銅雀老先生了?銅雀老先生,你自己說,我有委託過你嗎?」建文氣哼哼地對銅雀說。
「吶,你好好回憶下,白天在你房間,太子爺親自指示我說,七里嚴格意義上講倒可以算是我銅雀的奴婢。太子爺金口玉言,出口為敕,小老兒哪有不從的道理?若是按小老兒的意思,七里姑娘在阿夏號盤桓些時日也未嘗不可,待咱們回來時再接她也可。小老兒也是顧忌太子爺對七里姑娘情深義重,是以未曾做此決定,恰逢其時尊主大人又提出賭射火銃之法,倒也不失為兩全其美之法。」
銅雀說出來這些話確實沒錯,建文竟然有些語塞。他想起昨天七里和那琉球女子在山頂見面的場景,覺得有些沮喪,也許聽從銅雀將七里留下是正確的。他看向七里,七里獨自坐在陰暗的角落裡神情木然,燭光照亮了她半邊面龐,又讓她另外的半邊面龐沉浸在了陰影裡。建文這才發現自己對她有多麼不瞭解,七里的另一重面目,似乎總是隱藏在黑暗中。
「如果是由你決定的話,你會怎麼樣?」建文還是忍不住問七里。
此時七里哪怕露出憤怒的表情,他也可以堅定信心拒絕這荒唐的決議。但七里的回答令建文極為失望,她只說了句:「悉聽尊便。」站起身,推門出去了,彷彿現在討論的並非是她的未來命運,而是什麼不相干的小事。
「如果未來要留在阿夏號,之前的約定還是可以履行,在下的身體你隨時可以拿去。」
七里出去後輕輕將門帶上,並留下這句話。在場的人都知道她說的是什麼,建文沒想到她會在大庭廣眾下說此事,大有手足無措之感。他看著緊閉的大門,忽然感到背後一陣涼意升起,回頭一看,只見小鮫女正黑著臉看自己。
「既然連七里自己都沒意見,此事就如此定了如何?大男人不要如此猶猶豫豫。」七殺終於發聲,她朝著建文拍拍手,示意他快點決定。
建文一狠心,點頭表示同意:「賭就賭,明日鹿死誰手,尤未可知。」
「誰要什麼死鹿,我要的是活七里。」七殺笑起來,然後命令小鮫女將她用的雙銃劍拿過來,說道:「明日比賽前,你我的火銃都統一交給哈羅德先生保管,以免我們中任何一人作弊。哈羅德是你的人,若是你作弊我也沒辦法,這便宜你佔大了。」
哈羅德聽叫到他名字,趕緊站起來,右手在空中劃兩個圈,放在胸口,屈身朝著七殺和建文各自行了鞠躬禮,然後說:「我哈羅德必定不辱使命。」見小鮫女將七殺的雙銃交給哈羅德,建文也從腰間解下轉輪火銃交給哈羅德。
七殺嘴角輕揚泛起一絲微笑,朝著哈羅德眨了下眼睛。
從會客廳出來已是暗夜時分,從高高的阿夏號主船上望下去,只見整座船城燈火通明,女水手們忙完一天的勞作,都在享受晚間的休閒時光。主船最高處聖火壇的聖火終年燃燒,從未熄滅,建文看著有些出神。
「那琉球女子的身份……我查到了。」銅雀突然湊過來,靠著欄杆低聲對他說道。
「琉球女子?」建文不爽的甩了銅雀一眼:「你難道不是早知道七里和她聯繫,所以才特地帶我去跟蹤的嗎?」
「嗯,老夫確實早就發現七里舉動異常,不過今天也是和你一樣,初次見到和她接觸之人。後來和你分開後,老夫也想,我們長途跋涉才到此地,七里就和此人接觸,說明這個琉球女子必定不是在這裡等她的。」銅雀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是以,我判斷這女人必是潛伏在阿夏號上。」
建文心裡一動,問道:「你是說,她潛伏在阿夏號上?」
「正是,這阿夏號魚龍混雜,只要給自己編個悲慘的故事,作為女人很容易就能潛伏下來。在船上做事的人大都皮膚會被曬黑,這琉球女人皮膚白皙,首先排除她是水手的可能性。那麼她應該是在船上經營賭坊、酒樓或是青樓的女人,可她白得有些缺乏血色,老夫判斷她大概是常時間工作在暗無天日的環境。此外,她的手指看起來異常柔軟,阿夏號上最暗無天日的工作是什麼呢?」
說著,銅雀屈膝一躍,跳到阿夏號的欄杆上,背著手左顧右盼,四下裡那些建築在船隻和木排上的樓房都透出點點燈光,從上方看來,如同是陸上都市。銅雀瞇著眼搜尋片刻,指著一處燈光昏暗的地方說:「自然是按摩店。」
「按摩店?」建文努力回憶琉球女人的模樣,怎麼也想不出銅雀是如何看出她從事的是按摩工作。
「阿夏號的各家按摩店老夫都熟門熟路,有哪個不認識的?偏偏那女人我沒見過只怕是最近才來的新人。」銅雀說得很是得意,建文總覺得哪裡不太好。「我去探訪了好幾家按摩店的熟人,她們都說琉球人新開的按摩店有五家,我決定今晚假裝按摩,將這五家探訪個遍,想必能找到那女人一鱗半爪痕跡。」
「老夫去也!」說罷,銅雀朝著船外側跳下去,阿夏號甲板距離地面極高,建文嚇壞了,趕緊從船欄杆處探出身子。只見銅雀的白色外衣鼓足風,整個人竟輕飄飄落到地上,身體竟毫髮無傷。
「太子爺快回去好生休息,明日還要賭賽,這邊的事交給老夫即可。」銅雀自信地朝著建文擺擺手。
「還好明日是以射擊決勝負。」
建文想著,右手下意識的摸到腰間。火銃現在被哈羅德臨時保管,他只能摸著空空的腰間假想下迅速抽出火銃的感覺,然後用手指比成火銃,對準高懸天空的弦月,嘴裡模仿火銃開火發出了「啪」的聲音。
翌日,阿夏號的女水手們早早起來,划著小船在海上插浮標清出片海域,等到天完全亮了,比賽場地基本已經清理完畢。等建文被引著到了比賽場地時,阿夏號的各色人等和附近漁村的村民也都擁到船上和岸邊來看熱鬧。
又過了好一會兒,七殺才到場,身後跟著十幾個穿著統一、挎著刀的部下,異常氣派。她換了身比較貼身的紅色緊身衣褲,頭上還戴著白色頭紗,平日戴的繁瑣首飾都去了,以免影響活動,只是簡單化了妝。
七里和哈羅德、騰格斯也陸續到來,只是銅雀尚未出現。七里只跳上條用來觀戰的船,在船頭找個不醒目的角落坐了,好似下面的比賽和她並無關係。哈羅德抱著用兩卷油布包著的火銃來到建文和七殺中間站著,只等比賽前檢驗。
騰格斯有些古怪,這人平時大大咧咧,今日卻是扭扭捏捏,看到建文竟然閃躲。昨天開會沒有見到騰格斯,建文已經覺得奇怪,他的房間又在建文隔壁,一晚上沒聽到他房間有動靜,似乎一晚上沒回房。
建文走過去才要問,卻發現騰格斯滿腦袋的髮辮,竟缺左前的一根,似乎是被人割了去。建文想起曾聽說有些草原勇士愛惜辮子勝過性命,是以當地又有打架後勝利者割去失敗者辮子做戰利品的習俗。
建文踮起腳尖,伸手去撩騰格斯的斷髮,問:「你昨晚一夜未歸,難道是去和人打架了?」
騰格斯支支吾吾半天才把事情說明白。原來他昨天喝的也不少,與羅剎女戰士鬥酒後又被女水手們起哄扔到了羅剎女戰士的床上,很快昏昏睡去。等他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赤條條躺在床上,黑暗中羅剎女戰士正騎在他身上,手裡還拿著把匕首。他以為那女人要殺他,想要翻身把她扔下來,誰想手腳竟都被粗布帶子捆了。羅剎女戰士恨恨地說,騰格斯知道了她的名字,照她老家習俗,女人只有訂婚才會告訴對方全名,如今你該知道的都知道了,知道的太多,只能做我男人。
騰格斯見匕首明晃晃地刀刃對著自己的喉嚨,估計隔斷自己喉嚨不比割黃油麻煩太多,只好含糊答應下來。羅剎女人說給你留個記號,免得你反悔,反手割掉了他一根辮子。之後的事騰格斯再不肯說,只說直到早上那女人才解捆放了他,還放話說要是他敢不要自己,哪怕追到科爾沁大草原也要弄死他。
「誰記得她的名字,什麼山、什麼娃、什麼基的,長成那一禿嚕,我當時沒記住,如今更是忘了。」建文從未見過騰格斯如此神情沮喪,再去人群裡找到羅剎女戰士,只見她脖子上用繩子掛著當項鏈的不正是騰格斯少的那根辮子?
「恭喜你。」建文突然覺得對他同情不起來,自己的事怎麼也比他要麻煩。
「嗚嗚嗚——」
司號的女水手們吹起法螺,比賽就要開始,建文捨了騰格斯,走到七殺身邊。
「今天的比賽三局兩勝,如果你贏了,七里帶走,我和銅雀的債務去利還本,不過可以慢慢分期還我,你們馬上可以走;如果你輸了,七里留下,我和銅雀的債務連本帶利一筆購銷。」
「等下!如此說來,我要是輸了,對銅雀豈不是更划算?」聽了七殺的話,建文終於明白為什麼銅雀那麼積極遊說自己把七里留下,問道:「如果昨天我不同意比試,直接把七里留下,銅雀的債務又如何算?」
「當然等同你輸了,一筆購銷囉。七里若能留下來,金山銀山我也不在乎。」
七殺表情輕鬆,建文被氣得快說不出話來,他正想說點什麼嘲諷下七殺和銅雀的勾當,只聽圍觀群眾們「哦哦哦」雷聲鳴動般的歡呼起來。
只見海面上竟漲起潮,海水捲著白浪朝著這邊過來,浪頭上還有許多小東西在此起彼伏的跳,數量成千上萬,如同蝗蟲一般。
小鮫女在一旁解釋道:「我向本地土人打聽過,本地盛產一種叫跳跳貝的貝殼,能距離水面兩三尺跳躍,跟隨潮水遷徙。今日正是上潮的日子,跳跳貝正會大量出現,第一場比賽就從打跳跳貝開始。看二百秒內誰打得多,待法螺聲再響起射擊結束。」
說完,小鮫女吹了聲口哨,兩條小舢板劃到近前,船上各有一名女水手負責駕船,一名計數員,另有個位置是給裝彈手預留的,另外還放著裝銃彈的木箱。建文和七殺使用的火銃雖說時下也算是最先進的利器,但子彈用得依舊是黑火藥和圓形鉛彈,每個子彈和適量火藥都用獨立小紙桶包好。這樣的子彈並不需要以傳統方式先按順序將黑火藥和子彈壓入槍膛,再用推彈桿壓實那麼麻煩。只要將這種紙彈放進槍裡,掰開燧石槍機打火就可以發射。即便如此,裝彈依舊很耽誤時間,為了提高射速,需要安排人跟隨射擊手協助裝彈。
哈羅德將火銃分別交給了建文和七殺,建文直接要哈羅德做了他的裝彈手,七殺則讓小鮫女為她裝彈。
七殺掏出枚金第納爾錢幣說:「為了避免在船上作弊,我們扔硬幣決定誰上哪條船。」說罷,她拇指和食指一彈,將金幣彈起幾尺高,待金幣落下用左手手背接住,右手手掌一蓋,又問建文:「你選哪邊?」
建文選了人頭,七殺拿開手一看,果然是人頭。建文暗稱僥倖,七殺詭計多端,最怕就是她作弊。見自己得了先機,建文將火銃插在腰間,幾個健步躥上船,如今他身體大愈,步子變得異常輕快,哈羅德也趕緊跟著上了船。
七殺露出狡猾地微笑,然後雙手提槍支,只兩步跳上自己那條船,小鮫女也跟著上船。
岸邊又是一陣「嗚嗚嗚——」的法螺聲,聽到信號的兩條小舢板飛也似的離開船城,逆潮迎著大群跳跳貝衝去。
眼看已經能看清楚跳跳貝們蚌殼一張一合的動作,建文深吸口氣,快速伸手去腰間拔槍射擊。這動作他從小在皇家射擊場練習了幾十萬次,從拔槍到射中目標一氣呵成不過剎那。
「啪——」
建文開局的第一發失手了,子彈居然沒有打中跳跳貝,射進海水裡。成群跳跳貝蚌嘴張張合合,彷彿是在嘲笑他的失手。
「怎麼會沒打中?難道是我太緊張了?」建文知道,高手比賽,哪怕只是失手一發,這一發可能會決定最終勝負。
建文此時也顧不得多想,轉輪火銃能夠連射三發,他立即鎖定新目標,「啪啪——」又是兩發打出去,居然全都打偏了。
建文徹底懵了,他自小師從神機營頂尖高手教學看香頭、打靶子,對自己的射擊技術最是有信心,多年來出手連續三發射空著實罕見。
「難道是因為七里的事擾亂心緒不成?」建文疑惑著,將打空的火銃交給哈羅德裝彈。
七殺那邊打得很順利,只見她每次只拿一把劍銃開火,小鮫女在一旁拿著另一把裝好子彈的劍銃等著,看七殺打完就遞上裝好的那把換下空銃,迅速裝好彈再換下剛剛打完的那把。七殺銃發必中,小鮫女裝彈又快,兩人配合無間,毫無空檔期。七殺射擊時動作輕盈如同像跳舞,跳跳貝的碎片漫天飄雪一般,極是好看,引得岸上和船上看熱鬧的人們不住聲喊好。
哈羅德拿過火銃裝好子彈才要交給建文,突然出「咦?」的怪聲,他托著火銃放在左眼平行位置,又閉了右眼校準,然後驚叫起來:「啊,為何準星偏了?」
建文這才知道,原來並非是自己技不如人,而是準星被人調偏了。「難道是哈羅德?」建文更加疑惑,昨夜自己和七殺的火銃都是交給哈羅德保管,哈羅德是自己人,斷斷不至於出賣自己偷調準星讓自己落敗。他知道哈羅德天性純良,雖說愛吹牛卻不會撒謊,看他也是一頭霧水的樣子,只怕並不知情。
他哪裡知道,哈羅德昨日被七殺叫去說話時下了迷香,迷迷糊糊聽了七殺指示趁保管火銃的機會將建文的準星偷調偏了。只是一覺醒來,迷香功效消失,哈羅德對昨晚所做的事絲毫回憶不起來。
哈羅德將準星調好,再度交給建文。建文試了下,果然彈無虛發,將一個跳得最高的跳跳貝擊得粉粉碎。雖說如此,建文在起手一輪先輸了三發,哈羅德給他調準星又耽誤了時間,在這期間七殺遙遙領先。
建文想要追上七殺,只是內心焦躁,雖然火銃本身沒有問題,只是他見成績距離拉大焦躁不已,情緒上先輸了,居然又有幾銃打空。不多時,法螺聲「嗚嗚嗚——」響起,船上的計數員停止計數。兩條小舢板搖回船城,雙方成績一對,七殺射出一百三十發,擊中一百二十六發;建文射出一百一十二發,射中只有九十八發。
「射術還不錯,假以時日不在我之下,只是這次恐怕贏不了我。」七殺笑著對建文說。
建文心知是七殺搗鬼,卻沒有證據,只能狠狠地回答:「再比,我不信還能輸了你。」
第二局比的是在一堆不同型號的槍械零件裡找到型號相同者快速組裝成完整火銃,然後射擊移動靶。但每把火銃組裝後只能射擊一次,射完就要放下槍再在零件裡尋找零件組裝新的火銃再度射擊,在規定時間到內,射中移動靶最多者獲勝。
這場比賽七殺無法作弊,建文奮起精神,在比賽結束的法螺「嗚嗚嗚——」吹響後,兩人同時停下。計數員過來一數,建文組裝完九把火銃,射中九發,七殺竟然輸半分,第九把火銃組裝好後竟沒來得及射擊。
這一局建文贏了,雙方打成平局。
見建文扳回一局,觀戰的人們都覺得這場原以為七殺必勝的比賽變得好看了,沒想到建文這少年看著並無出奇之處,原來深藏不露。本來一臉喪氣蹲在旁邊的騰格斯興奮地跳起來,暫時忘了羅剎女戰士的麻煩事,也不管什麼比賽不比賽,跑過來抱著建文給他鬆骨按摩。一雙大手在建文肩膀上、身上沒頭沒腦一通亂摁,嘴裡還哼哼唧唧不知道念什麼,差點把建文的骨頭按散了。建文疼得「哎呀哎呀」直叫,氣得問騰格斯究竟會不會按摩,騰格斯撓撓頭說:「俺們科爾沁那達慕大會上,跤手上場前都要請薩滿按摩,薩滿一邊按一邊嘴裡還要唸咒語,被按完的跤手都說好勒……」
建文問:「那你會按摩嗎?」
騰格斯說:「沒吃過駱駝肉還沒見過駱駝跑?」
「那你知道薩滿念得咒語是什麼?」
「沒吃過駱駝肉還沒見過駱駝跑?」
建文知道騰格斯是一片熱心不好罵他,歎口氣說:「下次你再給我按摩,就不讓你上青龍船了。」
青龍船是騰格斯唯一坐了不會暈的船,聽說要不讓他上船,騰格斯趕緊停手。
正說著,第三局比賽要開始了。只見幾個女水手用兩根木樑釘成個十字架,在船頭上立起來。建文正奇怪她們在做什麼,又見人群分開,出來十幾個七殺的親兵壓著兩個衣冠不整的人,建文大驚,頭一個不是銅雀是誰?後一個是個女人,建文仔細辨認終於發現,竟然是在山頂見過的琉球女人。
建文猛地回頭去尋七里,只見七里早跑到人群前面,正瞪大一雙眼也在驚愕地看。
「你在慌張嗎?同夥被捉,感到慌張?感到不知所措?」建文心裡疼了下,他多麼不希望七里的背叛是真的,但現在看來,這都是真的,七里是奸細。
「第三場比賽,我會命人將這女人捆在十字架上,你我蒙住眼睛各射三發然後驗屍,誰的子彈最致命,誰就贏。」七殺的口氣風輕雲淡,就好像談論的不是殺人,而只是殺隻雞甚至殺只螞蟻。
「你要我殺人?」建文倒吸口冷氣,驚異於七殺的口氣竟如此平淡。他本人從未親手殺過人,也不想殺,鄭提督除外。
「是啊,有什麼問題?」七殺一臉鄙夷然的看著建文,好像後者在對什麼常識問題提出疑問那般可笑。她將手裡的金幣扔到空中,不等落下迅速抓住,漫不經心地說道:「這女人半年前混到阿夏號,其實是日本幕府將軍的細作。我的人昨天抓住了她,按照規矩要扔進大海裡餵水母。讓她做我們比賽的槍靶子,可比被水母毒死要痛快得多,算她佔到便宜了。」
「但是……這是條人命啊!」建文指著一旁的七里說:「七里曾經也為日本幕府做過細作。你為什麼可以不在意她?」
「那怎麼一樣?我恨的不是做細作的人,只是恨別人在我的船上做細作。再說了,七里說不定也是帶著幕府將軍的任務上了你的船,那你真的相信她會對你有所謂的忠誠?你真的可以駕馭她?」七殺聲音不大,但每句話都刺進建文心裡。
建文又看了看七里,她還在愣愣地呆看。「也許這女人是她的族人?我殺了她,說不定她會心痛吧?」建文感到心中絞痛,他順勢將轉輪火銃插回腰間說:「我不想殺人,何況還是殺女人。」
「那麼你要自動認輸囉?不敢開槍殺人,若是哪天七里遇到危險,你難道也不忍心殺死敵人?要是認輸,七里我可收下啦。」七殺笑著說。
旁邊騰格斯看不過,跳出來伸開五指正對著七殺,正氣凜然地說:「你這女人心腸真比草原上的毒蠍子還要毒。俺們蒙古騎士也從不殺女人,當初成吉思汗西征攻城略地,殺人無數,唯獨不殺女人……」
哈羅德在旁好死不死的追問了道:「不殺女人卻是為何?」
「帶回草原生娃啊!」騰格斯說得理所當然,現場眾人頓時集體語塞,連七殺都說不出話來。
建文趁機跑到銅雀身邊低聲問:「你怎麼被他們一起抓住了?」
銅雀滿臉喪氣,神情就像是被捉姦在床:「老夫昨晚一口氣去了四家按摩店,為避免懷疑,不動聲色的都做完全套,骨頭架子都快散了。到了第五家店,老夫一眼認出這按摩女就是白天在山頂見到的琉球女人。我故意點了她邊按摩邊套話,眼看套得差不多了,突然衝進來這幫女兵,將我和她都囫圇捆了羈押到早上,這不現在才放……」-
「怎麼樣?決定放棄沒?」七殺在一旁問道。
建文伸開雙手擋在七殺面前,堅定地說:「我不認輸,但是也不會和你比殺人,請換個比賽方式。」
七殺看看這個比自己略矮的少年,看著他眉間擰成的川字,忽然冷笑一聲:「呵呵,可以,那我們換個項目。」
建文的眉頭舒展開,手也放下,才要說句感謝的話緩和下氣氛,只聽七殺又說:「連賭賽的價值都沒有的話這女人留之何用。」說時遲那時快,七殺舉起右手的劍銃,對著那琉球女人扣動扳機。
在人們的驚呼聲中,建文顧不得多想,在扳機扣響飛身撲向七殺,七殺沒料到建文會撲過來,竟來不及躲閃。建文整張臉都埋進七殺柔軟的胸裡,兩個人一起倒在地上,七殺的槍口被撞得略微朝上偏離,子彈打到琉球女人身後的桅桿上。
壓在七殺身上的建文把臉拔出來,這才意識到闖了大禍,只見七殺露出羞愧和惱怒的神情瞪著自己。眾目睽睽之下被建文埋胸撞倒,七殺感到莫大恥辱。建文正要道歉,七殺用力一把將他推開,左手的劍銃對準他的眉心:「我殺了你!」
七殺正要扳動扳機,只覺得背後金屬風聲,忙側身閃開揮劍銃格擋,七里的忍者刀正砍在劍銃上。
「你……」七殺沒想到七里會毫不猶豫地揮刀砍向自己,小鮫女和其他近衛女兵們都騷動起來,眾人將騰格斯等人團團圍住。其中一人抄起長槍要去刺騰格斯,羅剎女戰士不知從哪裡跳出來,爆喝一聲竟抓住槍桿生生撅斷,女兵們見隊長竟然站在敵人一邊,都不知所措。
恰在此時又是一片驚呼,原來琉球女人見看押她的女兵大意,居然趁機打倒女兵搶了佩刀,將哈羅德卡著脖子劫為人質。
「這回該怎麼收場才好?」看著眼前的混亂場面,銅雀鬱悶得搖搖頭,從胯下撈起銅雀摩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