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空中重新有了暗淡光芒的時候,龍城就開始有了喧鬧。
龍城非常的大,這座過往容納了超過百萬人口的大都市,如今只住著不到十萬人。不可避免的,龍城大部分地段仍處在荒棄狀態,只有少部分土地和區域被開發出來,並且擁有水和能源的供應,做為住民的居所。如果願意,龍城住民也可以自己開闢一塊住處,好處是隱私和安靜,缺點則是缺乏安全,並且由於遠離管網,資源供應的代價會變得非常的大。
龍城中很多有身份地位的人,都傾向於自建住宅,只要擁有足夠多的資源,甚至可以將整個街區都翻建一次。
那些真正的大人物,比如說摩根、魯登道夫,則會居住在龍城外家族的領地上。至於帕瑟芬妮,脫離了亞瑟家族的她在龍城的時間很少,而且她在龍城中有多處產業,回到龍城時大多時候會住在私人醫院內。
龍城十分安全,廣闊而複雜的地下通道每年都會被清理,並且設置了嚴密的監控和防禦措施。如果有外敵選擇地下通道入侵,會發現他們陷入了無窮無盡的死亡陷阱。
上午十點左右,蘇在自己的住所接到了裡卡多發送過來的地點。按照信息上的要求,蘇沒有穿暗黑龍騎的制服,只帶簡單的武裝。蘇選擇了兩把短刀,沒有帶任何槍械。畢竟在城市的複雜環境裡,有槍和沒槍對蘇來說差別不大。
十一點整,蘇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到了龍城西南區一座寬廣舒適的別墅前。別墅周圍各處制高點都布設了槍手,六七個全副武裝的士兵站在別墅前,監視著從別墅裡走出來的人。別墅門口和牆壁上沾染著幾塊醒目的血跡,血跡下是幾具屍體,看裝束應該是別墅的守衛。幾名守衛身上沒有傷口,但是腦袋幾乎全部消失,看樣子是被大威力的子彈直接打爆。
蘇在遠遠站在越野戰車旁的人群中看到了裡卡多,以及他提在手中的速射機炮,機炮的炮口還有餘溫,看來幾具屍體都是他的傑作。
別墅中的人排成了一排,在槍口的押送下慢慢走了出來。總面積超過2000平方米的別墅分成三棟,裡面居住著30多個人,其中一小半是護衛別墅的武裝人員,還有司機、廚師和傭人。別墅的真正主人應該是5個女人和11個大大小小的孩子。孩子有男有女,最大的是個剛剛發育的十一歲女孩,最小的還沒有斷奶。
裡卡多對走到身邊的蘇笑了笑,低聲說:「你看著就行了,現在這裡已經沒我們什麼事了。」
蘇掃視了一周在場的人,發覺屬於裡卡多的人並不多,大多是些他不認識的人。除了一些明顯來看熱鬧的人之外,還有些人看起來分屬幾個勢力,裡面有不少人身上都帶著掩飾不住的殺氣。更多的是在用挑剔的眼光在女人和孩子身上掃來掃去,就像是在挑選待價而沽的牲口。
蘇從資料上獲知,這座別墅就是卡馮中校的居所,他的主要家人和孩子應該都在這裡。不過沒聽說過卡馮在龍城內有產業,想必主要財產還是藏在其它地方。那些女人和孩子,不出意料應該就是卡馮的家人。作為暗黑龍騎的中校,卡馮的確可以算是個大人物,並且不得不承認,他的女人們素質相當的高。
蘇又掃了一眼別墅附近零零散散站著的人,眼神微微一凜。剛開始的時候因為很多人都沒有展示出什麼能力,所以蘇也就忽略了他們。然而再看第二次時,蘇發現圍觀人群中有不少人有特殊的氣質,還有幾個人讓蘇產生了異樣的感覺,有的是陰濕,有的是刺痛,甚至還有一個讓蘇有種昆蟲的感覺。
這些人雖然看起來沒什麼能力,但是身份和來歷肯定不簡單。蘇得出這樣的結論。在這種距離上,蘇的透測和超距觸感都超出了有效範圍,因而對周圍人的掃視所獲得的感覺是模糊的,更傾向於直覺上的判斷以及一種本能的感知。但這並不是靠著幸運,而是蘇在感知域中新形成的能力,精神感應。這個能力不是七階的配方能力,甚至都不在罕見能力的清單內,蘇只有根據自己的判斷為這個新能力命名。
裡卡多觀察到了蘇對圍觀人群的注意,眼中略微閃過驚訝,他的身體傾向蘇,低聲說:「外面那些人是龍城內各個勢力的代理人,來參觀我們的行動,並且看看能不能從中有所收益。至於那個傢伙……」
裡卡多指了指別墅門前來回踱步、面目陰沉的一個中年男人,說:「他叫提旦,是龍城外圍最有名的幾個冒險商人之一。我把卡馮和瑪莉婭的收益權都賣給了他,當然打了折扣,而且我們還要負責追討過程中的安全,確保龍騎總部和其它家族不插手。賣出的價格還不足以彌補我們的損失,但總比什麼都沒有好。而且由他出面,找出卡馮隱藏財產的可能性要比我們大得多。我們這種人只適合打仗,政治和壓搾這種事,還是交給專家去作比較好。」
蘇看向名為提旦的男人。提旦大約有190公分,穿著一件有些泛舊的風衣,右手裡握著根只有半米長的短鞭,由皮革和金屬線揉成,看起來沒什麼威力,但蘇卻從鞭子上感覺到了濃濃的血腥氣。
別墅裡所有的人都被趕到了外面,並且在槍口的威脅下分成幾隊站好。被解除了武裝的衛兵被趕到一旁,貼著牆角蹲著。整個過程中,他們都乖乖地配合,沒有人敢反抗。有勇氣反抗的早都被裡卡多的速射機炮轟爆了頭,活下來的人看到裡卡多手中不應該由人類操縱的速射機炮,也都打消了抵抗的念頭。
廚師、女傭等僕人被趕到另外一堆,最後暴露在目光焦點下的是卡馮的女人們。孩子們則在女人身邊貼牆站好。
天非常的冷,女人和孩子們被趕出來時,甚至都來不及穿上外衣,這時都在寒風下凍得瑟瑟發抖。
提旦在五個女人前慢慢走過,蛇一樣的眼睛仔細地檢視著女人身上的所有細節。他來回走了兩次,才站到看起來年紀最大的一個女人面前,擠出一個非常難看的笑容,問:「你是卡馮的老婆?」
其餘的四個女人立刻臉上變色,想要爭些什麼,然而周圍的槍口讓她們明白過來閉嘴才是明智的選擇。
提旦面前的女人立刻揚起了頭,高傲地看著提旦,冷冷地說:「我是!如果我的丈夫在這裡,他絕不會允許你這樣和我說話……」
提旦笑容更深了,但在他稜角分明的臉上,這種笑容看起來更讓人覺得眼睛發酸。他像貓頭鷹一樣笑了起來:「如果卡馮還活著,我說不定還會害怕。不過你知道卡馮是怎麼死的嗎,或者我可以幫你加深一下印象……」
提旦一把將女人掀轉了身,右手中的鞭柄迅猛且殘酷地撞進女人的臀部中,痛得她只來得及倒抽一口氣,就暈了過去。然而提旦右手一轉,又讓女人瞬間醒了過來。
「卡馮中校,就是讓人用棍子從這裡穿了進去,豎在凍原上當了雕像……」
提旦的聲音低沉得如同惡魔。
他後退了一步,任由女人癱軟在地,不住地顫抖、呻吟。他從口袋中取出一張紙巾,擦拭著鞭子手柄上的血跡,一邊向餘下的四個女人問:「你們誰能告訴我,卡馮的錢都放在什麼地方?我喜歡誠實的人,在我面前,說實話一定會有好處的。」
女人們,包括倒在地上的女人,都保持著沉默,沒有回答提旦的問題。
提旦很有耐心,向裡卡多遙遙一指,對女人們說:「你們最好別抱什麼幻想,沒有人會來拯救你們。龍騎總部不會,血腥議會不會,卡馮的朋友們更不會。事實上,我很懷疑卡馮會有什麼朋友,如果有,也都被那邊的人殺了。看到那個拎著機炮的傢伙沒有,就是他殺了卡馮,殺了你們的丈夫、父親,而且把你們都賣給了我。我的名字叫提旦,你們最好記住,一個聰明的人不應該忘記他們新主人的名字。」
蘇的眉毛又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但這次裡卡多沒有覺察出來。他的臉上依舊掛著滿不在乎的笑容,肋下夾著的速射機炮輕輕地搖晃著。
提旦乾澀的聲音繼續迴盪著:「買下你們花了我不少的錢。如果把你們、不論男女、不論年紀,都賣了去作奴隸,我會虧損20%。而這筆買賣我預期的利潤應該是50%!這樣吧,你們誰能把卡馮藏錢的地方告訴我,讓我的利潤超過50%,我就放她自由。在此之外,每多10%的利潤,我就會額外給一個她指定的人自由!你們都是聰明的女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好了,現在,讓我先來驗驗貨!」
提旦舉起了右手,魔鬼般的手指指向了縮成一團的孩子們,來回晃了幾次後,才落了下來。提旦身後立刻衝出兩個強壯的僱傭兵,從孩子中間拉出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扯到了提旦的面前。
有三個女人明顯鬆了一口氣,但有一個女人抓緊了自己胸口的衣服。
不用再看下去,蘇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淡淡的說了句:「有這個必要嗎?」
「有這個必要!」
裡卡多拉住了蘇的手臂,不讓他輕舉妄動,口氣也不容置疑:「瑪莉婭是個揮霍無度的女人,她不光沒有積蓄,還欠下了大筆的債務。而卡馮中校則是個好父親和一個好丈夫,他並不揮霍,肯定給女人和孩子們留下了足夠的財產,所以提旦才會把這裡當作主攻目標。我帶你過來,就是要你親眼看看整個的過程。與內戰無收益對應的,是復仇的正義原則。從第一天起,每一位龍騎就會明白,他們職責和責任不僅在自己,還在扈從和家人身上。在內戰中,應戰的一方如果勝利了,就擁有對仇人親人及扈從復仇的權利。蘇,這就是遊戲規則,我們必須遵守,也必須去捍衛!所以每一個龍騎都要不斷地變強,尤其是那些身後沒有家族的龍騎。只有那些放棄了個人武力,為總部服務的龍騎才會得到總部的庇護,可以免於這條規則。我想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你對卡馮和瑪莉婭的虐殺不就是為了威懾潛在的敵人嗎?」
蘇低沉地說:「那不同,卡馮和瑪莉婭都是戰士。」
「這沒什麼不同,在不成文的理解中,戰士的家人等同於戰士。」
裡卡多的聲音非常冰冷。
「她們只是沒有能力的女人和孩子!」
蘇回答。這時那個小女孩已經被當眾剝光,稚嫩的身體在寒風中被凍得發紅,淒厲的哭叫聲傳得很遠很遠。但是圍觀的人大多的無動於衷的冷漠,少部分是在欣賞著她還未發育的身體。
裡卡多牢牢地抓住蘇的手臂,說:「女人只是發洩和生孩子的工具而已,而那些孩子,他們是卡馮的孩子,你想他們長大後來找你、你的女人或者是你的孩子報仇嗎?所以他們的下場要麼是變成奴隸,要麼就是死,關於這點,我已經和提旦達成了諒解!卡馮在接下狙殺我們的合約時,就應該知道失敗後的下場了。」
裡卡多的手越抓越緊,繼續以冰冷的聲音說:「你知道為什麼我會在這裡,並且保護提旦的行動嗎?因為至少我在名義上還是法佈雷加斯家族的第一順位繼續人,這時候來干涉我的事,和法佈雷加斯家族直接作對差不多!誰都知道暗黑龍騎的中校是塊肥肉,卡馮尤其肥。蘇少校,如果只是你在這裡,那麼你會發現,要干涉的人會多出很多。那時你怎麼辦,殺光所有的人嗎?你有能力與龍城內的所有勢力作對嗎?如果你死了,你的扈從們怎麼辦,你希望他們也淪落為眼前這些人的下場?」
蘇沉默著,沒有任何動作,但是身體內依舊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裡卡多的語氣柔和了一些,鬆開了拉住蘇的手,說:「蘇,好好想想。你不是神,我也不是,能夠照顧好我們身邊的人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蘇深深地吸了口氣,身體放鬆了下來。提旦忽然轉過頭,向著蘇陰森森地笑了笑,看來他一直在關注著這邊的動靜。
對於這隱晦的挑釁,蘇的回應是平靜地回望了一眼。然而當雙方目光接觸的瞬間,蘇碧色的瞳孔忽然收縮成一顆十字星,從碧色光芒深處感受到的,惟有無窮無盡的冰寒!
其實蘇的體溫沒有任何變化,瞳孔深處的冰寒應該只是個錯覺。但是提旦瞬間感覺到自己幾乎凍僵!他猛然後退了一步,差點摔倒在地上,這才擺脫了蘇目光中沉重的粘性,從那幾乎讓靈魂粉碎的冰寒中解脫出來。
提旦手下的戰士們連忙跑過來,將他扶了起來。提旦定了定神,臉色這才稍稍恢復,但冷汗已經浸透了他貼身的衣物。他再也不敢看蘇的眼睛,而且已經明白,招惹蘇絕不是個明智的做法。在蘇那張漂亮的人皮下,很可能藏著一顆惡魔的心。
蘇勉強壓抑住心頭勃發的怒意,這並不是他的意志,而是身體本能的反應,有些像被挑戰了尊嚴的野獸。就在情緒有些激動的時候,蘇忽然感覺到面頰上有隱約的刺痛。這並不是真實的感覺,而有些類似於以前被瞄準的感應,但是要微弱得多。
蘇心頭微動,未及細想,立刻微微向後仰頭,剛好讓過了瞄準點。瞄準的準星即使輕巧地移動,再次落在了蘇的頭側。這種被瞄準的感覺和普通狙擊手完全不同,不光是感覺模糊,而且似乎瞄準的起始點也是在飄忽變化著的,幾乎無法確定狙擊手的位置。哪怕是經受過嚴格反狙擊訓練的暗黑龍騎,即使察覺了已被瞄準,也無法做出有效的反擊。感知能力稍差的龍騎,很可能直到子彈近身時才駭然發現已被狙擊。
毫無疑問,這是個非常高明的狙擊手,遠遠超過了蘇過往所遇到的那些狙擊專家。這種干擾對方感應,隱藏自己的能力連蘇都不具備。這個狙擊手,專長就是獵殺那些反狙擊專家。
蘇的身體輕輕地晃動著,連續躲開了幾次瞄準點,每次都是剛剛閃開即停止。閃過幾次狙擊鎖定後,蘇忽然轉頭,碧色的目光凝聚成一道無形的線,劃過茫茫的城市建築,最終落在一棟不起眼的樓房上,他纖長的五指輕輕地扣在了軍刀上。
被狙擊的感覺就此消失。
裡卡多已經看夠了戲,也就不顧提旦還在為100%的利潤奮鬥,向手下打了個手勢,對蘇說:「好了,這沒我們的事了,讓他們自己去折騰吧!我們還要回去想想接下來幹點啥,上次的行動損失可不小,所以現在的時間很寶貴……等等,蘇,你怎麼了?」
裡卡多發現蘇有些異樣的疲勞,但蘇只是笑笑,說沒什麼。裡卡多若有所思,向周圍的環視一周,卻沒有任何發現。他並沒有深究,拉著蘇登上了越野車,呼嘯而去。
在遠處的街道上,一輛輕巧的越野車發動起來,緩緩駛遠。車裡坐著一個已有些年紀的黑人,灰色的鬍鬚下,嘴角在微微向上,牽出一個模糊的笑容。
看著車窗外不斷退後的建築,黑人露出一個難以捉摸的微笑,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某個虛無的人在說:「看起來,上次接受收買真是個明智的選擇,這傢伙可不能惹。」
輕型越野車加快了速度,在一條條大街小巷間穿梭著,行經的大多是廢棄已久的道路。偶爾車輪會壓在凸起的石頭上,車身高高地彈起,但總是會驚險萬分地落在堪堪能夠通行的路面上,顯示了駕駛者出眾的技術。
越野車很快穿過一大片廢棄的街區,在龍城邊緣一個隱密的小巷巷口停了下來。黑人下了車,向小巷裡望了望,就向裡面走去。他身上很乾淨,至少藏不了什麼大型武器。巷子裡有三間相臨的酒吧,每間酒吧的門口都有兩三個滿臉兇惡的男人,或站或蹲,盯緊了每一個走進小巷的人。
黑人摸了摸上唇灰白色的鬍子,晃晃悠悠地從這些男人中間走過,根本沒將那些殺人般的目光當回事。他打量著酒吧的招牌標記,最後選了個名字為「干我吧!」
的酒吧,慢慢地走了進去。
一進酒吧,黑人敏銳的耳朵就在喧鬧的聲音中捕捉到了幾句他感興趣的話。
「看見那邊的那個妞兒了沒有,看起來長得真不錯!說實話,老子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
「那你為什麼不上去問問她多少錢肯陪睡?反正到這來的女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哦,我說錯了,女人就沒有好東西。」
最先說話的是個穿著暗紅襯衣的男人,坐在吧檯邊,狠狠將一杯烈酒灌了下去,邊擦嘴邊說:「媽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看見她就像抱了塊冰一樣,實在是想不到那事上去。」
黑人咧嘴一笑,向酒吧角落裡望去,果然看到個獨佔著一張桌子的漂亮女人,她沉默地喝著酒,目光的焦點始終落在面前的酒瓶上。
雖然僅僅是看到照片,而且只是模糊的照片,但是依靠眼力和記憶力,黑人仍然確信自己要找的人就是她。他徑直走向女人的桌子,旁邊有一個男人或許看不慣黑人要和那女人發生點什麼的架勢,悄悄站了起來,輪起酒瓶狠狠向黑人後腦砸下!
黑人向前的腳步稍稍邁大了一點,就讓過了來自背後的偷襲。他好像根本不知道背後發生了什麼,逕自走到女人的桌前,坐了下來。
偷襲的酒瓶在地上砸得粉碎,男人也軟倒在地上,喉嚨中發出呵呵的聲音,卻叫不出聲來。他蜷縮著身體,雙手捂著褲襠,身體不住地抽搐著。
整個酒吧中,只有寥寥兩三個人看到黑人在讓過酒瓶一擊的時候,從褲子口袋中掏出一把小巧精緻的無聲手槍,一槍擊中了男人的胯下,然後又閃電般收回了手槍。喧囂擁擠的酒吧中央出現了一塊空地,人們都在看著倒地不起的男人。幾名保安望向了站在吧檯後的調酒師,那個上了年紀的調酒師聳了聳肩,說了句:「扔外面去!」
保安們立刻擁了上來,將受傷的男人像死豬般提起,拖出了大門。
黑人拿起女人面前的酒瓶,給自己倒了杯酒,慢慢地喝了一小口,才問:「海倫?」
女人仍在慢慢地喝著酒,點了點頭,根本就沒再看黑人一眼。
黑人對海倫的冰冷似乎有些意外,不過他也不介意,有些意味深長地看著海倫,說:「我是林奇,錢拿來了嗎?」
海倫終於喝完了那杯本就不多的酒,然後取出一張卡片,放在桌上,推到了黑人面前,淡淡的說:「都在這張卡裡。」
林奇咧嘴笑著,左手沒有拿卡,而是直接握住了海倫的右手,說:「我想,我們議定的價碼應該再多個50%。我覺得用你來抵這50%是個不錯的主意。」
海倫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仍用標誌般的聲音說:「你確定對我有興趣?」
林奇忽然獰笑起來,猛地一拉,將海倫整個人都拉到了桌子上,他的右手中則多了一把輕薄的匕首,架在了海倫的下巴上,他的鼻尖幾乎貼上了海倫的臉頰,壓低了聲音說:「你那套或許對別人有作用,但我不同!我玩過好多個屍體,所以你越是冷,我就越興奮!你摸到了沒有,看我硬得多厲害!」
不管林奇做了什麼,海倫的表情都沒有任何變化,而且她的目光也沒有分毫的波動。
「想抬高身價有很多種辦法,你現在在用的是非常愚蠢的一種。」
海倫說。
林奇的嘴咧得很開,支起的胡尖都擦在了海倫的臉上,他非常享受現在的時候,慢慢地說:「也許我不是想提高自己的身價。我對你很有興趣!不管怎麼說,你約我到這裡就是一個錯誤,我就是在這裡就地幹了你,也沒人敢說什麼。也許把你帶走是個更好的主意。」
「非常愚蠢的決定。」
如果只聽聲音,會覺得海倫一直在心平氣和地坐著,根本沒有任何姿勢上的變化。「不管你做了什麼,蘇都會知道。」
「那怎麼樣?」
林奇微笑著。
海倫依舊冰冷地說:「他一定會找到你,而且不會花太長的時間。我想你清楚這一點。」
「那又怎樣?」
林奇還在笑著。
海倫終於皺了皺眉,有了些不耐煩的表情:「我想,在你玩過的屍體當中,不包括瑪莉婭的那一具。」
林奇還在笑著,仍然緊緊抓著海倫的手,然而他的身體已經有些僵硬,剛才還令他自豪的生理反應已經完全不知去向。
林奇忽然鬆了抓住海倫的手,又魔術般變沒了匕首,挺直了身體,坐姿刻板得像個軍人。而海倫恰好就在這一刻收回了手,並且重新坐下。她沒有任何能力,至少沒有格鬥域的能力,但是動作做出的時間剛好是林奇鬆手的瞬間,精準得已經達到了她身體能力的極限。
林奇的眼角跳了幾跳,摸著鬍子,就像剛才的事從沒有發生過一樣,說:「在這個地方見我,是想我為你工作?如果是的話,我想我沒有理由拒絕。可以聽聽條件嗎?」
海倫說:「看來你比我預想的要聰明一點。我知道你過往的價格,就在那個價格的基礎上打個三折吧,期限無限。合約期內你必須服從我的一切命令,並且不能再接受別人的委託。」
「哈,賣身!」
林奇聳聳肩,說:「看起來,我好像沒有拒絕的能力。不過與其接受這樣的條件,我為什麼不索性上了你,然後再和蘇拚死一戰呢?」
海倫又有了些不耐煩的表示,淡淡地說:「和蘇一戰?你有那個本事嗎?而且,我可以告訴你,上我的過程絕不會讓你有任何愉悅的感覺,心理和生理上都不會有。你會發現這根本彌補不了你的損失。」
林奇尷尬的笑笑,仰頭灌下一大杯烈酒,才說:「媽的!我是沒有這個勇氣,活著還是很他媽的有意思的!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麼會選上我?」
「蘇不會一直作狙擊手,所以我們需要一個新的狙擊手。你勉強合格。」
海倫的話一如既往的傷人。
「好吧!算我倒霉,遇上了你們這對魔鬼!我走了,有事的話,你知道怎麼聯絡我。」
林奇站了起來,想走。
「你的事情還沒結束吧。」
海倫看著林奇,目光像是凝止不動的冰。
林奇看到了海倫放在桌上的手,拍了拍頭,大步走了回來,將近70度的烈酒倒在桌上,然後向流淌的酒漿開了一槍。烈酒立刻燃燒起來,這種加了特殊配料的酒不光比普通的酒要猛烈得多,燃燒時的溫度也遠比普通的酒精要高。
林奇毫不猶豫地將左手按在了火焰上!高溫的火焰舔上了他的手掌,立刻發出嗤嗤的聲音,顯然林奇沒有什麼抗高溫的能力,或者是有,但是沒有使用。直到掌心一層皮肉全被燒得炭化,林奇才慢慢地收回了手。他從海倫臉上看到了滿意的表示,當下鬆了口氣,轉身出了酒吧,急促得甚至有些張皇。
以龍騎的醫療技術,林奇的左手肯定可以完全恢復。但是燒灼過程中的痛苦並不是誰都能夠忍受的,尤其是作為一個狙擊手,必然感知域能力出眾,相應的對痛苦的敏感也要比別人強烈得多。
海倫還在慢慢的喝著自己的酒,不過已經沒人再敢打她的主意了。
當夜色籠罩龍城的時候,蘇的隨身智腦收到一條訊息,表示30萬已經進入了他的帳戶。蘇看著屏幕,許久才關上了智腦。
他知道,這30萬是裡卡多從提旦那裡收取回報的一半。不過,瑪莉婭和卡馮,兩位暗黑龍騎的中校,就只值30萬嗎?也許他們活著的時候,的確是可以令大多數人畏懼的人物,但是他們死了,家人和財產一樣要被人評估、瓜分。60萬和600萬,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這就是戰敗者的下場,扈從會殉葬或者變成奴隸,女人會變成他人的玩物,而孩子……孩子會被斬草除根。
蘇站在窗前,伸手推開了窗戶,讓冰寒的夜風迎面吹在臉上、身上。他又罕見地點上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廉價香煙的劣質煙草發出刺鼻的辛辣味道,卻讓蘇覺得非常的熟悉和懷念。在荒野的時候,他只捨得抽最低級的煙,而且很久很久,才會吸上一支。
在煙霧中,在龍城的經歷彷彿在一幕幕地重現。蘇很清楚,裡卡多說得沒有錯,他根本承擔不起失敗的後果。而想要不斷地通向勝利,除了需要一點點的運氣之外,還要有一顆冰冷的心。
一顆冰冷得幾乎沒有情感的心。
蘇將隨身智腦接駁到寓所中的個人智腦上,開始細緻地閱讀他權限下能夠看到的所有裝備、技術、能力、設備和補給。當務之急,是要重新建立起一支部隊,給三名扈從重新配備裝備,並且儲備必要的補給和彈藥。蘇發現,一個人的武裝就已經很花錢了,想要打造一支部隊的話,哪怕是十幾個人的小規模部隊,也可以輕而易舉地將他的30萬全部吸進去,還僅僅是個雛形。那些動輒數百名扈從的龍騎,若非有家族的支持,單靠自己幾乎不可能養得起這麼龐大的部隊。
個人智腦是海倫送來的,供蘇平時處理資料、運算作戰方案時使用,畢竟隨身智腦時刻接通著龍騎總部的網絡,用那個做方案還是很有安全問題的。不過以蘇大腦目前的思維速度和數據處理能力,其實已經可以完全勝任這個任務,根本不需要智腦輔助,但他還是接受了海倫的禮物,以免被她知道大腦中的秘密。蘇毫不懷疑,即使有帕瑟芬妮的關係,如果海倫對他的大腦真有興趣的話,也很有可能想辦法麻醉了自己,然後解剖開來切片取樣研究一下。
一直忙到深夜,蘇才擬定了一個全新的方案,可以重新建立起一支20人左右的小型部隊,並且給麗和裡高雷補充最低限度的作戰裝備。方案實行後,蘇手上就只剩下不足3萬的應急資金。從規模上來看,新部隊的戰力和以往過百人的部隊不可同日而語。但是麗和裡高雷的實力都有所增強,蘇更是新增了七階能力,整體戰力上應該不會比過去差多少,只是隊伍規模較小可能會在接一些特殊任務時受到影響。
敲定方案最後一個細節後,蘇揉了揉有些酸疼的額頭,暗自佩服總部大樓中那些肚腩日益變大的龍騎官僚們。只有自己親手操作過之後,才會發現編製、裝備、兵種組成和能力搭配這些東西原來是如此複雜。
蘇將方案在個人智腦中保存好,就關上了智腦。實際上,他早已將一份相同的方案放進了永久記憶區,現在記憶區有所擴大後,除了自動儲存所經過地方的詳圖外,目前還有30%的空間可用。
剛剛關好智腦,蘇忽然感應到兩個人匆匆向他的寓所走來,一邊走一邊爭執著什麼。一分鐘後,房門被砰砰敲響,完全無視門上的電子感應器早已發出通知主人的柔和蜂鳴聲。
蘇走過去拉開門,他的感覺沒有錯,門外站著的就是麗和裡高雷,能夠這麼敲門的也只有麗。
蘇一直以為麗和裡高雷的關係十分融洽,當然其中主要的原因還是由於裡高雷的包容和忍讓。能夠讓麗和裡高雷吵起來的,應該不是小事。
「蘇,我需要錢,先給我5萬吧!」
麗一進門就說。她徑直走到蘇面前只差一公分的距離才停下來,雙眼直視著他,蘇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她吐出的呼吸。
蘇當場吃了一驚,5萬可絕不是個小數目。直觀點說,這筆錢夠龍騎的尉官升一階了。裡高雷看起來也對龍騎的物價體系有所瞭解,一把拉住了麗,想將她從蘇面前拉開,喝道:「麗,夠了,別鬧了!這不是可以開玩笑的事!」
麗用力一甩,高達四階的力量裡高雷根本無法抓住,他被直接甩到了屋角。麗轉過頭看著他,表情倔強地大聲說:「我沒有開玩笑!你不是女人,但我是!我不想讓莎莉再去賣,再去陪那些噁心的男人睡覺!你沒有那麼多錢幫她,沒關係,我有!」
裡高雷又衝了上來,再次試圖抓住麗,他的聲音也開始提高:「你知道莎莉想要做什麼,需要多少錢嗎?你知道龍騎的5萬元又意味著什麼!你有錢嗎,你沒有!你只是想向頭兒要錢。如果你想幫莎莉,那就像我一樣自己賺錢去給她!」
裡高雷毫無懸念的再次被麗扔在了地上,這次麗一腳踏住了他的小腿,阻礙了他爬起來的動作。麗冷冷地說:「莎莉才幾歲,就要天天陪不同的男人睡覺?每過一天,她就得多陪幾個男人!你不是說要我賺錢嗎,沒問題,我可以去賺,去地下拳場打黑拳,或者是深度格鬥,賺錢快得很。」
不光是裡高雷的臉色變了,蘇也皺了皺眉。雖然沒見過,但是蘇聽說過所謂的深度格鬥。那是完全沒有規則、沒有約束的戰鬥,為了取悅觀眾,格鬥雙方經常有男有女,甚至包括猛獸和變異生物。比較受歡迎的組合方式之一就是一名實力較強的女拳手對陣數名至十幾名不等的男對手也包括雄性生物。如果勝了,當然收益豐厚,但如果敗了,那下場不言而喻。
蘇將麗拉開,讓裡高雷得以狼狽地爬起來,再抬手制止了想要說話的裡高雷,向麗問:「你說的莎莉,是怎麼回事?」
麗幾句話就說明了莎莉的處境,不過她並不知道莎莉想要什麼,只以為莎莉在龍城的生活費用特別高,並且需要一筆醫療費用,想要徹底清除變異組織,肯定要花上一大筆的醫療費。然後麗向蘇伸出了手,說:「所以,先借我5萬,以後從我的薪水裡扣好了。」
「麗!」
裡高雷開始咆哮起來:「莎莉跟你沒有任何的關係,她是我的責任!你今天為了莎莉能夠向頭兒要5萬,明天你會不會為了另一個女人再要10萬?荒野上有成千上萬個受苦挨餓的人,你能救幾個?頭兒的錢是要重建部隊的,你是要為了你那點小小的同情心讓所有的人都跟著承擔風險嗎,你他媽的以為你是誰!你甚至根本就不知道為什麼莎莉要那麼多的錢!」
麗還從未被裡高雷如此凌厲地訓斥過,她臉色剎那間有些蒼白,本來毫不動搖的堅定信心也有些低落。不過她抬起了臉,仍堅持著說:「莎莉的事我一定要管!我說過,用不著你插手,也不用蘇拿錢,我只是借!今後不用給我買裝備了,那些都拿來還帳吧!」
蘇再次制止了想要說話的裡高雷,腦海中浮現了初見莎莉時的場景。
「一個女孩子想要弄錢,就只有一個辦法。這裡的課每一節都那麼貴,而所有的我都要學,所以我需要很多的錢。」
這是莎莉第一句給蘇留下印象的話。
而蘇記得的另一幕,則是臉上籠罩著虔誠與堅定的莎莉說:「我要學所有能夠學到的東西,將來,我要把這些知識帶到荒野去。我要改變荒野,要讓那裡生活的人們都能有吃的,不再被這裡的人當成野獸一樣對待;我不想我的孩子們將來還要重複我曾經的童年,不想她們在還沒長大的時候就要用身體去換取一塊麵包或是腐肉。」
那一刻,莎莉並不像才十幾歲的孩子,而彷彿是一名肩負著沉重使命的使徒。所有的人都有夢想,但絕大多數人的夢想都難以實現。莎莉的夢想,看上去就是最不可能實現的那種。
那時蘇沒有幫她,他沒有能力,而且背負著更重要的職責。現在,蘇其實也很猶豫,因為裡高雷說得對,在這關鍵時刻,如此大的一筆錢其實非常非常的重要。也許,不,不是也許,而是多半會有一些戰士因為裝備不足而受傷甚至是戰死。而與此同時,對於莎莉的夢想來說,5萬元還是遠遠不夠的。但麗並不知道這些,她對暗黑龍騎的貨幣體系幾乎一無所知。
蘇取出一張卡,交給了麗,說:「把這張卡帶給莎莉,讓她好好保管,明天裡面就會有5萬的權限。」
屋子裡有一剎那的沉默。
麗將卡片仔細地收好,罕見地沒有象勝利者那樣瞪一眼裡高雷,而是默默地走了出去。麗雖然每個月有100元的薪水,不過她從未用過,其實不知道龍騎的100元是什麼概念。現在雖然要到了錢,但裡高雷和蘇反應讓她有些惴惴不安,難道5萬元真的是一筆非常非常大的數目?可是麗知道,蘇每次出任務都會有幾十萬進帳的呀!
麗離開後,蘇對裡高雷歉意地笑笑,說:「看起來,我不是一個好的團隊領袖,偶爾也會意氣用事的。」
裡高雷歎了口氣,取出兩支最劣質的煙,遞給了蘇一支,然後點燃,重重地吸了一口。辛辣而又有些臭氣的煙味頃刻間充滿了整個房間。裡高雷有些沉重地說:「頭兒,這事……你覺得可以就好。我只是發現自己很沒用,沒辦法讓莎莉過上自己的生活。」
蘇同樣狠狠地吸著劣質的煙,聽到裡高雷的話,只是笑了笑,說:「盡力就好了。我覺得自己沒用的時候,恐怕要比你多得多。莎莉……我覺得她有自己的原則,也有自己的方向。我們可以在旁邊幫助她一下,或者偶爾引導她,但是不要試圖設定她將來的路。」
裡高雷看著蘇,說:「頭兒,你這是完全把她看成大人了。不過別忘了,她才是個十三歲的孩子。還有,頭兒,你剛才說的話像是上了年紀的人才會說的。」
蘇笑了笑,舒適地靠在窗邊,說:「也許莎莉比我們都要成熟呢!還有,以後對我尊重點,我可是有二十……嗯,二十四了吧!」
「尊重?」
裡高雷嘿嘿地笑了起來,說:「可我三十了!」
不管年紀和應不應該得到尊重之間有什麼關係,兩個男人之間的關係似乎因為這次的事情又有融洽。
蘇短暫地睡了會,清晨時分,就被震動的隨身智腦喚醒。蘇點開智腦,出現在屏幕上的是一個陌生的金髮女郎,冷艷的氣質有些像帕瑟芬妮,但遠沒有帕瑟芬妮那樣的神彩。她以純正而典雅的貴族口音說:「您好,蘇少校。我是暗黑龍騎總部摩根將軍的秘書,將軍希望在八點正的時候,可以在他的辦公室看到您。希望我沒有打擾到您的休息,再見。」
她的口氣冷漠而且傲慢,但內容讓蘇睡意全無。暗黑龍騎只有一個摩根將軍,那就是約什·摩根上將。但是據帕瑟芬妮所說,摩根將軍近年來已經不大插手暗黑龍騎的事務,對外開拓領域基本是由幾位年輕的將軍在負責。摩根將軍那龐大而恐怖的扈從隊伍也分散在家族各處的產業上,幾乎沒有大規模的集結行動。
摩根將軍為什麼要找他?
蘇穿上暗黑龍騎的制服,並且仔細整理了外表,就離開寓所,向龍騎總部走去。不管怎麼說,摩根將軍至少不會在辦公室埋伏人手來暗算他,根本沒那個必要。
八點五十分正,蘇站在了位於總部七樓的摩根將軍辦公室,敲響了房門。
剛剛出現在智腦上的金髮秘書打開了辦公室的門,看到站姿標準如雕像一樣的蘇,眼睛不禁一亮,原本如冰山般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絲微笑,說:「蘇少校,將軍正在等著您。」
蘇進門時,金髮秘書僅僅稍稍讓了讓,傲慢的胸部幾乎要擦到蘇的手臂。以致於走進內間摩根將軍的辦公室時,蘇對這個女人只留下了兩個印象,一,胸很大,二,領口夠低。至於她長得怎麼樣,蘇完全沒記住。
走進內間,蘇看到的是一個清瘦的老人,將軍服上衣掛在衣架上,淡色的襯衣上也沒有領帶,看起來隨意而又舒適地坐在辦公桌後面。他雖然有雙鷹一樣的眼睛,但是給人的感覺卻是寬厚而溫和,絲毫沒有凌厲的氣質。從辦公室的窗戶望出去,可以看到深沉的大海,在視線的盡頭,隱約有一座巨大的艦艇殘骸,日復一日地飄浮在海面上,莊嚴且淒涼。空中的雲很厚,因此整個海上都是昏暗的,冰冷的海面上泛起一道道白沫,不斷地撲擊著殘破的海堤。
摩根將軍注意到了蘇在觀察窗外的景色,輕輕敲了敲桌上的銅鈴,然後說:「這裡的景色不錯,但只有在有陽光的時候,才是真正壯觀的景色。我時常想,在戰爭發生前的舊時代,人們幾乎天天都可以看到這麼壯觀的景色,不知道該多麼幸福。」
「我從書上看到,舊時代的人們似乎非常的忙碌,他們幾乎從來不會停下來看看身邊的景色。」
蘇說。
「是的,也只有在我們的年代,才知道陽光多麼的珍貴。坐吧,蘇少校。」
蘇坐下後,金髮的秘書走了進來,她端著兩杯咖啡,也遞給了蘇一杯。
「這裡的咖啡不錯,我建議你試試。」
摩根將軍微笑著說。
品嚐過了咖啡後,摩根將軍將咖啡杯放在一旁,向蘇說:「蘇少校,你加入暗黑龍騎已經超過半年了。這半年以來,你和你的扈從可給我添了不少麻煩。」
摩根在身邊的屏幕上點了幾下,然後說:「遠的就不說了,最近有兩名暗黑龍騎的中校死在你和裡卡多手裡,再往前,一名上尉在被你毆打後,因為精神抑鬱而退役。威廉家族一名龍騎候選曾被你一槍打爛了屁股,休養了近四個月,加入暗黑龍騎的事也就此拖延下來。哦,對了,法佈雷加斯家族死在你手上的人更多。」
摩根將軍頓了頓,繼續說:「你的扈從也很了不起,讓我看看,嗯,前天晚上的鬥毆事件中,你的兩名扈從砸爛了整條灰街,一共打死兩人,打傷三十八人,還把一名龍騎的上等兵給打成了重傷,哈哈,真是了不起。嗯?這個有點意思,『區域防禦強化』……這不是格鬥域五階的罕見能力嗎!這個叫麗的女孩子才剛過18歲,嗯,很好的天賦!」
摩根將軍的質詢其實十分嚴厲,蘇明白,這表示他要插手最近的內鬥了。但是將軍的語氣又是輕鬆而又溫和的,讓蘇有些摸不清楚他的態度。蘇非常的謹慎地選擇著措辭,並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再給帕瑟芬妮增添一個敵人:「摩根將軍,我不得解釋一下,在加入暗黑龍騎後,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這些戰鬥我都是被迫應戰的。至於我的扈從,前晚的事件中也是對方挑釁在先……」
「我都知道,你不用擔心,等等,這又是什麼……」
摩根將軍打斷了蘇的解釋,他忽然從報告中又發現了些什麼,仔細地讀了起來,過了會才抬起頭來,微笑著說:「區域控制,這可是個非常有發展潛力的能力。蘇少校,你弄到了兩名具有正式龍騎實力的扈從,連我都有些嫉妒了。」
蘇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好保持沉默。
摩根將軍坐直了身體,收起了笑容,嚴肅的說:「不過,我找你來的意思,是想說這樣的內戰應該停止了!暗黑龍騎嚴格來說規模並不大,龍騎的數量也不夠多,和我們的敵人相比,簡直可以說是太少太少了!暗黑龍騎的軍官不應該死在內戰裡,而現在,死得已經太多了,多到了根本無法容忍的地步。」
蘇依舊沉默,凝望著摩根將軍,碧色的左眼中沒有恐懼,只有平靜。
「我知道這些戰鬥並不完全是因你而起,所以你放心,從今天起,我會讓相關方面的人不要再做愚蠢的事。而你,我希望你能夠將武力用到我們的敵人那裡去。這裡有張地圖,上面標記著我們的戰略態勢,和我們的敵人分佈。你可以看看,然後選擇一個方向。」
摩根將軍將一張薄薄的紙推到了蘇的面前。
蘇拿起了地圖,並沒有看,而是望著摩根將軍,說:「將軍,我想,您知道我的擔心是什麼。」
老人始終在微笑著,說:「至少我可以保證,在你出戰的時候,你的人在龍城裡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