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鬼巖礁 2

建文斷斷續續聽到這些字,他藉著雷光朝周邊看去,青龍船後方果然有著一層層高達千仞的山,這些山左右連綿沒有頭,能看到的一面都是平滑的斷崖。

再一次的雷光讓建文看清,這哪裡是什麼山,分明是一層層高達千仞的鐵灰色巨浪。

青龍船正在一波浪濤之上,被甩弄得像是洪水裡的一片枯葉,萬幸的是青龍船具有超凡的穩定性,在被一波巨浪拋上天後落在下一波浪尖上,依舊能平穩如初。即便如此,當下一波更高的巨浪拍下來時,船體還是被淹沒到了水下。幾個人只能藉著浮上海面,兩波巨浪之間的間隙深吸一口氣,以免在下一次淹沒到水下時溺死。

被淹沒好幾次,建文也嗆了好幾口水,可巨浪看著像是永無止境的樣子沒完沒了。

「奶奶的,要是有誰能把這天殺的老天爺趕跑就好了!」不再暈船的騰格斯這回非但沒有吐,倒被灌了一肚子水。

騰格斯帶著哭腔的亂喊亂叫提醒了建文,他想起鄭提督曾經與暴風巨浪的對抗,那場對抗居然以鄭提督的勝利告終。建文也想學著鄭提督斥退風暴和巨浪,但鄭提督是念誦聖旨,他又該念些什麼呢?他想起父皇從小讓他念熟的經文,父皇說只要背好這段佶屈聱牙的經文,便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後來蘆屋舌夫在聽到他背誦這段經文後曾經歡喜得手舞足蹈,雖然不知他為何如此,看來也許這經文有著神奇的力量也說不定。

建文定定心神,開始背誦經文。這經文言辭極怪,既不是中原漢語,也不是天竺梵文。後來他還曾經背給銅雀、七里、騰格斯和哈羅德聽,高麗語、日本語、蒙古語和佛狼機語的可能性也被否定,不過哈羅德說曾經聽一位拉丁教士祈禱時念過類似的禱文,據說他是跟從一位托缽隱修士學到這段禱詞,可惜後來那位教士就被異端裁判所當柴火燒了。

現在建文只能死死抓住這根救命稻草,一遍遍背誦經文。奇跡出現了,當他背誦完第一遍經文,撲向青龍船的巨浪居然瞬間短了幾十尺,暴風也小了不少。建文打起精神再一次從頭背誦經文,下一波靠近青龍船的浪濤果然又減了幾十尺。

建文一遍遍念誦經文,原本高聳如山的巨浪居然層層減低,風聲漸緩,雲端之上的雷電翻滾著上升,「隆隆」聲也跟著遠去。

建文抖擻精神,背誦經文的聲音一波高過一波,風浪隨之一波小過一波,在背到第三十遍時,風浪果真竟止息了,海面平滑如鏡,沒有半絲風,竟是從暴風變成了無風。若是尋常帆船,此時恐怕已經要為沒有風失去動力煩惱,好在青龍船是依靠自身輪盤推動運行,並不依靠風力。

看到海面平穩依舊,並未再出現風暴的痕跡,建文等人這才解開捆在身上的繩子。哈羅德從身上口袋裡掏出好幾樣三角形、十字形的牽星儀器想根據星星的位置尋找方向,無奈風浪雖停,天空還是鐵灰一片,望不到半點星光,他趴在甲板上鼓搗半天才發現這些寶貝儀器都成了廢物。他又掏出一根拴著細線繩的磁針想測量方位,磁針不知什麼原因「滴溜溜」轉了幾十圈,就是停不下來。

銅雀思量片刻恍然大悟,說道:「破軍說過這佛島海域有蜃怪吐納雲氣,製造幻境和惡劣天氣,又說有萬千魑魅魍魎出沒,讓人找不到方向,只怕我們目前所遇到的都和這些怪物有關了。」

「聽說歐羅巴以西海上也有一區域,指南針到彼處磁場混亂,不能指定南北。想必之前來到此處之人也是找不到星星,指南針又失靈,以為是妖魔鬼怪、魑魅魍魎作祟,實乃是磁場混亂作怪之故也。」

哈羅德聽了銅雀的話心有靈犀,也說了一大通,建文越聽糊塗,哈羅德解釋半天什麼是磁場,說這是偉大的科學。建文問他自己念誦那段經文風浪竟然止歇又是什麼緣故,哈羅德也解釋不清,只好說這世上還有許多事是偉大的科學也還無法解釋的。

建文看到騰格斯還被好幾道繩子死死拴在桅桿上,想要給他解開,不料騰格斯被剛剛的颶風驟濤嚇得不輕,死活不肯解開繩子,建文也只好由他。

「太子爺,你從青龍船口中得到的佛島地圖,此時不拿出來,更待何時?」

這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銅雀的這句話讓慌亂不知所措的建文想起身上還有這件東西。他連忙打開地圖,只見地圖上一個小小光點出現在奔流不息的藍色部分上,看來這就是青龍船的所在位置了。離佛島還有段距離,建文驚奇地發現,佛島的位置和他上次所見果然不同了,看來說這島會移動果然不虛。在距離代表青龍船的光點最近的地方,有個金黃色的島嶼。

「也許可以先試著登島看看。」建文將自己的意見說出,得到了一致同意,哪怕上島得不到什麼情報,先讓雙腳踩到陸地總不是壞事。

正說著,銅雀指著前方讓建文看,只見前方深處的黑暗幽冥中,幾點燈光閃耀,恍惚間有歌聲傳來。

這歌聲不像大家所知的任何語言,伴隨著海上鹹濕氣味襲來,叫人有些毛骨悚然。

「聽說歐羅巴北方的北海有一種會用甜美歌聲勾引海員跳海的絕色妖女,莫非佛島海上也有此等妖物?」哈羅德想起這個歐羅巴海員在搖籃裡就聽過的可怕傳說,嚇得緊緊抱住肩膀猛搓,希望多獲得點兒熱量。

「青龍船,加速過去看看!」建文看到地圖上標出的島嶼位置,和這歌聲相去不遠,決定冒險過去看看。

青龍船調整位置,三十二個輪盤全力發動,朝著燈光和歌聲響起處駛去。

燈光似乎永遠在前方,不管行駛多久也沒有靠近的感覺,倒是歌聲越發近了。只是這歌聲遠不像哈羅德所說的甜美誘人,歌聲宛若魔音,調子也跑得厲害,聽得人心煩意亂。

青龍船越是靠近歌聲傳來的方向,航速越是減慢,無論建文如何催促,青龍船也不肯再加速,到最後只剩下四個輪盤還在旋轉。直到又走了一段,看到伸出海面林立的各式桅桿,建文才明白青龍船減速的原因。

原來,此處看似海波不驚,其實水下潛伏著眾多的暗礁,這些船隻想必都是尋找佛島的探險船,他們也在變幻不定的風浪中倖存下來,卻被遠處閃爍的燈光與奇怪的歌聲吸引,覓聲光而至,結果撞上暗礁沉沒。

由於擁有自動識別海況調整航速的能力,青龍船放緩航速,躲開了那些各種船隻都感到畏懼的暗礁。

在暗自慶幸的同時,建文等人也對前途有些擔憂。露出海面的長短桅桿密集得像是樹林,只留出很狹窄的一條通道,可供船隻進出。青龍船不但要躲避暗礁,還要躲避那些隱藏在水下的破碎船體,左拐右拐像是進了迷魂陣,找不到出口和盡頭。

哈羅德「哎呀」叫了一聲,他的目光追隨著一根伸出海面的旗幟上的旗幟看了許久,直到這面旗幟完全淡出視線,再次沉浸在黑暗中。他說這面旗幟屬於一位著名的歐羅巴航海家,這位勇敢者為了探索東方,帶著三艘船隻組成的船隊兩年前於威尼斯出發之後杳無音訊,沒想到竟在這裡看到了他懸掛著聖馬可雄獅的旗幟。

哈羅德的發現令眾人心情再次沉重,這裡看來是片死亡海域,青龍船能否活著穿出去,恐怕只能看運氣。歌聲還在前方響起,青龍船沒有別的退路,在這狹窄的水道甚至連轉身返回都不可能,只好繼續前進。

歌者的身姿在拉著黑幕的前方海面出現,幾根如鬼爪般參差交錯的桅桿上架著尚未完全破損的刁斗,桅桿頂端的旗幟早已變成破布條,還在迎風飄舞。由於船身早已沉入海中,露在海面之上的刁斗距水面不過一兩丈高。刁斗邊緣坐著三、四個黑影,他們看起來全身赤裸,下半身長著古怪的鰭和腳蹼,身材五短,上身烏黑一團看不清楚。

「美人魚,是美人魚!是航海者中流傳的美艷無比、用妖媚與歌聲誘導航海者的美人魚!」哈羅德雙手抓著腦袋上羊毛卷一般的金髮失聲大叫,聲音中既有恐懼,又有見到新物種的喜悅,看樣子他對美人魚這種傳說中的怪物有著相當的執念。

見大家都滿臉疑惑,哈羅德興奮地掏出個小筆記本,翻到記載頁侃侃而談:「咱在古書見過記載,極東之海有魚,上身為美人,下身為魚,好唱歌嬉戲、引誘男子。性冷酷殘忍,與天地同壽,人若得食其肉,能活萬年。其淚墜地為人魚寶石,在咱佛狼機國中此物價值連城,乃是第一等珍貴的寶石。」

說完他又將本子給建文和銅雀看,本子上畫的美人魚果然上身是美女模樣,下身是魚,看得出是哈羅德的素描圖,旁邊還有他用佛狼機文寫的解說文字。然後,哈羅德誇張地挺起胸,伸出雙手,手掌指向人魚坐著的位置,「列位看官莫要錯過,請睜大眼睛仔細觀看,此等美麗之物種,便是萬物之神所創造的神奇精靈!」

眾人順著他的手看去,只見隨著青龍船靠近,藉著微弱的亮光,已然能看清刁斗上所謂人魚的模樣。這些生物下半身並沒有長魚尾巴,古銅色的胴體與人類沒有區別,手腳之間都長著鰭和蹼,手上還拿著魚叉。再往臉上看,建文被嚇了一跳,原來他們寬大的肩膀上並沒有脖子,而是直接架著一個斗大的魚頭,嘴寬牙長,頭頂到脊背上還有一道長長的背鰭。最讓人受不了的,是他們那雙毫無生氣的死魚眼。

建文被這些古怪魚人的恐怖外形嚇得倒退兩步,看來破軍說得沒錯,這些魚人和小鮫女的確怎麼看都不屬於同一種族。哈羅德也僵在那裡不知所措,只有還捆在桅桿上的騰格斯興奮地挖苦哈羅德,「你不是說上身是美女嗎?咋就沒看出美在哪裡?和他們比起來,俺這張臉倒是要俊俏得多呢。」

銅雀倒是不慌不忙,他會多種語言,此時怕也沒用,不如和他們試著交流下。他清清嗓子上前和魚人交談,可魚人就是癡癡呆呆模樣,幾雙圓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直到銅雀換成以廖內語問話,魚人們才算有了反應,但似乎只能說些簡單的詞彙,並不能連貫起來,語速也是極慢。銅雀和他們交流許久,眾魚人一起伸出手指朝著前方發出「噫噫噫」的怪聲,似乎在指明方向。

銅雀的臉色變得和緩,他摸著自己胸口向幾位魚人行禮,眾魚人也看似友好地學著他回禮。

建文看得焦急,過來問道:「老先生和這幾位說了什麼?」

銅雀這才轉過來對建文說道:「萬幸我與他們能說上話,他們說這裡叫鬼巖礁,幾百年來不知為何多有船隻在這裡沉沒,我們能活著見到他們,他們也覺得很是稀奇……」

「不知什麼原因?還不是聽著你們唱歌靠過來才觸礁的。」

騰格斯旁邊聽得不耐煩插了句嘴,銅雀沒有理睬他,繼續說道:「他們講,我等看到的燈光,怕是安康魚怪發出的誘捕燈。」

「誘捕燈?」建文雖說曾在畫譜上見過安康魚,卻也知道這種頭頂長燈的怪魚生於深海,在海面上看到它們的燈光還真是稀奇。」

「正是,這種魚怪身材極為龐大,大概……大概有藍須彌那般大小。它們夜晚潛伏於海底,只在白天浮上海面,用頭頂觸鬚尖上的誘捕燈誘惑船隻或者大型海獸靠近捕獵。」

「且慢,你說這些安康魚怪夜晚潛伏在海底,只白天浮上海面?現在不是已經入夜了麼?」建文看看周圍灰黑色見不到一點兒陽光的海面,以為是銅雀講錯了。

「不不,現在正是白天。」銅雀搖搖頭,否定建文的疑問,「這些安康魚海怪成千上萬,在海面吐納霧氣,所以這裡的海上總是黑暗一片,很少能見到陽光。有時,它們還會吐出奇怪的霧氣產生海市蜃樓,利用誘捕燈讓人產生幻覺。」

聽到安康魚怪會吐納霧氣、製造海市蜃樓誘捕獵物,建文確定破軍說的蜃怪就是這些東西。

「還好這些魚人非常友好,它們說這裡好多年沒生人來過,給我指了出口去處,還說我們要去的魚人島,就是他們的村子,歡迎我們前去。」銅雀頓了一下,面露得色地說道,「可見,多學幾門語言,當真是好事。」

這回建文也不得不對他敬佩有加奉承了幾句,然後青龍船朝著魚人島方向前行。建文打開地圖看,只見標明青龍船的光點眼看就要靠近地圖上的島,可惜前方的海天還是灰色一片,並不能以肉眼分辨出方位。

等小島黑色輪廓出現在前方,青龍船已靠在淺灘。哈羅德第一個跳下船,建文和銅雀剛要跟著跳下,忽然聽到騰格斯在身後叫嚷,這才想起他還被捆在桅桿上。眾人說笑著替騰格斯解開繩子,他一面捏著被繩子勒痛的地方,一面痛罵哈羅德不夠朋友,居然自顧自就先走了。

建文從船舷翻下去,落在柔軟的沙灘上,海水剛剛到膝蓋。朝前走幾步,忽然覺得膝蓋一痛,像是觸到什麼東西。他彎下身子仔細看,竟被嚇了一跳,原來膝蓋碰到的是一具魚人屍體。

屍體還沒有被海水泡成白色,看樣子是新死不久。再往前走,零零星星又可以看到七、八具魚人屍體,雖然不知發生何事,建文還是將轉輪火銃的擊簧打開,也叫騰格斯、銅雀和哈羅德都小心提防著。

走不多遠,眾人終於登上人魚島。這座島與其說是島嶼,還不說是大一點的海礁,三面是陡峭的巖壁,一面臨著深不見底的黑暗海溝。即使在如此昏暗的環境下,依稀可以辨認島上有三、四十處原木和稻草搭建的高腳屋,這些高腳屋距離地面很高,看樣子海水漲潮時經常會將整個島礁幾乎全部淹沒。

幾十名大大小小的魚人在走來走去,他們全身幾乎都赤裸著,只有下身穿著短褲。有的在沙灘曬漁網,有的在沙灘上不知所謂地走來走去。由於他們都長著魚一樣圓溜溜又毫無生氣的雙眼,加上滿嘴長長的尖利牙齒,看著好似一具具長出下半身的魚乾。

銅雀上前和他們打招呼,這些魚人似乎顯得既不友好也不敵視,但問什麼都答不上,只是指著村中最大的一間茅草屋說:「問長老去。」

見詢問無果,眾人也只好前往長老的大茅草屋。這間茅草屋不但大,屋頂上的乾草蓋得也厚,裡面大概有兩層樓的樣子。木地板下面的高腳離地面也有一層樓高,門口到地面用繩子紮著一具簡陋的木梯,有位面上堆積著許多皺紋、兩條長長的鬚子垂到胸口的老魚人正坐在樓梯上,雙手拄著根枴杖發呆,看樣子他就是這村子的長老了。

銅雀上前恭恭敬敬深施一禮,用以廖內語打招呼,魚人長老雙目圓睜瞪了他許久,似乎沒有聽懂的樣子,卻回過頭,用一口字正腔圓的大明官話慢悠悠對建文說道:「閣下便是大明的太子建文吧?」

銅雀沒想到這魚人長老竟然會說中國官話,而且居然曉得建文的身份,建文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驚得不知所措。

魚人長老見眾人驚異的樣子,不慌不忙地又對著銅雀說道:「我不光知道他是大明太子,還知道您是銅雀老先生,至於我為什麼知道這些,你們不必知道。你們既然要去佛島,我自然會為你們指路,這也是我們這一族人守候與此的宿命所在。不過太子爺,你可有帶著傳國玉璽?」

見魚人長老對自己底細知道得清清楚楚,建文反倒不覺得驚慌了,人家和老阿姨一般能掐會算也未可知。既然對方說可以為他們前往佛島指路,建文也就點頭答應著去掏玉璽,捧著走上階梯,要交到魚人長老手裡。

魚人長老坐在樓梯中間不上不下的位置,建文單手捧著玉璽,另一隻手還要去抓樓梯,以免自己摔下去。走到魚人長老面前,建文將玉璽舉起,給他看玉璽下面「受命於天既壽永昌」的銘文。忽然,他想起海灘上的那七、八具魚人屍體,隨口問魚人長老:「我等到此島嶼時,見到海灘上有七、八具似乎是貴村村民的屍體,不知是怎生緣故?」

突然,魚人長老毫無表情、猶如殭屍的臉抽動了一下,帶動著眼皮也跟著動了。這舉動只在一閃之間,卻被建文看得清楚,他覺得哪裡必有緣故,抓著玉璽的手下意識緊緊扣住了玉璽尾端的盤龍鈕。

「他們是被人殺死的……」

魚人長老沒有接玉璽,他的手顫抖了。建文看到長老身後黑洞洞沒有門的屋子裡,一高一矮兩個身影轉了出來。高的正是陰陽師蘆屋舌夫,而矮的手裡拿著金色折扇,不是幕府將軍又是哪個?

「嘿嘿嘿嘿嘿……」在將軍的獰笑聲中,建文手一鬆,傳國玉璽脫手掉落,在樓梯的隔檔上磕了下,然後順著樓梯縫向下落去。

建文急向下看,只見二十幾名黑色鎧甲的日本武士將銅雀等人團團包圍,哈羅德見玉璽從建文手中落下,猛衝幾步躍起,半個身子在沙土地上滑行了幾尺遠到樓梯正下,雙手剛好接住玉璽。

忽然,哈羅德「咦」的一聲,他手中的金鑲玉璽由於在樓梯上的這一磕,鑲金的那角竟然和本體脫開條大縫。建文記得小時候聽右公公講過,這傳國玉璽本是趙國的和氏璧,後來被秦始皇得了去刻成玉璽,上面的「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篆書銘文還是秦丞相李斯寫的。後來漢朝王莽篡位,索要玉璽,太后怒擲玉璽摔掉一角,王莽命工匠用黃金鑲嵌修補。

哈羅德忍不住用指甲用力去摳玉璽上金角的縫隙,金角竟然被他「噗」地一聲摳了下來。令在樓梯上觀看的建文意外的是,金角被摳下的部分,竟然連著個寸許長的尾巴。

「這是何物?」哈羅德忘記正身處被日本武士包圍的危險之中,從衣兜掏出放大鏡,趴在地上拿起掉了金角的玉璽仔細看,只見玉璽缺失金角的部分被掏了個長長的洞,似乎是為了隱藏這個柱體以便不被人發覺。再看黃金角上的柱體,竟是個八角形,八角柱頂端竟用凸雕法刻著一個小小的曼陀羅紋章,曼陀羅的每一角中還纖毫畢現地刻著個小小的佛像。

沒等哈羅德再仔細觀看,玉璽和金角早被旁邊的武士搶去,然後攀上樓梯獻給幕府將軍。當這名武士從建文身邊走過,建文好想衝上去搶過來,但他知道,只要自己輕舉妄動,騰格斯、銅雀和哈羅德就會被日本武士們剁成肉泥。

從武士手中接過金角,幕府將軍翻來覆去看了幾番,細細的吊眉毛上揚,「噢」地發出聲感歎,然後笑嘻嘻地抬起頭問舌夫道:「那句明國話是怎麼說的來著?」

蘆屋舌夫用扇子擋住嘴,「呵呵」乾笑幾聲,回答道:「我猜將軍大人說的應該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四海鯨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