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否巧合,當天空再次亮起時,天邊的輻射雲層忽然裂開了一條縫隙,一道清晨的陽光傾斜射下,如同恢宏的聚光燈,照耀在菲比莫雷城的領主府上。在領主官邸頂層那排氣派十足的落地長窗前,蘇的碧色瞳孔猛然一縮,修長筆挺的眉毛微不可察地皺了皺。
他不喜歡陽光,至少不喜歡此刻的陽光。透過輻射雲層射下來的陽光灼熱熾烈,裡面濃冽射線不僅僅是對人體有害,還隱約表明了某種敵意。隱藏在陽光中的敵意?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是蘇卻敏銳地覺察到了耀眼陽光深處所包含的東西。那是多種有害射線的綜合,它們的組成和強弱變換的頻率本來沒有任何意義,但在穿過蘇的碧色瞳孔後,被某種神秘的方式還原成了一個模糊的意念。
是毀滅,想要把蘇徹底毀滅,每一個細胞、每一段基因都徹底分解的毀滅。
裂開的輻射雲層縫隙,就像是一隻巨大的眼睛,正冷冷地看著蘇。而蘇則和它對視著,儘管從體積或者長寬上來看,兩者完全不在一個數量級上,但氣勢上卻不相上下。
和這個世界其它地方一樣,這裡的陽光也很短暫,很快天空就又陰暗了下來。看著滿天快速移動的雲層,蘇忽然有點想笑。剛才和太陽較什麼勁呢?如果是以前,蘇一定是輕鬆自嘲地笑笑,然後就把一切都丟到一邊。可是現在,他卻怎麼都笑不出來,冷漠正從意識的最深處泛起,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過往珍視的許多東西其實都毫無意義,在永恆的時間面前,它們脆弱得就像風中的肥皂泡。而剛剛從陽光中感覺到的敵意,也並不完全是虛幻,它與這個世界對蘇的敵意有些類似,但卻又不是完全的相同。
除了這個世界,難道太陽也對蘇產生了敵意?這聽起來更像一個荒誕不經的笑話,太陽不是這個世界的一部分嗎?但是直覺告訴他,這很接近真相。
如果是過去,蘇會輕輕地歎口氣,然後繼續做自己的事。而現在,他是輕輕地哼了一聲,然後繼續做自己的事。
蘇轉身,在華貴的高背椅中坐下,冷冷地看著分列兩旁的新下屬們。房間中沒有開燈,因為過大的面積而顯得有些昏暗,背光的蘇在眾人的眼中幾乎成了純黑的剪影,只有那點如寶石般的碧綠光芒在黑暗中閃耀著,令人心寒。
在蘇的面前,站著的是六位領主和二十四位副官。就在這一夜中,有三位副官傷勢過重,因而死去。確切點說,他們是因為身體體質太弱,沒能承受住蘇提供給他們的七階能力而死。而在蘇面前站著的,已經是二十四位七階的副官。放在過去,七階就是領主的入門標準了。
只不過新晉的副官們看到六位領主,還是有些瑟縮和畏懼。這不僅僅是過去的積威,還有實力上的差距。他們雖然達到了領主的標準,但僅僅是剛剛夠格而已,而且獲得的七階能力五花八門,五大能力域都有。這是蘇根據他們各自的體質和特點給與的能力。而六位領主則不同,最高階能力不是格鬥域就是類法術,清一色的殺戮機器。而且在通往領主寶座的路途上,絕不缺乏殺戮、戰鬥、冷酷和狡猾,否則他們根本就走不到最後。
總而言之,太陽帝國的體制核心,就是能力和血統至上論,而血統意味著有更高的潛力,以及獲得更多稀有強力能力的可能。所以歸根結底,仍然是能力至上。而且這裡的人們並不太看重能力位階高低,而只看個人戰力強悍與否,並且由於科技水平整體性的落後,所以格鬥域和類法術能力者的地位又要比其它的能力者高。
這就是個誰拳頭硬,誰說了算的國度,比血腥議會還要來得蠻荒原始,連一點遮羞的東西都沒有。
提升副官的能力並非沒有代價,蘇每生成一個可以在殖入體中形成七階能力的狍子,就會消耗掉自身十個進化點。提升了二十七位副官後,蘇轉戰一夜所得來的進化點幾乎用光。但是所獲巨大,現在蘇擁有的是兩名八階、二十八名七階的屬下。這樣的隊伍,可以橫掃太陽帝國的整個北疆!
在二十四名副官被提升到七階後,領主們的氣焰明顯收斂了很多,雖然他們在蘇面前本來就沒什麼氣焰了。二十四個副官一擁而上的話,六名領主恐怕逃得掉的還不到一半。何況,包括庫比雷在內,至少有一半領主看向蘇的眼神是極度熾熱的。他們親眼看到,一隻隻滿載著不同顏色溶液的小生物從蘇的指尖生成、脫落,再注入到副官體內。隨後,就是短至一小時之內的能力生成過程。而在能力生成中死去的三名副官,在所有人眼中屬於再正常不過的損耗。如果以死亡率來比較,那麼太陽帝國提供的頂級品質藥劑的死亡率還要比這個高些。
蘇能夠製造出多達十幾種的七階能力,那當然有可能製造出八階能力。而蘇不給領主們提升能力的原因,精明的領主們自然能夠理解。一個是制衡,一個是還沒有立功。而對這些早已達到自身潛力瓶頸的領主們來說,蘇最致命的吸引力在於,他製造出的能力可以突破天賦的瓶頸!哪怕僅僅是多出一個與現有最高階同級別的能力,對他們的戰力提升,也足以以倍計!
能夠做到領主的人,多半都是為了能力可以付出一切的瘋子。他們看到了蘇的不同尋常,更明白蘇不可能是正常的人類,但那又怎麼樣?太陽帝國真正的高層核心人物,又有哪個是正常人類?只要能讓他們獲得更高階的能力,哪怕蘇真的是地獄中爬出來的魔鬼,他們也願意為蘇把整個世界變成地獄!
所有領主中,反而是能力最強的庫比雷還能保持清醒,儘管看到那些被提升了能力的副官時,他的眼中也有掩飾不住的嫉妒。
「大人,我們接下來該做些什麼?」
還是庫比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平靜。
「首先,收割全部的種植園,只保留馬鈴薯和玉米,把收割下的東西集中存放,派重兵看守。」
蘇說。他手中握著一根罕見的激光筆,紅色的光點在懸掛在對面牆壁上的大地圖上晃動著,勾勒出一塊塊領地。
地圖是太陽帝國的北方邊疆,直抵大海,南方則是地勢逐漸抬高,抵達高地的邊緣地帶。而被蘇在一夜之間席捲的,是十萬平方公里左右的遼闊區域。這片土地大多為各式各樣的雨林所覆蓋,並且有著種類繁多的變異生物,當然,也絕不會缺少土著部落。各個領地加總,擁有自由民以上的人口六萬餘人,奴隸過百萬。
所謂的自由民,最基本的要求是擁有總計超過十個進化點的能力,這意味著超過標準普通戰士一倍的戰鬥力。或者一個家庭中,有一個人達到以上標準,那也可以成為自由階層。律法規定的是,一旦這個有能力的成員死亡,那麼家庭其餘人口有三年的寬限期,這三年中如果不能在成員中發展出新的能力者,那麼全部人都會被取消自由身份。
在真正的戰場中,戰鬥力並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在合適地形合理戰術下,一個戰力翻倍的精銳幹掉一個班的對手也是常有的事。幾百訓練有素的自由民組成的軍隊,在熱兵器科技原始落後的情況下,戰勝幾千土著部隊幾乎沒有疑問。
能力至上,兼顧血緣,金字塔結構,領主分封式的獨裁,這就是太陽帝國的全貌。而且依靠著這種古老且血腥殘酷的制度,太陽帝國的統治疆域遠遠超過了血腥議會,幾乎囊括了整個南大陸。
北疆開發出來的土地並不多,近百塊大小領地上合計有一千多個大小種植園,暫時納入蘇勢力範圍的有三百個。說是暫時,是因為蘇知道,所有的領主和副官只是因為他的強勢和神秘而臣服,只要在接下來的戰鬥中,他顯露出些微的疲態和敗勢,那麼這些傢伙時刻都有可能反戈一擊。
可是……蘇冷漠地想著,從他這裡得到能力難道會一點代價都不付出?那些副官,包括因為蘇而穩定了能力的庫比雷,如果真敢背叛,那麼他們會在幾秒鐘內後悔自己的決定。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蘇的計劃就是一個個領地走過去,把收割下來、原本準備奉獻給太陽帝國的作物水果全部消化掉,這些能量可以讓他初步為自己構建起一個體系完整的身體,而不是現在這個只有寥寥幾種主要功能的體系。如果形象點說,蘇現在等如是只有骨架的骷髏,而且殘缺不全。
蘇手中的激光筆一動,紅色的光點落在地圖上某塊區域,說:「調集五萬奴隸,在十天時間內在這裡建立一個新的軍營,要能夠容納兩千戰士。」
領主和副官們默默地記下,至少從哪裡調集奴隸,怎麼分配任務,那是他們自己商量的事。經過了一天一夜的相處,他們都多少瞭解了一點蘇的風格,那就是不問過程,只要結果。至於十天建一座軍營,本身是件很簡單的事,這個時代的軍營非常簡陋,一片帳蓬和幾個崗哨,就是一座簡易軍營了。
「從所有領地的土著軍隊中,調集1500戰士,能力標準如下……調配方案如下……各領地部隊抵達軍營最後時限如下……」
蘇用冰冷的聲音說著一連串精確詳細到了極點的命令,好像每個領地、每一名戰士的資料都存儲在他的心中一樣。
這個時候,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就連庫比雷都產生了錯覺,不知道面對的蘇究竟是人還是一台冰冷的機械。
讓所有領主駭然的是,蘇只在進攻時到了他們的領地一次,怎麼對他們領地部隊的兵力和能力構成比他們自己還清楚?然而,更讓他們震驚的還在後面。
「從各領地自由民中徵調戰士500人,徵調能力標準如下:類型一,突擊步兵,能力構成與配備武器……類型二,遠程狙擊手……類型三,偵察……類型四……各類型戰士徵調數量如下……各領地徵調戰士名額分配如下……」
這一次的命令幾乎精確到了人,很多時候蘇要的能力者連領主們都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只是知道自己領地上有這麼一個人而已,卻沒想到居然被蘇點了出來。這道命令足足念了十分鐘,領主們只是勉強記下屬於自己的那部分內容,副官們則紛紛開始紀錄。記憶力、智力和其它的能力一樣,也會隨著能力位階的提升有所增長。所有,身居高位的人往往要更聰明,這句話在太陽帝國也是行得通的。
在蘇發佈命令的過程中,很多人都產生了這樣一種感覺,在這片土地上,還有蘇不知道的秘密嗎?
「就這些。十天之後這個時候,所有人在新建軍營集合。」
領主和副官們紛紛離去,並未多做停留,蘇的命令精細而緊湊,在時間上沒給他們留下多少空間。就連庫比雷也轉身離開,他的活並不比別人輕鬆。
新軍營建在通向瑪卡城的必經之路上,聯想到蘇的作風,以及這樣一支構成獨特、攻擊性極強的軍隊,蘇想要幹什麼已經昭然若揭。可是蘇卻沒有佈置任何保密措施,而是放手任由這些歸附自己才兩三天的領主副官們自由行動,也不怕他們中哪個會秘密向帝國總督通報。
是絕對自信、另有陰謀,還是其它的什麼原因?精明的領主和副官們都在暗自思索著,不過沒有一個人猜中了蘇的真實意圖。
蘇什麼都沒想。
從已知的情報分析,穆雷會是一個強勁的敵人,絕對不會像領主那樣面對蘇幾乎沒有還手之力。但是根據思維中樞的推衍,穆雷知不知道蘇的行動,又或者早點還是晚點知道,對於結局都沒有任何影響。哪怕穆雷最終戰勝,把蘇打散成灰,都不會對最終結局產生影響。
蘇將重生,再次破海而出,再一次的席捲大地。蘇是無限的,而只擁有有限資源的穆雷,只能推遲、無法阻止最終的結局。
而時間,在思維中樞的推衍中,是可以忽略的因素。
蘇把座椅旋轉了180度,再次面對著落地窗,層疊交織堆滿整個天穹的陰雲壓得極低,遠眺過去只在地平線上方透出一指寬的亮光來,下面是連成一片的貧民窟,幾乎沒有色彩,黑褐色和帶著灰的蒼白是這座城市的主色調。密密麻麻的窩棚下黑暗而潮濕,永遠是臭氣薰天。那裡是蟑螂、老鼠和各種蚊蟲的天堂。土著們獨有的體味甚至比單純的惡臭殺傷力更大,所有味道混在一起,即使距離幾十米外,也能夠聞得到那種混濁強烈且變幻不定的異味。
自由民和貴族們,甚至包括邊疆城區的大多數領主,都早已習慣了這種味道。他們身份高貴,但在帝國真正高層眼中,這種高貴僅僅比土著們強一點點而已。在高層眼中,生活在邊疆地區的人,哪怕能力再強、血統再純正高貴,都洗不褪身上濃重的異味。那是深入他們骨子裡的味道。
這並不是偏見。的確有許多副官、甚至是領主深深迷戀著這片土地,那種異味自然是其中的一部分。庫比雷就是這樣一位領主。比如這間集起居室和書房於一體的佈置奢華的房間,窗戶所對的方向並不是波光粼粼的湖泊,也不是風景幽靜的密林,而是千瘡百孔的菲比莫雷貧民窟。不知道庫比雷每天坐在或者是站在窗口,俯視著這片貧民窟,用他遠超普通人類的視覺窺探著簡陋窩棚下人們的活動時,在想些什麼。
看著如螻蟻般勞碌奔忙著的奴隸們,蘇心中不禁有了輕微的觸動。但是這種觸動僅僅一閃而過,就被冰寒和冷漠所淹沒。蘇現如今所作的一切並不是沒有目的,相反,他的目標非常明確。雖然最終目標仍然隱藏在迷霧中未曾顯現,但隨著階段性目標的達成,以及自身的強化,終極目的總會被揭示出來的,蘇很清楚這點。
在蘇的意識中,一排排淡金色的字幕如雨般灑落,將一副周密詳實的行動計劃勾勒出來。
一,復甦,判斷進化方向。
二,覺醒階段:判斷環境,根據環境決定各器官的進化順序,本環境下各器官優先級別為:誘捕,進食,消化,運動,思維,攻擊……本階段進化目標:水生系統原始生物鏈頂端,海空兩棲形態,自重11.65噸,空中飛行速度350公里,水下運動速度150公里,水面運動速度110公里。
三,辨識本環境智慧種族,切入社會……
四,依托本環境智慧種族分析環境,收集資源,建立僕從部隊,建立能量收集體系,最終目標,建立可循環能量與資源供應系統。
五,佔據本環境所有資源。
這是原本的進化方案,被蘇覺醒的意識強行中斷,並且直接跳入到第四階段。現在,蘇所作的就是原本應該在第二三階段做完的事,構建完整的身體,進化出相應能力。至少是維持統治地位所必須的最低能力。而領主以及兩千人的軍隊,其實還不能算是蘇的僕從,就連被蘇完全控制的副官們也不能算。
而且在蘇的意識中,通過詳細命令組建的擁有兩千戰士的軍團,其實也是根據模擬推衍的數據所組建而成。詳盡的分析報告再次被蘇調出,重新閱讀了一遍。
軍團總評價:初等文明小規模陸戰綜合軍團,戰鬥力評級最低,相對本環境理論最強軍團處於絕對劣勢,同等環境條件下戰損比一萬比一。軍團對環境依賴度極高,對後勤要求極高,可持續戰鬥力極低,軍團戰鬥力受即時因素影響波動極大。軍團可通過力為部分地形,陸戰型,可執行綜合任務,對科技依賴度極高,技術水平極低,任務適應能力低。
軍團的整體評價看上去一無是處,不過對太陽帝國已經有初步瞭解的蘇很清楚這支全新編組部隊的威力。單以核心競爭力而言,他們即使和血腥議會的精銳軍隊相比,恐怕也不落下風,但是實戰卻只會是完敗,落敗的唯一原因是火力方面的巨大差距。同等規模的軍隊,血腥議會部隊裝備的火力強度幾乎是太陽帝國的十倍,這就是科技上不可逾越的鴻溝。
天色逐漸昏暗,辛苦勞作了一天的奴隸們正陸續回到菲比莫雷。背上沉重的籮筐壓彎了他們瘦弱黝黑的身體,每走一步,奴隸們就會從嘴裡發出一聲低沉的喊聲,這樣雙腿才能支撐住重負不被壓垮。士兵們背著槍,拎著長鞭散亂站在兩旁,監視著奴隸們。哪個奴隸的行動稍慢了些,士兵手裡的鞭子就會呼嘯著落到他們的身上。被鞭打後,土著奴隸慘叫著,卻還必須硬挺著護住籮筐不傾倒,確保背著的水果一個也不會滾落地上。這些價值昂貴的貢品一旦落地,哪怕是還沒成熟的青澀果實,也會招來一頓足以致命的毒打。穿著軍服的戰士中有許多是和奴隸們有著同樣膚色的土著民,但揮舞皮鞭次數最多,下手最狠的也是他們。
菲比莫雷最後的收穫物已經被集中,現在是進食的時間了。所以蘇站了起來,向樓下預定的餐廳走去。
最近的幾天,穆雷總覺得心神不寧,就連穿過金字塔設計巧妙空間後變得涼爽舒適的風,吹在身上都會感覺到絲絲針刺般的寒意。而且不知為什麼,幾天來倒是經常見到陽光,有時候甚至可以看到大半天火紅的太陽。每當陽光出現的時候,穆雷總會在身上塗滿香油,到露台上沐浴陽光。灼烈的陽光曬在他黑色的肌膚上,會帶來絲絲刺痛,享受著由此而來的快感的同時,還會讓他的肌肉徹底放鬆。而最近三天的陽光比過去一個月加起來都多,穆雷卻無論如何放鬆不下來,根根肌肉糾結崩緊,就像沒頭沒腦糾繞成一團的鋼絲。而陽光射在皮膚上也不再如往日舒適,而是象針刺一樣難受。
時針已指向下午三點,從十二點就開始傾瀉的流火陽光依然沒有止歇的跡象。天空中輻射雲層出現了一片巨大的空洞,幾乎將小半個天空露了出來。天是湛藍的,太陽也耀眼奪目,一切看起來彷彿都和舊時代一樣,只是璀璨的光線裡那看不見的殺傷力比之舊時代已是數倍增強。
穆雷仰躺在太陽椅上,臉上扣著一副時尚冷酷兼而有之的太陽鏡。四個年少美貌的侍女正圍著他,將銅盆中厚厚的酥油塗在那超過兩米的健碩身體上,在每寸地方都細細抹勻,然後用自己纖細的手用力按摩著,讓油份充分滲入穆雷的身體。毒辣的陽光照射在她們的身上,讓她們汗如雨下,身上罩著的輕紗完全被汗水打濕,緊緊貼在身上。儘管氣喘吁吁,四個少女卻沒有一個敢停下休息,甚至手上的力度也不敢稍稍放緩。
在那黑色的龐大身軀邊,四名少女就像四隻飛舞的蝴蝶,精緻脆弱。
穆雷卻越來越煩燥,霍然坐起!一名本來在給他按摩肩膀的少女猝不及防,被他的起勢一帶,整個人都飛了出去,額角重重撞在粗石雕刻的露台圍欄上,頓時血流如注。
穆雷卻如同什麼都沒看見似的,大步向大廳內走去。他一起身,立刻有五六名侍女衝了過來,和前面的那些侍女不同,她們明顯有著能力強化,一個個環繞著穆雷飛舞著,將斕彩長裙給穆雷圍上,最後為他披上總督專用的猩紅圍肩。
「護臂!」
穆雷冷冷喝著,立刻就有一個紅色鑲金的華麗護臂被纏在他伸出的右臂上,然後繫緊。
「胸甲!」
兩片純金製成的胸甲旋即被扣在了穆雷的身體上,不過看那精緻的花紋和形狀,顯然這兩片胸甲裝飾的作用遠大於實質的意義。
「去告訴潘塔波,讓他帶幾個人在格鬥場等我!」
立刻有一個速度強化的少女飛奔而去。
穆雷大步走著,他的腳步不是很急,身邊忙碌的少女們卻要小跑著才能跟得上。當他沿著寬而粗獷的階梯一路向下,走到設在金字塔地下一層的地下格鬥場時,潘塔波已經帶著十幾名手下抵達了場邊,並且作好了一切熱身準備。
潘塔波只有一米七左右,體重卻達到了兩百公斤,從外表看去,那些虯結的肌肉就像是軀幹上伴生的怪物,幾乎要把他的臉都給淹沒了。他的長相十分可笑,但實力卻讓人笑不出來。同時擁有八階力量和八階防禦的他,就是一架人型坦克,惟一的弱點只是速度和靈活差點。但是強悍的防禦力使得一般的對手根本奈何不了他。而他的那些屬下們,當中也不乏七階能力的強者。
看到穆雷走進格鬥場,潘塔波即刻打了個響指,三名手下立刻抬過來一面厚達50厘米的均質鋼板,鋼板背面和四周則焊滿了可供抓握的扶手。潘塔波走到裝甲鋼板後,深深地吸了口氣,握住兩個把手,蹲了下去,用幾乎成為方型的肩背抵住裝甲鋼板,猛然大喝一聲,深身上下每根肌肉都像蚯蚓般蠕動著,讓他的身體在瞬間膨脹出整整一圈。
四名擁有七階力量的下屬也走了上來,分別抵住裝甲鋼板的四角,從額角勃起的青筋,可以看出他們已在全力發動能力。
通!通!通!穆雷大步走來,不快也不慢,但是每一步落下,似乎都讓面積達數千平方米的地下格鬥場相應顫抖!
穆雷幾大步已站在裝甲鋼板前,然後吸氣、屏息、握拳、曲臂、躬身、轟擊!
通!如初春第一聲郁雷炸響,裝甲鋼板呻吟著扭曲,幾乎折成了九十度!它帶著掛在後面的潘塔波一起飛出,轟然栽倒在數十米外,那四名七階力量能力者則向四周拋飛,直接撞在周圍牆壁上,這才緩緩滑落,然後就委頓在地,再也站不起來。
無形的震波以穆雷的拳鋒為中心,成環形向四面八方擴散開去,沿途遇到的一切,兵器架、人形靶乃至各式打雜人員,都隨之倒下甚至拋飛!
穆雷維持著轟擊的姿勢,他的拳鋒正慢慢裂開,血開始不斷湧出,裂口中甚至可以看到指骨!穆雷的指骨竟然是金色的。
他看了看裝甲鋼板和潘塔波拋飛的距離,厚厚的嘴唇邊終於浮出微笑。雖然受了傷,但是一拳把潘塔波和四名七階能力者同時轟飛,轟飛的距離比起上個月又多了五米,這讓穆雷非常的滿意,近幾天來莫名其妙鬱積下來的怨氣不知不覺中消散掉不少。
就在穆雷剛剛露出笑容的那刻,忽然聽到遠方隱約傳來爆炸聲!他雙眉一豎,那微弱之極的震波就立刻被區分出來。
這是火箭彈爆炸的聲音,而且從地面的震動看,應該是瑪卡城外圍的某座哨塔倒塌。瑪卡城沒有城牆,只是在若干位置設立了十幾米高的哨卡,用於瞭望敵情。瑪卡城不設城牆的原因很簡單,這裡是帝國北疆總督的駐地。在帝國歷史上,歷任北疆總督,率領著滿編五十名的親衛隊及五百名的近衛軍時,還從未在五千人以下的敵人面前戰敗過。歷史上僅僅有過一次,北疆十一名領主聯合叛亂,糾結起超過兩萬人的大軍,埋伏了因為輕敵而孤軍深入的北疆總督。那一場戰鬥歷時一天一夜,從山麓殺到森林,總督和他的三百衛隊終於沒能支撐到援軍到來。
當總督和他的親衛隊長倒下時,環繞著他們的,是超過六千具敵人的屍體。
這一戰,讓北疆安定了整整二十年。
穆雷臉色立刻沉了下去,握緊還在滴血的拳頭,大步向金字塔外走去。路過一名隨行的侍女時,穆雷一把抓住她的脖子,把她提到自己面前,幾乎是貼著少女的臉在吼著:「我的衛隊在哪?去把那群死豬都給我叫起來!潘塔波!你給我爬起來,別躺在那裝死!帶上十個人跟我走,我倒是想看看,究竟是哪個傢伙這麼大膽,敢炸我的哨塔!」
潘塔波當然不是在裝死,承受了穆雷的全力一擊,哪怕有四名下屬幫他分擔,受的傷也不輕。這是可以讓他躺上整整一周的傷。但是他感受到了總督滔滔的怒火,更明白總督怒火的來源。穆雷心高氣傲,如果不是因為膚色,以他的能力肯定不會被發配到北疆來。帝國十一位總督中,誰都知道北疆是最貧瘠的區域。相對的,北疆也是最寧靜的區域,二十年沒有產生大的叛亂,這讓穆雷完全沒有用武之地。在崇尚個人武力的帝國,也就意味著沒有表現的機會。但是眼前的攻擊,卻又把穆雷的思緒引向了另一個方向。
襲擊不早不晚,偏偏在穆雷的任上發生,難道這些傢伙認為穆雷好欺負嗎?
站在金字塔前的廣場上,穆雷背著雙手,凝望著遠方,臉上陰沉得如同天上的輻射雲。被炸倒的哨塔在四公里外,周圍是一片平川。槍聲依然在隱約傳來,從這裡看去,可以看到襲擊者分乘兩輛卡車,正在向遠方的叢林撤退。還有十幾名土著戰士跟隨著卡車在奔跑著。哨塔還在燃燒,周圍倒著七八具屍體,幾名倖存的戰士正躲在廢墟後,不停地向撤退中的敵人射擊。不過誰都知道在超過五百米的距離上AK步槍的準頭如何,除非有八階以上的幸運,否則這幾個傢伙根本無法造成任何威脅。他們的所作所為,一個是顯示了仍有戰鬥的勇氣,另一個則是浪費彈藥。
刺耳的警報聲已在瑪卡城上空響起,一隊隊戰士從營房中衝出,在指定的地點集合。但是接下來,他們就不知道該幹什麼了。有的原地待命,有的則列隊駕車,衝出了瑪卡城,到處搜尋敵人的蹤跡。二十年的平靜生活,早就讓瑪卡城的軍官們忘記了應該如何打仗。至於和土著部落的戰爭,更形似狩獵。
而在金字塔中,全副武裝的總督近衛軍正分從幾個出口中湧出,在廣場上列成隊列。而總督親衛軍則在第一時刻出現在穆雷身後。他們個個體型高大,肌肉結實得如同擰在一起的鋼絲,卻並不顯得笨重,而且全部是黑人。從外形上看,這些戰士幾乎就是穆雷本人的翻版。他們從來都沒有表情,也不會畏懼和背叛。五十名親衛軍的裝備很簡單,只有保護最重要部位的合金鑄甲,武器是匕首、砍刀和三把投斧,簡單而原始,就像遠古時期的角鬥士。但就是潘塔波都不敢輕視他們,他很清楚,在雨林、夜晚和山地,這五十頭野獸有著怎樣的破壞力。
潘塔波瞇起眼睛,他雖然沒有強化過視力,但是隨著能力提升身體基本素質也會提高,看清幾公里外的景物不算困難。看了看那兩輛跑得不快不慢的卡車,他努力從滿載肌肉的腦袋中想出了一個詞:「誘敵深入?」
這個詞迎來的是穆雷越來越大的拳頭!一拳把潘塔波轟出十多米外,穆雷才咆哮起來:「廢話!我當然知道這是誘敵深入!連你這個全身上下都是肌肉的白癡都能看出來的問題,我怎麼會看不出來!那些傢伙用這麼明顯的策略,並不是在誘敵,而是在挑釁,挑釁!你知道挑釁是什麼意思嗎,知道這個詞怎麼拼寫嗎?他們這是在說,我們的智力只能看得出這種計策!我怎麼養了你們這樣一群白癡!」
穆雷暴怒的咆哮幾乎傳遍了整個金字塔,潘塔波從地上爬了起來,甩甩昏沉的腦袋,又搖搖晃晃地走了回來。能夠打折一頭大象頸骨的重拳,落在他身上,只是讓他覺得有些頭暈而已。
不過,穆雷似乎忘記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也拼不出挑釁這個詞。
「我這就讓你們知道錯得有多麼厲害!」
穆雷陰冷地自語著,然後猛然提高音量,吼著:「親衛隊全部跟我走,近衛軍來兩百人,其餘全部待命。去告訴守備司令,讓他派三千人從左右分頭包抄。如果從他那裡跑掉了一個黑皮猴子,就讓他不用再回來了!」
一名傳令兵飛奔而去,在城市複雜的環境下,四階的速度強化使他奔跑的效率遠遠超過了汽車。
兩名肥壯魁梧的黑人大漢抬著一柄造型華麗、暗青色重質合金鑄就,斧面和斧柄用金紋裝飾的單手重斧走來,單膝跪地,將重斧呈到穆雷面前。重斧長一米五,單看直徑達十厘米的斧柄,就不是一般人能夠握得住的。
穆雷一把抓住重斧,輕輕提起,喝了一聲「走!」
就甩開大步,向瑪卡城外跑去!
沒錯,穆雷根本沒有乘車騎馬,而是靠著自己兩條長腿,直接向幾公里外的戰場跑去!那雙赤著的黑色大腳,每一下接觸大地,都會發出沉悶之極的震音。無論多麼鋒利的碎石,都不可能刺穿他的腳掌,反而會在重壓下粉身碎骨。
本來面無表情的親衛們一個個開始浮現出興奮、殘忍和嗜血,跟著穆雷向戰場衝去。而近衛軍則自動分出兩百人,隨後跟上,其餘的三百人仍保持著待命狀態。
直到穆雷跑出瑪卡城,城中的戰士們還沒有完成集結。正常情況下,再精銳的部隊也不可能在幾分鐘內從分散的營地集結,並完成出擊準備。但是穆雷喜怒無常,守備司令是否會因此而挨上一頓鞭子,就說不定了。
穆雷臉上掛著猙獰的笑容,越跑越快,到後來簡直就像一頭以獵豹速度衝刺的猛犸巨象!親衛們都還勉強跟得上他的腳步,兩百近衛軍就有些參差不齊,隊伍被拖成了長長的一線。
「糟糕!總督大人開始衝鋒了!」
在一座高達三十米的哨塔塔頂,矮胖的守備司令放下了高倍望遠鏡,顧不得擦一下滿臉流淌的汗水,就向身邊的傳令兵怒吼著:「去告訴皮羅和夏路波那兩個蠢貨,讓他們別再磨磨蹭蹭地集結什麼士兵了,現在有多少人就帶上多少人!立刻出發!會合地點……就在卡夫列山丘丘頂!告訴那兩頭蠢豬,如果不能在三分鐘內出城,就自己死了吧。如果不能在卡夫列山丘以南一線截住所有逃跑的襲擊者,在總督大人把我送上絞架之前,我一定會切了他們的卵蛋,再把他們家族所有的女人扔進軍妓營!」
歇斯底里地發洩完,守備司令才想起來一件事,於是又向旁邊的參謀們怒吼:「好好看看,那些人究竟是哪個混蛋的軍隊?」
傳令兵滿頭冷汗,守備司令的語速快得如同速射機炮,他連轉述命令都來不及,好在足夠機靈,高高舉起步話機,以讓守備司令的咆哮直接傳遞給下面的兩個兵團長。不過守備司令的威脅還沒說完,瑪卡城兩座集結軍營就營門大開,十幾輛大馬力的摩托車率先衝出!摩托車上的騎士直接把油門擰到底,整個機車狂暴地轟鳴著,以瘋狂的速度向城外衝去,完全不管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砰的一聲,一個瘦小的土著奴隸被領先的一輛摩托車撞個正著,他的身體高高飛起,直接向十數米外飛去。車上的騎士怒罵一句,猛然揮動右臂,纏繞在右臂上的粗鋼鋼鏈如毒龍般飛出,瞬間在空中追上了那名奴隸!一朵血與肉構成的花猛然在空中綻開!
如此慘烈一幕當街發行,卻沒有任何人制止,甚至沒人敢流露不忍表情。摩托車上的騎士可是以殘忍出名的第三兵團長皮羅,別說只是殺個奴隸,就是殺十幾個自由民都不會有事。而遠方的道路盡頭,一隊隊隸屬於第三軍團的戰士正全速奔來,緊緊追著他們的兵團長。儘管這些戰士的兩條腿怎麼都不可能追得上他們的長官,但是每個人都豁出命在飛奔。
帝國軍隊的一項傳統,是衝鋒時跑在最後的戰士會受到重罰,甚至處死。帝國軍隊的第二項傳統,是不管遇上的是什麼樣的敵人,第一選擇永遠都是進攻。而帝國軍隊的第三傳統,就是最高指揮要衝在最前線。
現在就是如此,總督穆雷沖在所有衛隊之前,而兩個出擊的兵團也是兵團長領銜衝鋒。整個瑪卡城惟一不需要這麼做的,就是守備司令。守備司令雖然個人戰力很一般,但他是當今大帝的親外甥。不過在尚武成風的太陽帝國,這個身份也只能讓他得到這樣一個不上不下的職位而已,而且得是在邊疆。
轟倒哨塔的僅僅是一發火箭彈,但是這發火箭彈卻如同捅了馬蜂窩,讓整個瑪卡城都炸了營!而惹起這一切的兩輛卡車也擺脫了扭捏姿態,開始瘋狂加速,老舊的車體在崎嶇的地面上跳躍不停,隨時都有可能散架。車上的人明顯害怕到了極處,拚命想要逃離,完全顧不上那些在地上奔跑的同伴們。按照這個速度,他們肯定會在逃進森林前被穆雷追上。
「五公里外就開始衝鋒,果然是穆雷的風格。」
庫比雷放下了望遠鏡,喃喃說著。他黑而肥胖的臉上滲出細細的汗珠,可見雖然顯得很鎮定,但是穆雷積威已久,而且狂霸十足的衝鋒的確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壓力。
樹林並不深,山丘前僅寬一公里左右。蘇正坐在卡夫列山的半山腰處,視線剛好可以看到正向這邊飛馳的卡車和緊追而來的穆雷。
蘇仍坐在那張高背椅上,安然俯視著戰場。站在身後的庫比雷雖然擁有威力強大的八階能力攻防大師,但是這幾天的作用更像是專業搬運工,專門負責搬這張椅子。
蘇微瞇著眼睛,這個表情讓那雙碧色的眼睛顯得無比性感迷人,可是站在蘇身後的庫比雷當然看不到這些。即使看到了,他也只會想起曾經的驚訝,那是幾天前,當蘇重新出現在領主們面前時,他們忽然發現,蘇本來空洞的左眼竟然奇跡般的長好了,那碧色的眼瞳和右眼一樣幽深。可是那時和蘇接觸最久的庫比雷卻隱約覺得,似乎蘇的右眼失去了應有的神采。
看著穆雷和前方逃兵的距離不斷拉近,蘇終於抬起右手,豎起食指,說:「九。」
「九!」
庫比雷放開喉嚨,雷鳴般的吼聲迴盪在整個卡夫列山。
本是一片平靜的樹林突然喧鬧起來,無數士兵從草叢、樹後乃至樹冠中現身,亮出各式各樣的武器。在副官們的率領下,他們分成一個個幾十人小隊,穿插來去,直撲預定位置,竟然在短短一分鐘內就布成了一個簡單卻完善的防禦陣地。
「八!」
庫比雷的吼聲再次響起。
樹林中兩翼埋伏的戰士紛紛前衝,佔據地形後手中的各式武器不停開火。這兩批戰士使用的都是重型機槍、平射的高射機槍等大威力大射程的武器,交叉射擊在前方奔逃的誘敵部隊後形成了一道厚實彈幕。又有幾枚火箭彈呼嘯飛來,砸向車隊後方三十米的地方。這道阻隔彈幕又快又狠,在能力的強化下,雖然帝國戰士的裝備水平比舊時代還要差,完全是游擊隊水準,可是發揮出的戰鬥力卻並不比精銳部隊差。
「五!」
「三!」……隨著庫比雷吼出一個個代號,樹林中部的戰士潮水般後退,又向兩翼散開,在兩翼火力手的身後再次組織起一條新的防線。戰術運動之精準、配合之默契,完全可以成為教科書上的經典。這和太陽帝國一盤散沙的部隊截然不同。
出乎意料的強烈火力對穆雷的近衛軍構成嚴重威脅,甚至親衛軍運氣不好的話,也會受傷不輕。
看著行將逃入樹林的卡車,穆雷忽然笑了起來,他用左臂和重斧護住頭胸,蹲低,然後猛然躍出,黑色的龐大身軀強行從彈幕中穿過!剎那間,他的身上已是連中三彈,但是高射機槍的子彈只能在那光滑黝黑的軀幹上鑿出一個小得可以忽略不計的傷口。但以這點代價,穆雷已強行衝破了彈幕的封鎖。
一躍掠過數十米後,穆雷大腳又在地上一撐,整個人騰空飛起,當再落下時,已在載重卡車之後!
通!穆雷的大腳重重踏在地上,地面竟像水面一樣波動,在一片驚呼聲中,載重卡車猛然從地面彈上天空!
穆雷臉上閃過猙獰,重斧斧刃上亮起朦朦光芒,凌空劈出!重斧並未斬到卡車,但斧刃上的光芒卻脫體飛出,幻化成數十道波紋,瞬間從卡車車體上掠過。
慘叫聲嘎然而止,血花如絲綢般片片鋪開,隨同飛散的還有無數零散的人體部件,以及被分切成上百碎塊的卡車。噴灑的燃油旋即被點燃,於是空中又炸開一團非常絢爛的焰火。一斧下去,載著三十多人的卡車上就再無一個活人!
穆雷笑得愈發猙獰,重斧再次揚起,對準了空中翻滾的另一輛卡車。可是狹長的雙眼,卻似是透過還在膨脹的火球,盯住了不遠處山坡上的蘇!
斧刃上光芒再次亮起,即將噴湧的時候,穆雷忽然臉色一變,強行將重斧收回,擋在自己的咽喉前!
噹的一聲悶響,一顆大口徑狙擊槍彈頭在重斧斧面上撞扁、徹底變形,然後才不甘不願的彈開。這顯然是一枚加了料的子彈,巨大的動能竟讓穆雷那堅如磐石的右臂也微微顫抖了一下。這一槍出人意料,而且直接子彈彈開,才聽到隱約的槍響。說明這一槍是從千米之外射來,可是從子彈出膛到擊中,穆雷至少移動了三四米,要麼射手是在擊發瞬間就已預判出了穆雷的動作,要麼就是單純的運氣好。
穆雷深信,一定是後者。
他剛剛將重斧移開一點,臉色驟變,重斧閃電般左右移動,分別擋在胸口、肩頭和小腹處。噹噹噹的連續三聲悶響,斧面上火花四射,又是三發子彈被重斧擋開!這名射手在千米之外狙擊,竟然還可以使用連射!還沒等穆雷驚訝過去,他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膝蓋象被重錘敲了一記,全身都忍不住震得向後退了幾步。
穆雷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左膝。那裡出現了一個恐怖的茶杯口大小的孔洞,深得露出了金燦燦的膝蓋骨,骨面上出現了一個小孔,孔邊細密的裂紋甚至延伸出去兩三厘米遠。這不僅是狙擊彈,還是一發罕見的專用穿甲彈。
總督靜靜地看著膝上的槍傷,嘴角慢慢扭曲。轟隆一聲,第二輛卡車重重地栽在地上,被拋飛出去的戰士也一個個摔落。可是這些都再也激不起穆雷的興趣了,他的眼中爬滿了血絲,而且血絲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繼續攀爬著。他試著動了動左腿,左腿還能動,只是從膝蓋骨處傳來幾聲極輕微的卡卡聲。
「吼!」
穆雷忽然張開雙臂,仰首向天,發出一聲洪荒巨獸般的咆哮!咆哮之後,他大張的鼻孔中噴著道道粗氣,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遠在兩公里之外的蘇。穆雷已看到,蘇正輕鬆寫意地的將一支改裝狙擊槍扔下,而那懶洋洋的微笑似乎正在對他說:「看,我就是用這老掉牙的玩意也能打傷你!」
穆雷又是一聲低吼,如受傷且狂怒的巨獸向蘇發起了衝鋒!通,通,通!那雙大腳砸在大地上,每一記震音都讓人心臟為之震顫!
一名戰士正好摔在穆雷前進的路上,他不及躲閃,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寬大的黑色腳掌踏在自己的胸口!撲嘰一聲,他的胸腔竟被一腳踩穿,血和漿糊如射流般從他身下溢出,貼著地面瞬間飆射數米!
如火流般的彈幕依然不曾停止,樹林中的射手們都在拚命發射著手中武器的子彈,完全不顧忌已經過熱的槍管。但從兩翼射來的彈流並沒有瞄準穆雷,而是從他身旁掠過,在身後交織成彈幕,攔截著明顯落後的親衛和近衛軍。已陷入嗜血狀態的親衛們以手臂和不多的幾片甲冑作防護,學著穆雷的樣子,一個個狂吼著生生從彈幕中穿過!
剎那間,數以百計的血花在空中綻放。五十名親衛憑借強悍的身體大多衝過了攔截彈幕,只有兩個人倒下。雖然幾乎人人帶傷,可是從並未明顯減速的衝鋒看,他們的戰鬥力未被削弱多少。隨即更多的血花一團團綻放,近衛軍可沒有親衛隊那樣強悍的防禦力,硬闖彈幕的下場就是倒下了二十多個同伴。衝過彈幕後,近衛軍戰士們也在用手中的突擊步槍向森林中的敵人還擊,但是地形上的絕對劣勢讓他們的攻擊收效寥寥……
兩翼的戰士潮水般退了下去,但是衝在最前方的親衛所遭受的打擊強度並沒有減輕多少,按照命令在兩翼布下新防線的戰士也在拚命開火,而且他們的配備中不乏重機槍這類重火力。樹林中不斷有火箭彈爆炸,可是造成的殺傷卻並不多。一枚枚火箭彈拖著焰尾飛來時,親衛們就會擲出投斧,呼嘯飛旋的投斧甚至飛得比火箭彈還要快!然而爆炸的氣流和焰火卻遮擋了他們的視線,讓他們無法盡數閃避攢射過來的彈雨,很快就有幾名強悍的親衛在彈雨中倒下……
而隨之衝入樹林的近衛軍傷亡更是慘重,在幾乎沒有死角的瘋狂射擊下,又有三十多人倒在衝鋒的路上。在不足百米的距離上,重機槍對他們已有致命的殺傷,甚至AK步槍的子彈也有很大的威脅。
衝在最前面的一名親衛終於突破了子彈和爆炸凝成的死亡陷阱,他獰笑著一躍而起,向著正操控著一具平射高射機槍瘋狂射擊的五名戰士撲去!彎刃砍刀在空中劃過一條閃亮的軌跡,他幾乎可以想像那五名士兵的身體被砍刀切開的場景……砍刀閃電般劈落,在六階力量和六階速度的運使下,它甚至可以把一人合抱的大樹斬斷!
但是一根粗大的六稜鋼棍突然探出,架住了下落的砍刀!在火花狂射的碰撞中,鋼棍非但沒有處於下風,反而以更加狂暴的力量把砍刀砸了起來……一個身材高大、面容威嚴的中年男人從樹後走了出來,六稜鋼棍一抖,再次向親衛迎頭砸下!噹的一聲大響,堅韌無比的砍刀竟然向下彎折,親衛的雙手虎口都被震裂,膝蓋處則發出骨裂的脆響,撲的一下身不由已地跪在地上。他滿臉驚駭,無法相信自己的六階力量都擋不住對方的重擊。但這名親衛並未認出,就在幾天前,這個中年男人還是一塊領地的領主,屬於橫行一方的狠辣角色。而他也沒機會辨認了,另一名作戰士打扮的人物悄無聲息地閃出,手裡竟然平端著一挺高射機槍!機槍槍口立刻噴出火舌,數十發12.7MM口徑子彈幾乎將親衛的胸腔射空!而那人握槍的手堅定有力,穩穩地端著高射機槍,似乎恐怖的後座力根本就不存在……瀕死的親衛自然也不會認識一名邊遠領地小小的副官,當然,這名副官如今的能力已經摸到了領主的門檻。
森林中已經開始混戰,庫比雷的吼聲也停止了……隨著一個個代號,樹林中央部位的戰士早就把通道讓開,任由穆雷通過。而狂怒之際的總督眼中就只剩下一個蘇,在他看來,這些普通戰士身體裡流的血都是臭的,怎麼可以髒了他高貴的雙手?這些臭蟲,由親衛和近衛軍對付足夠了。所以穆雷大步如飛,堂堂正正地從兩千戰士的中央穿過,直向蘇而去,拖在身後的重斧不停地發出嗡嗡的嘯叫,刃鋒上的死亡光輝凝聚不散。
凝望著衝近的穆雷,蘇臉上的微笑更加歡暢明顯,內中的譏諷完全不加掩飾,目光更是刺在他膝蓋的傷處上……
穆雷當然不知道,蘇此刻其實沒有一絲情緒波動,他的心冷靜得如一塊冰,臉上的微笑、嘲諷的眼神都是模擬出來的。因為本能和過往的經驗讓蘇知道,這樣可以有效的激怒敵人,特別是穆雷這樣的敵人。而人類一旦陷入憤怒,就容易出現判斷失誤,乃至於做出種種錯誤決定,在戰鬥中也會勇於進攻且疏於防禦……從絕對理性的角度,就意味著被激怒的人會選擇成功機率小於50%的方案。這連賭博都算不上,在時間稍長的戰鬥中面對運氣至少不比自己差的冷靜對手,怒火中燒的去戰鬥和送死沒多少區別。
蘇絕對冷靜和理性,惟一的區別是,他的運氣肯定不會比穆雷好。事實上,現在運氣比蘇還差的人倒真是不多。
蘇站了起來,向庫比雷揮了揮手,這個以凶悍殘暴著稱的領主就提起自己慣用的長鞭,左手更握了把適合叢林戰的短刀,小心翼翼地繞開穆雷衝鋒的路線,向樹林中剛剛開始激戰的戰場衝去……和穆雷擦身而過時,明顯可以看到庫比雷的緊張和戒備,雖然他也有了八階的力量,也曾經凶名昭著,但在和穆雷只相隔不遠時,庫比雷甚至都掩飾不住自己的畏懼。
蘇的雙眼微微瞇了起來,左手的手心中出現了六顆暗紅色的稜型晶體,只有杏仁大小,內部蕩漾著隱約的光紋,渾厚的能量氣息撲面而來……他碧色的雙眼盯著穆雷的腳步,穆雷每一步落下,蘇都會把一顆能量晶體插進自己的身體。
雙臂,雙腿,以及胸前。每插入一顆晶體,蘇的腦海中都會有一道信息閃過:力量強化;力量強化;力量強化……
穆雷忽然感覺到有些不對了,當他終於衝入到有效攻擊範圍時,卻感覺到蘇在短短瞬間有了根本性的變化。如果說前一刻的蘇還是溫文爾雅的紳士,這一刻穆雷感覺到正面對著一頭狂猛的史前暴龍!
但穆雷從來不畏懼戰鬥,重斧依舊飛騰,斧刃上的死亡光暈更加濃郁。當重斧揮到最高點,開始加速下落時,穆雷的瞳孔忽然一縮,看到了一樣一直被忽略了的東西。
在高背椅旁邊的地上,放著一把重劍。重劍的做工極為粗糙,根本沒有劍鄂,劍柄與劍鋒連鑄成一體,劍刃也只是簡單打磨了一下,談不上鋒利。重劍黑沉沉的,只是普通的特鋼合金鑄造,這種合金沒有什麼特殊的物理性能。
重劍顯然是趕工出來的產物,僅有的優點,或許只是夠重,夠大,夠粗,夠硬!
這就是蘇的武器?
這是一把全長近兩米、重量近半噸的重劍,劍柄超過半米,由於劍身過於粗大,長一米多的劍鋒看上去像是只有半截。蘇插了能量結晶的左腳在地面上一跺,重劍即刻從地上彈起,正好把劍柄送入蘇的左手。當蘇的手搭上劍柄,重劍就像有了自己的生命,優雅而迅猛地加速,剎那間速度就超過了斬落的重斧,自下而上,狠狠和重斧砸在一起!
兩件猛惡武器交擊的瞬間,時間似乎也為之凝固!
穆雷緊咬著牙,咧開的大嘴展露出扭曲的獰笑,右臂幾乎粗大了整整一圈,肌肉不斷蠕動,像有無數蚯蚓正在肌膚下爬來爬去。他本是狹長的雙眼已經睜圓,血絲幾乎填滿了眼白,死死盯著體型完全不成比例的對手。蘇依然在微笑著,臉上的表情從始至終都沒有變過,甚至譏嘲意味也沒有變化。
巨斧和重劍猛然分開,蘇和穆雷都踉蹌著向後退了幾步,這次交鋒雙方算是平分秋色。巨斧毫髮無傷,只是斧刃上凝聚的死亡光芒有所暗淡,而重劍劍鋒上則多出了一個幾厘米深的大缺口,顯然材質上遠遠不及穆雷手中的巨斧。不過重劍夠粗夠大,本來巨大的破損缺口放在這把闊近半米的劍上,就顯得微不足道了。而且這把劍做工粗糙,本來就不怎麼鋒利,多個缺口反而有助於提升殺傷力。
穆雷全身肌肉鼓起,如野獸般咆哮一聲,再次向蘇衝來,巨斧斧尖拖在地上,劃出一串燦爛的火花。而蘇雙手舉起重劍,在頭頂盤旋一圈,才順勢重重斬下!穆雷獰笑了一聲,全身肌肉賁起,體型在剎那間漲大了整整一圈,巨斧竟然在不可能的情況下再次加速!
九階罕見能力「爆發」可以瞬間提高力量及反應能力30%以上。這個能力讓本來就擁有九階力量的穆雷變成了人型絞肉機。在得到爆發的加持後,穆雷有把握一斧就將力量相當於九階的蘇劈飛!
蘇的微笑就像雕刻在臉上,從未變過。他像沒有看到穆雷的變化,只是雙手持劍全力斬下!
時間忽然變得慢了。
巨斧斧刃上的死亡光輝如海潮般向前延伸著,重劍劍鋒上竟也蕩起隱約的波紋,鋒刃距離尚遠,光輝和能量波紋已交擊在一起,居然蕩漾出條條黑色的波紋!
穆雷的瞳孔突然收縮,他看到蘇胸口竟在裂開,露出藏在肌膚下一顆碩大的暗紅色晶體!這顆能量晶體比剛剛蘇插入身體的要大三倍以上!晶體顯露的剎那,斬落的重劍突然帶起了一陣異樣的呼嘯,狠狠砸在巨斧斧鋒上!
沒有金屬的撞擊聲,有的只是能量湮滅帶來的寂滅和安靜。雙方維持著相持的姿勢,好像共同構成了一組被時間凝固的雕像。撲撲撲!一連串輕微的響聲過後,穆雷身上勃起的青筋根根迸裂,數十條血線箭一樣飆射,血霧噴灑成團。而蘇的狀況也不容樂觀,上衣被震盪波及,化成片片布蝶,身體上所有鑲嵌的晶體邊緣都湧出鮮血,肌體上出現條條龜裂,有的裂口延伸出兩三厘米。裂口中隨即湧出鮮血,將傷口填滿。
這是一次硬碰硬的對撞,毫無花巧。蘇並未使用詭秘莫測的戰鬥藝術和卸力技巧,竟也和使用了爆發的穆雷拼得旗鼓相當。在他那完美修長的身體中,蘊藏著與體型絕不相稱的爆炸性力量!
重劍再次發出尖銳的嘯叫,蘇以略顯僵硬的動作單手掄起了重劍,狠狠輪了兩圈,在飛旋劍勢達到頂峰時,左手握上劍柄,一劍向穆雷攔腰砸去。穆雷暴喝一聲,以和蘇一模一樣的姿勢揮起重斧!
交擊依舊是寂靜的。兩個人依舊踉蹌退後,血開始大片大片的蔓延。穆雷依舊笑得猙獰,卻再也沒有了輕視,而蘇的微笑始終如一地帶著明顯嘲諷。
未等站穩,兩人就不約而同地衝向對方,巨斧和重劍再次死砸在一起!蘇的腳步非常簡潔,只是偶爾前進後退幾步,他雙手運劍,一改往昔的細膩精準,而是大開大闔,下劈、橫掃,再下劈,橫掃,來來回回就是那麼幾下最簡單的招式,絲毫談不上變化。只是蘇的每一劍都重如山巒,再無機巧,而是完全以力量取勝!
穆雷雙眼通紅,嘴角咧開,顯然陷入了極度興奮的狀態。他咆哮得如史前巨象,左手也握上斧柄,重斧劈砍穿鑿,再不講究任何技巧,只是下下和蘇狂砸死磕!
光光光!沉悶的敲擊聲終於聲聲響起,一道道震波以兩人為中心擴散開來。堅硬的巖山表面變得如水波起伏不定,路遇的巨樹則棵棵轟然倒下!樹林中激戰雖酣,可是一些領主和副官卻不由自主地抬頭,以餘光偷暇望向半山腰處的戰場。
蘇揮舞著明顯和體型不符的巨劍,修長完美的身影以奇異的節奏韻律舞動著,重劍則憑依超凡絕倫的力量一下下沉重鑿擊著對手。在蘇的對面,那高大健美的黑色身影曾經是許多領主的惡夢,現在卻似乎逐漸落入下風。
蘇的攻擊連最基礎的技巧都沒有了,就是掄著重劍狠狠砸向對手。穆雷則是寸步不讓,像斗紅了眼的公牛,和蘇死拚力量!力量是他最驕傲的地方,而加持了爆發的穆雷更能與十階力量的強者相持。穆雷終於承認,蘇是一個可敬且可怕的敵人,但是如果蘇用他最驕傲的力量來挑戰他,那他將應戰到底!
這是毫無花巧的衝擊,這是絕對力量的對抗,這是男人之間血與胸肌的對撞!
每一下重擊,穆雷都覺得蘇已岌岌可危,只要再加上一點力量就可以把他徹底擊倒,可是他也已達到了自己的極限,哪怕一點一滴多餘的力量都壓不出來。這種憤怒,這種狂暴,這種興奮,這種挑戰生命極限的興奮,都讓穆雷覺得自己每一個細胞都在燃燒!他想咆哮!
這才是戰鬥!
穆雷在酣戰中忘記了時間,忘記了「爆發」也有時限,當力量如退潮般消去時,他才驚醒。就在這時,蘇又劈來一記毫無機巧的重斬!
穆雷的身軀再次噴射出數十道血線,他奮起餘力,這才勉強架住了蘇的一擊。然而就在這時,下方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裂音,失去了爆發力量的護持,穆雷本已受傷的左膝再也承受不住沉重的壓力,就此斷裂。
穆雷沉重地跪到地上,全力揮下的重劍則在空中轉折,重重拍擊在他的肩背上。穆雷身體中傳出密密麻麻的骨裂聲,整個上半身骨骼幾乎都被震裂拍碎。重劍殘缺不全的劍鋒切在他如鋼鐵般的肌肉上,恐怖的切割力居然被抵消了大半,雖然在穆雷身上留下血肉模糊的傷口,卻不是什麼重傷,真正的傷勢全部來自於重劍上附加的巨大震盪力量。
穆雷身體一挺,身軀仍然堅硬如鋼,將重劍彈飛。
蘇右手輕輕一握,反彈的重劍就筆直凝立在空中,然後劃出完美半圓軌跡,斜斜插在地上,並未再繼續進攻。突然卡卡兩聲脆響,蘇胸前插入的兩顆暗紅色能量晶體表面突然出現了幾條裂縫,裂紋旋即擴展,整顆晶體都徹底碎裂。
穆雷深深吸了口氣,雖然這個動作讓他全身的傷口都在向外湧血,但他仍然站了起來,左膝斷骨間摩擦的聲音讓人牙酸,穆雷卻似完全沒有感覺。他挺直了胸膛,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蘇,目光從蘇胸口兩塊碎裂的能量晶體上掠過,咧嘴笑了笑,說:「真是可惜,只要我能再堅持10秒鐘,輸的就會是你。」
「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蘇說。他微笑著,但笑容中的諷刺已經消失。此時此刻,已經用不著再激怒對手了。
通的一聲,穆雷的巨斧插在了蘇面前的地上:「它是你的了,好好用它,至少比你手上現在那把傢伙強!現在動手吧,至少我像真正的戰士一樣,是死在戰場上的!」
蘇拔出單手巨斧,仔細看了看鋒刃,再掂了掂份量。153.6772公斤,精確到小數點後幾十位的重量立刻出現在蘇的意識中。這東西對蘇來說太輕了點,但是無堅不摧的鋒利部分可以彌補失去的威力。蘇隨手揮了幾下,巨斧靈動地在空中劃出幾道美麗的弧線,揮斬時的手感和重心都很完美,顯然設計鑄造者非常高明,即使以蘇的思緒計算能力也挑不出太多的問題。
「是好東西,你不打算再用它了嗎?」
蘇問。
穆雷明白蘇的意思,大笑了幾聲,說:「帝國的勇士從來不會投降,鮮血只會增添我的榮譽,動手吧!」
「好。」
蘇橫過巨斧,在穆雷胸膛上輕輕一砸,一道力量透體而入,精準地把心臟絞碎。
穆雷低沉地笑了幾聲,嘴裡湧出的血沫堵住了餘下的笑聲,他雙眼逐漸失神,龐大的身軀慢慢倒了下去。
戰場上交戰雙方都不約而同地放緩了動作,默默看著帝國遼闊北部邊疆地區最高統治者,無數領民夢魘化身的總督緩緩倒下。
「殺!」
停頓了一刻,交戰雙方即以更大的激情衝殺在一起。穆雷戰死,非但沒有削減親衛和近衛軍的鬥志,反而讓他們赤紅了眼睛,亡命搏殺。而蘇一方的領主和副官看到穆雷戰死,最後的顧慮已被消除,於是傾力死戰。
蘇伸手將胸口兩枚破碎的能量晶體挖了出來,他的臉色為之蒼白,顯然能量晶體破損帶來的傷害不輕。蘇橫持戰斧,大步衝向仍在激戰不休的樹林。復生前後,蘇的體型幾乎一模一樣,因此穆雷單手可以輕易揮舞的重斧在蘇手中,就成了雙手戰斧。
進入樹林,蘇立刻換上全新的戰鬥方式。他形如幽靈般穿插著,腳下無聲無息。蘇的速度並不是很快,卻詭異非常,幾乎會讓任何人忽略掉他的存在。很多時候,等蘇出現在身邊並且一斧斬下時,親衛或者是近衛軍戰士才會驚覺蘇已出現在自己身邊!
穆雷的巨斧異常鋒利,在蘇接近八階力量的運使下,在一個個戰士身上無聲掠過。不論對方是誰,不論用什麼武器格擋,都會被斧刃輕而易舉起剖開斬斷,容易得像切黃油。
原本在混戰中,蘇的部隊就佔據了優勢。抽調十幾個領地精銳組成的軍隊,任何一個戰士遇到了近衛軍都能抵擋幾下,而為數不多的親衛們戰鬥力則被副官和領主們全面壓制,甚至在數量上親衛也不佔優勢!在突破彈幕時,英勇無比的行為現在看起來更像是一出愚蠢的鬧劇,除了少數最強壯的人之外,遍體的彈傷讓活著的人的戰鬥力大為下降。現在又加入一個殺神般的蘇,戰況更是摧枯拉朽般的一面倒。
樹林中的戰鬥很快結束,正如穆雷所說,帝國貴族的血脈中流著勇士的血液,五十名親衛和兩百名近衛軍全部戰死,無一投降。無需清點,全景圖已經告訴蘇,此戰重傷領主一人,副官戰死三人,重傷六人,戰士傷亡四百餘人。考慮到敵我戰力對比,可謂大獲全勝。
不過戰鬥尚未結束。遠遠望去,兩路軍隊正從瑪卡城開出,分成兩路向瑪卡城包抄而來。兩路部隊合計三千人不到,衝在最前方的是十幾輛輕快敏捷的越野摩托,後方是狂奔的士兵,由於實力參差不齊,兩路軍隊都拉成長長的一條。而且這些戰士根本沒有近衛軍那樣強悍的體力,等衝到樹林邊緣,早就筋疲力盡了。而且領頭的軍官只管一個勁的悶頭猛衝,壓根就沒有注意到樹林中正迅速安靜下來。
蘇臉色也有些異樣,實在難以相信帝國總督的駐軍軍事素質竟然也差到了這種地步,不比領地上的部隊強多少。不過細想也就不覺得奇怪,帝國決定戰鬥勝負的從來都是高階能力者之間對戰的結果,有些類似於中古時代戰鬥以騎士或者大將間的單挑對決來決定勝負。在強大的高階能力者面前,普通戰士無論數量多少,都顯得無比脆弱。
蘇只微微感慨,就開始不停地發佈命令:「第一至六隊,七!第七第八隊,五!」
隨著蘇的命令,倖存的一隊隊戰士迅速在樹林中移動,僅僅兩三分鐘,就快速形成了一條新防線,正面面對著從東路包抄的戰士。
密集得出乎想像的槍聲驟然在寧靜的森林中響起,本已衝入樹林的幾輛摩托車上濺起大片火星,東倒西歪,還有的高高飛起,迎面撞在古樹上,連同上面的騎士一起燃成巨大的火球!
剎那間,衝入林中的摩托騎士幾乎無一倖免!只有第三兵團長皮羅怒吼一聲,手腕上的鋼鏈纏住一棵大樹,騰空而起,這才躲過了兩挺重機槍的交叉攢射。但身在空中時,皮羅的視線中突然出現三個冰冷的槍口,還未等他的咆哮湧出喉嚨,三個槍口就同時噴出火焰!
皮羅的身體在空中連續抽動了三下,三朵巨大的血花噴射出來,改裝狙擊槍的子彈在他身上留下三顆恐怖的空洞。撲通一聲,皮羅重重摔在林間的地上,雙眼呆滯地看著天空,艱難地呼吸著,已說不出話來。直到死前,他也不明白,為什麼那些狙擊手就像早就知道他會躍起,如此輕易地將他射殺。
三名副官放下狙擊槍,立刻按照蘇的命令移動自己的小隊。防線轉了一個半圓,移動林邊,迎上了後續跑來的士兵們。以兇猛的集結火力對上那些早已耗盡體力的普通戰士,結果就只會是屠殺。短短幾分鐘,在射程內的普通戰士就傷亡過半,他們畢竟不是最精銳的近衛軍,短時間內巨大的傷亡迅速磨平了他們的鬥志。於是跑在最後的戰士終於開始潰散,四散奔逃。
東線的戰鬥迅速結束,西線的瑪卡城軍隊卻沒有來接應東面的友軍,而是逕自穿林而過,奔向林後的山丘。林間複雜的地形使摩托車一輛輛倒下,於是車上的騎士們紛紛躍下,以更快的速度衝上山丘。為首的一個白人壯漢能力明顯超出別人,他第一個衝上丘頂,將手中的軍旗重重插在山丘頂部,然後像猩猩一樣敲打著胸膛,仰天咆哮起來!
這是第二兵團長夏路波,他終於第一個完成了命令,而且知道守備司令一定能從望遠鏡中看到這一幕。
就在他肆意咆哮之時,空中忽然隱約響起無聲的嘯叫!
夏路波心中一凜,知道這是狙擊彈正在飛來的前兆,立刻不假思索,一躍而起。可是他剛剛躍上半空,臉上忽然佈滿了駭然之極的表情,隨後一朵碗大的血花自他咽喉上綻放。這發重型狙擊彈幾乎把他的脖子完全打斷!
直到死去,夏路波也未曾明白,為何這發明明會被躲過去的子彈卻突然在空中轉彎。
「現在安靜了。」
蘇放下狙擊槍,微笑著自語。對他來說,在全景圖範圍內讓一發狙擊彈有限度變向,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而且和射傷穆雷相比,狙殺一名只有六階的兵團長連麻煩都算不上。
在森林中央,蘇不斷以機械冰冷的聲音吐出一個個數字代號,偶爾才會特別指明哪只小隊。在機械枯燥的命令下,一支支小隊卻迅猛而精準地穿插著,剛剛擊潰了東方襲擊部隊的戰士們迅速打散陣線,化整為零,又在西方重組成整齊有序的戰線,正面剛好對準緊隨夏路波而來的瑪卡城兵團戰士們。突如其來的火力打擊頃刻間將大片大片的兵團戰士放倒,少數極度悍勇的兵團戰士狂呼亂叫著迎著彈雨衝上,等來的卻是幾名擁有武器操控天賦能力的副官們精準的收割射擊。
猛烈的火力打擊只持續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但已徹底打亂了第二兵團本就混亂不堪的陣線。火力打擊時間過短不是領地精挑細選出來的戰士素質不夠,而是因為他們手中的武器太差。重機槍和高射機槍都因槍管過熱而停止了射擊。不過火力的減弱並沒有給兵團戰士們更多的獲勝機會,五名領主帶領著副官和至少有四階能力的軍官們衝入兵團戰士的陣列,開始慘烈的肉搏戰。
在複雜環境下近戰,高階能力者數量占壓倒優勢的一方,會把戰鬥變成一邊倒的屠殺。
穆雷戰死,麾下的親衛和小半近衛軍全數陣亡,兩路出城包抄的兵團戰士又損傷過半,被徹底擊潰。至此,瑪卡城的防禦力量已經十去八九,雖然城裡還有幾千名戰士,但是這座北疆重鎮在蘇和數十名領主、副官面前,已等於卸去甲冑,只餘最後一層掩體輕紗的少女。
至於蘇麾下這支被訓練得如臂使指的精銳部隊,其實秘訣很簡單。在集結成軍後,蘇將他們分成了幾十支小隊,每支由一名副官率領,並且發下一張紙。紙上記載著不同的代號代表的行動方案。比如說三,在某支小隊的命令列中意味著全速向前方前進五十米,在另一支小隊的命令列中卻可能是全隊向左轉向九十度。每支小隊都有十幾個代號代表的命令,他們只需要記熟這些,並且在聽到命令代號時作出相應的行動即可。看似簡單的命令,卻會形成無數的複雜組合,而能夠使用這些代號讓部隊轉換成因應戰場形勢所需的陣型,意味著天量的計算任務。能夠通過這種方式調動部隊的,也只有擁有五十個思維中樞的蘇能夠辦到。所以雖然訓練、命令列表以及佈陣的原理,在蘇這支軍隊中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但別說領主,就是穆雷這樣總督級的人物都不可能使用這種方法帶調度軍隊。在蘇的記憶中,能夠同樣做到這點的,或許只有海倫。
留下幾名副官和一百戰士清理戰場,蘇率領著餘下的部隊公開向瑪卡城進軍。在瑪卡城的另一側,一隊越野車正張皇開出,駛向南方。居中的越野車上坐著守備司令,他在望遠鏡中已經看到了戰況,在穆雷戰死的瞬間就衝下哨塔,糾集親信收拾財物,僅僅幾分鐘時間,他就組織起一支逃跑的車隊,不光帶上了女人孩子,甚至還包括所有貴重易帶的財物!車隊有前哨、有中堅、有墊後,在這幾分鐘時間裡,守備司令展現出了非凡的組織才能,不光遠遠超過了幾個兵團長,甚至就是穆雷復生,也絕對做不到這種程度。
蘇已經看到了逃亡的車隊,瑪卡城距離帝國腹地最近的軍事要塞有三百多公里,只要蘇願意,完全可以穿越整個瑪卡城並且追上車隊,前後不會花去他半個小時時間。不過蘇只是笑了笑,並沒把守備司令這種人物放在心上。其實守備司令也好,兵團長也好,領主也要,甚至是穆雷,都沒有真正在蘇的心中留下一點痕跡。
在蘇的計算中,這些都是可以忽略不計的因素。
率領著殺氣騰騰的部隊,蘇如同散步一樣走進瑪卡城。他饒有興味地看著這座北疆最宏偉壯觀的城市,視線乃至全景圖所及的一切都被貯存在專門的記憶區內。只要在瑪卡城走上一圈,蘇就會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座城市的明細,強大的計算能力與豐富的戰鬥經驗會使他能夠充分利用瑪卡的每一個角落。然後,這裡也就形同於蘇的主場。現在,只要有與全景圖相匹配的記憶區,蘇就可以將任何一塊曾經踏足過的土地變成自己的主場。
瑪卡城的居民有的走出房門,無畏地站在街道兩旁,沉默地看著率隊入城的敵人。這座城市已經整整二十年沒有被外敵入侵過了。二十年,對動盪年代來說就是一代半人的時間。
另外一些人則躲在自家的房子裡,透過門縫或者窗隙觀察著。從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中,有疑慮、畏懼、好奇和怒視。
走在隊伍最前列的蘇,手中提著的是穆雷的重斧。那把戰斧以炫目華麗的造型和無以倫比的殺傷力為瑪卡城中眾人所熟知。很多人都看到了穆雷率領親衛隊和近衛軍出戰,現在又看到原本歸穆雷所有的重斧出現在蘇手中。稍稍聰明的點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
蘇全身浴血,從身上大大小小迸裂傷口中滲出的鮮血已經凝固。裸露在外的幾枚能量晶體卻吸引了很多目光。比如蘇後背正中一枚淺碧色的能量晶體已經破裂,隨著他的動作,還有鮮血不斷從晶體裂紋中湧出。
以能力著稱的太陽帝國對能量晶體並不陌生,很多高層人物和大貴族都以此來突破天賦上的瓶頸,所以他們也清楚植入體內能量晶體破損意味著什麼。蘇能夠感覺到,從背後刺來的目光中不乏銳利,所以他的五指也在若有意若無意地撫摸著巨斧斧柄,等待著那兩個有心領主的發難。帝國能力體系中沒有全景圖這個概念,更不清楚覆蓋半徑達兩公里的全景圖意味著什麼。
可惜,蘇最後什麼都沒等到。沒有來自背後的襲擊,也沒有瑪卡城居民的暴亂。他忽然將重斧插在鋪路的青黑色岩石中,從庫比雷手中拿過狙擊槍,瞬間擺出站射姿勢,不經瞄準就扣下了扳機!
沉悶的槍聲在瑪卡城上方迴盪著,子彈穿堂過室,穿越了幾條街區,從側面沒入一個精壯男人的頭顱!
這是一名前出偵察的近衛軍戰士,蘇扣下扳機時,他立刻把自己藏在射擊路線的死角,卻依然中彈。直到倒下時,驚愕的表情依舊凝結在他的臉上。
隨後,圍繞著暗紅色的金字塔爆發了一場小規模但非常激烈的戰鬥。餘下不到三百名近衛軍戰士依托總督府的有利地形,層層殊死抵抗。他們是精銳且無畏的戰士,但是勇氣和鮮血卻無法阻擋佔據了絕對優勢的敵人。四名領主和十五名副官組成的突擊部隊輕而易舉地撕開了近衛軍的防線,而在突入金字塔內部後,橫持巨斧的蘇則成為最顯眼的目標。無數近衛戰士利用各種地形,捨生忘死地向蘇發起衝擊!
重斧在蘇手中的威力不下於穆雷,僅僅是簡單的橫揮豎斬,卻沒有一個近衛戰士能夠支撐一個回合。蘇的血還在流著,他的速度不快,腳步甚至都有些不穩,但是幾十名近衛軍的輪番衝擊,卻並沒能讓他的步伐慢下哪怕一拍。他們的努力,只是在通向頂層的階梯上留下一具具屍體而已。
血順著粗巖砌成的階梯,漫流而下,無聲無息地抹平了路途上的坑窪。
庫比雷和另一名領主一直跟在蘇的身後。那名領主是曾以帶著殺意目光注視過蘇後背的人之一,這一次蘇特意把他放在了自己背後的位置,但從金字塔基一直到塔頂,類似的機會出現了好幾次,那名領主明顯在掙扎著,但卻最終沒有動手。
這讓蘇再次感覺到自己的運氣實在是差。他受的傷並不是裝的,擊殺穆雷也讓他付出了非常大的代價,一路上斬殺近衛戰士更多是依靠全景圖的全知全覺和無以倫比的戰鬥藝術。但是蘇有足夠的時間恢復傷勢,卻沒有這樣做,主要還是為了引誘那些猶豫不定的人在背後動手。當然,如果他們真的那樣做了,就會發現自己錯的非常厲害。
從蘇在海上出現,到最終走進瑪卡城,前後也就二十天而已。這點時間根本不足以讓桀驁不馴的領主與副官們臣伏,他們之所以追隨蘇,單純是因為對死亡的畏懼而已。現在蘇露出了再明顯不過的破綻,這些膽大包天的領主卻還不敢動手,的確有些沒有理由,只能說蘇的運氣不佳,找不到翦除威脅的借口。
蘇橫持巨斧,在身側劃出一道下彎的弧線,斧刃輕快地劃過一名近衛軍的身體,在他肋下留下一個細如絲線的長長傷口。這名近衛軍本來躲在拐角處,等他突然衝出來時,卻絕望地發現自己把身體湊上了剛好揮來的重斧。
這是最後一名近衛軍了,蘇放下滴血的重斧,走進了穆雷奢侈華貴的寢宮。步入高達七米的大門,蘇踏上了一條猩紅的地毯。地毯兩側站著十幾個姿態各異、衣著暴露的侍女,她們身體瑟縮顫抖著,低著頭,看得出來只是勉強不讓自己嚇得倒下去而已。紅毯的盡頭,站著一個精瘦的老人,身上穿著帝國色彩艷麗的傳統服裝。他臉上密佈的深深皺紋從側面顯示出了年紀。看到蘇,他並不像其它人那樣畏懼,而是露出了一個明顯的苦澀笑容。
蘇站到了老人面前,問:「你是這裡的總管?」
「總管?」
老人想了想這個詞的含意,才說:「……可以這麼說。」
蘇將重斧扔給了老人,說:「拿著它,讓人清洗乾淨。然後,你帶我到處走走。」
一百五十公斤的重斧被拋了過來,卻被老人輕輕接住。在輕描淡寫之間,老人顯露出不下於五階的力量,如果不是因為歲月的摧殘,他的實力應該不止於此。老人當然是認得這把重斧的,但他沒說什麼,只是叫過來兩個赤著上身的肥壯黑奴,把重斧遞給他們,再交待了幾句。最後,老人向他們使了個眼色,才回到蘇的身邊,開始帶著蘇參觀這座宮殿的每一個角落,並且做著專業詳盡的講解。
庫比雷和另一名領主被留在宮殿門口。寢宮中不光有上百名各種姿色物質的侍女,還有十幾個身強力壯的黑奴,甚至有十名能力不下於親衛的閹割武士。不過整個參觀過程中,所有的人都異常馴順,雖然蘇不時能夠感受到危險的目光,卻沒有遇到過任何襲擊。兩名抬斧而去的黑奴離開後,立刻一一告誡所有遇到的人要順從。這顯然是老人吩咐他們去做的,而宮殿中所有人都遵照執行。不得不說,能夠呆在穆雷身邊並且活下來的人,都很聰明。
參觀的過程用去了整整半個小時,最後,蘇站在了穆雷生前最喜歡的觀景台上,從這裡望出去,可以把整個瑪卡城都收於眼底。或許是傳統的緣故,瑪卡城整體的色彩就是艷麗的,像一塊色彩斑斕的畫布,絢爛中充滿了生機。
「不錯的城市,我喜歡。從現在起,她就是我的了!」
蘇俯視著這座城市,微笑著宣佈了自己的所有權。
似乎為蘇的這句話作註解,城市的幾個角落同時騰起了幾團爆炸的火焰!
「好了,現在,帶我去看看那五具專用的培養槽。」
蘇轉過頭,對老人吩咐著。老人的臉色突然蒼白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經歷過無數風雨的他忽然覺得自己剛剛聽到了惡魔的耳語。
十分鐘後,經歷了繁瑣開啟手續之後,蘇終於進入了守衛嚴密的生化培養區。
超過一千平方米的巨大空間被分隔成五個獨立的區域,每個區域中都安放著一個高達五米、直徑三米的巨型培養槽。五具培養槽只有兩具處於工作狀態,可以看到裡面兩頭類似於猛犸一樣的生物已經完成了大半。
五具培養槽分別由智腦獨立控制,並且由一個巨型中央主機進行支持。培養槽可以自行升降,並且在直立與平放姿態間進行選擇,以適應不同的生物調製。智腦控制界面簡潔易懂,反應速度也是一流。而連接著五個培養槽的則是一座巨大的自動倉庫,裡面低溫存放著數以噸計的各種培養原液。如此複雜巨大的系統,卻只需要十幾個人就可以完成大部分的操作和日常維護。其先進程度,直追血腥議會最頂級的生化實驗室,甚至猶有過之。
蘇點開智腦的操作屏幕,菜單風格帶給他強烈的熟悉感覺。他信手點進存貯資料欄,查閱存貯的培養生物資料。智腦中存貯的生物種類,達到了令人吃驚的四千餘種,不過其中至少有幾百種是穆雷無聊時候胡亂編輯的生物。
蘇思索了一下,沒有退出系統,而是打開了生物調製編輯選項,直接進入最底層的命令層,在基因層面開始編輯。開始蘇還在熟悉著各個命令與指令,但到後來,他纖長的十指就如在飛翔,幾十上百條指令如流水般在指端流出。
負責維護系統的幾名生物工程師站在一旁,他們的目光由初始的隱約不屑變成驚訝,再變成駭然。使用底層模式編輯生物的話,操作量會成百上千倍增強。一頭普通的猛獸都需要上千條指令,而且還不能確定一定培養成功。天知道這麼多的指令中究竟有多少漏洞。可是幾十分鐘過去,蘇已經輸入了近萬條指令,卻還沒有停止的跡象。看上去蘇是非常認真的,難道他真的能用這種方式編輯出一頭需要過萬指令的大型複雜生物?
這些生物工程師並不知道,在蘇的意識空間中,一頭形態奇異的生物正在緩緩旋轉著,只有頭部具備了實體,其它部分都是虛影。隨著一條條指令自指端流出,奇異生物實體化的部分正在緩慢增加著。看來剛剛蘇輸入的上萬條指令,也只是完成了頭部的構建而已。
在虛擬生物下方,不斷有各種關於它的性能數據滾動著。
「改進型霍爾奎拉(能力縮減版本)陸行兵器,具備水棲能力,具備短途飛行能力。環境適應:本星球複雜環境,極端環境除外。能量補給:雜食,能源補給系統轉化效率,低下。繁殖週期,十天;繁殖方式,胎生,每胎五十隻,常規情況存活率,100%。戰鬥能力:近戰攻擊力極低,遠程攻擊力極低……」
當夜幕降臨大地時,蘇終於完成了冗長得超乎想像的指令輸入工作。那些生物工程師們就是看都看到了筋疲力盡,能夠強撐著站在那裡,已經算是奇跡了。這還要受益於穆雷,在穆雷工作的時候,旁邊的人不管是誰,只要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就隨時有可能被總督砸爛腦袋。
編輯完全部資料後,隨著蘇的操作,三具空著的培養槽開始轟鳴著啟動,十幾根管道被自動連接在培養槽上,開始注入指定類型的營養液。而在後方的實驗室,一台最核心的生物編輯系統已開始按指令生成新生物的基因。幾名生物工程師這才如夢初醒,一個個飛奔向後部的操作間,去看看是否有哪種培養液短缺。
兩台調製了一半的猛犸被強行終止,培養了一半的生物竟似知道了自己的命運,居然開始掙扎!可是培養槽旋即注入大量麻醉劑,兩頭只長了一半的生物慢慢沉寂下去。巨大的培養槽緩緩放平,底部打開,培養殘液和生體殘骸都漏了下去。接下來將是自動清洗程序,然後這兩具培養槽也會加入培養縮減版霍爾奎拉的序列。
據蘇所知,霍爾奎拉是最廉價、培養門檻最低的生物兵器,屬於炮灰中的炮灰,連入門基準都算不上。而能力縮減版的霍爾奎拉更被削弱了本來就是最低一檔的戰鬥力,不過這也是不得已,由於缺少幾種必須的原材料,所以在這裡無法培養出完整版本的霍爾奎拉。讓蘇感覺驚訝的是,帝國的這套生化系統竟然出奇的適應霍爾奎拉的調製,如果有必要的材料,甚至更高一級的生化兵器都可以在這套系統上調製。
就在蘇思索的時候,老人又來到了蘇的身邊。他看到蘇已經完成了手上的工作,於是俯身四十五度,恭敬地說:「主人,前任總督共有正式夫人三位,血緣兒子六位,女兒十一位,其中成年女兒兩位。現在他們都是您的專屬財產了,我已經讓夫人們和兩位成年女兒作好了必要準備,您是否需要現在查閱?」
蘇抬起頭,看了老人一眼。那碧色目光落在身上時,老人忽然打了個寒戰!在那一瞬間,他從蘇的目光,乃至全身上下都沒有感覺到一絲活的氣息。蘇就在站在那裡,有溫度,會說話,可是他給人的感覺,卻像是一架活著的冰冷機器。
終於,蘇的眼神中添了些許生氣,這讓老人幾乎停跳的心臟又有了點活力。
「那就去看看吧。」
蘇說。